「是的，不錯。」

「最起碼可以讓我判定，您繼續留在家裡是不安全的。我已經派出了一個國家警察的小組，接您出來，送去一個安全的地點。」

他掛了電話，看了看坐在爐火邊的兩個男人：「對不起，先生們，我恐怕是遇上了緊急情況。咱們必須改日再約了。」他轉身對保鏢說：「打開大門，克勞斯，把外套給我拿來。馬上。」

烏茲·納沃特對搜身頗有經驗。克勞斯·哈爾德對他的工作十分擅長。他從納沃特的襯衫領子開始搜起，一直搜到他的阿瑪尼的褲腳。接著他的注意力轉向了公文箱。他的活計做得很慢，關注細節宛如僧侶。搜查總算結束了，他又將一切物件仔細地恢復如初，然後合上箱子，扣上鎖扣。「沃格爾先生現在就見你們，」他說道，「請跟我來。」

卡特爾拍打著他的後背：「他媽的！他們抓住他了。他們真的抓住他了。」

「是曼弗雷德·克魯茲，」他耳語道，「他想和您說句話。他說十分緊急，不能等。」

「晚上好……不，對不起，不過沃格爾先生這會兒正在開會。」

拉德克的身體突然僵住了。納沃特鬆開了捂在他嘴上的手，奧地利人貪婪地呼吸著空氣。

他們穿過寓所中央的走廊，經過一道雙開門，進入一間客廳。埃瑞克·拉德克穿著一件斜紋夾克衫，配了一條鐵褐色領帶，在靠近壁爐的地方坐著。他的小腦袋向客人點了一下，算作致意，卻沒有站起來的意思。納沃特心想，拉德克已經習慣了坐著迎接客人。

納沃特瞥了一眼貝克爾，「上車，走啊，你個笨蛋。」

拉德克朝著空椅子一指九_九_藏_書，隨即伸手握住了自己椅子扶手上的飲品。他又開始來迴轉杯子，右邊兩次，左邊兩次……這樣的動作讓納沃特胃裡直泛酸水。

「沒有人能進入我這個地方，曼弗雷德。我在門外布置了配備武裝的保安。」

保鏢靜靜地溜出去，又回手把門合上。貝克爾微笑著上前一步，同拉德克握了手。納沃特根本不想碰這個屠夫，不過眼下的情勢容不得他作別的選擇。那隻遞過來的手又干又冷，握起來很堅定，沒有顫抖。這一握是一道試題。納沃特自認自己是答對了。

「我會的，老東西。不過得先幫我個忙，請你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們怎麼了？」

「過去幾年我服務的客戶太多了，不過其中似乎沒有施耐德這個姓氏。也許您的朋友把我同別人搞混了。」

在慕尼黑的保密公寓里，消息在沙姆龍的電腦屏幕上閃出來：包裹已經收到。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不過請你的警察小組撤回吧，克勞斯能應付得了。」

「告訴我你的名字。」

沙姆龍站起來，走到地圖前：「抓人從來都是行動中最簡單的一步，阿德里安。把他帶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打不打算像個人樣兒地離開奧地利？要是不，我這一路就坐在你身上了。」

「沒時間了。請吧，沃格爾先生。跟我們來。」

「克魯茲先生給了我們非常確切的指令。我們只帶沃格爾先生一個人去接受保護性拘留。」

埃瑞克·拉德克來到走廊。納沃特收拾好公文箱，站了起來。貝克爾僵坐在原處沒動。納沃特伸手勾住銀行家的腋下，把他拽了起來。

「我讓你起來。不過你得老實ｒｅａd•９９cｓw•com點，不許再企圖逃跑。你能保證嗎？」

「你的情報夠精確嗎？」

「對不起。我聽不見。能再說一次你的名字嗎，拜託了？這一次大聲些。」

「你準備好了嗎，沃格爾先生？」

奧代德和澤爾曼趕來幫忙。澤爾曼個子較高，從納沃特的頭頂伸出手去，扳住了電梯門。奧代德從納沃特雙腿間滑進去，從下面使力。合力之下，電梯門終於再次打開。

他深吸了一口氣，身體更僵硬了，倒好像他此刻正站著立正的姿勢，而不是橫躺在汽車後座上。

他們跟著拉德克進了走廊。藍色的緊急信號燈光旋轉著閃動在牆壁和天花板之間。拉德克站在保鏢身邊，悄悄在他耳邊說著話。保鏢抱著一件外套大衣，面色緊張。他一邊替拉德克套上大衣，一邊盯著納沃特。

大門的電機轉動起來。莫迪凱坐在梅賽德斯-賓士的方向盤後面，望著後視鏡，只見一輛汽車從馬路上開進了車道，藍色的警示燈急速閃動著。那車在他後面猛地一個剎車，停了下來。車上走下兩個漢子，直奔正門的台階。莫迪凱伸出手，輕輕扭動了車鑰匙。

納沃特趁著電梯門還未合上，飛步衝上去。他的雙臂伸進了電梯，揪住了拉德克的外套前襟。電梯關門時撞在了納沃特的左肩上，拉德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掙脫。納沃特牢牢揪住不放。

「你的警官什麼時候到這裏？」

他靜默了一陣子，然後嘟囔道：「我的名字叫拉德克。」

「我要坐起來，你弄疼我了，他媽的！」

「我聽說你的工作很出色，蘭格先生，」拉德克突然說道，「你在蘇黎世的同事當中有非常好的名聲。」

「什麼九-九-藏-書事，曼弗雷德？」

他們擄著拉德克下了台階，走向奧迪車。拉德克一路扳著納沃特的手，想掙脫他嘴上的鐵鉗，一邊雙腳猛踢。納沃特聽見澤爾曼低聲咒罵。不過，即便如此劇斗之中，他還是管住了自己，罵人也只用德語。

奧代德掀開車後背的門，隨即跑著步從車后繞到駕駛室，坐在方向盤後面。納沃特將拉德克粗魯地推進車尾，下死手按倒在座椅上。澤爾曼也擠上了車，又回手關了門。貝克爾爬上了梅賽德斯-賓士車的後座。莫迪凱猛踩一腳油門，賓士衝上了馬路，奧迪緊緊跟隨。

納沃特拖著拉德克出了電梯。這會兒已經沒時間再演戲使詐了。納沃特單手捂住了老頭兒的嘴，澤爾曼抓住了他的雙腳，合力把他抬了起來。奧代德找到了開關，熄滅了吊燈。

拉德克走向門口。克勞斯與他並肩，一名警官堵住他，伸手按在保鏢的胸口。保鏢揮手撥開。

拉德克點點頭，轉過頭再次望著納沃特和貝克爾：「請再次接受我的道歉，先生們。給你們帶來了不便，我非常抱歉。」

「我的名字——是——二級突擊隊大隊長——埃瑞克——拉德克！」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沃格爾。路德維格·沃格爾。」

保鏢退後一步，把手伸進了夾克。他的手槍剛一出現，納沃特已經飛身撲上來，伸左手攥住保鏢的手腕，將手槍扣在他自己的肚子上，右手從後面奮力發出兩拳。第一拳打得哈爾德搖搖晃晃，第二拳打得他雙膝彎了下去。他的手鬆脫了，格洛克砰然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隨時。準備出發吧。」

「克魯茲絕不會下這樣的命令。他知道的，先生去哪裡九*九*藏*書我就去哪裡。一貫如此。」

「一名保鏢是不夠的。我要對您的安全負責，我要把您置於警方的保護之下。我必須堅持己見了。我所得到的情報是很確切的。」

「全都是謬讚，我向您保證，沃格爾先生。」

拉德克看著手槍，剎那間似乎想伸手去撿，卻終於改了主意，疾步奔進了沒有關門的書房，回手一摔，將門反鎖了。

「是以色列人。」

「不不，不是那個名字。你的真實姓名。」

「讓我看看你的警徽和證件。」

「你弄疼我了，」他說，「我不能呼吸了。」

「對不起，可這是我們接到的命令。」

「也許你是對的，」拉德克的語氣有轉圜調和的意思，卻與他的表情並不吻合，「康拉德對我說，為了清算賬戶的資產，你要求我在一些文件上簽字。」

「你太謙虛了，」他轉著杯子，「你幾年前為我的一個朋友工作過，那位先生的名字叫海爾穆特·施耐德。」

納沃特從公文箱里取出一個文件夾，又將公文箱放在腳邊的地上。拉德克盯視的目光跟隨著文件箱垂下去，隨即又到納沃特的臉上。納沃特打開文件夾的封面，隨即抬眼望去。他開口正要說話，卻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尖銳的電子鈴聲對納沃特敏感的耳朵來說，就像墓地里的尖叫。

「這就是我的真名。」

「我有情報顯示，過去的幾天里有大批特工人員在維也納聚集，意圖綁架您。」

敲門聲響起，兩記尖銳的回聲在天花板和走廊的大理石地板之間響起來。保鏢放開拉德克的外套，轉身去開門。兩名身穿便衣的男子推開他闖進了室內。

納沃特低下頭，打開公文箱的鎖扣，掀開蓋子。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九九藏書候，拉德克的一雙藍眼睛正盯著他的眼睛。那隻杯子依舊在椅子扶手上轉動著。拉德克的眼睛里有一種駭人的靜寂。這種感覺，似乎是在接受一張畫像的審視。

納沃特試了試把手。鎖死了。

他退後幾步，肩頭向門撞上去。木屑飛濺，他跌撞著衝進昏暗的房間，又掙扎著立定了腳跟，只見拉德克已經移開了偽裝的書架，正站在一間電話亭大小的電梯間里。

納沃特從文件夾里取出第一份文件。此刻拉德克已經明顯分了心，他的目光望向遠處。他是在聽保鏢說話。納沃特朝桌子挪近了一點，將文件轉了一個角度，讓拉德克看見。

「這是第一份需要……」

「我們是在對付以色列人，沃格爾先生。我要您離開寓所。」

埃瑞克·拉德克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電話機。

拉德克仰起頭，示意安靜。納沃特聽見走廊里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開門聲。保鏢走進房間，走到拉德克身邊。

「先放了我。你壓死我了，你個笨蛋。」

「你搞清楚你在做什麼！」

你這是在給我下套呢，納沃特心想。他對這一招早有準備。真正的奧斯卡·蘭格向他提供了以往十年的客戶名單，納沃特早就把它背下來了。海爾穆特·施耐德這個名字並沒有在名單里出現過。

拉德克沒有挪動。納沃特朝彼德麥式樣的書桌瞥了一眼，電話鈴第二次響起來，第三聲。接著它突然靜下來，似乎是尖叫的人被捂住了嘴。納沃特能聽見哈爾德說話，只聽這位保鏢的聲音從走廊的另一台話機傳過來。

他凝視著地圖。還有五十英里到捷克邊境。開吧，奧代德，他心想，打起十二分精神，用心地開車吧，就像這輩子從沒開過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