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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究竟是什麼意思呀?」
「所以,」他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我把槍藏在車裡。」
「什麼樣的和弦與什麼樣的和弦配合,不同的旋律應該如何連接,都是有講究的,對不對?」
我好奇地看著他。福阿德居然會知法犯法!太不可思議了。
他低下頭。
「艾利,你好。很高興見到你,」他邊說邊從前面轉過來。
他薄薄的嘴唇勉強擠出來一句:「本來有,但沒更新。」
「同樣的,」大衛笑著說。
「這兒有個小問題。」
心裏頓時「叮」的一聲貫穿全身,我下意識地朝他走了幾步。相隔幾英尺時我們都停下了,雙方臉上都是條件反射般的笑容——時光靜止了。
「你那樣說就是想要讓我多花功夫練琴。」
蕾切爾對大衛耳語了幾句。
「福阿德?」
「就像人們所說的數列。」
「好,」我說道;但鼓不起多少熱情在園藝上。
一股怒氣竄上脊樑。在美國,人們普遍認為,無論你姓甚名誰,來自何方,都無關緊要——只要你是守法公民。
「我說不過你,行了吧?」
大衛笑了起來。
「真的!科學家們發現,音樂活動與腦波活動基於相同的模式。」
蕾切爾派頭十足地把頭一甩。
「但她幾個月前好https://read.99csw.com像搬到了一個私人療養院……」他的聲音逐漸變小。然後把太陽鏡收起來插在了襯衣口袋裡。
「這好像不公平吧。你向他們解釋過沒有?」
「為什麼不相信?」
他微微一笑。
「怎麼不申請《持槍許可證》?」
我等著他進一步解釋。他嘆了口氣:「我現在沒有州政府的《持槍許可證》,所以只能藏起來。」
「蕾切爾,」我說道,「這是大衛·林登。大衛,這是蕾切爾。還有福阿德·阿爾·哈姆拉,我的朋友。」蕾切爾緩緩走近,伸出手去,同時偷偷地看了我一眼。
他雙臂一抬,把噴霧器背在了背上。
「可他們不相信。」
「你沒必要留在這兒,艾利,」他說。
「因為是初犯,目擊證人之間也有分歧,我沒有坐牢,只是被判社區服務和緩刑。」他放下噴霧器,連接一根軟管子到噴霧器。
「你好,蕾切爾。」他握住蕾切爾的手,時間長達心跳一次;然後轉身與福阿德握手。
「為什麼?」
「剛來美國時,我住在司考基,既不懂習俗,也不懂法。來了才兩個月,室友就因偷盜電視機而被捕。警察在我車裡抓到他——他借了我的車。儘管我並沒有參与read.99csw•com偷盜,可警方不相信我說的。被盜商家說,他看見的是兩個小夥子。」他停下了腳步。
「聽上去可不妙。」
「咋辦呢?」
「不錯。可是,最近出了新規定。以前是五年以內有前科才不能辦理,如今卻不管你什麼前科也不管是多少年以前的都不行。」
「我的名字叫什麼,艾利?我是從哪個國家來的?」
我悄悄進了廚房,做了一大壺冰茶,然後端進了客廳。
我們正給那幾顆紫杉噴洒農藥,突然從拐角處繞過來一輛紅色的本田,停在了路邊;駕駛座那邊的門開了,大衛伸腿下來。他今天穿著淺色卡其布褲子,上身是藍綠色的襯衣,腳蹬休閑鞋,沒穿襪子。他把太陽鏡推到腦門上,開步跨過草坪向我走來,頭髮在陽光下閃爍。
那是西邊的一個居民區。
我看著這一幕——蕾切爾緩慢地打量著他,眼睛里映出他的衣服,他的白髮,他的笑容。
「不,我要幫忙。」
福阿德清了清嗓子,同時蕾切爾從屋裡一躍而出。
「呃,媽媽?我有個主意。」
「結果律師只把他帶出去了,卻沒我的份兒。」
「媽,你看見我的——」她突然停下,因為看見了大衛。
他跳下車廂,把雙臂伸到噴霧器背帶里九-九-藏-書
「學得好快!」蕾切爾眉開眼笑。
他上了車廂。裏面有一輛獨輪手推車,幾袋泥炭苔,幾根軟管子,還有其他一些園藝工具擠在一起,上面蓋著一張油布,卻沒有遮完。他扯開油布,找出了背包式噴霧器。他拖出噴霧器時,我注意到有兩隻長長的、褐色的東西夾在車廂邊上。他見我看著那兒,連忙用油布遮起來。
我指著車裡:「你這都叫藏起來?我看還是藏到別處為好。」
《古蘭經》說,『除了真主賜予之物,余皆不可掌控,無論利害。』我只好努力順從真主的意願。」他把噴霧器的噴頭對著紫杉。
「福阿德,車上帶槍幹什麼?」
「不是。我只是把槍搬個家。」
蕾切爾一臉困惑地朝著他。
我目送著他們進屋,然後轉向福阿德。他也在笑。可惡——難道除了笑就沒有別的動作了嗎?
下午我回到家,只見福阿德的道奇車停在車道上。
「你不是用神農丹殺蛆蟲的嗎?」我邊說邊隨他走向他的小卡車。
蕾切爾點了點頭。
「當然啦,這都過去30年了九-九-藏-書。」
「我倆都有點兒餓了,」大衛說道,「我想帶你倆出去晚餐,怎麼樣?」
大衛接著說:「音樂與數學關係密切。事實上,有人說彈奏一門樂器有助於提高數學成績。」
「對呀。」他放下車廂后板。
「這麼多年你是怎麼過來的,福阿德?你還如此淡定,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我止不住笑容,他也止不住。
「那可是劇毒農藥呀!」
「你要做的不過就是改變最低的三度音程的比例。」
「我當時沒錢請律師,但室友說他的律師也會為我辯護。我當時就覺得那事沒什麼。他也是敘利亞人,和我一樣,你明白嗎?」他無可奈何地笑了一笑。
「我一直試圖找到一位在艾弗森工作過的女士。她住在芒特普洛斯佩克特。」
「你念的是魔咒吧?」他向蕾切爾使了個眼色。
「可以噴洒毒死蜱或神農丹。兩樣我都有。來吧。」
「這個呢?」蕾切爾彈了一個G小三和弦。
我們噴洒農藥時,清脆的琴聲從窗戶里飄出來。今年夏天,蕾切爾碰也沒碰一下鋼琴,可現在彈的卻是她為舉九-九-藏-書辦一場獨奏音樂會而學練的曲子。曲子終了,還偶爾傳出和弦的叮鈴聲。我進屋去洗手,只見大衛和蕾切爾並排坐在琴凳上,低頭向著琴鍵。
「你好!」
「我能搞定。」
「後來呢?」
他猶豫了一下。
「現在可不是打獵的季節。」
我跟著他到了房前花園,那裡種著幾株紫杉。棕褐色像豬鬃一樣的東西零零星星地落到了地上。
「那時就有了《持槍許可證》?」
「誰想來一杯?」
「六點黃蜘蛛寄生在了紫杉樹上;如果不採取措施,紫杉就會死個精光。」
「琶音,連同其一整套三度音、四度音等等,不過就是一連串數字,」大衛正說著。
「打獵。」
我們走回那些紫杉。
蕾切爾面露懷疑的神色。
他四下一望,看看是否有人看著我們。
「晚餐?」我笑得嘴都合不攏。
「聽我說,你和蕾切爾進屋去休息,等我和福阿德把這兒弄完,我就來做冰茶。蕾切爾,好好招待客人,確保賓至如歸。」
蕾切爾研讀那些琴鍵:「從兩個全音變為一個全音和半個全音。」
「我試過。」他聳聳肩。
「都不是胡亂碰在一起的。聲音的美妙只不過是由於其恰當的音程及其比例——它們相互關聯。就像這樣。」大衛彈了一個G大調的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