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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逢·2

第十章 重逢·2

「我肯定是個例外,比爾,」理奇說,「我第一次遭遇那個夏天發生的各種怪事——最奇怪的事情——是跟你在喬治的房間里。那天我們回到你家,看了相冊。那張運河邊上中央大街的照片開始晃動起來。你還記得嗎?」
他慢慢地舉起手說:「讓我們殺了它。這一次真正殺了它。」
「裝裝而已?」
「不記得了……你?」
他看了看其他的人。「所有的人!坐回原位!聊天!自然點兒!」
「對。」她說。
大家一陣沉默。
「你那兒沒問題吧,班恩?」比爾問。
我差點把那東西吃下去,他又在想,但是臉上還掛著微笑。「好極了。」他說。
理奇看著比爾的盤子。一隻灰黑的蒼蠅從小餅中鑽出來,發出低微的嗡嗡聲。一股黃色的粘液流到集布上,散發出一股濃重的惡臭,像是傷口化膿的味道。
「你看守著燈塔。」班恩說。比爾猛地回身,驚訝地看著他。但是班思卻嚴肅地盯著麥克。「那使我感到很難受,麥克。事實上,使我感到自己很齷齪。」
「你真是不可理喻,理奇。」貝弗莉冷冷地說。「你應該成熟一點。」
「我不行,比爾,我不敢靠近那個東——」
誰說世界上每一個人都必須有孩子?真是個瘋子!「
「好了!好了!」理奇笑著喊道。「好了!我認輸!看在上帝的份上。」
大家都笑了起來。比爾覺得簡直難以想象10分鐘前他們還在談論遇害的孩子。
他們答應會多加小心,儘管比爾不知道當你要應付一大堆可怕的未知數的時候,如何能做出那樣的保證。
「我們晚上在圖書館碰頭……麥克你說什麼時間合適?」
「都好極了。」貝弗莉笑著說——比比爾和麥克的笑容自然多了。
「記得,」比爾說,「但是你肯定在那之前沒有遇到任何事情,理奇?一點沒有?」
「說吧。」理奇敦促他。
班恩微笑著,有些迷惑不解。
「對,」比爾說,「那不能證明任何事情。但是無疑暗示了某種聯繫。問題是,我們現在是幹什麼的?你想過這個問題嗎,麥克?」
比爾剛要張嘴,又不做聲了。
「當然,」比爾說,「你最會講笑話,理奇。」
「對不起,」貝弗莉有氣無力地說,「我要吐了。」還沒等其他人站起來,她已經走了出去。
「回家,回家,回家。」貝弗莉輕聲念叨著。她抬起頭,正遇到比爾的目光。「它想讓我們回來。為什麼?」
「你是說這些事情並不是邪惡的?」艾迪恍惚地盯著那道傷疤,突然問麥克。「只是自然規律的……一個部分。」
「是什麼?」班恩壓著嗓子問,盯著比爾盤中的那個東西。
「哦,當然。」她說完輕輕地笑了笑。
「你肯定是瘋了,」艾迪說,「全身麻醉?外科手術?沒準還得在醫院住一個星期?」
「走走也無所謂。看看老家的風景,打發下午的時間。」
「拯救我們的孩子』委員會又召開了會議;又開始實行宵禁——「
「那你和你妻子有孩子嗎?」
「過去6年一直不斷地努力,」比爾說,「最近8個月來我們正在拍攝一部叫《閣樓》的電影,所以就放棄了。」
班恩舉起了手。
「那好。我、我想問題是,我們留下來戰鬥,還是忘記發生的一切?誰贊成留下來?」
「那就這麼說定了?」比爾問。
老闆娘關心地看著艾迪。
「也不是一點反應沒有,」麥克說,「人們很氣憤,很害怕……好像是如此。很難斷定哪些人是真心的,哪些人只是裝裝而已。」
「別打我,斯佳麗小姐!」理奇顫抖著聲音學那個小黑奴,尖聲尖氣地叫著——那一刻比爾彷彿又分外清楚地看到了從前認識的那個小男孩;他不再是那個掩藏在成人的軀殼下已經被替換了的理奇,而是一個比眼前這個男人真實得多的生命。
「你們想要我現在就收拾桌子嗎?」
「『我7月就要生了,』她說,『還有問題嗎?』」『是嘛,』我說,『你什麼時候改變了那種不道德的想法,準備把孩子帶到這個齷齪的世界上來啦?』」
他停了好大一會兒,意味深長地看著大家。
「所以我算是僥倖了,」理奇說,「但是還是沒有孩子。這下你該信了吧,艾茨?」
「當然你們都不是億萬富翁,」麥克說,「但是就是按照上層中產階級的標準,你們也是相當富有的。這裏全是朋友。坦白說吧:1984年誰納稅之後的收入少於9 美元請舉手。」
她的視線又落在那隻蟋蟀上,愣在那兒。那隻蟋蟀好像已經死了,皺巴巴的眼睛盯著她。貝弗莉低聲呻|吟著。
「我要留下來,」她說,「比爾,你說又是它故技重演是什麼意思?」
理奇不自然地聳聳肩。班思撕著紙巾的花邊。除了比爾沒有人直視麥克。
「等一下!」當大家都站起身的時候,貝弗莉大叫道,「幸運喜餅!別忘了!」
鮮血從貝弗莉的喜餅中四濺出來,沾滿雙手,滴在雪白的桌布上,像粉紅的手指擴散開來。
正在這時老闆娘進來了,臉上帶著禮貌的、詢問的神情。
「沒有——那正是最可笑的地方。」理奇皺著眉頭。「一覺醒來就……就想——」
「我跟你一起打車,如果能把我捐到市中心的話。」
貝弗莉剛剛從洗手間走出來。臉色蒼白,但是平靜多了。麥克付了賬,大家一起走進蒙蒙的春雨中。
「對啊,這些醫生全都跟我講過。但是最後他還是同意先化驗一下,看看還有沒有手術的必要。3天後醫生打電話說我根本不必做手術,還警告我隨時可能捲入生父確認的訴訟。我立刻給桑迪打電話,告訴她這個消息。她告訴我她已經結婚了。我問她是不是意外有了孩子。她聽了,笑得跌破眼鏡。『太妙了,』她九-九-藏-書說,『這一次你被涮了。 』過了這麼多年,這一次錄音機多傑留下個大笑話。自從我到東部以後,你生了多少個崽子,理奇?』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沒有體會到做母親的快樂啦?』」我問她。
麥克慢慢地解開衣扣,敞開襯衫。他那光滑的棕色皮膚上留著一道粉紅的疤痕。
「那時又有了意中人了吧?」比爾問他。
他看著大家,沒有一個人回答。
那是一個偉大的愛爾蘭警察的聲音。進步不小啊,理奇,比爾想。小的時候你怎麼練也學得不像。只有一次……或許兩次……當……(死光)
大家都笑了。麥克卻沒笑,只點了點頭。「說得好。憑直覺行事就像和著音樂的節拍跳舞一樣。成年人很難利用他們的直覺。正是這個原因我認為我們靠直覺的指引才對。小孩子,至少到周歲左右,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是靠直覺行動。」
「理奇,你可能算得上加利福尼亞最成功的音樂節目主持人。」麥克接著說道。
「我希望永遠也不要想起來。」
麥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總不會是什麼令人愉快的經歷。
「但是我們曾經做過什麼事情。」麥克平靜地說。「在某個時候我們運用了集體的意志。我們達成一種特殊的共識,有意的或者無意的。」他不安地動了動身體。「上帝,我真希望斯坦利在場。我覺得憑著斯坦利井井有條的思維,他或許能想起來。」
「我想我還是從這裏開始走,」比爾說,「我還不知道想去哪兒,但是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似乎是個好主意。」
麥克耐心地搖搖頭。「你沒有任何需要愧疚的,你們所有的人。
「是的,我想是。」
貝弗莉舉起了手。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但是臉頰上還有一點紅暈,看上去激動不已,又嚇得要死。
「好像——」貝弗莉剛要開口,麥克沖她搖搖頭。
「好,如果我們要做這件事情,我們應該現在就行動起來了。」班恩說。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痛苦的笑容。「雖然我現在告訴你們我要去的地方——如果排除班倫的話,你們一定會罵我。但是對我來說最好的——就是跟你們一起到那裡去。」他的目光在貝弗莉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我想不起還有什麼別的地方對我更有意義。」
「每當周期來臨的時候,就有人遷走。很難說清遷走了多少人。
「你的臉像我的屁股,記住這個比喻。」
「什麼目的,麥克?」班恩問道。
「對。我可以絲毫不差地記起8月15日之前發生的一切。但是從那一天到9月4號這一段,一切都是空白。不是模糊不清,而是完全消失了。除了一件事:我好像記得比爾高喊著一種叫『死光』的東西。」
跟你們——所有的人——離開德里一樣,你們認為留在這裡是我的選擇嗎?天啊,我們都是孩子。由於各種原因,你們的父母離開了這裏,你們只是他們行囊的一部分。而我的父母留在這裏。那又真是他們的——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決定嗎?我不這樣認為。怎麼就能決定誰去准留呢?是運氣?命運?它?其他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是那不是我們的決定。所以不必再談這個了。「
「9個孩子,」貝弗莉輕聲地說,「我不相信。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相信,但是我無法相信。死了9個孩子卻沒有任何反應?沒有一點反應?」
「接著說,理奇,」班恩催促著,「時間不早了。」
「不,坐下吧。」他想看著她,卻不能。他無法將自己的目光從麥克身上挪開。
「沒孩子,」她說,「也沒有採取避孕措施。湯姆想要孩子……當然我也想要。可到現在還沒有。」
「哦,別提了!」理奇說。「那一點兒也不——」
艾迪壓抑地叫了一聲,差點弄翻了椅子。一隻醜陋不堪的黃褐色昆蟲從他的喜餅中爬了出來。一對黑越越的眼睛無神地盯著前方。那隻昆蟲完全爬出喜餅的時候,搓搓後腿,發出一陣單調尖利的嗡嗚。
「復讎……或者是使一切恢複原有的秩序。」比爾說。
「但是值得深思。」班恩低聲說。
「哦,天啊!」理奇的聲音好像哽住了。「哦,比爾,是一隻眼睛,上帝啊,是一隻眼睛,一隻討厭的眼睛——」
麥克說:「在一個小說家本就鳳毛麟角,能夠幸運地靠爬格子賺大錢的小說家就更少的社會裡,比爾。鄧邦成為一個非常成功的小說家。貝弗莉。馬什在一個只有極少數人能夠脫穎而出的行當里,成為全國炙手可熱的時裝設計師。」
「沒有。」
「檢查過嗎?」班恩問。
「在我回答之前,」比爾說,「大家都聽懂這個問題了嗎?有話要說,貝弗莉?」
「是什麼?」貝弗莉問。
「是的,但是不像《芝麻街》里的大鳥那麼友好。」
「你的瞼像我的屁股,小子。」理奇突然換了愛爾蘭警察的口音。
「說吧,」麥克鼓勵他,「你知道是什麼。從你的臉上看得出來。」
「檢查過嗎?」班恩問。
「就像爪子留下的傷疤。」他說。
「沒有。」比爾的聲音粗糙刺耳,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好像他的腦殼在膨脹;他能感覺得到(死光)麻木的腦殼在不停地抽|動,緊壓在越綳越緊的皮膚上。
理奇縮回身,沖大家擠了擠眼睛。
「狼人。」理奇痛苦地呻|吟著。「哦,天啊,比爾,是狼人!當我們去內伯特大街的時候!」
「多了不起的人啊!」理奇聲音顫抖,裝出驚恐萬狀的樣子,又開始行他的宗教大禮。每次低頭的時候鼻尖都快要碰到茶杯。「多了不起的人啊!哦,真主,多了不起的人啊!」
「就7點,」比爾神情嚴肅地看著大家,「要小心。記住我們誰也不知道我們在做、做、做什麼。read.99csw.com姑且把這當做是一次偵察。如果看到了什麼東西,別害怕。跑。」
「別激動,艾茨。」理奇探過身去安慰他。
「什麼事情?」比爾問。
「班恩,你可能是全世界最年輕有為的建築設計師了。」
「一年後,我決定再做一次疏通手術。雖然成功的機會很小,但是管他呢。」
「這還不明擺著嗎?」他笑了。「我留在了這裏。」
「你們試過要孩子了嗎?」
大家一個個都搖頭。
反正很多。他們就像孩子發現一所房子里真的有鬼,立刻就搬走了。「
「一開始的時候事情分別發生在每個人身上,」比爾對貝弗莉說,「到現在我還不能想起所發生的一切,但是我已經想起了許多。喬治房間里會動的照片,班恩看到的乾屍,艾迪在內伯特大街的門廊下看到的麻風病人,麥克在巴斯公園附近的草叢裡發現了鮮血。還有鳥……還有一隻鳥,是嗎,麥克?」
「沒、沒事。」比爾答道,指指艾迪。「我朋友的哮喘病又犯了。他帶著葯。現在好多了。」
「快講。」比爾說。他瞟了一眼麥克,看見麥克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放鬆了。是因為他又看到大家又在不知不覺中融合在一起,那麼輕鬆地又扮演起過去的角色嗎?比爾這樣認為。他想,如果運用魔力的先決條件是相信其有的話,那麼那些前提一定會不可避免地安排好了。這種想法令人感到幾分不安,覺得自己好像被綁在了導彈頭上。
「7點鐘,」麥克提醒大家,「大家都要小心。」
「什麼?」比爾問道,好像在夢中吶喊。「什麼,理奇?」
「沒事吧?」老闆娘問。
「噢。」理奇說話了。「我搬到加州之後遇到了一位姑娘。我們深愛著對方,愛得如火如荼。我們經常討論孩子的事情,最後斷定即使我們正式註冊結婚後也不想要孩子。媽的,那時我們都太年輕、太浪漫。結果我做了絕育手術。」
「你們這些人從來都不會欣賞真正的天才。」理奇得意地說。就像過去一樣,你可以把他打倒,但是他還會像不倒翁一樣,立刻站起來。「這還是你對失敗者俱樂部的貢獻呢,班恩。」
「但是如果它在我們的身上實現了它的願望,在某個時候,以某種方式,我們也在它的身上實現了我們的願望。我們在它得逞之前就制止了它——我知道我們做到了。我們削弱了它的力量?打傷了它?
艾迪喘著粗氣。
班恩笑了。「從11歲起我就再沒有那個實力了。我吃得太他,一會兒你們得把我抬出去啦。」
「你總會想起來的。」麥克說。「但是現在……不必。我也想不起來。你們呢?」
「你會找到想去的地方的,乾草堆。」理奇說。「看看你過去經常光顧的食品店,大吃一通。」
「你有什麼想法,比爾?發問吧。」
比爾抖開他的餐巾紙,扔在那隻跟小麻雀一樣大小的蒼蠅上。這麼大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從那麼小的餅里鑽出來……但是它已經出來了。那隻蒼蠅在餐巾紙下哼哼了兩聲,不動了。
「哦,如果現在有什麼我可以做的……」
「你們想聽一個有趣的故事嗎?」理奇問。他笑著,但是眼裡沒有一點笑意。
「上帝啊!」艾迪的聲音微弱。
「我沒有。」班恩說。
甚至今晚我們當中有人不能回到圖書館。沒什麼原因……只是直覺而已。「
「我當然想過,」麥克說,「但是在你們大家聚到一起,就像現在這樣聊天之前,什麼都難以斷定。在此之前,我無法斷定這個聚會會是什麼局面。」
「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情……」班恩說。
「讓我們把這個該死的東西除掉,」麥克說,「咱們到大廳里等貝弗莉吧。」
「我想是因為下水道噴出的血的緣故。」貝弗莉立刻明白了。「我們原來住的那個家裡,衛生間的下水道冒出血來。那時我才11歲。」
「比、比、比以前更想。」他說。
艾迪還是很倔強:「那還是不能證明——」
麥克看了看表。「大概20分鐘後有公共汽車,」他說,「或者我們擠擠,我的車可以載4個人。或者找輛的士。你們看怎麼走。」
「艾迪。」麥克接著說,把理奇晾在一邊。「你開了一家生意興隆的豪華轎車出租公司。在紐約每星期有兩家豪華轎車出租公司倒閉,而你卻經營得很好。」
「貝弗莉,你還記得嗎?我們小的時候,你拚命地向那個人喊救命,他卻疊起報紙轉身進了家。」
「我收拾——」
「你還想殺它嗎?」
「我倒覺得能行,」麥克說,「因為我們6個還有一個共同點。不知你們已經意識到了沒有?」
比爾扭過頭,看見理奇盯著自己的那塊喜餅,緊咬著嘴唇。他那塊喜餅焦脆的表皮掉在桌布上,露出一個黑洞,一隻人的眼球露出咄咄逼人的凶光。
「哦,天啊。」艾迪倒在椅子上,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上次我們也贏了,臭嘴。再來,班恩。」
「哦,是的。宵禁。」班恩慢慢地搓著脖子,回想著。「1958年的時候宵禁取得非同凡響的效果。我記得很清楚。」
「有人改變主意了嗎?」麥克問。
「沒有。」艾迪也說。
「你想起『死光』了嗎,比爾?」麥克輕聲問他。
跟麥克11000美元的微薄收入相比,的確很多了。他們就付給你那麼一點錢來照看這座燈塔,比爾想。上帝,這中間你應該向他們要求加薪才對。
他神色嚴厲地看了看其他人,又想起了那個夏天發生的事情,一個久遠又清晰的聲音:「別吭聲!你們所有人!不要發出任何聲響!不要吭聲!」
「但是你也想不起那一段事情,是嗎?」班恩問。
貝弗莉瞪大了雙眼,嘴扭曲著。「比爾……比爾,你看見……九九藏書
麥克又看著大家,深陷的眼睛流露出一絲疲憊。「所以我認為我們需要投票決定:留下再試一次,還是回家。就這兩種選擇。我憑著那個古老的誓言的力量把你們聚集在這裏,但是我無法憑著那個誓言的力量把你們留下。那樣會適得其反。甚至更糟。」
「好多了。」艾迪氣喘吁吁地說。
「不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自然規律的一部分,」麥克說著繫上襯衫扣子,「而且我也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按照其他原則去理解,除了我們都了解的這一個:它殺害人,殺害孩子,那是非道義的。比爾比我們都先了解這一點。還記得嗎,比爾?」
「為什麼單獨行動?」最後貝弗莉問。「如果我們要作為一個整體共同完成這件事情,為什麼要單獨行動,麥克?如果事情像你所想象的那樣危險?」
「我想後半天我們應該分頭行動。每個人都回到自己記憶最深刻的地方……除了班倫。我認為大家都不應該去那兒——至少現在不用。如果你們願意,就把這當做是一次徒步旅行。」
好姑娘,夠勇敢,比爾想。
「那你有什麼想法,麥克?」比爾問道。這時老闆娘進來送幸運喜餅,看到他們6個都舉著手。他們趕忙放下手,直到老闆娘走後,才又繼續談他們的計劃。
大家點頭同意。
「非常簡單,」麥克說,「但是也非常危險。」
比爾的胳膊猛地抽搐了一下,把一個杯子碰到地下,摔碎了。
「我不敢肯定,」比爾回答道,「但是我想我、我們都沒有孩子。是這、這個嗎?」
「我們沒有避孕,如果你是這個意思的話。」艾迪的語氣里有一種難以言喻、令人感動的尊嚴。但是他的臉膛還是紅了。「事實是我妻子有點……哦,見鬼。她太胖。我們看過醫生,她告訴我們如果我妻子不減肥的話,我們一輩子也不會有孩子。我們有罪過嗎?」
但這是真的嗎?她並不真的這麼認為。因為當那一股帶著熱氣的鮮血噴在她的手上的時候,她想到的是腳踩在碎香水瓶上,身後留下的血跡斑斑的腳印。湯姆。還有父親。
理奇看著她,笑容慢慢地變成了懷疑。「在我來到這裏之前,」他說,「我以為我已經長大了。」
「有什麼啊?」理奇說。
「萬能的上帝啊!」艾迪氣惱地說。「那和發生的一切有什麼聯繫?
「我有一個想法,」他說,「但是在我告訴你們我的想法之前,我們必須先確定大家到這裏來是否有事要辦。我們願不願意再試一次我們曾經做過的事情?想不想再試一次殺了它?或者我們平攤付了帳,大家都回去各于各的事?」
大家震驚得啞口無言。
「你們這些傢伙到底想不想聽我的故事?」理奇問。「你們不能取笑我,還想聽故事。要麼『嘩嘩』下去。我任由大家取笑。在你們面前的可是著名的DJ。」
艾迪還是很固執地堅持他的看法。「那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理奇捂著嘴。麥克臉色鐵灰,沖比爾點點頭。大家都離開桌子。
「沒關係。遲早你會想起來的。我現在只能說二切看起來都很符合德里的方式。面對一連串的恐怖的謀殺,人們採取了各種行動。就跟1958年孩子失蹤被殺的時候一樣,人們做著與那時相同的事情。
「你會想起來的。」
「我還沒結婚,而且一直很小心。至今沒人起訴我,認我當爹。」
「嗯……嗯。4年前。在紐約。我們都有生育能力。」
「那我走了。」老闆娘說著鞠躬走了出去。門上的珠簾還沒有停止晃動,所有的人騰地站起來離開了那張桌子。
「——『媽媽護送隊』又忙活起來,確保從幼兒園到8年級所有的孩子都被安全護送到家。過去3周里《德里新聞》收到了2000多封來信強烈要求迅速解決此事。當然,又有人遷往外地。有時我覺得這是辨別誰真心希望這場噩夢結束的惟一方法。那些真。動的人害怕了,就離開這裏。」
「你們必須明白我們成功的機會無法預料。我知道希望並不大,我也知道如果斯坦利在這裏的話,情況會好一些。但還是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只是稍好一些。沒有斯坦利,我們那天組成的同盟就破裂了。我真的認為沒有一個完整的同盟,我們無法摧毀它,甚至暫時打退它。它會把我們一個一個殺死,而且可能利用一種非常可怕的方式。兒時我們以一種我現在仍然無法理解的方式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同盟。所以我認為,如果我們同意繼續做下去,那麼我們必須組成一個小同盟。我不知道是否能夠重新結成同盟。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我們結成了同盟,卻發現——如果太遲了的話——哦……同盟結成得太晚了。」
「哦,我想肯定會發生的。」
「我記得我想殺了它。」比爾說。「但是我沒有那麼深刻的普渡眾生的想法。我想殺死它,因為它殺死了喬治。」
5
比爾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看著貝弗莉。
比爾聽到徽弱的破裂聲。他看了一眼盤子,只見一條腿從小餅中伸了出來,在盤子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人們真的搬走了?」理奇問。
貝弗莉用乞求的目光看著他,比爾搖搖頭。他拉過椅子,坐下來,盡量不去看盤子里的東西。那裡面滿是膿液,脹得像一個碩大無比的癤子,還在一起一伏。
麥克笑著攤開手。「我不是想為難你們,但是我的確想把這些事實都講出來。有的人年輕有為,有的人在某一個特殊的職業里成就非凡——如果沒有一個人能抓住機會獲得成功的話,那我想大家都不會再有追求。如果你們當中只有一兩個,我們就認為這完全是巧合。但是事實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全部,包括斯坦利,亞特蘭大最有成就的會計師……我的結論是你們的https://read•99csw•com成功與27年前這裏發生的一切有著密切的關係。有人反對我的看法嗎?」
他看著比爾,那一刻比爾明白了將要發生的一切。他很害怕,卻又無力阻止。麥克把他們都召集到這裏,把所有的事實擺在他們面前……而他現在想要放棄領導的重任。他想要那重任去由1958年承擔重任的那個人挑起。
當他的夥伴都準備撤離的時候,比爾還沒有打開他的幸運喜餅,但是他已經看到小餅的邊緣一起一伏——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比爾意識到那是一種變異了的蟋蟀。那東西慢慢爬到盤子邊,四角朝天摔下桌布上。
「我——」什麼東西浮現在理奇的眼前。他慢慢地說:「嗯,有一天亨利和他的朋友追我——是學校放假前,我藏在弗里希玩具店,躲了過去。我走過中央大街,在公園的長凳上坐了一會兒,我看見……但是那只是一個夢。」
「所有的人,除了你。」比爾說。「你遇到了什麼事情,麥克?」
麥克點點頭,好像那正是他所期待的答案。「它在我們身上留下了痕迹,在我們身上實現了它的願望。就像它在這個鎮子身上實現它的願望一樣。一天一天,即使在兩個活躍期當中它睡著或者冬眠或者不管在做什麼的時候。」
「別吭聲,貝弗莉。」他說著鬆開了手。
「一隻蒼蠅,」比爾說,「一隻變異的蒼蠅。作家喬治。朗哥翰的盛情。他寫了一部叫《蒼蠅》的小說,被拍成了電影——雖然不是特別好,但是那個故事把我嚇得半死。又是它故伎重演。最近我一直在想蒼蠅的事,因為我正在構思一部小說。」
「傷著沒有?」貝弗莉站起身。
「我是個情人,不是個鬥士。」理奇學著麥克。傑克遜的聲音。
麥克舉起了手。
「我……我幾乎想起來了……」理奇坐下了,顯出困惑、恐懼的神情。
麥克把那些照片都收了回來。他原以為比爾會要喬治的那張照片,但是比爾卻沒有再開口。他把照片放進上衣裏面的口袋裡,大家——包括麥克——都鬆了一口氣。
比爾忍不住笑了,笑得流出了眼淚。
班恩張了張嘴,可能想要分辨,但是又突然止住了。
「你聽到了管道中的聲音,還有下水道里噴出的鮮血。」比爾對貝弗莉說。「理奇……」但是說到這裏他頓住了,迷惑了。
「你和你妻子呢,比爾?」理奇問。「一直在努力嗎?」大家都好奇地看著他,畢竟他的妻子是大家都認識的人。雖然她不是當今世界最著名、人氣最旺的演員,她總算是個名人。
「7點。如果你們來晚了就按門鈴。」
是那個嗎?
他終於還是舉起了手,另一隻手緊緊地抓著他的哮喘噴霧劑。
其餘的人決定等公共汽車。
艾迪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好像要躲到椅子里去,就此消失了。他看看左右,又看看比爾,那張瘦削、精緻的臉上顯出異常的恐懼。那一刻比爾以為艾迪會一推椅子,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逃出這間屋子。
「我想是這樣。不管怎麼說,那是我的想法。如果想不起什麼明確、可去的地方,就跟著感覺走。然後今晚我們在圖書館集合,討論所遇到的一切。」
「『當我終於遇到了一個不是狗屎的男人。』她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好極了。」理奇趕忙搭話。「不知道別人的怎樣,反正我真開了眼界。」
「好的。你準備去哪兒?」
「它也許是想讓我們所有的人都回來,」麥克意味深長地說,「一定是。它也許、也許想復讎。畢竟是我們使它的目的無法得逞。」
他的手孤零零地舉在那裡,好像班裡惟一知道正確答案的孩子,所有同學都憎恨的孩子。然後,理奇嘆了口氣,舉起了手,說:「豁出去了。不會比採訪那些大明星更糟糕的。」
事實上,我們幾乎殺死了它,我想是的。我覺得我們差點就殺死了它,結果我們走後竟真的以為它死了。「
「你難道不記得了?」
「我正在想寫一個關於昆蟲的故事,」他說,「朗哥翰的故事一直在我腦中盤旋。所以我看到的就是蒼蠅。你看到的是血,貝弗莉。為什麼想到了血?」
「一隻大鳥。」
麥克嚴肅地點點頭。
「你不感到……不感到怨恨嗎?」艾迪怯生生地問。
「嗯,我已經決定了。」艾迪說。
突然班恩捏住鼻子,聲音顫抖著,像個小孩一樣高聲叫道:「嘩嘩,理奇!嘩嘩!嘩嘩!」
他們站在細細的春雨中,看著對方。
大家都偷偷瞟了對方一眼,尷尬萬分。比爾覺得自己的臉頰發燙。1984年他在納稅申報單上申報了多少收入?大約80萬美元吧?
他回頭看見貝弗莉就要尖叫出聲。眼睛盯著從艾迪的小餅里爬出的東西,四角朝天地摔在桌上,慢慢地蹬著後腿。
麥克點點頭。「你們應該知道,你們的生活已經亂了套。你們沒有一個人完好無損地離開德里……沒有在自己身上留下它的痕迹。你們都忘了這裏發生的一切,對於那個夏天的回憶還是支離破碎。而且還有一個非常令人奇怪的事實:你們都很富有。」
「老闆娘卻什麼也沒看到。」班恩說。他看著貝弗莉。「就像你父母看不到從下水道里流出的鮮血一樣。」
「哦,不是我。」貝弗莉緊張地笑了笑,用剩下的煙頭又點燃一支香煙。「是湯姆。沒有他,我現在還在改裙邊,銷褲腳。是湯姆。還有運氣。」
「別激動,別激動,」麥克舉起手微微笑了一下,「我沒有指責你們,只不過想把事實擺出來。跟一個納稅後每年只掙11000美元的小鎮圖書管理員相比,你們的確是有錢人。是吧?」
貝弗莉猛地轉過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臉頰紅紅的。「你是什麼意思,理奇?」
「我忙得顧不上怨恨,」麥克read.99csw.com說,「我花了很多的時間觀察、等待……甚至在我還沒有意識到所做的一切之前就已經開始了。但是過去的5年裡我一直都是高度警覺。自從今年年初我就一直寫日記。當一個人動筆寫作的時候,他就想得更深入……更具體。我所寫所想的一個內容就是它的本質。我們知道,它發生了變化。我覺得它操縱著一切,在人們的身上留下它的痕迹。」
於是他揮了揮手,轉身走了。濕潤的空氣撲在臉上,感覺好愜意。走回城區的路很長,但是沒有關係。他有許多事要想想清楚。他很高興聚會結束了,他們開始行動起來。
「是的,」麥克說,「正是這一點。」
「你是說要找回原來的感覺?」艾迪說。
「別叫我艾茨,少來掐我的臉!」他甩開理奇的手。「你知道我討厭那樣!我一直都討厭那樣!」
他想這麼說出來。看看大家的臉,明白他們已經知道了他的想法。
「飯菜還行吧?」她看了一眼餐桌,深邃寧靜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憂慮。她沒有看見蟋蟀、眼球、牙齒和比爾盤子里那塊一鼓一息的小餅。同樣沒有注意到染在桌布上的血污。
「別、別、別管那個,」他嚴肅地說,「坐回原位。」
「如果像你說的你一直密切注視著我們,你應該非常了解我們沒有孩子。但是我還是要說那並不能說明什麼。」
比爾想也沒,憑著直覺,跳起來,捂住貝弗莉的嘴。
「真的,兩萬多人里才有11個能自然再生。」桌上一片沉默。
「我不太清楚。你們應該了解在這裏我們主要是憑著自己的直覺,但是你的直覺很強烈,所以你和著拍子跳舞了。」理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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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一隻昆蟲,」艾迪說,「是一隻蟋蟀。我們的地窖里有好多蟋蟀。住著20萬美元買回的房子,卻除不掉那些蟋蟀。一到夜裡,就吵得我們受不了。在麥克打來電話之前的一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到自己醒來時發現床上爬滿了蟋蟀。我用哮喘噴霧劑射擊,但是我每按一下,只聽到喀啪的響聲。我才意識到哮喘噴霧劑里也爬滿了蟋蟀。」
一時間好像有什麼東西浮現在她的眼前。她好像感覺到了,害怕極了,然後又是一臉的迷惑。「不記得了……那是什麼時候,麥克?」
「嘩嘩。」貝弗莉說著,咯咯地笑起來。「我都忘了這個了。過去我們經常這麼噓你,理奇。」
班恩說。「除此之外,我想沒有辦法確定此事。」
「嘩嘩,理奇。」班恩很嚴肅的樣子,然後開心地放聲大笑,一點也不像原來那個唯唯諾諾的孩子。「你還是那隻老走鵑。」
「運氣好嗎?」老闆娘又問。
「也許他能,」貝弗莉說,「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自殺。也許他了解如果真有魔力,在成人身上也不會靈驗。」
比爾認真地考慮著。他低頭看著攤在桌上的雙手,想起喬治穿著黃色的雨衣,兜帽豎起來,手裡托著一隻塗了薄薄一層石蠟的紙船。
「對啊,」理奇說,「我看到我那個了。『你很快就會被一隻大怪獸吃掉了。祝您愉快。』」大家笑了。麥克把裝著幸運喜餅的碗遞給理奇,他拿了一塊,給大家傳過去。比爾注意到直到每個人都拿到了喜餅,大家才去打開其中的奧妙;大家把喜餅放在面前,或者托在手裡,貝弗莉還微笑著把她的那一塊舉起來。比爾突然發出一聲尖叫:「不!不,別打開,那也是其中的一個部分,放回去,別打開!」
她搖了搖頭。
「我叫的士。」班思說。
「你說話最好小心點,笨蛋,」理奇兇巴巴的,「不然我就把你打得找不著北。把你的腦袋敲開花。把——」
班恩驚恐地把他的喜餅丟在桌上。那塊幸運喜餅滾過來,比爾看見裏面有兩顆牙齒,牙根上還帶著凝固的血塊。像空葫蘆里的籽,嘩啦嘩啦地響。
「你看到的也是昆蟲,」比爾問艾迪,「為什麼?」
艾迪朝喉嚨噴了一些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現在不用,」班恩說,「真是一頓美餐。太……太獨特了。」
「你行的!你必、必須!」他聽到一陣輕輕疾走的腳步聲走過來。
同時他感到意識到這一點是最恐怖的,那比麥克的話更加雄辯地告訴他們它在每個人身上留下的影響是多麼深切。
理奇聳聳肩。「還沒決定。」
「馬上。」麥克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片刻間大家都靜止在那裡。比爾想到了無辜的喬治,那種怒火又在他的心中騰起。但是現在他更加成熟了。現在不只是喬治一人。一串可怕的被屠殺者的姓名閃過他的腦海,所有被殺害的人。鬼知道還有多少失蹤的人。
但是已經太晚了。貝弗莉已經打開了她的喜餅;班恩也正在打開他的那塊;艾迪正用叉子切喜餅的邊緣。那一霎時,比爾想到:我們知道,不知怎的我們都知道,因為沒有一個人去咬開自己的喜餅。那本應該是很自然的,但是沒有一個人那樣做。不知怎的我們都還記得……曾經發生的一切。
「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兩年半,」理奇接著講道,「有兩次還差點結了婚。結果呢?她在華盛頓的一家法律事務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我在加州找到一份在周末做節目的工作——雖然沒什麼了不起,但總是邁進了門。她告訴我那對她是一次絕好的機會,說我是全美國最敏感的大男子主義者,而且還說她在加州住夠了。我告訴她我也得到了一個機會。於是我們大吵一通,數落對方的缺點。吵夠了,她就走了。
過了一會兒,艾迪也笑了,捏著鼻子加入進來。貝弗莉也加入進來。
「我覺得這位女士在為自己開脫。」理奇頑皮地說。
「貝弗莉?」麥克又問。「你和湯姆呢?」
「沒什麼,」理奇不耐煩地說,「一個夢。真的。」他看著麥克。
他抬頭看著麥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