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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阿布·卡比爾的囚徒 第四十節

第四章 阿布·卡比爾的囚徒

第四十節

吉奧娜幫他把入選的畫裝上汽車。他在濃雲密布的天空下驅車趕回耶路撒冷。他首先去了大屠殺紀念館,一名館長接收了畫作,然後就匆匆趕回去收看埃瑞克·拉德克的見證會。舉國上下似乎都和他一樣,正等著看直播。加百列駛過橄欖山一條條安靜的街道。他在母親墓碑前放了一顆石子,為她念誦了幾句祈禱詞。他在父親碑前同樣做了一遍。接著,加百列驅車來到機場,趕上了當晚的航班,飛往羅馬。
「當然不是,」拉德克說道,「我只是後悔,我沒有在特雷布林卡開出一個更苛刻的條件。也許我不應該那麼輕易地同意了。我當時不確定彼得的選戰會不會因為我的過去被揭露而受到影響。」
「真荒唐,」拉德克說道,「但是她有一雙和你一樣的眼睛。」
「不過它們現在多半會很值錢了。」
「你指的是那個叫別洛夫的蠢貨傳出來的流言?」
「這不合規程。」
拘留所的四周是砂岩築成的高牆,牆頂布置了帶刺的鐵網。加百列第二天一大早就來到了外層入口的大門前,並立即獲准進入了。進入院內后,他穿過了一道用柵欄圍成的通道。這讓他聯想起了特雷布林卡的那條「天堂之路」。一名獄官在走道另一端等待著他。他引著加百列進入一道安全門,接著進入了一間九九藏書沒有窗戶,只有四堵煤磚牆的審訊室。拉德克像一尊雕像般坐在桌前,身穿見證會時穿的深色正裝,系著領帶。他的雙手帶了手銬,交疊著放在桌面上。他用一個幾乎看不出來的點頭向加百列打了招呼,卻仍舊坐著沒動。
「摘了手銬吧。」加百列吩咐獄官。

以色列,雅法

「我知道你至少殺了兩個女孩,」加百列說,「我還敢肯定還有更多。」
加百列點點頭。
加百列抬起眼皮,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他們也這麼對我說。」
「是的。」
「你還挺沾沾自喜的,是不是?」
拉德克沉默了一陣子:「你還提到我親手殺了一些囚徒。」
「你很善於來這一套,」拉德克說道,「這是你的另一招心理戰術吧?你是不是想宣示一下你對我的掌控?」
「他很不錯啊。他怎麼能做到模仿克魯茲的聲音那麼像的?」
「我猜那個女人是你的證人吧?」拉德克問道。
「不錯,不過我恐怕那只是一個笨蛋的自信而已。你要明白,以別洛夫的地位,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真相。」拉德克換了話題,「我猜你讀過今天早晨的報紙了?」
加百列盯了獄官一眼,片刻后,手銬摘掉了。
「那你是為了她才這樣做的?」
加百列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九*九*藏*書拒絕理會拉德克拋的誘餌。
「不管它們值多少,」加百列說道,「我都再也不想看到這張臉了。」
「別洛夫似乎確信他說的都是實情。」
「他說的是真的嗎?」
「於是你開始殺人?」
吉奧娜聽后熱淚盈眶。「太完美了。」她說道。
「對,」拉德克說,「我是美國情報部門的特工,你是殺手。」
加百列點點頭。
「大屠殺紀念館里的美術館。」
拉德克閉上眼睛點點頭。「的確還有。」他恍恍惚惚地說,「還有很多。我記得很清楚,好像就是上星期的事。此前的一段時間,我就已經知道一切行將結束,不過直到那一刻,我看著那一隊囚徒,走向帝國的……我才知道,時候到了,『眾神的黃昏』真的來了。」
拉德克稍稍挺直了些身體:「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出於職業上的禮貌,允許我問幾個問題。」
拉德克縮了縮腦袋:「好吧,被捕,被捕。我猜想那是位假冒的吧?」
他們談論了一陣子藝術,然後是政治,最後說到了加百列的生活。吉奧娜知道一處空置的公寓,距離她家只有幾條街。那裡地方足夠大,可以安排下一間畫室了,而且有上好的採光,是整個上加利利地區都罕有的。加百列說他一定會認真考慮,不過吉奧娜知道他只是敷衍自己而已。https://read.99csw•com他的眼裡重新閃出了不安分的火花。他準備再次踏上行程。
「你低估我們了,艾隆。」
加百列打斷了他:「拜託你,拉德克,事到如今了,可不可以別說得這麼委婉了?那是『死亡之旅』。」
離開阿布·卡比爾之後,加百列驅車前往采法特,去看望吉奧娜。他們一道在藝術區的一間小小的烤肉咖啡館里吃午飯。她想聽他說說拉德克的事情,然而兩小時前才剛剛擺脫了那個屠夫的加百列,此刻完全沒有心情再提他了。加百列要求吉奧娜保證不將自己參与此案的事情說出去,接著他就匆匆轉移了話題。
「不,」加百列照實說道,「我根本不打算去想象你的感覺。」
「燒了吧。」他答道。
加百列站起來就要離去。拉德克舉起一隻手。「等等,」他說,「坐下,求你了。」
門開了。監獄長走進來,宣布時間到了,該去大屠殺紀念館了。拉德克慢慢站起來,雙手抬起。手銬戴上手腕的時候,他的雙眼依然緊盯著加百列的臉。加百列一直陪他走到了監獄的門口,然後望著他穿過柵欄圍成的通道,走上了一輛麵包車的後座。他看夠了。現在,他想做的只有忘記。
「我想告訴你我很抱歉,」拉德克說,「可我知道道歉對你毫無意義。」
「我想你是對的,」拉德克read.99csw.com說道,「不過,我還是欽佩你,整件事情辦得漂亮。真希望我也能幹得和你一樣好。」
又是一陣猶豫,隨後加百列據實以告。
「為誰?」加百列問道,「為美國人,還是俄國人?」
「當時有個女孩,」拉德克說道,「我記得我問她,關於戰爭,她會對她的孩子說些什麼。她的回答是,她會告訴他們真相。我命令她撒謊,她拒絕了。我殺了另外兩個女孩,可她仍舊拒絕了我。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我放她走了。從那以後我也不再殺囚犯了。看著她的那雙眼睛,我知道,殺人也毫無用處。」
喝過咖啡后,加百列告訴她,他為母親的畫作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去處。
「你的意思是你被捕的時候?」
加百列任憑靜默隔擋在他們之間。他已經開始後悔,覺得自己本不該來的。「摩西·里弗林說你要見我。」他不耐煩地說,「我的時間不多。」
他又點點頭:「他們派給我的任務,是保守這個恐怖的秘密,可他們卻任憑好幾千名目擊證人活著從比克瑙走出來。我想你一定能想象我當時是什麼感覺。」
「她是你的母親吧?」
「那要看是什麼問題,其實你我所屬的行業並不相同,拉德克。」
「我被綁架那天晚上,有個男的打電話到我的寓所……」
「有些事情在政治上的影響是很惡劣的,九_九_藏_書就算在奧地利這種國家也一樣。」
「不,」加百列說道,「是為了所有的人。」
「你沒打算讓我回答這個問題,對不對,拉德克?」加百列看了看表,「你不會大老遠把我叫到雅法,就為了問這個問題吧?」
加百列轉身回到座位上。
拉德克用沉默回答了加百列,幾秒鐘后,他的那雙藍眼睛里又閃出了些許舊日的剛猛:「誰要是像我那樣長久地玩那樣一場遊戲,他就得爭取許多盟友,製造許多謊言欺詐,到後來真話和謊言的分界在哪裡,也很難分辨了。」
「他選舉獲勝的幾率比預料的還要高。顯然,我的被捕還為他添了一把柴。奧地利人一向不喜歡外人干預他們的家務事。」
「你說得對,」加百列說,「所以就不必了。」
「不,」拉德克說道,「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我想知道。我們在特雷布林卡的時候,你提到我參加了比克瑙囚犯的撤離工作。」
「哪裡?」
加百列拉出粗鐵制的椅子,坐了下來:「我認為在目前的條件下,宣示不宣示的,已經毫無必要。」
午餐用完后,他們爬上了吉奧娜寓所的鵝卵石台階。她打開了儲藏間的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些畫作。他們花了一個小時,為紀念館選了二十張最精彩的。吉奧娜又找出了兩張畫,其中有埃瑞克·拉德克的肖像。她問加百列如何處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