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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毛蟲

第三篇

毛蟲

如果剛才是在做夢,這時我完全清醒了,然而,我怎樣也無法從夢中的恐懼中恢復過來。我覺得,剛才不是在做夢。一直到天亮,我都坐立不安,我不敢再上床睡覺,聽到一點聲響都會疑心是那些蠕蟲又爬過來了。對於它們,對於那些連水泥都摳得進去的爪子來說,抓破木頭門如同兒戲—就算鋼門鐵門也阻擋不了它們;但是,隨著美好的白天重新回來,我的恐懼消失了。輕柔的風聲再次使我覺得心安。不管那些無名的恐懼是怎麼回事,它們都已經平息了,不會再讓我感到驚恐。天亮了,一開始沒有顏色;隨後變成了鴿灰色,隨後,火紅的亮光布滿了整個天空。
這時候,下面二樓的整個樓梯平台已經鋪滿了爬來爬去的蠕動著的毛蟲,它們連平台也蓋得都看不出來了。通到起居室的房門關上了——昨天夜裡我就是在那間起居室里看到了卧室里的毛蟲。那些毛蟲正在不斷從門縫裡鑽出來,一條又一條,從鑰匙孔里鑽出來,噼噼啪啪落到地上。這些毛蟲擠得很長,就像一根線一樣鑽過門縫和鑰匙孔,但是一出來就恢復了原樣,變得圓滾滾,身上布滿了疙瘩。這些毛蟲,有些朝那邊通向上面走廊的樓梯爬去——走廊盡頭是英格利斯的房間,另一些則在通向我這邊的大樓梯靠近平台的這面往上爬。總而言之,我下樓必經的樓梯平台上密密麻麻鋪滿了毛蟲;我無路可走了。一看到這種可怕的景象,我嚇得渾身冰涼,一動也不能動,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當時的感覺。
我就這樣又驚又怕地看著它們,那些毛蟲好像突然意識到了我的存在,至少它們的嘴都轉向了我這邊。緊接著,它們紛紛從床上掉下來,扭動著身子向我爬過來。我一下子像被魘住了一樣,呆立不動,但是緊接著,我飛奔著跑回了卧室。我還記得自己當時光著腳踩在大理石樓梯上冰涼的感覺。
「它那些腳實在是古怪,」他說,「它們像是螃蟹的鰲。螃蟹在拉丁文里叫什麼?哦,對了,叫『坎色』(cancer在英文里是癌症的意思。)這種蟲子挺罕見的,那麼,我就給它命名為『英格利斯坎色』。」
我走進餐廳,看到我要找的那本書就在旁邊一張桌子上。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那個沒人住的卧室開著門,一道奇怪的灰色光亮從裏面照出來,那既不是晨光也不是月光。我往屋裡張望。一張床正對著門,這是一張有四根柱子的大床,床頭掛著花毯。這時候,我看到那灰色的亮光是從床上發出來的,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從床上的什麼東西上發出來的。
斯坦利家人有個很好的規矩,每個人都可以高興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進早餐。這一來,我到吃中飯的時候才見到其他同伴。
吃過午飯之後,我們在花園裡漫步,或是在海邊坐坐,這樣過去了一兩個小時。當斯坦利和我一起去小路那邊的水池(也就是我把盒子連同毛蟲都扔進去的九-九-藏-書那個水池)洗澡的時候,一定已經是四點左右了。水池裡的水又清又淺,在水池底部,我看到了那個白色的紙盒。盒子已經被水泡散了,成了幾張紙。池中心有一個大理石的愛神丘比特雕像,泉水從愛神腋下夾著的酒囊里噴出來。就在愛神的一條腿上,爬著那隻毛蟲,這看上去又奇怪又讓人難以置信:它一定沒有被水淹死,而是從那個破了的牢籠里逃了出來,掙扎著上了岸。它離水只有一臂之遙,在那兒轉過來轉過去,就像是在吐絲作繭一樣。
到最後,所有這些毛蟲開始統一行動,在通向英格利斯房間的樓梯上,它們越聚越多。接著,就像是一股股怪異的肉的浪潮,它們沿著走廊洶湧而去。就著從它們身上發出的黯淡的灰色光亮,我看到這浪潮的前鋒已經到達英格利斯的房門口。
我說到的這座卡斯卡納別墅,可以稱得上極華麗完善的建築之一,然而,如果它現在還聳立在那裡,那麼對不起,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我說這話絕對可信——能夠誘惑我再次踏進這座宅子一步,因為我深信,這是一座極端恐怖而又不折不扣的鬧鬼的房子。儘管大家都會說鬼,但大多數鬼並不會有什麼危害。它們的樣子也許十分可怕,但是,它們通常去拜訪的那些人在受點驚嚇之後也就不會有什麼事了。另一方面,這些鬼說不定還十分友好,會給人帶來好處呢。但是,卡斯卡納別墅里的那些東西不會帶來什麼好處,要不是我遇上它們的時候情況稍微有些不同,我相信,我的下場不會比我那位朋友英格利斯好多少。
原來,床上爬滿了大毛蟲。
「怎麼,這不又是原來那條『英格利斯坎色』嗎?」英格利斯一眼看見了那條毛蟲,他哈哈笑著說:「它那麼急急忙忙地幹嗎呀?」
當天午飯之後,斯坦利太太帶著我在房子里到處轉,同時還向我介紹房子的情況。一路走著,她講到了二樓那間沒有人住的卧室,它和我們吃午飯的房間相通。
「我們就讓那間房空著,沒有人住,」她說:「因為你知道吉姆和我在另一側有一個很可愛的卧室和一個梳洗室。如果我們用這個卧室的話,我們就得把剛才吃飯那間房改成梳洗室,再到樓下去吃飯,不過,事實上,我們在這邊還是留下了一套房間,亞瑟·英格利斯如今就住在裏面。我記得——你看我的腦子不錯吧——你曾經說過,你在一座房子里,住得越高心情越好,因此我讓你住這房子的最高一層,也就沒讓你住剛才那間卧室。」
他把鞋子上的毛蟲抖落到小石子路上,然後,一腳踩在它身上。
「不,我不認識這種東西,」我說,「不過,它看上去非常噁心,你打算把它怎樣呢?」
我的早飯是在陽台上吃的,上午寫寫信,再做點別的事,這樣一直到吃中飯。事實上,我下樓吃中飯很遲,等到我下去,其他三位已經在吃了。在我的餐刀和餐叉之https://read.99csw.com間放著一個厚厚的小紙盒,我一坐下來,英格利斯就開口了:
「是在卡斯卡納別墅里得的?」我問道。
晚飯後,我們很早就上床睡覺了。我一邊上樓,一邊已經在打哈欠,我覺得困極了。我的房間非常熱,於是我把所有的窗戶全都打開了,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夜鶯動聽的歌聲也傳了進來。我很快就脫掉衣服上了床。但是,我原來雖然覺得非常瞌睡,這時卻不知道是怎麼了,異常清醒。不過這樣醒著躺在床上很舒服:我一動不動,就那麼靜靜地聽著夜鶯的歌聲,看著如水的月華,心情好極了,後來,我可能終於睡著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許就只是一個夢。總之,過了一會兒,我覺得夜鶯停止了歌唱,月亮也落下去了。我還覺得,也說不出什麼原因,我覺得我將徹夜難眠,還不如找本書來看看。我一下子想起來,我把一本自己很感興趣的書放在二樓餐廳里了。於是我從床上起來,點亮一支蠟燭,下了樓。
六個月之後,我在英國一間鄉村宅院里遇到了斯坦利太太。我們談了很多事情,最後,斯坦利太太說:
「我沒聽到過他的什麼消息。」我說。
「噢,我要把它保存起來,」英格利斯說,「它已經開始吐絲作繭了。我要看看將來從繭里出來的是一種什麼樣的幼蟲。」
〔英國〕愛德華·弗里德里希·本森
我一衝進房間就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直到這個時候——這時我當然徹底清醒了——我才發現,我正站在自己床邊,嚇得渾身上下直流冷汗。關門那砰的一聲還在耳畔迴響。不過這也很平常,如果剛才我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看到那些可怕的蠕蟲在一張大床上爬來爬去,或者「噼啪」一聲輕輕落到地上,那麼,這一切引起的恐懼也不是一下子就會停止的,到這時仍然會心有餘悸。
一個月之前,我從一份義大利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我曾在那裡住過的卡斯卡納別墅被拆掉了,它的原址上正在建造一個什麼大工廠。這樣一來,也就沒有什麼理由讓我不能寫下那些事:我在上述那座別墅里某一個房間、某一座樓梯平台上親眼見到的(或者是想象我見到的)那些事,以及隨後發生的事。隨後發生的事情與我所經歷的可能有關,也可能無關,這就隨讀者去想了。
「太可怕了,是嗎?」斯坦利夫人接著說,「我感覺到,我不能不感覺到,他這個病是……」
聽了這番話,我心頭的確曾掠過一個疑問,它模糊得就像那個讓我不舒服的預感。既然沒有什麼必要解釋,斯坦利太太為什麼又說這番話來向我解釋呢?於是我一時之間有個想法,那就是,這間沒人住的房子是有什麼事是需要解釋一下的。
由於地中海地區那種潮濕悶熱的南風,整個下午的空氣越來越凝重。這天夜裡,我睡覺的時候又覺九九藏書得睡意很濃,但是,在睏倦之中我又意識到,而且比以往更強烈地意識到這座房子里有什麼東西不對頭,有一種危險已經近在咫尺。但是我一上床,馬上就睡著了,然後,我也不清楚過了多長時間,我醒來了,或者說做夢覺得我醒來了。然後,我覺得我必須立刻起來,要不然我就要太遲了。這時候(或者是在夢中,或者是醒了),我躺在那裡,和這種恐懼鬥爭,要說服自己,這隻是由於受濕熱的南風影響,而我的神經又太緊張的緣故,但是,與此同時,我心中的另一部分又很清楚,每耽誤一秒鐘,這種危險就更增大一分。到最後,這后一種思想佔了上風,簡直難以抗拒。我猛地翻身下床,穿好上衣和褲子,走出我的房間來到外面的樓梯平台。我一出來就立刻發現,我耽擱得太久了,現在已經太遲了。
在這整整六個月中,我沒有一天不想到我在卡斯卡納別墅里夢見的那些東西,我怎麼也忘不了那些夢(或者隨便你們把它稱做什麼東西)。
我一次又一次想大聲叫喊,來警告英格利斯,但每次,我都害怕它們聽到聲音會轉而聚到我這邊的樓梯上來,由於驚嚇,我也發不出聲音。而這個時候,那些毛蟲用原先從二樓起居室的門裡鑽出來的那種辦法,從英格利斯房間的門縫、鑰匙孔往裡鑽。而我仍然站在原地,做著無效的努力,拚命想叫醒他,想叫他趁還來得及的時候趕緊逃走。
接著她把情況告訴了我。在這一年前,那如今沒有人住的卧室發生過致命的致癌事件。自然,她也就聽從最好的勸告,也就是認為,最謹慎的辦法莫過於讓那間卧室空著,不要再讓人在裏面睡了,她還把它徹底消毒,重新粉刷了。然而……
房子的最底層,三面圍著寬闊的柱廊,柱廊頂上是二樓一些房間的陽台。一座寬大的灰色大理石樓梯,從門廳通向二樓一套房間外面的一座樓梯平台,這套房間共有三間,兩間是大起居室,一間是卧室。卧室空著,沒有人住,兩間起居室則在使用。大樓梯從這裏繼續通向二樓,這裏又有一些卧室,我就住在其中一間。而在二樓樓梯平台的另一邊,再上五六級樓梯就到了另一套房子,我上面提到的亞瑟·英格利斯就住在那套房子里,他是一位畫家,那裡有他的卧室和畫室。就是這樣,我的卧室在最高一層,它外面的樓梯平台既通二樓的樓梯平台,也可以再上幾級樓梯到英格利斯的房間。邀請我到別墅來作客的是吉姆·斯坦利夫婦,他們住在房子的另一側,他們那些僕人也住在那邊。
對我所做的夢可能有影響的第二件事是這樣的。
「你為什麼這麼說?」她問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座別墅坐落於一座長滿聖櫟樹的山岡上,這個山岡離義大利的度假勝地里維埃拉不遠。從別墅望去,可以看到湛藍迷人的大海,後面是一片灰綠色的栗樹林,這片栗樹林向山上延伸,然後取而代九*九*藏*書之的是松樹林,和栗樹林相比,松林的顏色就要深得多,它們布滿山頭。別墅的四周是花園,盛開著仲春的鮮花,香氣四溢。帶著鹹味的海風吹來,送來了木蘭和玫瑰的芳香,這股香氣如溪流般漂進別墅里那些清涼的房間。
我和他正並排站在水池邊的小路上,這時,那條毛蟲上了岸,一路爬過來,到了離我們大約一英尺的地方停下來了,又開始轉過來轉過去,好像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才好。最後,它像是拿定了主意,爬上了英格利斯的鞋子。
斯坦利夫人看著我,顯得十分驚訝。
這些毛蟲身長一英尺甚至更多,它們在床上爬來爬去。它們的身上發出微弱的光,正是這些光照亮了房間。不過。它們的腳不是普通毛蟲的吸盤式的,而是一排排螃蟹一樣的鰲。它們用那些鰲夾住什麼,然後把身體向前滑去。看顏色,這些可怕的昆蟲是灰黃色的,而且全身上下布滿了不規則的疙瘩。這些毛蟲起碼有幾百條,因為它們在床上堆成了一座蠕動的金字塔。有時候,一隻毛蟲落到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地板是很硬的混凝土質地,但是,在毛蟲們的鰲腳下,就像是油灰,然後,它重新爬上床去,跟它那些可怕的夥伴們擠在一起。它們看上去沒有臉,但是,身體的一頭有一張嘴,它們向旁邊張開來呼吸。
「這麼說,神秘學學者並不喜歡明顯的事實,」他說,「我可憐的毛蟲。」
「請你看看盒子裏面的東西吧,」他說,「既然你對博物學那麼有興趣。昨天夜裡我發現這個玩意兒在我的床罩上爬,我可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我想,在打開盒子之前,我希望見到的和我實際上看到的是同一種東西。在盒子裏面,有一隻小毛蟲,顏色是灰黃的,長著奇怪的環狀疙瘩。它極其靈活,繞著盒子急急忙忙地從這邊轉到那邊。它的腳不像我從前見過的任何毛蟲,它們就像是螃蟹的鰲。我看過之後把盒蓋重新蓋上。
「你沒聽說?他患上癌症了。醫生甚至認為沒必要動手術,因為他的病沒法治了。癌已經擴散,醫生是這麼說的。」
五月中旬一個陽光燦爛的中午,我來到這幢別墅,正好趕上午餐時間。花園裡五顏六色,香氣撲鼻,我在酷熱炙人的陽光中從小碼頭長途跋涉來到這裏,心裏覺得很高興。只是一踏進這座冰涼的大理石別墅,我就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頭。這種感覺,我可以說,非常模糊,然而卻又非常強烈。我記得,我一進門廳就看到桌上有我的信,我馬上斷定自己的這種感覺來源於此:我確信有什麼壞消息在等著我。然而,我把這些信拆開看了,它們卻一點兒也沒有證實我不祥的預感,反面向我報告了不少好消息。我這種不祥之感照理應該消除了,但我還是覺得不安,在這清涼芬芳的屋子裡,我仍然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我們的談話馬上又轉到別的話題上去了。我之所以詳細記錄這些瑣碎的事情,只是要九*九*藏*書把可能與神秘問題或毛蟲問題有關的一切都記錄下來。在我把盒子扔到水池去的時候,我有點糊裡糊塗的,原因只有一個,而且十分簡單:盒子里的東西和我昨天夜裡看見的完全一模一樣,昨天夜裡它們在那間沒人住的房子里的床上擠成一團,堆成金字塔形狀,如今卻縮小了。不過它是有血有肉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血肉,反正有著普通毛蟲的結構——這本來有可能讓人不去想那些東西和鬼怪有關,也就不該再覺得昨天夜裡的情形多麼恐怖。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它只是讓我覺得,昨天夜裡在沒人住的那間卧室床上蠕動的那座金字塔更可怕更真實。
「它最喜歡我,」他說,「可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我喜歡它。既然它沒給淹死,我想也許可以……」
英格利斯哈哈大笑。
我重又打開盒蓋,看到它這麼急急忙忙地轉來轉去,確實是在開始吐絲作繭了。這時,英格利斯又開口了:
我費勁地說這件事,是因為它也許說明我在卡斯卡納的第一夜為什麼會睡得那麼不踏實。我的睡眠一向都非常好,上床時只要把燈一關,等到再把眼睛睜開,肯定已經是第二天的大白天;這件事也許還可以說明,為什麼在我確確實實睡著了的時候,還會逼真地做那樣的夢,這樣的夢我的確從未做過,甚至連想都沒有想到過(如果我親眼看見的東西的確是夢中所見的話)。不過除了當時那種不祥的預感之外,那天下午我還聽到了一些話,這些話對我當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可能也會有影響。我可以說說這些事。
吃晚飯的時候,我們東扯西拉,一下子談到了鬼。英格利斯堅信不疑地說,任何可能相信超自然現象存在的人都不應該被稱作傻瓜。這個話題也就到此為止了。我想來想去,想不出接下來又說了什麼可以記住的話。
「我想我都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你了,也就是從我得到英格利斯的可怕消息之後。」
我看著它,這時候我又覺得,它跟我昨天夜裡看到的那些毛蟲一模一樣。它看著我,馬上掙脫身上裹著的絲,從大理石愛神腿上爬下來,落到池子的水裡,開始像條蛇一樣一扭一扭地徑直向我游過來。它的速度快得出奇(毛蟲會游泳對我來說可是件新鮮事),一轉眼,它已經游到了池邊。就在這時候,英格利斯過來了。
最後,過道完全空了,毛蟲全都不見了。直到這時候,我才第一次感覺到,光著腳站在大理石樓梯平台上非常冷。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東方的天空,晨曦開始降臨。
就在這個時候,我腦子裡突然想起了昨天夜裡見過的,或者說是昨天夜裡在夢中看見過的東西。他的話里有些內容給了我一些提示,昨天夜裡的恐懼和這一切聯繫在一起。我急忙拿起盒子向窗外扔去,連同盒子里那隻小毛蟲。窗外是一條小石子路,再過去是一個水池。盒子落到了水池中央。
讚揚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