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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沙織她,」仁科語帶遲疑地開了口,「很痛苦嗎?」
「喔……原來是這樣。」
「我從來沒有忘記那件事,隨時都在腦袋中,整天在思考,如何才能彌補。之所以會進入小兒科,就是希望能夠多拯救一個即將消失的小生命。」中原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也許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畢竟實際生孩子的是女人。」
花惠輕咳了一下,小聲地說了起來。
「我聽說了,井口小姐也這麼告訴我。她說你們的感情已經埋進土裡,這也是當然的結果。」這句話似乎刺進了仁科的心裏,他閉上了眼睛。
「是啊,我剛才也說了,她這二十一年來一直深陷痛苦,好幾次自殺未遂。而且正如雜誌的報導中所提到的,她的運氣也不夠好,婚姻生活很快就無法維持下去,唯一的親人,她的父親也意外身亡。她開始覺得這一切都和二十一年前的那件事有關,一切都是她的報應。」
「當年做了蠢事,但並不是用一句無知就能得到原諒,有很多方法可以解決問題,避免做出這種蠢事,當然,和還在讀中學的女生發生性行為也有很大的問題,但在得知懷孕時,應該告訴雙方的家長。只不過當時擔心被罵,擔心對方會和自己分手,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感到害怕。不,我還擔心一旦這件事曝光,會影響自己的將來,被這種姑read.99csw.com息的想法困住了。」真的太蠢了。他又重複說了這句話。
「我在富士宮見到了井口小姐當時的女同學,」中原說,「聽那位女同學說,當時大家都紛紛耳語,說井口小姐是否懷孕了。」仁科驚訝地張大眼睛后,嘆著氣說:「果然被發現了,我還以為完全瞞過了周圍的人。既然這樣,這件事為什麼沒有曝光?」
仁科輕輕笑了笑,偏著頭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晚上回家后,就放進書桌的抽屜。這原本是我媽在庭院內使用的鏟子,照理說應該放回去,但我就是不想放回去。也許是因為這把鏟子變得很不吉利,所以不希望我媽去碰。」中原再度看著盒子內。那是金屬的鏟子,只有握把的部份塗了油漆,握把以下都已經生鏽了。他想象著十幾歲的少年在樹海內握緊這把鏟子在地面挖洞的樣子,身旁有一名少女。一名剛生完孩子的少女。
「我也是聽你說了之後,才知道我不在家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最好由你告訴中原先生。」花惠似乎有點怯場,沉默不語。
「你怎麼說?」
「你的推理完全正確,濱岡女士的確來到『兒童醫療咨商室』,基本上,那個活動需要預約,但也有當天來參加的。正如你日前所說的,那天的活動由我負責,有數十名家長來咨https://read.99csw.com商,最後進來的……就是濱岡女士。」
「對,」仁科回答,「見到濱岡女士的那天,我煩惱了一整晚,但既然她已經知道真相,我就必須和她見面。翌日,我打電話給她,她說想和我好好談一談,於是,我約她來家裡。因為我認為視情況的發展,可能讓花惠也一起參与。」
「然後你跟她聯絡了嗎?」
「我腦袋一片混亂,拿著名片,整個人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濱岡女士站起來說,希望我心情平靜后再聯絡她,然後就走了出去。過了很久,我才終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仁科蓋上了盒蓋,吐了一口氣。
「我一下子無法呼吸,」仁科無力地微微苦笑著,「我的腦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響應,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我問她,你是哪一位?」
「如果有聽不懂的地方,我會隨時請教。」
「只有一部份的人注意到,而且很擔心萬一事情曝光,會影響學校的風評。當時剛好是入學考試之前不久。」
「聽井口沙織小姐說,在那件事之後,你們繼續交往了不到半年就分手了。」仁科露出痛苦的表情點了點頭。
「我無法像我先生一樣流暢而簡潔地說明,」她的聲音很小聲,結結巴巴地說:「所以,我相信你很多地方會聽不懂,但你願不願意聽我說?」
「對。我問她九九藏書,你的孩子有什麼問題嗎?濱岡女士說,她想諮詢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朋友的孩子。我問她,為什麼當事人沒有來?濱岡女士說,當事人因為有各種原因無法前來,然後遞給我一張便條紙,上面寫了一個名字。你應該知道寫了誰的名字吧?沒錯,上面寫著井口沙織的名字。濱岡女士說,她想諮詢關於這個女人所生的孩子。」中原注視著仁科黝黑的臉龐說:「你一定很驚訝吧?」
「那個女同學說,好像班導師也察覺了。」
「這是……」
「怎麼了?你不是在兩天後,在這個家裡見到了小夜子嗎?」仁科微微搖著頭說:「不,我沒見到她。」
「……是喔。」
「分手之後呢?」中原問,「看你的經歷,你的成就很出色,也建立了穩定的家庭,二十一年前的事件沒有對你造成任何障礙嗎?」仁科皺著眉頭,微微偏著頭,看向斜下方。
「因為我們無法再帶著和以前相同的心情約會,當然也沒有再發生性行為,我甚至不太敢觸碰她的身體,兩個人說話也越來越不投機。」
「啊?是這樣嗎?」
「小夜子聽了井口小姐的告白后,勸她去自首,因為即使是剛出生的孩子,你們的行為仍然是奪走了一條人命,如果不面對自己的罪行,心靈就無法獲得解放。井口小姐也同意小夜子的看法,但如果她公開一切,read.99csw.com就會追究你身為共犯的罪責,所以她說,無法在未徵求你同意的情況下自首。至於小夜子採取了什麼行動,我相信你應該知道。」仁科握著雙手,放在茶几上,突然露出溫和的表情。
「對,約在兩天後晚上七點。」
中原注視著他,點了點頭。
「你一直保留至今嗎?」
「她拿出了名片,說井口沙織找她商量這件事。」
「雖然發現了,但可能故意假裝沒有察覺。很可能覺得反正學生快畢業了,避免引起麻煩。況且當時的班導師又是男老師。」
「結果你們見面了嗎?」
「她混在其他咨商者中去找你嗎?」
「為什麼還留著……」
「對。」
「然後,濱岡小夜子女士去找她嗎?」
她的確稱不上能言善道,說話也經常語無倫次,但中原每次都向她發問確認,漸漸了解當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啊?」中原忍不住驚叫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小夜子沒來嗎?」
「但是……」
「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說完這句話走出客廳的仁科回來了,雙手捧著一個三十公分的長方形盒子。他在椅子上坐下后,把盒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把盒子推到中原面前。
「當時,你們約了見面的時間吧?」
「沒錯,」仁科點了一下頭,「就是當時使用的鏟子。」
「不,濱岡女士來了,但我臨時有事。我負責的病九-九-藏-書人突然出了狀況,我暫時無法離開醫院。」仁科說到這裏,轉頭看向始終不發一語的花惠,「接下來由你說明比較好吧?」花惠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看著丈夫,無助的雙眼看了中原一眼,又立刻看著自己的腳下。
「請你看一下。」中原探出身體,看向盒子內,然後倒吸了一口氣。裏面放了一把小鏟子。
「我前一天就告訴內人,晚上七點會有一位姓濱岡的女士來家裡,」仁科開始說明,「對於她來訪的目的,我在當天早上出門時對內人說,是關於我年輕時犯下的錯誤。因為內容非同小可,所以我希望內人有心理準備。但正如我剛才說的,因為工作的關係,我無法在約定時間回家,而且濱岡女士的名片又剛好不在手上,我就打電話回家,請內人向濱岡女士說明情況。」仁科看著妻子命令道:「接下來由你來說,你不說話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已經說到這裏了,你也要有心理準備。」中原注視著花惠蒼白的臉,她微微抬起頭,但沒有看中原。
仁科連續眨了幾次眼睛,開始吞吞吐吐,似乎謹慎地思考該如何表達。
「一旦被發現,你們的計劃就無法完成,所以,周圍人的漠不關心等於在背後推了你們一把。」不知道仁科是否也有同感,他緩緩眨了眨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中原問。
「小夜子怎麼回答?」
「好,那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