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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而且是大火花。你倆的眼睛都粘在了對方身上。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門是關著的。她握住門把手。
可是瑪麗安無動於衷。短暫的尷尬之後,她便恢復到往常的鎮定自若,裝作此事並未發生的樣子,與她看新聞片時的舉動如出一轍。我回想到新聞片中的艾弗森和萊爾。他們之間那麼隨意、那麼親昵、肢體幾乎觸碰到樣子。大衛·林登無疑是保羅·艾弗森和萊爾·戈特利布的兒子,而瑪麗安肯定早就心知肚明;可是,她為什麼要裝作若無其事呢?
她不斷地點頭、微笑;我講完了,她的臉色卻變得嚴肅起來。
她眉頭緊鎖。
「斯庫尼克。辛克萊……」她的聲音逐漸減弱。
「他名叫庫爾特·魏斯。」
我抬起頭來——或許剛才錯怪了她。
「你說大衛的父親是誰?」
「對。」她停頓了一下。
「羅傑晚上才鎖門。」
我返回競選總部時,瑪麗安已經離開,氣氛也輕鬆了不少。電話安安靜靜,「鬥牛犬」們九-九-藏-書悠閑地靠著辦公桌,就連羅傑也出來閑聊。我走進那間空辦公室去收拾我的東西,多莉停止了與別人的閑聊,朝我走了過來,一臉心照不宣的微笑。
「火花?」
我捋了一下年代。德國於45年春季投降,美軍於6月份以前就陸續撤回美國。老爸說,庫爾特·魏斯是7月份回來的,那時他們就恢復了被戰爭中斷的關係。據說,萊爾和保羅·艾弗森的關係也就結束了。可他回來還沒過幾周就遇刺身亡。此後一個星期左右,萊爾就出現在我父親的門口,說她懷了庫爾特的孩子。
「戰爭剛結束他就死啦?」
「就在45年。是在道格拉斯公園看音樂會時遭槍擊的。」
我點了點頭。
「那個男人叫什麼來著?」
我抬起頭來——多莉正看著我。
「他的母親在艾弗森鋼鐵廠上班?」
「爽極了,謝謝。」
「這就是瑪麗安的父親,」她說。
我靠在牆上;一下子完全原諒了她,還覺得自己的嘴角現出了一絲傻笑。
「午飯吃得爽嗎?」她問道。我警惕地看著她。
「他絕對是棒極了。」我聳聳肩。
活脫脫又一個大https://read•99csw.com衛!
「本·斯庫尼克。」
「多莉,我得趕回北邊;要遲到了。」
「《芝加哥太陽時報》最新的民調顯示,瑪麗安·艾弗森領先其對手、南部的民主黨候選人弗蘭克·克萊頓8個百分點……」
「我有的是時間。」
這事不難理解。當時,墮胎極其昂貴,而且既困難又危險。她或許覺得別無選擇。保羅·艾弗森並不是那種僅僅因為情人懷有身孕就能拋下一切的人,何況那情人還是猶太女子。保羅很可能只是偷偷塞給了萊爾幾卷百元大鈔,叫她自己處理。不要找我,寶貝兒,我會找你的。
萊爾說了謊。
此時正值下午的交通高峰期,肯尼迪大道上的車流緩緩而行。我夾在一輛傢具搬運車和黃色的校車之間,輕輕地向前挪動著沃爾沃,一邊想著多莉。她看出大衛與保羅極其相像,想讓我也知道。
可為什麼呢?與她有什https://read.99csw.com麼關係呀?她也只是剛剛才遇見大衛,我們的關係也算不上是朋友。事實上,我曾經認為她是那種想通過了解他人情況而試圖掌控局勢的人。現在我拿不準了。
「那麼,他叫什麼?」
我一個急剎,險些兒撞上了前面的貨車!停得恰到好處。今天,由於有了早孕測試筆,懷孕後幾天就可知道,可那個時候,至少要6——8周才行。庫爾特遭到暗殺以後不到兩周,萊爾就聲稱懷孕,而他回來最多也只有幾個星期。這就是說,他回來前萊爾已有身孕。
「哪個?」
她走向門口。
「只要一分鐘。」她開了門,走向瑪麗安的辦公室。
我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她。從露絲·弗萊希曼的那封信說起,說到本·斯庫尼克,他的紙箱子,郵箱賬號;也說了如何聯繫上了大衛,大衛的母親在艾弗森鋼鐵廠上班,她如何認識了我父親等等。但我沒說我家被盜與我對大衛的生父問題的懷疑。
「我都感覺到了你倆之間的火花。」
我跟著她走了進去。她走到瑪麗安的辦公桌後面的一套架子面前。架子上放著書籍和幾幅鑲有鏡框的照片。多莉取出一個鏡框遞https://read.99csw•com給我。這是一張黑白照。照片背景像是馬球場,一個男人騎在馬上,穿著白襯衫、騎馬褲和亮閃閃的皮靴子,一手握著馬球棒。太陽在他的白髮上閃著微光,好像點燃了銀絲線。
「抱歉。」她起身推開桌子,把頭一偏看著我。
「跟我來,給你看樣東西。」
瑪麗安。
「保羅·艾弗森。」
「就是你黑進他電子郵箱的那個。」
我旋開收音機,心神不安地猛戳控制板上的按鈕,隨即冒出陣陣噪音:鄉村音樂中的鼻音,用西班牙語吼叫的男聲,兩個強音節拍的低音吉他;最後停在了一個全是新聞的電台。
「這個嘛……說來話長。」
還是和從前差不多——我幽幽地想道。
她見到大衛時的反應極為奇怪,現在我覺得很不正常。我可以肯定,她不會不注意到大衛和她父親那麼相像,可她對此卻一言不發。這很奇怪。假如有人那麼像我的父親,我一定會非常好奇。最起碼我會說幾句,還會把我父親的照片給他看。我甚至還有可能問問他的家庭情況,說不定他還是失散多年的堂兄弟呢。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對我的午餐約會對象一見傾心的女人,不應該是這種神情。她不是應該陰沉不語、眯著眼睛看我嗎?不是恨不得我也像那個惡女巫那樣漸漸縮小進而完全溶化掉嗎?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遠離約會那檔子事已經很久,可能也不懂那些暗示了。https://read.99csw.com
「哎呀,艾利,別裝了!別跟我說你沒有注意到。」
「你幹什麼呀?你不能就這樣——」
「總而言之,怎麼認識的?」
「他去世前姓辛克萊。」
「沒事兒。她知道我們有時候必須進來寫上她的時間安排。看——」她旋動把手,門就開了。
我插入左邊的車道,與剛才那輛貨車並排行駛。我熱得汗流浹背,衣服都粘在了座位上,裙角拉起放在了大腿上。這時車流蝸牛般向著艾登斯大街移動,貨車司機趁機向我擠眉弄眼。
她關上門,提起臀部坐在了桌上。
「我不是黑進了他的郵箱;我有密碼。」
但願我臉上沒顯出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