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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昨天晚上,史也告訴她,接到了濱岡小夜子家屬的電話。因為是離婚的前夫,所以嚴格來說,並不算是家屬,只不過是死者父母授意,所以也差不多。
「不,並不是不行……」
這種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只要想到明天要怎麼活下去,就會陷入絕望。沒有錢,沒有工作,目前的身體也不可能去色情行業上班。孩子很快就要生下來,恐怕已經過了可以墮胎的時期。
她用力深呼吸,吐出的白氣很快就散開了。
「不,不用了,我一個人等。」
走下樓梯時,她感到一陣暈眩,立刻伸手扶住了牆壁。這時,她眼前浮現了一片地面被白雪覆蓋的樹海。
她立刻想到一個地方,所以她穿了球鞋,行李不是裝在行李袋裡,而是裝進了背包。因為猜想那裡會很冷,所以帶了圍巾,也帶上了手套。
花惠驚訝地抬起頭,和他視線交會。
花惠只能放棄。找其他地方自殺吧。花惠心想。即使不在樹海中也沒問題。
「好,那請你把家裡的地址告訴我,你剛才說在相模原。」他開始操作衛星導航系統。
「我送你,趕快去暖和的地方,不然對身體不好。」
「沒有,我辭掉工作了。」
史也抬頭看著花惠,他的眼神很黯淡。
這種生活持續了十天。那天吃完飯後,仁科一臉嚴肅地說,有重要的事想和她談一談。
「每天……」花惠拚命眨著眼睛。
「啊,我自己來買。」
「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我晚上八點過來,可以麻煩你在八點之前做好嗎?」
「要吃什麼?」仁科在賣餐券的地方問她,手上拿著皮夾。
「啊?」
「媽媽——」
「你身體不舒服嗎?」花惠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這個男人為什麼會在這裏?
「這裏偏離了散步道,回去吧。」
就在這時,有什麼東西碰到了她的肩膀。她驚訝地抬起了臉,發現有人站在自己身旁。
他可能聽到玄關開門的聲音。小孩子即使專心看電視,也不會漏聽重要的聲音。
史也在床上坐了下來,用力垂下頭,然後搖著頭說:「中原先生已經發現,那不是單純的強盜殺人。」
「我平時都在醫院的食堂吃晚餐,但那裡的菜式一成不變,我有點膩了,所以我想拜託你,這是材料費和加工費。」意外的發展讓花惠不知所措。
「太好了,終於看到你的笑容了。」
花惠以為他會問為什麼來這裏,但他並沒有追問。
「如果不會不舒服,可以請你系安全帶嗎?」
「雖然有一些奇怪的傳說,但即使被樹海包圍,也不可能輕鬆地死,只會被野生動物啃得體無完膚,變成凄慘的屍體而已,另外,說指南針派不上用場也是騙人的。」他拍了拍花惠的肩膀說:「走吧。」
「雖然可以申請低收入戶補助,一個女人單獨照顧孩子長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小孩子最好還是有父母,況且,以後如果無法對孩子解釋他父親的事,不是很傷腦筋嗎?所以,我有一個提議,你願不願意由我來當他的父親?」他流暢地說出的內容完全出乎花惠的意料,花惠說不出話。
花惠看著放在電視旁的時鐘,已經超過八點半了,不知道和對方談得怎麼樣。她一直在意這件事,今天一整天都無法做任何事。
「對不起,那個、我有問題。我還是……我覺得還是不行……對不起。」仁科停頓了片刻說:「我馬上過去。」然後就掛上了電話。
「沒關係,請你別管我。」花惠低著頭。
無論對方怎麼罵,都必須忍受;即使對方提出再無理的要求,我也不打算拒絕——史也今天早上出門時這麼說。
「如果只是這樣,並不見得……」
花惠沒有回答,仁科著急地叫著:「喂?町村小姐,喂?你聽得到嗎?」
仁科似乎無意讓步,花惠只好小聲地說出了地址,他輸進衛星導航系統。
小翔走了回來,史也跟在他身後走進來。
小翔拍著手,在地上跳來跳去。花惠轉頭看著他,「我可以再看一次嗎?」小翔問九_九_藏_書
「呃,」花惠在背後叫住了他,「我就在這裏……」他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說:「我送你到河口湖車站,公交車很久才會來。」
他停頓了一秒后問:「你父母呢?或是能不能聯絡到你的兄弟姊妹?」花惠搖了搖頭,「我沒有兄弟姊妹,父母都死了。」
到公寓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仁科一直送她到家門口。
「問了不少?問你什麼?」
「那……」她又看了一眼櫥窗后回答:「鰻魚飯……」仁科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后,微笑著點了點頭,「很好,那我也吃鰻魚飯。」花惠和他面對面坐在餐桌旁,吃著鰻魚飯。鰻魚飯好吃得讓她幾乎想流淚,她吃得精光,連最後一粒飯都吃完了。仁科問她好吃嗎?她回答說,好吃。仁科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花惠走向門口,在走出房間時,回頭看著丈夫,和他視線交會。
花惠摸著脖子上的圍巾,只要把圍巾掛在某棵樹上,就可以用來上弔。為了避免被人發現,應該儘可能遠離散步道。
決定菜單后,她去超市買食材,回家之前去了麥當勞,吃了漢堡。昨天晚上吃了鰻魚飯之後,似乎找回了食慾。
「你沒問題吧?」仁科問,她回答說:「沒問題。」一走進家裡,她立刻開了燈。家裡的空氣冰冷。雖然早上才離開,但感覺好像好久沒回來了。
花惠看著腳下,覺得自己隨時會墜入深淵。
「報警……」花惠看著仁科的臉。
仁科的車子停在停車場的角落,他打開副駕駛座旁的門,花惠拿下背包上了車。
「啊?明天也要嗎?」
「仁科先生,你為什麼不問我想死的理由?」
對方在電話中並沒有說是什麼事。
仁科除了侃侃而談,也不時找話題讓花惠開口聊天。興趣、喜歡的音樂、喜歡的藝人、經常去玩的地方等等。花惠第一次對別人說這麼多關於自己的事,也從來沒有告訴過田端。
仁科沒有吭氣,花惠察覺到他有點困惑。
「是啊。」花惠語帶警戒地回答。
「他……說了什麼?」
「沒有,我一個人住。」
「啊,」小翔看著門叫了起來,「是爸爸。」
他脫下羽絨衣,坐上駕駛座后問:「你有家人和你同住嗎?」
「對……」
「如果合你的胃口,那就太好了。」
「媽媽。」樓下傳來叫聲,小翔在叫她。
隔天,她難得神清氣爽地醒來。自從得知田端死後,這是她第一次睡得這麼熟。
史也把和中原之間的對話告訴了花惠,每一件事就像是被棉繩勒住脖子,把花惠的心逼向絕境。
不知道走了多久,腳下越來越凹凸不平。因為她一直低著頭走路,所以無法掌握距離感。她抬起頭,巡視周圍。
「這不是同情,這是我連同自己的人生一起考慮后做出的結論,這十天來,我吃了你親手製作的料理,充分了解了你,我是在這個基礎上提出這個要求,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只能放棄。」仁科的話說到了花惠的心裏,就像水滲進了干土一樣。怎麼會有這種好像在做夢般的事?簡直就是奇迹。
「你從哪裡來?」
「呃……相模原。」
但是——
「我回來了。」史也回答他。花惠忍不住握緊了雙手。
「……怎麼回事?」
聽仁科這麼說,花惠才發現自己在笑。
那個男人說得沒錯,散步道上覆蓋著白雪,但積雪並不深,鞋子不會陷進去。花惠想到,富山的鄉下積雪更厚。
「因為我在樹海中發現一個想要自殺的女人,當然要報警。」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怎麼樣?」她輕輕搖了搖頭,「你別打電話,我不會自殺。」
「不,我很期待,謝謝你答應了。」說完,他站了起來,「那明天見。」
「……我還沒結婚。」
「我考慮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將來。」他坐直身體,直視花惠的雙眼。
「家常菜就好,我不挑食。可以拜託你嗎?」
晚上八點剛過,仁科就上門了。花惠帶著學生讓老師改考卷的心情,把做https://read•99csw.com好的菜放在桌上。筑前煮、炸雞塊、麻婆豆腐、蛋花湯——這樣的搭配完全沒有脈絡,但仁科吃著這些菜,對花惠說:「太好吃了。」仁科在吃飯時,把醫院那些病童的事告訴了花惠。並非只有令人難過的事,還有不少開心的事。聽到有一個小男孩為了想要去參加遠足,在體溫計的刻度上動手腳的事,花惠也忍不住笑了。
仁科在車上並沒有問花惠尋死的理由,但說了不少他醫院的事。他是小兒科醫生,治療了幾個罹患罕見疾病的病童,有些孩子一出生就要插很多管子。
電視屏幕上,壞蛋的角色像往常一樣正在為非作歹,這時,正義的使者出現了。天網恢恢,不是不報,只是時辰未到——這句話也是千篇一律。壞蛋雖然負隅頑抗,但最後還是正義的使者戰勝了壞蛋。可喜可賀。
「對不起,都怪我。」
「你回來了。」花惠說,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僵硬。
不行。剛才以為自己產生了勇氣,其實根本是錯覺。
花惠站起來,搖了搖頭,「我沒事。」
「這可不行,因為我擔心你之後不知道會做什麼事。趕快把地址告訴我。」花惠不理地。他又嘆了一口氣。
一回到家,她立刻開始著手準備晚餐,她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下廚了。
「不行嗎?」
嗯,我現在就去——
仁科看向流理台問:「你好像都自己下廚,你的廚藝很好嗎?」因為這個問題太意外了,所以花惠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你想幹什麼?」
她回想起昨天的事,覺得一切就像是夢,但垃圾桶里三明治的塑料包裝顯示這並不是夢。
「散步道上還有積雪,小心不要滑倒。」
「太好吃了,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明天也可以拜託你嗎?」
「但是,這怎麼行?你怎麼可以基於同情和我結婚?」
花惠站起來時,他已經穿好了鞋子,說了聲「晚安」就離開了。
「只能再看一次。」聽到花惠的回答,小翔樂不可支地操作著遙控器。他已經學會用遙控器,但同一部卡通連續看好幾次,實在不知道哪裡這麼好看。
他一定覺得自己惹上了麻煩事,也許後悔剛才叫她。
「因為我覺得這種事無法對陌生人說,而且,人不可能因為隨便的理由尋死。」他很真誠。花惠心想。他應該比自己之前遇過的所有人更認真,也對自己更嚴格。
「不,你說得對。」
「……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那個姓中原的人說有事要談,想和史也見面。史也當然答應了,今天晚上七點,約在都內的觀光飯店見面。
「你先生呢?」
花惠很納悶,仁科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呃……你先請。」
「剛才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你懷孕了,如果我說錯了,還請你見諒。」花惠低著頭,摸著自己的肚子。
「我很在意一個病童,」仁科說:「他天生心臟有問題,經常發生心律不整,隨時都可能離開。即使是假日,我都會去醫院看一下,所以我今天也去了。他今天的精神特別好,還對我說,醫生,我沒問題,今天晚上去關心別人吧。我正在想,他在說什麼啊,不知道為什麼,立刻想到了你,然後突然很惦記你的情況,所以剛才打了電話。」他露齒一笑,「看來這通電話打對了。」花惠感到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她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麼溫柔的話語。她淚流不止,慌忙用仁科遞給她的面紙擦著眼淚。
「你沒事吧?」那個人問她。
「好,我試試,但請你不要抱太大的期待。」
男人點了點頭,看著花惠的腳問:「這雙鞋子沒問題嗎?」她看著自己的球鞋問:「不行嗎?」
花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沉默不語,電話中又傳來「喂?喂?」的聲音。
她把一萬圓放進自己的皮夾,開始思考要做什麼料理。既然他是醫生,應該吃過不少高級餐廳,所以如果想在高級菜上努力,恐怕也是白費力氣。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母親的臉。克枝滿面https://read.99csw.com笑容,向她伸出手,似乎在對她說,過來我這裏。
她坐了下來,披著毛毯,雙手抱膝,回想今天一天所發生的事。奇妙的一天。在樹海中被死亡誘惑。遇見仁科。以及美味得令人感動的鰻魚飯。
「如果你不告訴我住址,我只能打電話報警。」
「不行!」男人斬釘截鐵地說,「你的身體目前並不是普通的狀況吧?」花惠倒吸了一口氣,看著男人的臉。他的嘴角露出笑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像是卡片的東西說:「我是做這一行的。」那是慶明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的出入證。他叫仁科史也。
「不……不用了,讓我在河口湖車站下車。」
事到如今,她終於為自己感到悲哀。花惠蹲了下來,雙手捂住了臉,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地覺得,活下去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
「我做給你吃?」
當她說完后,他默默地注視牆壁片刻。他的眼神很銳利,花惠不敢叫他,也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嚴肅。
走了沒多久,就被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木包圍。雖然有很多落葉樹,但大部份樹上都有綠色的樹葉。難怪這裏叫青木原。
史也吐了一口氣,「他沒說什麼,但問了不少。」
仁科似乎察覺了她內心的想法,又接著說:「也許你覺得,這是你的生命,無論要死要活都是你的自由,但這種想法不對。因為你的生命並不屬於你一個人,也屬於你已經過世的父母,還有認識你的所有人,即使他們並不是你的好朋友也一樣。不,現在也屬於我,因為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會難過。」花惠驚訝地看著仁科。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種話,就連田端也沒有說過這些話。
她離開了散步道,走向樹木之間。球鞋踩在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音,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她這才發現耳朵被凍得有點發痛。
「我做的菜就可以嗎?我不會做什麼特殊的菜。」
「不能算是旅行,我老家在富士宮,正要回東京,順路過來看一下。」仁科說完,微微偏著頭說:「算是……掃墓吧。」
抬頭一看,原來是剛才那個男人,一臉擔心地探頭望著她。
「他給我看了樹海的照片,好像是濱岡小夜子拍的。他問我,既然在富士宮長大,應該有去過吧?」
她想著這些事,抬頭看著地圖,有人向她打招呼,「你一個人嗎?」一個身穿黑色羽絨衣,三十多歲的男人站在那裡。
走了十分鐘左右,她停下了腳步。前方沒有人。她緩緩轉頭看向後方,後面也沒有人。
「明天再慢慢聊,一邊吃飯一邊聊。」
「謝謝款待,真慶幸拜託了你,我已經好久沒有吃別人親手做的菜了。」吃完飯,仁科深有感慨地說。
花惠注視著仁科的眼睛問:「你願意聽我的故事嗎?」他端坐后挺直身體,「如果你願意告訴我的話。」於是,花惠把自己漫長的故事告訴了剛認識不久的人。因為她不知道從何說起,所以就從自己的身世開始說了起來。她說得顛三倒四,連自己也覺得聽不太懂,但仁科很有耐心地聽她說。
「中原先生還沒有發現真相,但那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該做好心理準備了。」
我才不管呢。花惠心想。別管我就好了啊。
花惠低著頭,無法克制自己的身體發抖。
「我就知道,所以我有點擔心,過來找了一下,瞥見你走進樹林的背影,心想情況不妙,就沿著腳印跟過來了。——回去吧,我不能讓孕婦獨自留在這裏。如果你不回去,那我也留在這裏。你決定怎麼做?」他的語氣不容別人反駁,花惠點了點頭回答:「好吧。」回到散步道后,他們不約而同地走向停車場。仁科默默地走著。
啊,我會死在這裏。花惠心想。她試圖回顧至今為止的人生,但腦海中浮現的全都是田端的事。為什麼會被那個男人欺騙?如果沒有遇見那個男人,自己的人生不至於這麼慘。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會難過。」
「啊……是,聽得到。」
「但是,」仁科繼續說道,「沒https://read.99csw.com有一個人後悔自己來到人世,他們的父母也從來沒有後悔生下他們,所以我告訴自己,無論遇到再大的困難,都不要忘記生命是多麼寶貴這件事。」花惠知道他想要說什麼。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她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如果活著比死了更痛苦怎麼辦?
在網咖昏倒后,她連續好幾天都沒有記憶。雖然只昏迷了短短几分鐘,但她完全不記得自己之後做了什麼,如何過了那幾天。
那天之後,仁科每天都上門,花惠一天中有一大半的時間都用於為他做菜。她完全不討厭這件事,反而樂在其中。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原來能夠為別人做力所能及的事這麼幸福。
她原本根本不想吃東西,但看了櫥窗后,突然產生了強烈的食慾。回想起來,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
不一會兒,仁科用力吐了一口氣,轉頭看著花惠。
「今天謝謝你。」花惠向他鞠躬道謝。
「啊?」
「情況怎麼樣?」花惠對著丈夫的後背問道。
她考慮了菜式,把所需的食材寫在便條紙上。雖然她的拿手菜不多,但還是有幾道可以野人獻曝,她打算今晚做那幾道菜。
她從母親克枝口中聽說過青木原樹海,好像曾經出現在某一本小說中,之後就成為自殺的熱門地點。聽說一旦在樹海迷路,就無法再走出來,就連指南針也派不上用場。也就是說,自殺的決心很堅定。
回想起來,自己和母親一樣。克枝也被作造欺騙,不,他們結了婚,所以克枝的命運還比自己好一點。
她接起電話,「我是仁科,」電話中的聲音說道,「你還好嗎?」她想起下車前,仁科問了她手機號碼。
「那有沒有朋友?像公司的同事之類的。」
「對,如果可以,希望後天和後天之後的每天都拜託你。」仁科一派輕鬆地說。
回想起他說的話,花惠覺得似乎產生了些許勇氣。
「你去吧,」史也說:「快去吧。」
史也淡淡地笑了笑,然後低下頭。花惠不忍心看他,走出了房間。
「是嗎?」仁科說完,從口袋裡拿出皮夾,抽出一張一萬圓,放在花惠面前。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所以看著他。
她立刻感到驚愕不已,因為無論看向哪一個方向,都是完全相同的景色。地面覆蓋著白雪,樹木密集而生,有一種可怕的感覺,似乎可以感覺到靈氣從地面緩緩升起。
他們中途去了休息站,仁科說去那裡吃飯。花惠想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和他一起走進餐廳。
「很多啊,」史也脫下上衣,丟在床上,看著花惠的臉繼續說道:「也許一切都完了。」花惠忍不住心一沉。
他大步走了過來。
她雙手放在腿上。
「啊呀,我的意思是,」仁科抓著頭,「這不僅是我的提議,也是我向你求婚,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她仍然沒有說話,仁科探頭看著她問:「不行嗎?」花惠用右手摸著自己的胸口。因為她心跳快得感到有點胸悶。她咽了咽口水,調整呼吸后開了口,「這、不會……你是騙我的吧?」仁科露出嚴肅的表情,收起下巴說:「不可能在這種事上說謊或是開玩笑。」
「啊……」
「喔,好,謝謝你。」花惠向男人鞠了一躬后,轉身離開。因為她擔心多聊幾句,對方就會識破自己的想法。
史也緩緩轉過頭。花惠看到他的臉,立刻驚訝不已。因為他的表情很陰沉。
她搖了搖頭,「完全不是你的錯。」
「死在樹海,完全沒有任何益處。」
花惠低下頭,但感覺到仁科正在看自己的肚子,以為他會問肚子里孩子的父親在哪裡。
他點了點頭,但沒有走進客廳,把門關了起來。他可能要去二樓的卧室換衣服。
「廚藝不算好,但我會下廚。」
「怎麼了?」仁科問她,「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她搖了搖頭,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我無法相信……」她的眼淚流了下來,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喜極而泣了。
「你現在要去樹海嗎?」
「那就拜託你,這些先寄放在你那裡。」仁九*九*藏*書科從皮夾里拿出錢,放在桌上。總共有五萬圓,「不夠的話再告訴我。」花惠驚訝得說不出話,仁科說了聲:「謝謝款待,那就明天見啰。」然後就離開了。
她去書店查了去那裡的方法后,出發前往目的地。她換了幾班電車,來到了河口湖車站,然後搭公交車前往。公交車是引擎室向前突出的懷舊公交車,或許因為正值二月,公交車上沒什麼乘客。
想到食物,她才發現肚子餓了。冰箱里有食物嗎?這時,她看到了便利超商的袋子,裏面有三明治。
花惠把臉埋進了抱起的手臂中,想起了在樹海時的感覺,腦海中浮現出母親的臉。我也想去那裡——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花惠緩緩抬起頭,從皮包里拿出手機。手機已經多久沒響了?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一臉無奈的表情點了點頭。
花惠走出客廳,把小翔獨自留在客廳。上了樓梯后,打開了卧室的門。史也正解開領帶。
仁科吐了一口氣,繫上安全帶,發動了引擎。
「喔,好。」花惠無可奈何地繫上安全帶。
「是。」
「啊!」花惠忍不住驚叫起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他的朋友應該在這裏自殺了。
花惠在洗碗時,決定第二天去書店。她打算去買食譜,想要多學一點菜式。
「那個,仁科先生,那個……」
「是。」
「那就拜託你了。」花惠心潮澎湃,也伸手抱住了仁科,她覺得可以為他奉獻自己的生命。
「喔,好。」
花惠喝著裝在寶特瓶里的熱檸檬水,渾身都暖和起來。
小翔跑到走廊上,很有精神地說:「爸爸回來了。」
「你受苦了,」他露出溫暖的笑容,「但請你不要再想尋死。」
花惠看著放在面前的一萬圓后抬起頭。
「我還要繼續留在這裏……」
「不光是這樣。」
「我們一起走,請你跟著我。」雖然他措詞很客氣,但語氣很堅定。
「太好了,你還好嗎?」
她察覺到仁科走過來。
「樹海」這兩個字重重打在花惠的心頭。
「先送你回家,之後的事,我在開車的時候再思考。」
仁科說的每一句話在她腦海中蘇醒。
他一個小時后出現了,手上拿著超商的白色袋裡,裏面裝了熱飲和三明治。
搭了三十分鐘后,她在『西湖蝙蝠洞』站下了車,因為那是旅遊書上推薦的散步起點。偌大的停車場角落,豎著一塊散步道路線的大地圖。
「而且,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你現在並非只有一條命,你還孕育著另一條生命,那條命不屬於你,不是嗎?」花惠摸著腹部。道理誰都知道,但到底該怎麼辦?這個孩子沒有父親,甚至不是愛的結晶,是男人詐欺的附贈品。
回到停車場,仁科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
開動了——她在心裏對仁科說了這句話,伸手拿起三明治。
「那告訴我地址。」
他一臉為難地抓了抓頭。
五年前的二月——
不光是因為下廚是一件愉快的事,她也很期待仁科上門。只要仁科稍微晚一點來,她就會感到不安,擔心是不是有急診病人。
這種生活到底要持續多久?只要走在街上,就會感受別人異樣的眼光。小翔今天也沒有去幼兒園,可能接下來要找其他幼兒園了,但不知道那家幼兒園願不願意收。令人不安的事不勝枚舉。
「這……」
得知田端佑二自殺,以及自己一直被矇騙時,花惠終於知道什麼叫失魂落魄。
但是,她顯然在那段期間決心一死了之。花惠把所有的錢都放進皮夾,帶了最少限度的行李離開了家。她打算不給任何人添麻煩,找一個可以沒有痛苦地死去的地方,了結自己的生命。
「別在意,你想吃什麼?」
花惠完全理解他說的話,因為無論對方說什麼,都沒有資格反駁對方,但想象史也不發一語向對方鞠躬道歉,就忍不住感到心痛。
花惠立刻下了床。晚上之前要做好晚餐,沒時間在床上發獃了。
仁科站了起來,走到花惠身旁,張開手臂抱住了她的頭。
「請問……你是來旅行的嗎?」花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