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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粉紅色的星星掉下來了

十五、粉紅色的星星掉下來了

「回薔薇蘿絲餐廳準備晚餐。今晚的特餐是芭芭拉特製奶油雞。要我送一點去醫院嗎?」
弗萊德轉向馬文·瑟爾斯,並用沒握槍的手朝狗指去。馬文走上前,由下往上重重踢了苜蓿臀部一腳,就像他以前(不久之前)踢足球的方式一樣。苜蓿被踢至一旁,放開了它原本咬著不放的殘破手掌。席柏杜的手掌血流不止,上頭有兩根手指如今已指向不自然的方向,就像彎曲的路標一樣。
這是唯一的辦法,她想著,是那種無法以對錯來衡量的事。
「這就是我們的糖果。」他喃喃自語。他的煙斗緊貼在手臂旁邊,只是他得之後才會發現並感受到被燙傷的痛楚。他躺在黃色草地上不斷抽搐,雙眼往上望著映射在紅色落日中的無毛白色人影。「我們的萬聖節糖果。先搗蛋……然後才有糖果吃。」
二十年前,她在高中踢足球時曾有過脫臼的經歷,要是這回再來一次,那可就糟了。
「你願意聽我說完,然後傳個消息給他嗎?」
「她在說謊。」席柏杜說。
「記得吃就好,你太瘦了。」
「這麼做會痛。」芭比說,「決定好了嗎,牧師?」
「果汁,」她說,閉上雙眼。「好,果汁很好。橘子或蘋果都行。不要是V8牌的就好。太咸了。」
生鏽克說:「醫院的發電用燃料幾乎快用完了。要是沒有燃料,我們幾個人的工作就會變得跟內戰時期的戰地手術帳篷里沒兩樣。如果沒電的話,我們目前的患者——包括一個冠心病患者,與一個可能非得截肢不可的嚴重糖尿病患者——就會身陷相當嚴重的狀況之中。那個可能需要截肢的人是吉米·希羅斯。他的車就停在停車場里,保險桿上還貼著一張寫有老詹當選的貼紙。」
「晚安啊,牧師。馬文·瑟爾斯說,」站了起來,彷彿自己是什麼重要人物似的。看見女士就起身致意,派珀心想,這是他媽媽教他的?有可能。
「閉嘴,弗萊德,蘭道夫說,」「沒有人被逮捕,至少目前還沒有。」
「那些警察很危險,她把右手放在他手腕上,」
派珀才一喊出來,芭比便用力一拉。關節回到原位時,辦公室里的每個人全聽見了響亮的「喀」
寇克斯嘆了口氣:「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沙姆韋小姐——」
「那些帶孩子過來看診的父親說,他們的孩子在癲癇發作時,曾經模模糊糊地說了些什麼,但他們嚇壞了,所以沒仔細聽。」
「我記得他說的話。『粉紅色的星星掉下來了,星星的後面有很多線。』」
她聽著生鏽克轉達芭比的指示,嘴角微微上揚。「我得說,那男人還真是會分配工作。我倒是挺樂見其成的。」
「很高興能認識你,傑米森女士。寇克斯說,」

13

她大量流汗——先前已因此換了一次衣服,要是她辦得到,可能還得再換一次——雙腳還不斷抖動及抽搐。
主廚就在他這幾周、可能還是幾個月以來,首度真正入睡的情況下,經歷了癲癇發作的過程。
接著出現的是火焰。一座火勢熊熊的火爐,彷彿有人打開了切斯特磨坊鎮那道通往地獄的隱藏暗門。
「對,可不是嗎?」
她張口尖叫,卻沒叫出聲來。他幫她把吊腕帶繞過頸部,包住手臂,並盡量使其固定不動。
「肯尼很好,」芭比說,「我還是那個佔盡所有好處的臭婊子。」
芭比開口了:「我建議你把這件事延到明天再處理,警長。讓這位女士可以去拿一些藥效比阿司匹林強的止痛藥,然後讓艾佛瑞特檢查她膝蓋的擦傷。反正有穹頂在,她也很難跑得了。」
他們的笑聲在派珀耳里聽來,肯定與強|奸有關——那真是讓人回味無窮——在那之後,父親的忠告便在她腦海中消失無蹤。此刻,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另一個十五歲時在房裡亂砸東西、流下憤怒而非悲傷淚水的派珀,把這個樂於照顧窮人與病患、為大家主持婚喪喜慶、並在星期天宣揚慈善與寬容精神的她給粗暴地推進內心深處,使她只能透過一扇扭曲、晃動的玻璃窗,看著接下來發生的這一切。
「有任何人或任何生物駕駛飛碟降落,要求見我們的領袖嗎?」茱莉亞問。
「他們得立即停職。」
「你在他公寓里找到了什麼嗎?」
「吉妮,親愛的——你最後一次睡覺是什麼時候的事?」
「好極了。因為我們又有了新病人。珊米·布歇被強|奸了。」
「那裡發生什麼事了?」寇克斯問。
「我他媽才不是!」喬琪亞大聲抗議。
「我不知道你獲得誰的許可,跑去刺探我們的儲藏室。」老詹對著天花板說,肥胖的手指依舊在後腦勺處交錯。「說不定你是個鎮上的官員,而我卻一直沒注意到?要是這樣的話,那是我的錯——就像小詹說的一樣,是我不好。我還以為,你基本上只是個幫忙拿葯的護士而已。」
你為什麼說謊?是下意識的反應?
小詹露出微笑,但嘴唇只微微上揚一些,露出了一丁點兒牙齒。「別擔心。你跟別人一樣驚訝對你有好處。這麼說吧——只要我們一扣下扳機,整個小鎮就會準備把芭一比弔死在蘋果樹上。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今晚如何?反正我已經準備好了。」
「好吧……」馬蒂聳聳肩,「有微量的礦物質,土壤與空氣里的污染物,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根據光譜分析來看,這東西根本不存在。」
這就等於帶了個擋箭牌在身上。有很長一段時間,安迪都是那些證據所指向的元兇,甚至就連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冤大頭,徑自活在虛情假意的狗屁恭維中。安迪是首席公共事務行政委員、聖救世主教堂的首席執事,也是鎮民心中的首選,更是那幾家位於拿騷與大開曼島、賬目模糊不清的金融公司的文件中,所能追蹤到的最後一個人。要是霍伊和總檢察長的動作太快,他可能就會是第一個拿著囚犯編號牌拍照的人了。老詹肯定會對他做出什麼承諾,要是安迪深信不疑,因此保持沉默,那麼他還可能是唯一會因為這件事坐牢的人。他很有可能會這麼做。
聽起來像是狗吠。
她穿過了天花板,穿過樓上的卧房,穿過堆棧在閣樓里的箱子與無法打開的電燈,自那裡直奔夜空。銀河就在她的上方,但卻不太對勁。銀河全變成了粉紅色。
他把只穿著襪子的腳伸進她左腋下方,緊緊貼住,隨即緩慢而穩定地拉著她的手臂,以腳作為施力重心。
莉薩與寇克斯打量著對方的模樣,讓芭比有種他們兩情相悅的感覺。
她猜他會回答自己沒想過這點,不過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一段時間里,穹頂的這一側肯定不會有任何《紐約時報》或CNN的記者出現。但寇克斯的回答出乎她意料之外。「要是我們這邊的把戲都不起作用,可能會在星期五開放。沙姆韋小姐,你想知道的另一件事是什麼?簡短一點,因為我不是新聞發言人,他們領的薪水是另一個等級的。」
老詹對於天空中那些毫無意義的光芒不感興趣,比起來,他對人們會怎麼解釋這件事則有興趣多了。他認為,今晚每個人都會乖乖回家。不過到了明天,事情可能就不同了。他在大多數人臉上看見的恐懼未必是件壞事。恐懼的群眾需要強壯的領導者,如果要老詹舉出一件他能為大家奉獻的事物,那就是強而有力的領導能力。

15

她登上台階,速度不疾不徐,苜蓿依舊穩穩地跟在右膝後方。「你也知道出了問題。」她說,抬頭看著他。
「只要我一生氣或擔心時,就會騎腳踏車。有時我還會一直騎到午夜。這樣可以撫慰我的靈魂。我看到了燈光,還有那裡傳來的光芒。」她說這話時,像是在念著咒語一般,同時還放開了一下埃及十字架項墜,想探查空氣中是否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徵兆。「那你們到這裏幹嗎?」
她聽卡羅琳描述了艾登·艾普頓癲癇發作時的經過,但男孩現在似乎沒事了——他正狼吞虎咽地吃著一堆無花果夾心餅乾。當卡羅琳問她是否應該帶男孩去看醫生時,派珀回答:「除非再次複發,否則我想,你應該可以當成那是飢餓與玩遊戲過度刺|激才引發的情況。」
他想著,在生鏽克告訴倫尼那些醫院被偷走的丙烷槽時,由衷希望這種感覺並未表露在聲音或表情上。
再說,這孩子搞定了屍體的事,讓他成為老詹計劃中的一環。這是件好事——說真的,這就是小鎮生活的本質。在小鎮里,每個人都應該要參与每一件事。那首蠢歌是怎麼唱的?我們全是同一隊的。
接著,喔,天啊,粉紅色的星星開始掉了下來,在後頭留下長長的粉紅色尾巴。
「怎麼了?」她問。
她說了些什麼,使他們全部笑得更為厲害。
生鏽克想警告她小心點,別讓鎮公所的人看見蓋革計數器在她這裏,但他根本無需多言。那紙袋瞬間便被收到辦公桌下頭去了。
他稀里呼嚕地吞下最後幾口面,用餐巾紙擦拭肥厚的下巴,接著又開始在放在吸墨紙旁邊的黃色記事本上寫下筆記。他從星期六開始便寫下大量筆記。有太多事得處理了。只要穹頂仍籠罩這裏,筆記內容只會越來越多。
「我是在佛蒙特州長大的,」瑟斯頓說,「專門負責屋子與穀倉里的火爐隨時點著,一直到我上大學為止。這可真是場輪迴啊,不是嗎?」他又嘆了口氣。
他並非沒事,但的確好多了。
卡特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捏。「閉嘴,寶貝。」
「幹嗎不吃點東西?冰箱里還有幾盒冷凍義大利寬面,這可是微波爐最了不起的功用。」他笑了,「能吃的時候就該好好享受。」
「沒問題,」他說,「就交給我吧。我幫你跑腿時,你打算做什麼?」
「把阿司匹林給她,然後離開這裏。」蘭道夫說,「除了卡特、弗萊德、牧師和我以外,全部出去。」
她辦不到。「流星雨都是粉紅色的嗎?」
「怎麼了?」芭比問,「說啊。」接著又不假思索地補了一句,「長官。」
「她狀況好多了。是派珀·利比帶她來的。我沒從那女孩口中問出是哪些人乾的好事,不過派珀問出來后,就像頭髮著火一樣,夾著屁股——」
「我得告訴你,就理論上來說,這東西可以在岩床上腐蝕出一個兩英里深的洞。」
「我……我……我只是猜的……」
「好吧。」他說,「謝了,吉妮。」
他掛掉電話,站起身來。
他那陰沉、像是在思索什麼的雙眼,朝老詹那隻剩下白醬的盤子看了一會兒,接著又回到他父親臉上。「我不餓。我應該要什麼時候發現那幾具屍體?」
「他怎麼會知道?」
在他們頭上,最後幾顆粉紅色流星正劃過天際。
「不知道。」這一回,倫尼的視線飄到了戴爾·恩哈特的照片上。「我不會把你這個問題的言外之意放在心上,孩子,因為要是我這麼做的話,一定會十分憤慨。現在,你幹嗎不先離開這裏,好去檢查吉米·希羅斯的狀況?跟他說,老詹向他致意,希望他的病況能馬上好轉。」
這正是茱莉亞心中所想,也是這麼告訴他的事。她還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吻。「我欠你一回,羅密歐。」
「寇克斯上校,」茱莉亞平靜地說,「我們身處於什麼實驗中嗎?因為這就是我現在的感覺。」
「就這件事來說,沒錯。」
派珀正以最不淑女的方式打鼾——考慮到她腫起的鼻子,這也算是正常了。
寇克斯嘆了口氣:「你就是堅持要讓所有信息都透明化,對嗎?」
生鏽克盯著地上,雙手插在褲子後方的口袋裡,接著抬起頭來:「我聽說總統欽點你接管這個小鎮。我覺得,現在就是你接管的最佳時機。」
天空中全是散發著強光的粉紅色星星,有許多顆正在下墜中,在後頭留下了相當長、幾乎是熒光色的尾巴。生鏽克的脊背升起一陣寒意。
「是的。」小詹告訴他自己找到了什麼。
「我們家的金毛。」
「那個布歇家的女孩——」
「我們不會有事的。老詹說,」同時心中想著:要是芭芭拉先生逃出了這個陷阱——不太可能,不過只要電燈一打開,蟑螂總是可以找到縫隙逃生——那就是你來扛了。你和你的那些屍體。「現在先去吃點東西,就算只吃色拉也好。」
「呃……非常明亮,當然——這地區沒有光源污染——」接著,一個念頭自他心中浮現,他打了幾個響指。「你們看見什麼了?星星的顏色改變了?」
火勢變成一張橙色臉孔,正如他倒下來以前,在雲朵上看見的流血面孔一樣。那是耶穌的臉,正皺眉看著他。
只要她再度找回原本的自己,便能起身反抗老詹·倫尼。已經拖太久了。就算她那可憐的背還在痛,深陷沒有止痛藥可吃的悲慘狀態中(但沒她預期的那麼痛——這倒是件令人驚喜的事),她也得這麼做。生鏽克要她拿點美沙酮。美沙酮,老天爺啊!那就是帶著假面的海洛因啊!
書房的門打開了。老詹從筆記里抬起頭,看見他的兒子滿臉蒼白、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最近小詹似乎不太對勁。就算老詹忙於處理鎮上的事(還有他其餘的事業,這部分也一直讓他處於忙碌中),依舊能察覺得到。不過,他對兒子也有相同的信心。就算小詹讓他失望,老詹也確定自己有辦法處理一切。他花了一輩子的時間來維持自己的好運,就算現在也不會因此改變。
「就快到了。」
「鑰匙就在門左邊的花盆底下,派珀說,」「我不認為他們有發電機,不過廚房裡有個火爐。」
「事實上,」寇克斯說,「科學家認為,情況更有可能是酸劑會產生化學效應,使穹頂整個燒起來。他看見莉薩大受打擊的表情,」又補充說,「他們覺得這兩種可能性都很低。」
茱莉亞用了更多的紙巾,才抹去了她臉上大部分的血。這女人因震驚與劇痛而不斷顫抖,但她就像席柏杜一樣不發一語,只有眼神依舊清晰。
他們戴著手套的手豎起大拇指。在他們身後,所有動作均已停止。士兵們駐足觀看,手全放在自己的防毒面罩上頭。
「好多了,」她說,「好太多了,感謝主。還是會痛,可是沒那麼痛了。」
「沙姆韋小姐,請做到應有的尊重,你並不是切斯特磨坊鎮唯一有手機的人,也不是我唯一能接觸到的人。」

7

「如願骨,」派珀說,縱使在疼痛中,還是感到有些困惑。「好吧,你是醫生你說了算。」
「樂意得很。」她面露微笑地說。只要她需要的話,的確可以讓自己變成一個愛吵架的婊子。
芭比說:「茱莉亞,從急救箱里拿個吊腕帶,幫我讓她躺下。」
「我放棄了那份工作,」莉薩露出有些煩躁的微笑,「有太多其他事得做了。」
「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老詹一個一個地看著他們每個人,最後對卡特·席柏杜說:「小夥子們,要是你們想平安度過今晚,就得套好證詞。」
「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芭比說,你能嗎?」
「閉嘴。」芭比說,「你們全都閉嘴。」他看向派珀,「這不是你第一次肩膀脫臼,對不對?」
「我的命可比你長,你這個老傻瓜。」老詹在空無一人的書房裡自言自語,怡然自得地大笑出聲。他那盤意大利麵與一杯牛奶(老詹不喝酒)就放在書桌的吸墨紙上。他經常在書房吃飯,也不認為自己得因為萊斯特·科金斯死在這裏,就得改變習慣。再說,書房裡的東西早已全部歸位,恢複原有的乾淨整齊。喔,九*九*藏*書他預期可能會有某個電視劇里的調查單位,拿著那種可以鑒定血跡反應的化學藥劑,或是特殊燈光之類的東西四處搜索。但短時間內,那些單位根本無法過來追查這事。
書房裡(倫尼可能會在報稅表上,填報為家庭辦公室)充滿一種讓人神清氣爽的松木氣味,彷彿最近才好好刷洗了一番。但生鏽克還是不喜歡這裏。這與那張侵略性十足的白人耶穌在山上講道的圖片、自我表揚的那些獎牌,或是那片需要地毯加以保護的硬木地板等物品無關,而是前面提及的所有事物,以及其餘東西相加后的感覺。
「星星是粉紅色的,」茱莉亞說,「這是怎麼回事?」
「當時是他在照顧孩子,男孩的母親開車加油去了。他們幾乎每次都去加油站商店加油。對了,那個不要臉的約翰尼·卡佛把油價漲到一加侖十一塊錢。十一塊!」
生鏽克知道。比爾是負責投遞他們家信件的郵差。
老詹眯起了眼,以冰冷的雙眼盯著他瞧:「我確定你一定會聽到她的故事。我不知道那有幾分可信度,但我確定你一定會聽到。所以,去忙你的吧,年輕人,讓我也去忙我的。」
「我要你離開這裏,芭芭拉先生。蘭道夫說,」
她點頭:「來吧。葛姆雷教練當初也是在場邊這麼做的,她厲害得很。只要你動作快點就好,拜託別搞砸了。」
當他醒來時,天空已變成一片漆黑,每一道紅色光曳均已消失無蹤。他覺得寒氣刺骨,但卻一點也不潮濕。
他朝朋友們掃視一眼。
就在同時,莉薩·傑米森回頭望向東切斯特區那些漂亮的房子。那裡大多數房子都沒有開燈,要麼是因為住在那裡的人沒有發電機,要麼就是想要節省發電機燃料。
派珀顫抖著站了起來:「我想應該可以,慢慢走就行了。」

3

「據我們所知,這是腐蝕性最強的東西。」
當她張口想回答我絕對不會錯過這件事時,卻聽見街上爆出了一陣爭執。
茱莉亞一臉蒼白,覺得有些想吐,但還是照做了。
「要是我們對此事有不同看法,可以阻止得了你嗎?」她問。
每張雲朵構成的臉孔,全都流著血。
派珀腳步搖晃地走上台階,左臂就抱在腹部前方。她像是帶了一張血面具,有顆牙齒還黏在嘴角,像是沾到了食物碎屑。
芭比在她離寇克斯三碼時,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攔了下來。
當主廚在詭異的日落時分看著耶穌的臉孔時,三席公共事務行政委員安德莉婭·格林奈爾就坐在沙發上,試著想要看書。她的發電機已經停了下來——還是其實仍在發動?她不記得了。但她有個免插電的小檯燈,是她妹妹蘿絲去年送給她的聖誕禮物。在此之前,她一直沒機會用到這個檯燈,但檯燈的功能依舊正常。你只需要把燈夾在書上,打開開關就行,就是那麼簡單。所以,光線不是問題。不幸的是,文字才是問題所在。
「你有多確定,詹姆斯?」他低聲問。
「我很好。只是頭痛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
「你是說穹頂就像水痘那樣?」琳達後來這麼問他,「得了一次,之後就終身免疫?」
芭比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現在去逼迫公共事務行政委員倫尼,是件很危險的事。」
「不過呢,」老詹在空蕩的書房中,以如同講課的語氣說,「這白痴可是我的人。」
一整天下來,有那麼多孩子出現癲癇的癥狀,你竟然現在才告訴我?
「聽我說——這是個值得考慮的機會。」
「可以了。」這數字沒有她擔憂的那麼糟糕,但還是有著相當差距。「我現在正看著磨坊鎮加油站商店的溫度計,上面顯示是五十七度。兩個相隔二十英里的地方,溫度差了十一度。除非今天傍晚正好有個大暖流穿過緬因州西部,否則我得說,我們這裏肯定出了什麼問題。你同意嗎?」
生鏽克呻|吟了一聲。
突然間,那些列印出來的數據,以及上頭的陰謀詭計似乎已不再重要。甚至就連穹頂也似乎沒那麼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她的生活突然出現了黑洞,一口氣吸走她那些原本視為理所當然的幸福。她納悶地想,不知那個可憐的傻瓜安迪·桑德斯是否也會有同樣的感覺。她猜應該是吧。
老詹的手機響起。他拿起手機接聽,嘴唇線條開始向下抿緊。

10

他也同意這點,但卻覺得疲憊沮喪,看不出自己有辦法可以處理好這項已經開始的任務。
「他們還差點就害死你了。」他說,「先不論脫臼與否,你實在是非常幸運。珊米的事就交給我擔心吧。」
「據你所知,這事可能發生嗎?」
寇克斯猶豫著,沒有立即回答。芭比說:「不妨就說清楚吧,上校。就算你不告訴她,我也會說的。」
所有星星都在原本的位置上……除了此刻看起來比較模糊,而且變成了粉紅色。整座銀河都變成了灑落在穹頂上方的、夜空裡頭的泡泡糖。
派珀背部朝下地往階梯倒去,本能地試著彎起身子,避免讓頭部撞上任何一級石階,知道頭骨可能會因此而被撞碎,導致死亡或——更糟糕的是——變成植物人。她的左肩撞在石階上,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傳來。那是種熟悉的痛楚。

2

「但不是樓下的牢房,她直接對著席柏杜說,」
當他右腳開始痙攣、左腳也接著抖動時,他並未太過在意。抽搐是恐慌的正常反應之一,每個人都知道這點。然而,他的雙手緊接著開始顫抖,煙斗掉落在草地上(由於這間工廠的運作,草地一片枯黃)。沒多久后,就連他的頭也開始左右抽搐起來。
「他們沒資格當警察。他們會傷害別人。」她舔舔嘴唇,「我的嘴好乾。」
她最後一次看到這樣的隆起時,身上還穿著紅色尼龍材質的野貓隊球衣。儘管如此,她還是努力移動雙腳。感謝上帝,她還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腿,畢竟,她實在很有可能會這麼因此癱瘓。
老詹·倫尼在前一晚殺了人以後,明顯覺得今天好多了。有一部分,是因為他沒有將那件事視為謀殺,甚至比起他當時看著亡妻死去這件事,還更加不像謀殺。她得了癌症,當時已到了無法動手術的地步。對,他的確在最後一周時,給了她過量的止痛藥,但到了最後,他還是得把枕頭壓在她臉上,幫助她走完最後一程(但是力道很輕,他從來沒有如此溫柔,緩緩地使她的呼吸越來越慢,投入了耶穌的懷抱之中)。但他是為了愛與仁慈才這麼做的。無法否認的是,他對科金斯牧師做的事的確較為殘酷,但那傢伙實在太胡來了,完全沒把小鎮的福祉放在自己之上。
芭比、茱莉亞與莉薩·傑米森默默地看著那兩名穿著防護衣的士兵,移動著塑料管末端的細長噴嘴。他們把噴嘴放入一個上端有夾鏈的不透明塑料袋,然後把袋子放進上頭印有有害物質四個字的金屬箱中。他們用各自的鑰匙分別鎖上箱子,接著脫下頭盔,看起來又熱又疲憊,一副沒精神的模樣。
「哈啰,芭比。」寇克斯說,「肯尼還好吧?」
在某處——在離她很遠很遠的下方——安德莉婭從她留在原地的身體中,聽見了尖叫的聲音。
「寇克斯,」他說,「你看見了嗎?」
「沒錯。」弗蘭克說。
世界末日,他想,或許這樣最好。
「蘭道夫警長,迪勒塞、瑟爾斯和席柏杜犯了強|奸罪。」派珀站不太穩——茱莉亞伸手環抱住她——但聲音堅定清晰,「路克斯則是強|奸案的從犯。」
倫尼為何願意承擔這種風險?霍伊·帕金斯只能想到一個原因:對那個洗錢教堂來說,錢進來的速度已變得太快,金額也太大了。倫尼的名字隨後又出現在許多東北部其餘基本教義派的教堂文件中。「小鎮創投公司」與其他教堂(更別說一堆規模沒有WCIK電台大的其餘宗教電台,以及AM電台的部分了)是倫尼犯下的第一個真正錯誤。而線索就這樣一條接著一條,遲早會被拼湊起來——通常還很快——就此揭開所有內幕。
然而,她還是維持自己的聲音不變:「另外那個警察叫什麼名字?」
「別等太久,老爸。他說。」
有幾輛軍用卡車停在穹頂的另一側——位置在哈洛鎮與這裏的交界——還有三四十名軍人正朝他們的方向移動,腰帶上全都掛著防毒面具。
弗蘭克·迪勒塞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你最好別到處散播一些你收不回來的指控,利比牧師。」
「是槍聲沒錯,她說,」「我敢說一定是槍聲。」
「看見什麼?星星?」
「我知道。」芭比說,接著告訴生鏽克該怎麼辦。生鏽克仔細聽著,露出了微笑。
「你也是個納稅人,別忘了這點。」
「你跟她說了什麼?」蘭道夫生氣地問。
粉紅色的星星開始墜落時,艾麗斯與艾登已睡著了,但瑟斯頓·馬歇爾與卡羅琳·斯特吉斯並沒有。他們站在杜瑪金家後院,看著星星拖著粉紅色的尾巴墜下。有些尾巴互相交錯,而當這種情況發生時,那粉紅色的奇異現象,則會在消失前多堅持一會兒。
老詹朝他輕蔑地揮了揮手:「離開這裏,孩子。快上工去。」
「好多了?」他問。
「相機。」在芭比指著相機之前,她幾乎忘了自己脖子上還掛著相機這事。「是數碼的吧?」
就以被稱為「主廚」的菲爾·布歇來說,發作的原因是因為他吸了太多自己製作的東西。約莫就在生鏽克與老詹扯破臉的同時,主廚布歇坐在WCIK電台後方的儲物室外,迷迷糊糊地看著夕陽(這裏十分接近導彈的射擊點,被熏黑的穹頂上方,是一大片緋紅色的天空),手上還松垮垮地握著他那根吸毒用的煙斗。他一臉苦惱地看著或許有一百英里高度的電離層。在血紅色光芒照耀的幾片較低雲朵中,他看見了自己的母親、父親、祖父的臉孔,也看見了珊米與小華特。
小詹思索著,陰沉的雙眼似乎察覺到什麼不對勁之處,接著卻又像是完全失去了興趣。他打了個呵欠。「我先上樓,回房裡小睡一下,晚點再吃。」
「我看著導彈擊中目標,彈開之後,還在你們那邊引起一場大火——」
「我想知道穹頂南方或東方的溫度——真實的溫度,也就是你們這群傢伙現在駐地的溫度。」
「你真的這麼認為?」
「不!」派珀又再度尖叫,聲音十分響亮,用力到眼前的世界都變成了灰色。「別傷害我的狗!」
「每個人都知道珊米布·歇只是個愛說謊的同性戀盪|婦。」
卡羅琳把他抱得更緊。像這種時刻(雖然她這輩子還沒有真正遇到過眼前這種情況),她很慶幸瑟斯頓的年紀大到足以當她父親。此刻,她還真希望他就是她父親。
生鏽克在回凱瑟琳·羅素醫院的路上,《民轉到主報》辦公室停了一下,把蓋革計數器交給了茱莉亞·沙姆韋。
接著蔓延開來。
「你打算怎麼辦?」芭比問。
派珀的視線依舊固定在喬琪亞身上,右手不斷顫抖,緊抓著苜蓿那條狗繩的黑色塑料握把。
他覺得,今晚或許還是睡在這裏好了。
寇克斯露出的微笑——出自禮貌,她想——只帶著一點厭煩的感覺。「沙姆韋女士。你比我想象中還漂亮。」
「我無法解釋,說了你可能也不相信我。你得親自看看才行。」他用力往外推開大廳的門。
「化學作用讓人活得更快活了。」
「你說的真他媽沒錯!」她大喊,聲音還是一副開心的模樣。「活在他媽的地獄里的人,應該都要有他媽的冰水可以喝才對!」她在加油站商店前停下。店鋪大門如今緊緊關著,一張手寫標語就貼在窗上:本店明天營業時間為上午十一點至下午兩點,請趁早光顧!
派珀走到台階那裡時,他臉上原本還掛著微笑,但笑容隨即開始動搖,有些躊躇的模樣。他一定是看見她的表情了。那表情可能就連她自己也未意識到。從內心來看,她只覺得自己面無表情,完全固定不動。
她來到現場,眼前的細節無法讓她建立起事件的完整架構:死狗,一群警察,一個血流不止、一邊肩膀明顯比另一邊隆起的尖叫女人,一個光頭警察——該死的弗萊德·丹頓——正扭著那女人的手臂,遍是血跡的台階,代表派珀剛才從上頭跌了下來。說不定還是被人推下去的。
「我想應該是跟『大象的眼睛』一樣高才對,不過我得再考慮看看再說。」
「我想應該是吧。」馬文說。
「我們在晚上七點時,接到一份天氣報告,」
並非每個人都看見了粉紅色的星星。正如艾普頓家的孩子,生鏽克的兩個女兒也在熟睡之中。
「你怎麼知道是誰,喬琪亞?」
一開始的醜陋面已經過去了,現在則到了政治性的餘波盪漾階段。席柏杜坐在沙發上,其他人則擠在門口圍觀,讓他不禁覺得,這與他過去和伊拉克警方合作的經歷沒啥不同。他得對著那些自己想吐口水的對象,勉強裝出一副與人為善的模樣。「你會說『如願骨』吧?」

1

18

「你接孩子們了嗎?」生鏽克問,又聽了一會兒。「好,那就好。要是你覺得不對勁,就立刻打給我,我會馬上趕回去。還有,一定要讓奧黛莉待在她們旁邊。對。嗯。我也愛你。」他把手機插回腰帶,用雙手把頭髮往後撥,力量大到讓他都變成了丹鳳眼。「我的老天爺啊。」
派珀的嘴唇往上一提,露出一個微笑。她轉向喬琪亞,後者被這個他們原本正享受美好日落時分、卻突如其來出現在台階上的瘋女人嚇退了一步。「你怎麼會知道是那個愛說謊的同性戀盪|婦?我可沒提過她的名字。」
但小詹沒移動腳步。
「為什麼不呢?要是這事成功了,切斯特磨坊鎮的人肯定都會對著你大唱讚美詩。你這樣神神秘秘只是出於習慣罷了。」
「預定是肉餅。」他同意道,但他沒說,要是下周二穹頂還在的話,那麼餐廳里的主菜可能只端得出南瓜派了。
今年夏天,霍伊處理的這件事,已朝最後的目標邁進。倫尼的名字已經出現在總檢察長所拿到的一些數據中,尤其是那些在內華達州建立,名為「小鎮創投公司」的相關文件。「小鎮創投公司」的錢不再流向西邊的加勒比海,而是朝東邊的中國內地流去。
茱莉亞做了一件她這輩子從沒做過的事。她把手伸進手提包中,翻開皮夾,一面向前舉高,一面攀上台階,同時大喊:「記者採訪!記者採訪!記者採訪!」
槍聲在四周被建築物圍繞的廣場中震耳欲聾。
「我的包里有些阿司匹林。」茱莉亞說。
瑟斯頓的嘴角往下撇去。「艾麗斯的那個帥警察揍了我一頓,」他說,「他和另一個。我搞不清楚他們誰是誰。」
蘭道夫放鬆下來。「那就好,好吧。」他低下頭,皺起眉頭思考。他們全都看著他,看著他發現自己的拉鏈還沒拉上,趕忙處理好這個小問題。接read.99csw.com著,他再度抬起頭,開口說:「茱莉亞,你帶派珀牧師到醫院去。至於你呢,芭芭拉先生,我不管你去哪兒,總之我要你離開這裏。今天晚上,我會先錄我手下的口供,明天再輪到利比牧師。」
老詹小心地審視著兒子:「確定沒事?你臉色蒼白得很。」
「我五分鐘內就會過去檢查她的狀況。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幫我散播一點消息。」
派珀也是,還有安德莉婭·格林奈爾。就連趴在枯萎草地上、位於或許是美國最大的冰毒工廠旁的主廚也一樣。同樣狀況的人,還有布蘭達·帕金斯。她自己一個人哭著在沙發上入睡,一旁的咖啡桌上,還放著那些從「維達」文件夾里列印出的文件。
她看見他們睜大了雙眼望著自己。席柏杜面無表情的模樣,就跟她自己的一樣。他就像苜蓿,她想,聞到了我身上的怒火。
生鏽克站了起來,雙手緊握著拳,但他不會讓拳頭就這麼揮出去。「我再問你一次,」他說,「讓我們直接一點。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些不見的丙烷槽到哪兒去了?」
「杜瑪金家。我早就該想到他們了。他們去波士頓參加一個會議,出門前,卡拉李·杜瑪金還拜託我幫她的植物澆水。」
「流星雨。只不過是上帝向他的子民問好而已。」
「情況不一樣。」她說。
弗蘭克仰天摔倒在地,雙眼因驚嚇而圓睜,在那個瞬間,看起來就像他還是個在主日學校里念書的小男孩一樣。
「純凈,他躺在草地上喃喃自語,」「不對……是凈化。」
「還有小詹也是,」艾麗斯插嘴說,「他是個警察,而且還很帥。」
「要是不走運呢?」芭比問,「要是穹頂分解,釋放出什麼毒氣,害死我們呢?這就是你們帶著防毒面罩的原因?」
「把它拉開,天啊,快把你那條他媽的狗拉開!」
這個消息通過手機與電子郵件傳遞,但大多數的情況中,仍是藉由老方式傳播,也就是口耳相傳。大約在十五分鐘后,主街上擠滿人群,看著這場無聲的煙火大會,而大多數人同樣不發一語,甚至有幾個還哭了出來。一個名為里歐·萊蒙恩,同時也是已故科金斯牧師那間聖救世主教堂的信徒,大喊著這是世界末日,說他看見了天空中的天啟四騎士,被提的時刻即將來臨等等的話。懶蟲山姆·威德里歐——他在下午三點被放回街上,神志清醒,脾氣暴躁——告訴里歐,要是里歐再不停止鬼叫那些狗屁末日的事,就要揍得他眼冒金星。身為警察的魯伯特·利比把手放在槍托上,叫他們兩人全閉上該死的嘴,別嚇到了其他人,彷彿其他人還沒感受到恐懼一樣。維洛與湯米·安德森在北斗星酒吧的停車場,維洛把頭靠在湯米肩上哭著。在薔薇蘿絲餐廳外頭,蘿絲·敦切爾站在安森·惠勒身旁,兩人身上還穿著圍裙,同樣抱著對方。諾莉·卡弗特與班尼·德瑞克與他們的父母在一起,當諾莉的手偷偷滑進班尼手裡時,班尼緊緊握住,感受到一股就連親眼見到那些粉紅色星星掉下來的畫面也無法與之比擬的興奮。美食城現任經理傑克·凱爾就在超市的停車場中,叫前任經理厄尼·卡弗特快出來看看這景象。下午稍晚時,他問厄尼是否能過來幫他列一份他們現在手頭上有的完整貨物清單。
「不,」他說,「這是流星雨,在秋季的新英格蘭地區常常可以見到。我想,對於英仙座流星雨來說,這場流星雨算晚的了,所以,這批流星可能偏離了軌道——或許還是百萬兆年前,一顆小行星爆炸產生的塵埃與碎石塊。別亂想了,卡羅琳!」

5

「不過,醫院是對鎮上真正有幫助的設施,你不這麼認為嗎?」
男孩恐懼地睜大雙眼,讓他看起來像十二歲,而非二十二歲。「倫尼先生,這是怎麼回事?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弗蘭克,」卡羅琳說,「小詹叫他弗蘭克。你認得這兩個傢伙?一定認得,對不對?」
「兒子?」他問,「你還好吧?」
「坐下,利比牧師。」蘭道夫說,但芭比知道她一定走得成。他可以從蘭道夫的聲音里聽得出來。
「他們在華盛頓。」芭比說,「記者們都在城堡岩,搞不好大多數人現在還在看按次計費的色情頻道。現在在這裏的,只有我們這些膽小鬼而已。」
寇克斯舉起手。「等等。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不管如何,這隻是其中一種理論而已。就是這樣。馬蒂,你過來一下。」
「其他的孩子呢?有人提到萬聖節嗎?或是粉紅色星星?」
「甜煞的!每次我才一轉頭——」
他與蘭道夫警長及安迪·桑德斯就站在警察局門口。在他們下方,是他那群擠在一起的問題兒童:席柏杜、瑟爾斯、盪|婦路克斯,以及小詹的朋友弗蘭克。老詹走下那個稍早前利比滾落的階梯(要是她摔斷脖子的話,那才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他如此想著),拍了拍弗蘭克的肩膀:「在看什麼節目嗎?弗蘭克?」
「我無法解釋。」倫尼說。
芭比與生鏽克走到外頭,深吸一口戶外的空氣。空氣中有著火災撲滅后的氣味,全是由城鎮西方傳來的。只是,與儲藏室里的廢氣相比,還算是清新的了。微風無力地吹拂在他們臉上。芭比把蓋革計數器放在他從輻射塵避難室找到的棕色紙袋裡。
「再來點葯。」派珀含糊地說,像生鏽克正在聽她的心跳。
「當然,是彼特·費里曼的備用相機。」她正準備要問原因時,便突然理解了。「你認為穹頂會把相機弄壞。」
「這是其中一種可能。但穹頂也有可能是地球上某個超級惡棍弄出來的。一個真實世界版的雷克斯·路瑟,或者某個敵對國家搞的鬼,像朝鮮什麼的。」
「你會用火爐,然後又不讓房子燒起來嗎?」
就她上次與老詹及安迪·桑德斯見面的結果來說,或許這是件好事;要是她出現,他們也只會用更多的方法來欺負她,讓她做些她不想做的事。她最好離他們遠一點,直到搞定這……這……
「沒有,長官,那只是依據我在伊拉克的實際經驗提出的建議,你可以自行決定。」
「而且也不應該襲警,弗萊德·丹頓說,」「這次我可以就這麼算了——每個人都有壓力——但你必須停止這些指控,管好自己。」他停了一下,接著又無力地補充一句,「當然,也別再推人了。」
「好了,開始吧。等你倒數。」
就茱莉亞的觀點來看,他在警長辦公室裡頭對質時,的確做了不少正確的事——包括幫兩名脫臼患者急救成功這件事——但她知道,他說的是另一件事。
卡羅琳點點頭:「鎮公所的管理員也這麼說。」
「你,」她說,「你就是那個問題。」
當她離那裡還有半個街區遠時,傳來一聲槍響。
而且的確發生了。的確發生了。
他在吉妮還沒來得及再度抗議前,便掛上電話。
「你那邊看起來是什麼樣子?」
「我確定儲藏室里一定有食物。」派珀說。
「接著在我們這邊也引發一場還算可以的火災。」
也許那改變了我的氣味,變得更辣或什麼的。
派珀才正要張口叫苜蓿停下,便看見弗萊德·丹頓舉起了槍。
「原來如此。」派珀說。她想他們還是能打破麥卡因家的窗戶,有時,你就是得使點壞才行。
「萬聖節的事,跟丹斯摩家那孩子在神志不清時說的話很像。」芭比說。
「叫她閉嘴,」喬琪亞說。她還不到抽噎的地步,但也接近了。「叫她閉嘴,卡特。」
事實的確如此,累積的空氣微粒改變了星星的顏色,導致人們得從一個全新的角度來看待自己的家鄉,而落下眼淚的人也越來越多。哭泣聲十分輕柔,幾乎就像雨聲一樣。
「我身體的這一團他媽的混亂。」
那張臉孔說話了,而且還是對著他說話,並告訴他說,帶來火焰是他的責任。他的。火焰,還有……還有……
「我會調查這件事,」老詹說,語氣中有著恩賜的意味。「鎮公所的丙烷槽可能放在其餘的城鎮設施那裡。至於你們的,我可就不敢說了。」
她不確定,而且也害怕與他當面對質。局面會鬧得很難看,可能還十分危險。她希望茱莉亞·沙姆韋能幫忙,還有芭比也是。現在,只有戴爾·芭芭拉有擋箭牌。
「一……二……三……如願骨!」
在外觀主要是紅磚牆的警察局與鎮公所之間,有一塊以石板鋪成、被稱為戰爭紀念廣場的地方。
那是在馬桶沒辦法沖水前的事,還衝了兩次才沖完。此刻,她坐在沙發上顫抖著,試圖說服自己,她的作法並沒有錯。
寇克斯回答,這話讓莉薩往後退了兩大步。
在寇克斯回答前,莉薩·傑米森便尖叫起來,指向天空,捂住了自己的臉。
「為什麼?她發生了什麼事?」
就算打開窗戶,房子里還是臭氣衝天。她拉肚子,廁所卻不能沖水;她肚子餓,卻無法吃下東西。她在下午五點時,試著想吃三明治——只是個無害的乳酪三明治——更別說那個三明治還是她幾分鐘前才丟進廚房垃圾桶的。她覺得十分羞愧,因為,要吞下那個三明治實在非常困難。
公爵·帕金斯肯定不會容許這種行為,派珀認為,要是他能在某個地方看見這一幕,他的遺體勢必會在墳墓里氣得冒出火來。
「不。不過據我們所知,穹頂本身就是個不可能存在的東西。」
「胡說八道。你被上帝拯救了嗎,孩子?」
「我沒事。」
「要建立更多商業區?這點子很棒,鎮上需要更多稅收,所以就在117號公路那裡建一座沃爾瑪超市吧。緬因大學的小鎮環境研究中心說切斯特塘的污水量太高了?交給公共事務行政委員開會討論就好,因為大家都知道,科學研究全是那些激進人文主義的假好人外加無神論者搞出來的東西。
「沒有。」寇克斯說。
「你在這裏幹嗎,莉薩?」茱莉亞問,走出車外。她把手舉至眼前,好遮住強烈的燈光。
瑟斯頓後悔地笑了笑:「我們全都太興奮了,只顧著玩。」
「閉嘴!」卡特說。雖然喬琪亞畏縮在他身旁,但他還是坐著,一副冷靜的模樣。他藍色短袖制服的袖口下方,手臂肌肉正微微顫動著。「閉嘴,現在就給我滾。要是你不想今晚在樓下牢房裡度過的話——」
「所以你認為,穹頂可能是具有更先進的物理學、化學、生物學等知識的生命形式創造出來的?」當馬蒂再度猶豫時,寇克斯重複了剛才所說的話,「儘管直說。」
她把杜瑪金家的方向告訴這個新組成不久的臨時家庭——那房子有個優點:要是男孩的癲癇又發作,地點正好就在凱瑟琳·羅素醫院附近——接著,在他們離開后,她在廚房桌前坐著喝了好一會兒的茶。她慢慢地喝,喝了一口,杯子放下一次,接著又喝一口,再度放下杯子。苜蓿對她哀鳴了幾聲,她認為,它肯定感受到她的怒火了。
他又聽了一會兒。
她沒回答,但卻理解他的想法。希特勒曾是個貼壁紙的工人,至少傳說如此。而老詹·倫尼則是個二手車經銷商。兩者的確相差無幾。
「我們沒有比對DNA的設備,」生鏽克說。
「她的狗想咬死我。」卡特說。雖然疼痛無比,但聲音又恢復了冷靜。
「其餘的城鎮設施?這裏還有消防局、神河路上的沙鹽堆——但那裡甚至連個棚子都沒有——這些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城鎮設施了。」
「所以,你這是在教我哪些事該知道,哪些事不該知道?」他這麼說,但卻沒有平時的火爆模樣。
那條狗依舊壓低了頭,朝前伸出前爪,不斷低吠,聲音就像是一輛馬力十足的機車正在空轉,頸上的毛足以遮住頸圈。
在最初的五十五個小時里,只有兩個成年人發作過,發作的時間都在星期一的日落時分,而發作的原因都十分明確。
「我是說外星人把穹頂架設在這裏的事。」
「強|奸就是問題!」派珀大喊,「強|奸!」
他跟在抽筋敦身後通過走廊,幾乎得不停邁出大步才跟得上他。「怎麼了?」他話里的意思更像是:現在又怎麼了?
在接送病患的遮雨棚那裡,外頭車道上站著三個人,分別是吉妮·湯林森、吉娜·巴弗萊諾,還有吉娜找來醫院幫忙的一個朋友哈麗特·畢格羅。
你就是放不了手,對不對?布蘭達坐在丈夫的辦公桌前,一面讀資料一面想著,你賺了幾百萬——甚至是上千萬——而風險越來越難控制,但你卻還是放不了手。就像猴子無法放棄食物,因而步入自己設下的陷阱中一樣。你坐擁著那些該死的財富,卻始終住在一棟三層樓的老房子里,還在119號公路賣你那些二手車。究竟為什麼?
生鏽克耐心地聽著她的抱怨,心想他可以待會再與吉妮面對面聊聊。他幾乎快到醫院了。當她抱怨時,生鏽克問她小吉米發作時是否說了些什麼。
「等一下,」席柏杜說。他朝芭比伸出彎曲的手指:「你可以處理我的手指嗎?」
生鏽克診療過的大多數孩子,都只發作過一次,之後似乎也沒出現什麼後遺症。
「可能是汽車逆火,或者有孩子在放衝天炮吧。」茱莉亞說。她也同樣一臉疲憊。有一度,當這場實驗——可以稱之為酸劑實驗吧——看起來顯然無法奏效時,芭比注意到她在揉眼睛。只不過,這依舊無法阻止她繼續用柯達相機不斷拍照的舉動。
「可惡,」她說,「可惡!說不定我得從後車廂拿我那台老柯達相機來用了。」
「明天。」她喃喃自語,閉上雙眼。兩分鐘后,她在霍伊的椅子上睡著了。此時正是切斯特磨坊鎮的晚餐時間。鎮上的一些人家,由於發電機還在運行,所以晚餐是用電磁爐或瓦斯爐煮的(也包括了那一百多份的法式雞肉特餐),但也有些人因為想節省發電機燃料,或是只剩木柴可用,選擇用火爐烹調晚餐,因而使炊煙自數百個煙囪中,飄到了靜止的空氣里。
「我們要回警察局裡了,」老詹說,用大拇指朝仍望著天空的蘭道夫與安迪比了一下。「我們會先談一會兒,接著會叫你們四個進來。等到我一叫你們,我要你們全都能說出他麻的一模一樣的事件經過。懂嗎?」
「我們會在莫頓路和——」那裡傳來一陣翻閱紙張的聲音,「哈洛鎮的交會處嘗試看看。我想應該是那裡沒錯。」
在生鏽克敲老詹家的大門前,先把手機關了起來。此刻,老詹正坐在他的書桌後方,生鏽克則坐在前頭——正好是申辦者與受理人的位置。
寇克斯說:「我知道你很擔心,女士——」
弗萊德·丹頓坐在角落的一張椅子上。他的槍放在警長辦公桌上,把槍交出去時,態度還算情願,只說了句:「我非這麼做不可——你看卡特的手就知道了。」
這肯定是個過度容易編織出的想象,但她卻幾乎確信,因而雙眼再度盈滿了淚水。
「穹頂也有可能是一種氣象學的狀況。」馬蒂說,「見鬼了,甚至是生物學的狀況——根本就是個生命體。有一派說法認為,這東西其實是某種大腸桿菌的混合體。」
寇克斯那頭靜默了一陣子。她覺得自己聽見了敲打鍵盤的聲音。接著他說:「城堡岩那裡是華氏四十七度。這樣可以了嗎?」
弗萊德仍握著槍,大步朝前走去,一把揪住派珀受傷的手臂。她肩膀上的隆起傳來一陣抗九九藏書議似的劇痛,但她卻始終看著那具她從小狗崽便開始養起的愛犬屍體。
蘭道夫警長的模樣,就像是在看網球比賽的人。最後,他總算把視線停在芭比身上:「你剛剛是在教我要怎麼做嗎,小子?」
廣場中心有個因為朝鮮戰爭時的英勇行為而被追授銀星徽章的英雄的雕像,那人是厄尼·卡弗特的父親,路西安·卡弗特。在雕像的基座上,刻有切斯特磨坊鎮在戰爭中的死難者姓名,最早可追溯至南北戰爭的時代。廣場上還有兩根旗杆,一根旗杆上的是星條旗,另一根則是上頭畫有農夫、水手與駝鹿的州旗,兩者全在泛紅的夕陽光芒中軟弱無力地垂盪著。派珀·利比像是個夢遊的人,從兩根旗杆間穿過,苜蓿則依舊豎著耳朵,緊緊跟在她右腿膝蓋後方。
「所以?」
要是用手上的數據來迎戰老詹,她有可能與他達成協議嗎?強迫他放手,藉此換取她的沉默?
她思索著這點,同時,兩人持續看著沉默而狂暴的粉紅色天空。「瑟斯頓,那個小男孩……艾登……他發病或什麼的時候,說……」
「你和你的人可以再幫我們一個忙嗎,沙姆韋小姐?」
「操你媽,你這個他媽的婊子。」他說。
「你說什麼?」
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腿,她想著,要是老詹召開緊急會議,我也不可能參与得了。
「喔,我懂了,」茱莉亞說,「這一定是火星人聽見風聲,然後氣炸了。」
「你是在開玩笑吧?」聲音十分驚訝。
當那不自然的落日紅暈總算退去時,他們兩人都沒說自己總算鬆了口氣,然而,他們的確都有同樣的感覺。
「我還有一些丙烷儲備,」他說,拍了拍賀拉斯。「我會提供你所需的任何東西——能提供多久就多久。我們得讓這份報紙保持發行狀態,我說的沒錯吧?這份報紙比起過去任何時刻都更重要,你不這麼覺得嗎?」
粉紅色的星星掉了下來,在後頭留下明亮的尾巴。
她同樣推了他一把。在遙遠的銀河系裡,苜蓿——通常它是狗裡頭最乖巧的那種——開始吠了起來。
但他並沒有說拜拜,甚至也沒昏倒。他緩緩地倒在路上不斷抽搐,看著一顆黑色彈珠浮現在紅色天空之中。那顆彈珠漲到保齡球般的大小,接著又變成一顆充氣過度的海灘球。那顆圓球不斷擴張,直到吞食了紅色天際為止。
「那幾具屍體?」老詹瞪大雙眼,「哪幾具屍體?」
弗萊德充耳不聞。就連彼得·蘭道夫露著襯衫下擺、褲子拉鏈沒拉、一隻手還拿著剛才拉屎時在看的《戶外》雜誌衝出大門,弗萊德也同樣視若無睹。他用那把警察局發放的配槍指著那條狗,接著扣下扳機。
這是因為你有些害怕,就是這樣而已。
的一聲。派珀上衣里的隆起處奇迹似的消失無蹤。
寇克斯嘆口氣,朝門形噴漆一指:「穿著防護衣的那些人,會在那塊地方塗上實驗化合物。要是我們走運的話,酸劑會腐蝕過去,接著我們就能用玻璃切割器,像是切割玻璃一樣,在穹頂上切出一個洞口。」
「不!」她尖叫,「不,我可以讓它停下!」
「看起來很漂亮,」莉薩說,閃閃發亮的雙眼圓睜著。「但也很嚇人。」

14

吉妮停下片刻,打了個足以讓生鏽克聽見的大呵欠。「——夾著屁股跑了出去。」
「你真的覺得這會有用?」芭比問。
「我又累又怕,請記住這點。」
她可以聽出他沒說出的那句話:你這個愛吵架的臭婊子?
「是肖申克監獄的,那些惡霸會對你們做的事,就跟你們對那女孩做的事一樣。」
「你的分析結果是?」寇克斯問。當他看見那名老人的猶豫時,又說,「儘管直說。」
來了,他感覺有些鬆了口氣,平靜地想著,我總算太過了,這下得說拜拜了。或許這樣也好。
「不,」他說,「我想在穹頂外側,看起來應該是白色的,但我們透過了一層灰塵與微粒物質才看到這幅景象。這是因為污染物的關係,換句話說,那改變了光的顏色。」
「現在我想先知道兩件事。第一件事,記者什麼時候才能獲准靠近穹頂報道?因為美國人民有權得知政府處理這件事的更多信息,你不覺得嗎?」
他把這裏視為他所擁有的城鎮。要是他寧可坐在哥斯大黎加的沙灘,或是住在納米比亞某棟滿是守衛的莊園里,那麼老詹的那個「老」字就可以拿掉了。要是一個男人沒有目標,就算銀行賬戶里滿滿是錢,也始終是個小鬼。
他們三人就像是在安慰對方似的抱著彼此,抬頭凝視天空。

6

他說,自己發現其中一座丙烷槽在鎮公所後方的儲藏室里,正為鎮公所發電機提供燃料,同時也提到了那座丙烷槽是儲藏室里唯一一座的事。
「他們當然這麼想,」莉薩說,手指攪著她的埃及十字架項鏈。「他們又不是會吸到毒氣或者被烤焦的那些人。」
老詹在椅子里左右晃動,雙手放在脖子後頭,望著天花板陷入了沉思。生鏽克發現,自己正盯著倫尼辦公桌上的一個棒球獎座看。底座前方的文字,是過去曾一度為波士頓紅襪隊選手的比爾·李寫的。他能看得見那些文字,是因為那側是朝外的。當然啦。這是擺給客人看的,好讓他們驚嘆不已,就像牆壁上的那些照片一樣。在棒球場的頒獎典禮中,老詹與那些名人並肩站在一塊兒:看看我的那些親筆簽名,對你們來說多麼有說服力,也使你們多麼絕望。對生鏽克來說,那顆棒球以及面向外側的文字說明,似乎正足以總結他對這間書房的不好印象。這一切只不過是做做門面,全都是為了他在鎮里的名望與權力而構成的一張空心表揚狀。
他們一直在處理這件事,當一切有望在午夜完成時,卻聽見主街那裡傳來一陣騷動。此時,他們站在一塊兒,看著粉紅色的星星掉了下來。斯圖亞特與福納德·鮑伊站在葬儀社外抬頭凝視。亨利·莫里森、傑姬·威廷頓與在高中教歷史的查茲·班德就站在葬儀社對面。「這隻是透過一層污染物來看的流星雨而已。」查茲這麼告訴傑姬與亨利……只是,他的聲音同樣畏懼不已。
她腦中的那道紅色口子裂得更開了。
芭比心想,覺得這些平民百姓就跟蘑菇一樣,只要繼續把他們拋在黑暗中,澆澆屎就好了?或許真的是這樣吧,但這想法還是讓他緊張了起來。
「他們打了瑟斯頓腹部一拳,」卡羅琳小聲說,「還叫我們『麻省佬』——我想,就技術上來說我們的確是——然後嘲笑我們。對我來說,他們嘲笑我們是最可惡的部分。他們帶著這兩個孩子的時候好多了,只是……」她搖了搖頭,「他們顯然失控了。」
茱蒂預言了這件事,他想,粉紅色的星星拖著尾巴掉下來了。
同時還會告訴他,要是他不這麼做,就會在報上讀到這些關於他販賣毒品的所有事情。
但口氣卻沒什麼威信可言。
「小心用詞,上校。」茱莉亞說,露出一絲她特有的微笑。
「消失了。」馬蒂說,「被不存在的東西吞噬掉了。」
「是她攻擊我們!」喬琪亞大喊,「這個瘋婆子攻擊我們!她爬上樓梯說了一些狗屁不通——」
在穹頂出現的前五十五個小時內,有超過二十四個孩子出現了癲癇癥狀。有些人,例如艾佛瑞特家的女孩們,是有記錄在案的情況。還有更多人沒被記錄下來。在之後的日子里,癲癇發作的頻率迅速朝完全消失的方向前進。生鏽克後來曾詢問少數觸碰過穹頂的人,比較他們觸電的經驗。第一次,你會覺得後頸的頭髮像是被電擊一樣豎起,在那之後,大多數人都會變得沒有感覺,就像是接種了疫苗一樣。
「醫院?」弗萊德·丹頓大聲抗議,「她被逮捕——」
「我們打算再嘗試別的方法。時間大概是今晚九點。這就是我要告訴芭比的事。」
「艾佛瑞特先生,我很忙。很抱歉,我現在還有別的事得處理。」
在切斯特磨坊鎮這裏,只有一名觀眾。莉薩·傑米森,鎮上的圖書館館員。她就站在一輛後座裝有牛奶箱的老式淑女車旁,牛奶箱的後頭寫著:當愛的力量勝過對於權勢的愛慕,世界就學會了和平——吉米·亨德里克斯
生鏽克沿著前廳走至屋外,太陽穴一陣抽|動。
茱莉亞往前邁出兩步。她的臉色蒼白,眼神中卻閃爍著怒火:「該死!快告訴我們你知道的事!」
「沒什麼。」寇克斯說,但聲音中有種奇怪的不情不願。
他才走到走廊的中間,抽筋敦便從護理站的轉角急奔而來。他雙目圓睜,神色古怪:「到外面來,生鏽克。」
「多謝提醒,編輯女士。寇克斯酸溜溜地說。」
「這回可不是,上校。」寇克斯說,「看來這回你困在他媽的汽車餐廳了。」
「這還是最好的情況,」芭比說,「想想帕金斯警長的心臟起搏器發生了什麼事。」
弗萊德·丹頓朝她伸出手來,而她再度把他推倒,接著便發現自己的左臂被人抓住,扭到身後。
辦公室里沉默下來,甚至就連卡特·席柏杜也在看著。芭比對派珀點點頭。她的額頭滲出汗珠,但看起來已做好準備,讓芭比打從心裏敬佩不已。
「我不知道。芭比說——希望語氣足夠和氣。」

12

莉薩緊張地拉著脖子那條銀色項鏈上的古埃及十字架項墜。她的視線從茱莉亞身上移至芭比,接著又轉回茱莉亞身上。
「我不是鎮上的官員,」他說,「但我是醫院的僱員,也是納稅人。」
「因為我沒機會說。他說,」語氣相當有耐心,沒有任何針鋒相對之意。芭比可以從回答里想象出問題的內容:
派珀低喃著:「我好想我的狗。」接著轉過頭去。生鏽克認為,等到他拿鋁箔包果汁回來時,她八成已經睡著了。
生鏽克沉著臉說。
寇克斯說,「其中特彆強調了風勢。以防要是……呃,這隻是以防萬一而已,千萬別想太多。高速氣流正朝西方吹,會一直吹到內布拉斯加州或堪薩斯州那裡,接著轉向南方,然後朝東部沿海地帶吹去,是十月下旬常見的天氣模式。」
「你才是那個要進牢房的人,」派珀說,「你們全部都是。」
穹頂之下,已不再有露珠滑落。
沒錯,苜蓿的確試著要咬死他。它的前爪刺進卡特大腿,不停上下狂扯,痛擊著卡特,這條德國牧羊犬看起來就像在騎腳踏車一樣。它把攻擊角度與撕咬深度移至卡特的肩膀,引發他的另一陣尖叫。接著,苜蓿又朝喉嚨攻去。卡特用雙手撐住狗的胸膛,在千鈞一髮時拯救了自己的氣管。
「不會的。」
生鏽克還沒回答,手機便先響了起來。他打開手機,看著上頭的小屏幕。「琳達?怎麼了?」
「說不定後天就沒事了。」
「現在?什麼也不做。我得先回醫院值班。不過呢,今晚我打算去敲老詹·倫尼家的門,叫他給我該死的解釋清楚。他最好能說出原因,而且丙烷最好還剩很多,否則後天一到,醫院就沒電可用了,甚至就連最不耗電的設施也用不了。」
「我有一隻噴火龍。」艾登舒舒服服地坐在卡羅琳的腿上說。
「不一定。」在經過短暫的猶豫后,寇克斯這麼說。
她想翻過書頁,笨拙的手卻把小檯燈撞到地上。燈光照在天花板上。安德莉婭抬頭望去,突然覺得自己飄了起來,而且速度很快,就像搭上了一座透明的高速電梯。她只有一瞬間可以往下看,看見身體依舊在沙發上,無助地抽搐著,口中冒出的唾沫沿著下巴滑落。她看見身上那條牛仔褲的褲襠有尿漬蔓延開來,心想:沒錯——我非改變不可,就是這樣。也就是說,如果我能撐過這次的話。
「不行,就是現在。你得親眼看看。」
「蘋果汁,」他說,「你今晚得喝清爽一點的東西。」
西方的落日像是一片火紅的血霧。空氣幾乎凝止不動,但燒焦的臭味依舊傳了過來。踏上階梯時,生鏽克伸出一隻手指,指向那個等他比自己先離開屋內的公僕,也就是站在他左邊的倫尼。倫尼繃著臉看著那支手指,但生鏽克並未把它放下。
老詹其實有點希望穹頂能持續籠罩這裏,至少維持一段時間。穹頂所帶來的挑戰,讓他覺得自己一定能再往上爬(當然,這也需要上帝的幫助)。首先要處理的,就是得鞏固自己對這個小鎮的掌控。為了這麼做,他需要一個替死鬼,需要一個壞人的角色。芭芭拉是顯而易見的人選,畢竟,這傢伙可是民主黨派來要取代他詹姆斯·倫尼這個領導者的人。
她猶豫了一下,想起他們是城市人。
他拿起筆來。太多事得做了。他要搞定這些事,而且盡善盡美。等到這件事結束后,他的相片說不定還能登上《時代》雜誌封面呢。
霍伊沉穩平靜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可以過一陣子再說——我也一直在等待最後的關鍵證據,好證明我的那些想法——但要是我就不會等上太久。因為,要是被圍困的情況持續下去,他就會變得越來越危險。
就連賬目部分,甚至也與科金斯那個搞笑耶穌教堂符合……如果她看到的全部屬實,那麼那其實不是教堂,而是規模龐大的神聖洗衣店,只不過洗的是錢,而非衣服罷了。那筆製造毒品的獲利金額,用她丈夫的話來形容,就是:「也許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數目。」
至少,這舉動抑制了她的緊張。
「我就在波士頓教書,」瑟斯頓說,「在愛默生學院。我還編了這一期的《犁頭》雜誌!」
他嘆了口氣。
「只有現在?這句話你還是去跟那些剛搬到鎮上的人說吧。他掌管這個小鎮已經許多年了,而我早就聽過這種說法一萬次以上了。他要麼是讓鎮民搞不清狀況,要麼就是叫大家拿出耐心。
「不算正常。」
片刻后,他覺得自己錯了,因為星星開始出現了。只不過星星的顏色不對,全都是粉紅色的。
「我先幫利比牧師拿——」
「但是你們沒用保險套。」派珀說。這是珊米告訴她的。當她看見席柏杜表情為之一綳時,便確信了此事。「你們沒戴保險套,就射在她身體里。」她不知道事情是否真是如此,卻也毫不在乎。她可以看見他們睜大雙眼,相信了她的話,並且足夠相信。「等他們拿你們的DNA來比對——」
他們離開鎮中心時,芭比還以為自己會與茱莉亞討論發生在派珀·利比身上的事,然而,他們大多數時間卻沉默不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死去的人也沒看見這幅光景,除非今晚,他們能在比這片無知的人們相互衝突的黑暗平原更為明亮的地方看著這一切才行。屍體在鮑伊葬儀社裡的,有米拉·伊凡斯、公爵帕金斯、查克·湯普森,以及克勞蒂特·桑德斯。哈斯克醫生、卡提先生與羅瑞·丹斯摩,則待在凱瑟琳·羅素醫院的太平間里。至於萊斯特·科金斯、小桃·桑德斯與安琪·麥卡因,則依舊還在麥卡因家的儲藏室中。就連小詹也是。他坐在小桃與安琪中間,握著她們的手。他的頭仍在痛,但只剩一點點而已。

8

「人家還沒承認吧?」芭比懷疑地問。
「這不是我的——」
「我們待會再談芭芭拉上校的事,茱莉亞說,」
一名身材矮壯的男子,自油罐車後方走進燈光之中。他身上穿著卡其軍服、府綢外套,還戴著一頂印有緬因州黑熊隊標誌的帽子。芭比心中浮read.99csw.com現的第一件事,就是詹姆斯·歐·寇克斯變胖了。再來,則是他那件厚外套的拉鏈,往上拉到差點就夾到他雙下巴的高度。芭比、茱莉亞與莉薩全都沒穿外套。對他們這些在穹頂里的人而言,沒有穿外套的必要。
他把自己那副滿頭大汗、面色蒼白、雙眼似乎隨時會從眼眶裡彈出來的面孔,貼近到足以讓她感受到唾液被噴在臉上的距離。「你說的所有話,都會成為你是個瘋婆子的呈堂證供。」
「你從珊米身上取了精|液樣本嗎?你可以跟那些男孩比對嗎?要是可以的話,我會一直逼彼得·蘭道夫,直到他讓他們提供DNA樣本為止。我可以不分晝夜地逼他。」
「不,但我以前也同樣覺得,我應該沒辦法活到親眼見到有人登上火星。可俄國人說,他們要在二〇二〇年的四月,派一組人登陸火星。」
「因為氣流最後會朝北方去,穿過許多城市與工業城鎮。而氣流夾帶的東西,全都被吹到了穹頂上頭,而不是被吹到北邊的加拿大與北極。現在累積的狀況,足以使穹頂變成一種濾光器。我敢說這沒有危險……」
賈奈爾發作了兩次,還有另一個叫諾曼·索亞的孩子也是,但在他們兩人的情況中,第二次發作均比第一次輕微,也沒了胡言亂語的情況。
派珀在想著可能的臨時住所時,首先想到的是離這裏很近的麥卡因家。只不過,她不知道他們是否藏有備用鑰匙。
寇克斯轉向穿著防護衣的那群人:「你們準備好了嗎?」
瑟斯頓只是搖了搖頭。
馬文·瑟爾斯看向老詹,雙目圓睜,一副張口結舌的模樣。老詹認為,這男孩看起來像是智商突然提升到了七十。不過,這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所以我有兩個問題,」生鏽克說,「為什麼供應醫院電力的丙烷槽會在那裡?剩下的又到哪裡去了?」
莉薩回頭指向東切斯特區:「我聽見像是槍聲的聲音。你聽到了嗎?」
「沒有任何人,有這個必要命令我去做我該做的事。所以,我會繼續找那些丙烷槽。要是我發現那些丙烷槽在不該出現的地方,你的事到時就會換別人來做了,倫尼公共事務行政委員。我向你保證。」
「我說過了,你不需要知道。那地方很安全,知道這樣就夠了。」
「你不能——」弗蘭克說,準備要站起身。
寇克斯走向他們,兩座位於不同地方的探照燈投射出他的影子。他指向穹頂上頭以噴漆標示出的門形區域。「我猜,這場小冒險花了美國納稅人七十五萬美金左右,其中不包含研究與開發這個酸劑化合物的費用,而只是我們把酸劑塗在上頭,做出這他媽的一切所花的費用罷了。」
生鏽克·艾佛瑞特很少會聊到超自然的事情,甚至也不太相信,但就算如此,這間書房還是給了他一種接近鬧鬼的感覺。
「你們對這件事的起因有任何想法嗎?任何想法都好?」
「我們要嘗試一種正在實驗中的腐蝕劑,是一種人造的氫氧酸化合物。腐蝕性比平常的腐蝕劑高出九倍。」
派珀牽著緊跟在她右後方的苜宿走過鎮立廣場,原本還覺得自己能控制得了脾氣,直到接近警察局,聽見裡頭傳來的笑聲為止。她從珊米·布歇那裡問清楚了每個傢伙的名字。迪勒塞、席柏杜、瑟爾斯。甚至連喬琪亞·路克斯也在,還慫恿了他們那麼做。據珊曼莎的說法,她當時大喊:上這個婊子!弗萊德·丹頓也在警察局前。他們坐在警察局的石階最上方,一面喝著汽水一面閑聊。
茱莉亞沒有回答。她掛上電話,把手機放回口袋,朝著喊叫聲直奔而去。那裡還有別的聲音。
派珀揚起了眉。
他聽了一會兒。
「把它拉開!」卡特尖叫,此刻聲音中已沒了任何冷靜。「它會把我咬死!」
他們當然會聯想到那件事,生鏽克冷冷地想,要是發現這點的話,肯定還會互相熱烈討論。這事很可能發生。
「你什麼時候回來,紅騎士?
十分鐘后,在不久前還屬於公爵·帕金斯的辦公室里,卡特·席柏杜就坐在公爵掛著的那些裱框相片與警長證書下方的沙發上,肩膀捆著剛包紮好的繃帶,手上還包著紙巾。喬琪亞坐在他身旁。席柏杜的額頭上仍冒著因疼痛而流出的大粒汗珠,但在說完那句「我想應該有什麼地方骨折了」以後,他便再也沒出過聲。
要是蘭道夫開始偵查這件事的話……但這想法實在引人發噱。蘭道夫只不過是個白痴罷了。
「你被逮捕了,你這個瘋婆子。」弗萊德說。
「試著讓我們可以出去。」茱莉亞說,「在今天稍早那場十分壯觀的失敗后,我得說,低調一點顯然是個明智的做法。」她走上前去,啰,「哈寇克斯上校——我就是那個你最喜歡的報紙編輯。晚安。」
兩名年紀較大的男子——對士兵來說太大了——從放置實驗性酸劑那裡,推著一台附有輪子、看起來結構複雜的儀器前進。這過程已反覆了三次之多。芭比猜想,那兩個老傢伙可能是國家安全局的科學家,正在做一些光譜分析之類的事,或者想嘗試這麼做。他們在測試過程中一直戴著防毒面罩,此時則將其推至頭頂,像是戴著一頂奇怪的帽子。芭比可以直接問寇克斯測試的結果為何,而寇克斯也可能會給他一個直截了當的答案,只是,此刻就連芭比也同樣感到精神不濟。
「夠了,」卡特說,「閉嘴。」
「孩子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發作了癲癇。」
「我確定這是真的,不過你要是把我甩開,我可不認為芭比會跟你說話。他對於自己的新職責是未來的典獄長這件事,有點不太高興。」

16

「沒錯。」喬琪亞說,又再度站了起來。她一邊臉頰上濺到了些可樂,此刻正沿著她過去一度慘不忍睹的青春痘疤痕流下(但有些青春痘還是堅守著不願離去)再說,。
生鏽克認為這些話的目的,主要是種手段——倫尼想貶低他,然後藉此控制住他。
她轉頭望向席柏杜的雙眼,現在裡頭已沒有冷靜,只剩閃爍的怒火。
但她知道原因。這與錢無關,而是與小鎮有關。
就這樣,派珀又想起了珊米。她覺得頸動脈又開始劇烈跳動,節奏非常緩慢,力道卻沉得很。
「我相信希特勒的敵人也說過差不多的話。他們在一九三四年這麼說,一點錯也沒有。在三六年,還是沒錯。就算到了三八年,他們也說:『現在還不是挑戰他的時刻。』當他們總算意識到時機來臨時,也只能在奧斯維辛和布痕瓦爾德集中營裡頭抗議了。」
苜蓿的頭頂噴出血霧與頭骨。它朝不斷尖叫、血流不止的女主人跨出一步——再一步——然後倒了下來。
「嗯,今晚,他就可以與主耶穌一同共進晚餐了,」老詹說,「烤牛肉、淋上肉汁的土豆泥,還有蘋果脆片當甜點。」他自己的晚餐,是一大盤史陶夫牌的微波奶油口味義大利寬面。他覺得膽固醇應該很高,不過,現在哈斯克醫生可沒辦法對著他啰嗦個不停了。
「跟我說說癲癇的事。」
艾麗斯·艾普頓坐在地板上,喂苜蓿吃著無花果夾心餅乾的碎屑。牧羊犬做出那套「我把鼻子放在你腳踝上,因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的常見動作,與她一同分享餅乾。「這是我見過最棒的狗,她告訴派珀,」「我希望我們也能有一條狗。」
艾登說出那些預言時,他還說了些別的事:每個人都在看。星期一晚上九點半,當流星雨最為頻繁時,這件事也成真了。
派珀帶著牧羊犬出門時,它仍在舔著自己嘴旁的無花果夾心餅乾碎屑。
「是你打來的,所以你就得過我這一關。多苦都得吞下去,上校。」
「我要找的是芭芭拉上校,」寇克斯說,「他現在應該要帶著那支該死的電話才對。」
「我傾向於外星人的說法。」馬蒂說。他毫無畏懼地敲了敲穹頂;先前他便已經被輕微電過了一次。「現在,大多數處理這件事的科學家都這麼認為——如果在這種我們沒辦法實際做出什麼事的情況下,還能說是在處理這件事的話。這就跟福爾摩斯的規則一樣:當你消除了所有可能性后,無論剩下的結果多麼不可能,都會是正確答案。」
她從門上的釘子處取下狗繩。苜蓿馬上站了起來,搖著尾巴,豎起耳朵,眼中閃閃發光。
生鏽克靜靜看著他,甚至連頭都沒點一下。
「為什麼——」
茱莉亞又試著要尋找其他電台,但除了WCIK爆出那句「讓我們一起祈禱」外,她什麼電台也沒找到,於是再度關上了收音機。
「他們不會開口的,」莉薩說,「我試過了。」
寇克斯敬了個禮,而芭比則回敬一個,覺得再度行軍禮的感覺,其實還算不錯。
「牧師?」馬文問,「你還好吧?有什麼事嗎?」
「『為了這個小鎮好。』他最常拿這句話說嘴了。三月那場鎮民大會根本是場笑話。要核准建造新的下水道系統?抱歉,鎮上沒有足夠稅金可以拿來用。
「這算正常嗎?」
「孩子們自己也不記得?」
她手中已不再握著狗繩,苜蓿跳向席柏杜,牙齒朝他襯衫下的胸膛與腹部猛咬,還把襯衫扯破,將他撞倒在地,並朝這年輕人的命|根|子繼續攻擊。
生鏽克揚起眉毛:「真的?我還以為你掌握了這個小鎮的一舉一動。這不就是你上次在競選公共行政事務委員時說的嗎?結果現在你告訴我,你無法向我解釋鎮上的丙烷槽到哪兒去了?我還真不相信。」
「走吧,大塊頭。我們要去提出申訴了。」
「就是這樣!」喬琪亞說。卡特再度勾著她的肩膀,她原本的疑慮此刻已完全消失,以一副挑釁的模樣看著派珀。
他抬起頭來,看見北斗七星、大熊座、獵戶座。
她的腿飛到頭上,整個人往後翻了一圈,脖子扭了一下,接著膝蓋與磨破的皮膚一同落地,最後則是腹部與胸部,這才總算停下。她幾乎快跌到了台階底部,臉頰、鼻子、嘴唇全都是血,頸部疼痛,但是,喔,天啊,肩膀才是最糟的部分,那往上拱起的模樣,就與她記憶中一模一樣。
「是世界末日嗎?」卡羅琳問。
「所以接著我就要告訴芭比,請別人接下去洗碗了。」
蘭道夫沒回答。馬文·瑟爾斯與弗蘭克·迪勒塞站在門外,看起來滿臉憂心。
芭比轉向派珀:「這是關節輕微位移——部分移位而已,不算太嚴重。我可以在你去醫院前,就把關節移回原位——」
「你好啊,沙姆韋女士。」
「你覺得不一樣?」
傻人就是會做出傻事。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但接下來說的話,的確讓茱莉亞忘了這件事。

9

「這看起來就像世界末日,倫尼先生。」他說。
「動手吧。」寇克斯說,「芭比,我建議你護送這兩位漂亮的女士,後退至少五十碼遠——」
馬文·瑟爾斯鬼吼鬼叫地大笑起來。
芭比在路上只說過一次話。那時他們才剛駛離119號公路,開始沿莫頓路狹窄的柏油路面朝西方駛去,茂盛的樹木離車子兩側十分接近。「我做的事是正確的嗎?」
她的表情變成憤怒的微笑:「不,席柏杜先生。我們才剛開始而已,孩子。」
「苜蓿會攻擊他,」她抬起下巴朝卡特一比,「是因為他把我推下台階。這一推讓我鬆開了狗繩。我的狗會這麼做情有可原,它是想在暴力攻擊中保護我而已。」
好啊,我的兄弟,她毫無邏輯地想著。
那些文字不停地在書頁上蠕動著,有時甚至還會相互調動位置,就算諾拉·羅伯茨的文筆清晰易懂,也沒有什麼言外之意,還是令她難以理解。不過,安德莉婭依舊一直試著想讀進去,一切只因為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事可做。
然而,她起身去看咖啡的狀況時,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台階上的那群「警察」又爆出另一陣開心的大笑,使她想起父親有時會讀給她聽的那些童話故事里的巨人。那些巨人總是躲在山洞中,得意洋洋地守著奪來的不義之財。接著,他們看到了她,全都安靜下來。
「你們要做什麼?」她問,「要在這裏引發另一場爆炸?」
「來看這場實驗。」芭比說,「要是有用的話,你就可以成為第一個離開切斯特磨坊鎮的人了。」
「耶穌希望我能得到更多葯,」她用同樣朦朧的聲音說,「我想要跟糖霜蛋糕一樣高。」
「什麼——」
「沙姆韋小姐,你是在展現幽默感,還是本來說話就這樣?」
不,茱莉亞想——生鏽克·艾佛瑞特才是現在鎮上最接近醫生的人。她聯絡了琳達,想要他的手機號碼,但電話卻被直接轉入了語音信箱。
「知道了,倫尼先生。」弗蘭克說。
但這些資料,依舊有個人稱「公爵」的警長霍伊·帕金斯,以及緬因州總檢察長都不得不承認的問題。為什麼「維達計劃」需要花費那麼久的時間,停留在搜集證據與數據的階段?因為,老詹·倫尼不只是頭大怪物,而且還是頭聰明的怪物。這就是為什麼他一直甘於次席公共事務行政委員這個位置,好讓安迪·桑德斯可以幫他擦屁股。
莉薩露出微笑,雖說看起來有些勉強,但芭比仍是很高興她還願意擠出笑容。「要是我離開的話,就會錯過薔薇蘿絲餐廳的特餐了。星期二晚上通常是肉餅對不對?」
在拿到蓋革計數器后——她樂於接受,甚至十分熱衷,答應從星期二早上開始勘探——茱莉亞用狗繩牽著賀拉斯前去波比百貨店。羅密歐告訴她,他倉庫里有兩台全新的彩色複印機,還都放在原本運來的紙箱里,而且兩台全都任她使用。
「要是穹頂在你利用他的時候消失了呢?」
一把魯格SR9手槍。他一面喝酒,一面看著粉紅色的星星掉了下來。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為每個人祈禱,同時希望自己能死去。由於失去米拉,他的生活跌至了谷底。或許他可以在沒有她的情況下活下去,也可以活得像是只生活在玻璃缸里的老鼠,只是,他卻完全無法接受這兩種情形同時發生。當落下的流星雨變得更為頻繁時——當時大約九點四十五分,也就是流星雨開始約四十五分鐘后——他一口吞下剩餘的威士忌,將瓶子丟到草地上,一槍射穿自己的腦子。他是磨坊鎮第一個被法律認定為自殺的人。
「你幹嗎不把我抓起來算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掛在吊腕帶上的左臂。她的左臂還在顫抖,但已經可以動了。「我確定你一定可以再把這隻手弄脫臼一次,還簡單得很。來啊。表現給這些……這些男孩們看……看你跟他們有多像。」
弗蘭克·迪勒塞放鬆了些。
「我得去警察局一趟,那邊有個或許更加緊急的狀況得處理,除非我先到那裡一趟,否則什麼都無法告訴你。我想,你最好還是快回醫院或健康中心去,利比牧師似乎出了點事。」
但這就跟她母親老掛在嘴邊的話一樣:「便宜價格只能買到便宜貨。」而在彼得·蘭道夫的指揮下——她得做點什麼才行。
「快看那些星星。」茱莉亞聲音細微地說,語氣震驚不已。她的頭向上抬起,從困惑的表情中,芭比看見了她三十年前還是個孩子的模樣。
「你有沒有這方面的信息?我想一定有,至少一定能弄得到。我想你現在應該就坐在計算機屏幕前,可以獲得任何信息,搞不好還包括我的內衣尺寸。」她停了一下,「如果你說十六號的話,我現在就會把電話掛掉。」
「沒事。」小詹說。
「這一團混亂。她說,read.99csw.com」濡濕的頭髮拂過眼睛。
「那HY-908呢?」他又對芭比與兩名女性補充,「也就是那個酸劑。」
「現在就流行瘦。」他兒子回答,露出一個空洞的微笑,甚至比他那雙眼睛還叫人不安。對老詹而言,看起來就像個微笑的骷髏頭,使他想起那個現在只叫自己「主廚」的傢伙——彷彿他過去叫菲爾·布歇這個名字的生命經歷,全都被一筆抹殺似的。小詹離開書房時,老詹著實鬆了口氣,只是甚至就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這點。
「我可以解決,不過你得先躺好。」
「沒有。」寇克斯說,但他的雙眼就像老詹與生鏽克·艾佛瑞特交談時那樣飄移了一下。
派珀返回牧師宿舍時,發現了卡羅琳、瑟斯頓與艾普頓家的兩個孩子就等在那裡。她很高興看見他們,因為這可以讓珊米·布歇離開她的腦海,至少暫時如此。
生鏽克還在努力與自己的怒火搏鬥,但這場抗爭是他輸了。「離開?我想你忘了,你是個公僕,而不是什麼私人機構的獨裁者。就目前來說,我是這個小鎮的最高醫療管理人員,我需要一個答——」
「要是真有這情況發生,你會知道嗎?」芭比問,心裏想著:我們真的在討論這個?還是我只是做夢而已?
「有個叫做吉米·威克的孩子。是他祖父打來的。你知道比爾·威克吧?」
「不行,這是上級下的命令。」
生鏽克急忙回到二十九號病房看了一下狀況。
「這是個好點子,」芭比笑了,「只是……倫尼和桑德斯有他們的警力,那我呢?」
「沒錯。」馬文跟著說,以提防的眼神看著派珀。
芭比與派珀仍看著對方。「不過要是你肯的話,我現在就得趕緊動手,以免腫得更嚴重。要是你決定等去了醫院,再由艾佛瑞特幫你處理,他們就得幫你打麻醉才行了。」他身子往前一傾,在她耳旁輕聲說,「要是你馬上就離開,他們就會開始說他們版本的事件經過,而你就再也說不了你的版本了。」
但他也說,照他的方法行事,或許會在十天內解決這事,而她不認為自己能等得了那麼久。
不過,那套強|奸的功夫,則可能是從別的地方學來的吧。
回醫院的途中,他用手機聯絡吉妮·湯林森,並問她有沒有再接到任何關於癲癇的電話。
耶穌現在看起來沒那麼生氣了,而且逐漸消失無蹤。為什麼呢?因為主廚知道了。先是粉紅色的星星會出現,再來是洗凈之火,接著,這場審判就結束了。
只要可怕的穹頂還籠罩著這小鎮就不行。所以,最好還是完全停葯。得到這個結論后,她把全部的藥丸——不只美沙酮,就連她在床頭櫃後面找到的強力止痛藥也一樣——全丟進馬桶里衝掉。
「對,我也這麼想。」芭比被他的怒火嚇了一跳。
「目前沒有而已。」茱莉亞說,「但一個星期或一個月後呢?等到穹頂讓這裏一片漆黑,你要從我們領空上方三萬英尺的高度沖洗穹頂嗎?」
茱莉亞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是在開玩笑嗎?牧師得去醫院。你能走嗎,派珀?」
「不是。回家睡一覺吧,別設鬧鐘了。」接著他想到一個點子,「不過呢,回家路上記得在薔薇蘿絲餐廳停一下。我從可靠的消息得知,他們今晚的特餐可是雞肉喔。」
多虧了發電機仍在運作——除非她能找到更多丙烷,否則可能也撐不了太久——才使布蘭達·帕金斯得以用丈夫的印表機,把那個命名為「維達」的文件夾里的文件全都印出來。霍伊整理了一堆數量驚人的老詹犯罪內容——顯然是在他死前那段時間整理的——她看著印出來的紙張,覺得這一切比用計算機屏幕看真實許多。她越是看著那堆紙,就越覺得這些數據正符合她這輩子對老詹·倫尼的印象。她一直知道他是頭怪物,只是不知道這頭怪物原來如此巨大。
一個正要對穹頂開始進行測試的老人跑了過來,雙手還抓著防毒面罩的帶子。
「回家吧。」
「女士——」說話的人是弗萊德·丹頓。他的制服沒扣上,呼吸中有著波旁酒的氣味。公爵只消看到他這副德性,肯定會炒他魷魚,炒他們所有人的魷魚。他開始站起身,而這一回,他則成了那個四腳朝天的人,臉上驚訝的表情,要是換成其他的情況肯定會十分滑稽。這種每個人都坐在地上,只有她站著的感覺很好,會讓事情容易一點。但是,喔,她的太陽穴不斷抽|動著。她把注意力放回最危險的席柏杜身上。他還是以一副讓人發火的冷靜態度看著她,彷彿她是他付錢去雜耍帳篷里看的什麼怪胎秀似的。但他得抬頭看著她,這正是她的優勢。
「等到這事結束以後,我每周向你買廣告時,肯定可以得到一個超低折扣吧。」他用食指輕敲一下鼻側,彷彿他們間有個大秘密似的。也許的確有。
小詹緩緩地搖著頭,視線卻完全停留在他盯著的地方——也就是父親的臉孔,模樣有些古怪。
而他並不是最後一個。
再說,我們也沒有精|液樣本。因為在珊米自己的要求下,吉娜·巴弗萊諾幫她沖洗過了。「我會給你一些喝的。除了實驗室那台冰箱因為要存放果汁,其餘的冰箱全都關了電源。不過,在護理站那裡還有個保冷箱。」
一輛車上印有極度危險,請保持距離的銀色油罐車正在倒車,一直到差點撞到穹頂上一塊噴漆門形標記才停了下來。一條塑料管緊緊連在油罐車後頭的閥門上。有兩個人看守著管子末端那個不比原子筆筆桿粗的管狀注射器,身上全穿著閃亮的防護衣與頭盔,甚至還背著氧氣罐。
那場惡毒的頭痛,在他兩名女友的幫忙之下,總算還是過去了,正如他早就知道的一樣。麥卡因家的儲藏室氣味並不好聞,然而,他在那裡坐著,握著她們的手一陣子后,也就逐漸習慣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那氣味。
「梅莉薩。」芭比糾正道。突然間,讓寇克斯認識這些生活在穹頂之下的人,而不是僅將其視為幾千個沒有名字的納稅人,對他來說似乎變成了很重要的事。「梅莉薩·傑米森。她的朋友都叫她莉薩。她是鎮立圖書館的館員,也是初中的輔導老師,我記得還兼任瑜伽老師。」
「大家肯定希望B計劃比A計劃有用得多。這個時間,我相信總統任命的人選,正在薔薇蘿絲餐廳里負責填飽大家的肚子,聽說今晚的特餐是奶油雞。」她能看見街道另一側的燈光,肚子叫了起來。

11

「喔,寇克斯上校,聽到你的聲音真是太棒了。」她開心地說,「你一定無法想象,在我們這個老鼠屎一樣大的地方,能接到外頭的電話有多麼開心。穹頂外的生活怎麼樣啊?」
「他是誰?」莉薩低聲問,仍扯著埃及十字架項墜。茱莉亞認為,要是她再這麼扯的話,項墜很快就會從鏈子上被扯下來了。「他們究竟在那裡幹嗎?」
但是你千萬不能馬上完全停葯,他曾這麼告訴她,你會很容易有癲癇的狀況發生。
「會不會有可能是你的小女兒在模仿大女兒。說不定……我不知道……想要爭取你們的注意?」
她推了他一把。馬文完全沒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手中還拿著他那杯汽水。他栽了個跟斗,跌到喬琪亞·路克斯的膝蓋處,雖說雙臂揮舞,但卻無助於平衡。那一刻,灑出的汽水就像一件朝泛紅天空揮舞的暗色外套。當馬文摔在喬琪亞身上時,她驚訝地大喊出聲,被撞了個四腳朝天,汽水同樣灑了出來,沿警察局門前花崗岩石板地的縫隙流躥。派珀可以聞到威士忌與波旁酒的味道。他們的可樂里加了鎮上其他人被禁止購買的東西。難怪會笑個不停。
「那星星怎麼會變成這樣?」
「普通人的生活可能還不錯,他說,至於我,」「則是生活在醜陋的那一面。你知道導彈的事嗎?」
「不是我,」芭比說,「這寶貝是鎮上的資產,而鎮上的公權力恨死我了。我可不希望跟這東西一起被逮到。」他朝生鏽克舉起紙袋。
卡特舉起手來,接著便被苜蓿咬住了手,痛苦地尖叫起來。苜蓿開始扯著他的手,就像玩心愛的破舊布娃娃一樣,差別只在於它的布娃娃不會流血,而卡特的手會。
「好,我知道了,只要確定她們兩個現在沒事就好。你確定是茱蒂?不是賈奈爾?」他又聽了一會兒,接著說,「我想這算是好消息吧。今天早上,我幫另外兩個孩子看診,他們全都短暫出現了癲癇的癥狀,很快就退掉了,甚至在過來找我看診前就好了,每個人後來都沒什麼事。除此之外,我還接到三通相關的電話詢問,吉妮也接到另外一通。這可能是穹頂能量所帶來的副作用。」
生鏽克可以感到血湧上了臉。
生鏽克沒想過這點——說真的,還真沒時間想到這點。現在,他倒是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他用頭朝紙袋裡黃色的老式蓋革計數器比了一下,「你要用那東西去勘查?」
「我得告訴你一件事,你還真是會隨口鬼扯——」
「今晚不行。要是我們處理得當,還可以在出科金斯這張牌以前,先利用一下他。」
生鏽克拍了拍派珀的右手——她的左手有嚴重的擦傷。「不能再給你葯了,」他說,「你已經開始恍惚了。」
接著開始墜落。
一幅畫面形成,而且不是太美好的那種。這麼多的新警員,這麼多過於年輕的警員,在不到四十八個小時前宣誓就職,現在就已經在外頭惹是生非了。他們對珊米·布歇與瑟斯頓·馬歇爾濫用公權的方式,並不會傳染到亨利·莫里森或傑姬·威廷頓那種老手身上——至少她不這麼覺得——但弗萊德·丹頓?托比·韋倫?也許。有可能。在公爵指揮下,那些傢伙還算可以。不是很棒,就是那種在臨檢站時,會對你說些沒禮貌的話,根本不管有沒有必要的傢伙,但勉強還算可以。他們也是鎮上的經費所能聘到的最好人選。
在東切斯特區的莫頓路上(那裡離企圖用實驗性酸劑化合物破壞穹頂的地方不遠,就算在如此詭異的粉紅色天空之下,他們的行動依舊沒有停下),曾是米拉丈夫的傑克·伊凡斯,就站在他家後院,一隻手拿著一瓶傑克·丹尼威士忌,另一隻手則拿著他仔細考慮后挑選的護家武器:
在車子前方,樹木中透出耀眼的強光,陰影則被投射在莫頓路狹窄的柏油路面上。
「這件狗屁不通的事,實在讓我難以忍受。」
「他怎麼知道這件事會發生?怎麼知道?」
他輕撫她頸側的方式,彷彿知道離別的時刻已然到來,於是,這最後的一次碰觸,便足以抵過所有。
「你的工作夥伴還真會逗人開心,上校。」
只不過,她得控制自己的脾氣。要是辦不到,就會被脾氣給控制住。
「好極了。」生鏽克說。
「有,比爾說他一直胡言亂語,好像說了什麼粉紅色星星或萬聖節的事。不過,說不定是我把他說的話跟羅瑞·丹斯摩被槍傷時說的話搞混了。大家一直在討論這件事。」
派珀坐在現今屬於彼得·蘭道夫的辦公椅上。
這一回,被推倒的人變成了她。
「所以那多少算是我的儲藏室。」他等著看老詹是否會有所回應,但這個坐在辦公桌後方的人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再說,那裡也沒上鎖。這也是個重點,不是嗎?我看見了我所看見的事,而且身為一名醫院僱員,我希望能得到一個解釋。」
弗蘭克伸手去抓狗繩,苜蓿則轉頭朝他的手指咬去,讓弗蘭克急忙抽手。苜蓿又把注意力放回那個把主人推到台階下的傢伙。它張開嘴,露出閃著白光的兩排牙齒,朝席柏杜的脖子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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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你這個蠢婊子,」卡特說,口氣彷彿是在談論天氣。「我們根本就沒到過她家附近。」
寇克斯抬頭望去。
寇克斯沒有直接回答這問題。「目前沒有任何徵兆,顯示事情會演變到那地步,不管穹頂到底是什麼東西,都只會被削弱或分解而已。除非我們破壞這東西,否則我們相信,你們會被困在這裏頭相當久。」
「我認得他們。」派珀說。
喬琪亞的嘴巴因驚慌變成了0字形,也使得卡特·席柏杜的冷靜首度為之動搖。或許是因為恐懼,不然就是惱羞成怒吧,派珀並不確定。
我會再等二十四小時。要是明晚穹頂還在,我就會帶著資料去找倫尼——帶著影印本去——叫他必須辭職,並且還得公開支持戴爾·芭芭拉。
「喬琪亞猜,你會跑來這裏鬼吼鬼叫的原因是珊米,」卡特以同樣的冷靜口吻說,「是因為珊米是這個鎮上最愛說謊的大飯桶。」
他維持坐著的模樣(因為他不想被推倒,這個懦夫),又對派珀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從耶穌那裡聽到了什麼閑言碎語,不過我們昨晚全都在丹斯摩農場,試著看能不能從站崗的阿兵哥那裡套到什麼話。那裡和布歇家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她離開時,手機正好響了起來。她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哈啰,我是茱莉亞。」
「快阻止它!」
老詹思索著這問題。他低頭看著黃色筆記本,上頭寫滿密密麻麻的筆記(還濺到了意大利麵的醬汁),但其中只有一段文字被圈了起來:報社的婊子。
「不行,我現在太忙了。」
「夠強嗎?」莉薩問,「你們的酸劑——功效很強嗎?」
看起來就像是天國崩塌下來似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可就找錯國家復讎了。寇克斯說……而芭比在他眼神里看見了什麼。」
馬文·瑟爾斯說了些話,讓他們又再度開懷大笑,引發了熱烈迴響。席柏杜以單手環抱著那個路克斯家的女孩,指尖就在她胸部旁搔弄著。
生鏽克告訴了他,就連賈奈爾提到萬聖節,茱蒂提到粉紅色星星的事也沒漏掉。
「然後我就會把這些全寫在報上。」茱莉亞大聲說,「發行量還會加倍!」
「是。這時候要嘗試主張自己握有指揮權,可以說是錯誤之至的時機。」
倫尼首度表現出不高興的模樣:「我不在乎你相不相信。我之前也不知道這件事。」但他這麼說時,雙眼往旁邊瞥了一下,像是想確定那張老虎伍茲的簽名照是否仍掛在牆上;一個典型騙子說話時的模樣。
「太棒了,兒子。真是太棒了。你現在準備好要告訴我,你把那具屍……你把他安置在哪兒了嗎?」
她想起霍伊原本要倒車駛出車道,卻又停了下來,在陽光下吻她的那一刻。她對他嘴唇的熟悉度,正如對自己的一樣,而且也深愛那種感覺。
她坐起身。生鏽克試著讓她躺下,但卻只敢推她的左肩,因此無法奏效。「我明天能出院嗎?我得去見蘭道夫警長。那群男孩強|奸了珊米·布歇。」
他又聽了一會兒,然後說,「要是你都把人抓進辦公室了,彼得,你就應該趕緊收網,抓得牢牢的。打給安迪。我會到你那邊去,我們三個一起把這事給處理掉。」
街道的另一側,薔薇蘿絲餐廳的客人蜂擁而出,其中包括了身上仍穿著圍裙、頭上頂著棒球帽的芭比。茱莉亞·沙姆韋是第一個抵達現場的人。
「誰是奧黛莉?」
芭比坐在派珀左邊的地板上,脫下一隻鞋,用雙手抓住她手腕上方一點的前臂部分。「我不知道葛姆雷教練是怎麼做的,」他說,「不過,這是個我在伊拉克認識的軍醫的方法。你先數到三,然後大喊一聲『如願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