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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浪漫的代價

第六篇

浪漫的代價

「把你帶走。告訴這位女士,如果她希望看到你活著回來,最好是別給警察局打電話。」
「這叫什麼選擇?」我嘟囔著。針頭穿過我的襯衣,捅進我的胳膊。我沒掙扎。
「只有四個星期呀。」
「像是一輩子。」
「還好。有點寂寞。」
時間過得真慢。他們讓我吃飯——一個放在紙盤裡的三明治,還有一杯速溶咖啡——飯後準備出發。我被領著下樓。這次我使勁數著樓梯的級數。似乎是四樓,但我斷定我們下到了地下室。那就是說他們關我的地方是三樓。
「等天黑了我們就帶你出去,然後找個合適的地方丟下你。別擔心,我們不會傷害你。」
他們帶著我行駛了大半個鐘頭,至少我自己感覺有這麼久。汽車終於在路邊停下,我被推出車外。我扯開帶子,摘下眼罩,汽車早已經看不見了。
「紅寶石!」
他們領我進了一幢樓房,往樓上走。我仔細聽腳步聲,但什麼也辨別不出。我們最後大概是進了一套普通的寓所,我也只能這麼猜想了。地板光光的,沒有地毯,關我的這間屋裡似乎也沒有床。「你用睡袋。」對我說話的是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如果你妻子付了東西,你在這兒就不用待很長時間。」
他給我戴上眼罩,我什麼也看不見了。接著他命令我躺到兩排座位之間的空地上,又用一條毯子蓋住我。我估計我們行駛了大約半個鐘頭。但是葯勁兒發作,弄得我迷迷糊糊,實際上也許是一個鐘頭。集中精力判定方位根本就不可能,甚至連我們是否駛過了二號鐵橋,開出了曼哈頓區沒有,也判斷不出。
「他們把我放了。我沒傷。對,我妻子送去了贖金——以後我告訴你全部經過。喂,立刻給警察局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在」——我盯著路標——「九十八大街西區116號電話亭里。」
「你的一個情人。」我試探著說。
「你真惹人喜歡。」
「你是說我可以走了?」
這怎麼可能呢?
早飯後他們又給我打了一針,整個白天我都迷迷糊糊,時醒時睡。因為眼睛被矇著,不可能知道什麼時候白天結束黑夜到來。一次我醒來后,大聲問幾點啦。拿左輪槍的人走進屋子,告訴我天快黑了。還說他的夥伴已經去取寶石,他在等消息。
「我的天哪,傑弗!他們要什麼?」
「想我們。」
「鎮靜一點,瓊。如果你完全按照他們說的去做,我就沒有危險。記好,千萬別通知警察。」
他頭上套著長筒襪似的面罩,拿著一支小左輪手槍。他後面還有個男https://read.99csw.com人,也戴著面罩,手裡的傢伙很怪,平端著,像是一把短筒獵槍。
「我猜不出。」
這是住宅區的某個地方,靠近河邊公路,可我弄不清精確的位置。我戴著手銬,勉強往前走。在角落裡我找到了一個電話亭。兜里還有硬幣,我給瑪莎撥了個電話。
幾個星期之後,我又提出要去紐約辦些事,瓊便暗示她了解我和瑪莎的關係。「又去紐約?你這次最好離那位顧客遠一點。」
當然,我妻子瓊不知道瑪莎·佳迪絲。她以為我到紐約總是住在一個當兵時的老朋友家裡。她或許有疑心,但從沒表示過。這樣可能更好。有了瑪莎,並不意味著我對瓊的愛減少了。瓊是我妻子,是我兩個孩子的母親。這是我的家庭生活。
「當然有用。殺你警戒後人。不殺你,將來所有的人都會找警察來和我們作對。」
有人從我手裡接過話筒,然後是清晰的講話聲,「我們不再跟您聯繫,邁克爾斯夫人,所以,請注意聽仔細點。」他講述了整個安排,包括她第二天坐什麼飛機和放置包裹的地點。「有一個裝衛生紙的廢紙簍。你用幾張衛生紙包成包裹,丟在簍里,然後迅速離開,搭乘下一班短途飛機返回波士頓。」
於是我同喬治·富蘭克林通上了話。我告訴他我已被綁架,並強調說絕不能驚動警察。他是那種一天到晚都擔驚受怕的人,這一下完全把他嚇壞了。
電話斷了。但我覺得他仍然站在電話前,沒有走。「我們現在就給你的經理人打電話,把事情辦妥。我們可不希望發生意外。」
我靠在電話亭邊等著,毫不理會過路的人。直到警車來到。
「好了,跟這位女士說別去報告警察。你大概不希望這件事出現在報紙上,因為你是在女朋友家裡遭到綁架的,對吧?」
聽到我的名字從這個人嘴裏說出來,我一陣冷戰。這不是無預謀的搶劫。他們跟蹤我並且找到了我。在這猝不及防的一瞬間,各種念頭一齊湧進我的腦子裡。難道瓊知道了我和瑪莎的事,找人來殺我?不會,那也太離奇了!
「我——不。」注射的藥物已經開始起作用了,我轉向瑪莎。「我會很快回來的。別報告警察。」
「天哪,傑弗,你在哪兒?昨晚以來我都快瘋了!」
「您丈夫會通知經理人,安排好一切的。您只需包裹一下就行了。」
我暗中摸了摸牆壁,很想留下一點痕迹以後好辨認出來。但牆壁油漆得十分光滑,污點一定很容易被發現,被擦去。我手裡只有https://read•99csw•com一隻裝橘子汁的玻璃杯。
「綁架!我沒有任何——」
「好吧。」他重複道。
過了一會兒,他們開始撥電話。一次就通了。話筒塞到我的手裡,裏面傳出瓊疑惑的嗓音。「傑弗?怎麼啦?」
後來,我聽到寓所的門開了,接著是低低的交談聲。我感到呼吸都很吃力。我知道每時每刻都有可能射來一發子彈,或者是被注射一針毒藥,從此再也醒不了。一瞬間我想起了瑪莎倒在地上癱作一團的樣子。還有瓊。她帶寶石飛往紐約了嗎?她真的會關心我的死活嗎?讓她攜帶寶石可靠嗎?她正好可以甩掉我,做一個有錢的寡婦,用二十五萬美元去開始一種新生活。
「那兩天對我也同樣枯燥乏味。」我說,並且第一次考慮起離開瓊娶瑪莎為妻的可能。我不知道男人們是否娶他們的情人為妻。
隔了一會兒,我抬起戴著手銬的腕子,碰到了蓋住我雙眼的眼罩。我一直想冒險偷看一下四周。我發現寬大的帶子十分牢固,便重新垂頭喪氣地靠在牆上。
我又回到戈雷默西公園,又回到瑪莎的懷抱里。我命中注定是屬於這個地方的。唯一不同的是我這次帶了手槍,以防備可能出現的任何意外。
「傑弗,親愛的,」她那熟悉而甜美的聲音傳了過來,一隻手輕柔地觸摸著我的面頰。「隔了這麼久才見到你!」
「你最好祈禱那兒沒有警察。」他說。
「我——我想我不可能那麼快就得到寶石。」我聽到話筒里瓊的聲音。
「毫無必要。只要照您聽到的去做,明晚他就會獲得自由。否則,他就完了。」
「好吧。」聽上去他很不情願。
如果她想那麼做,該有多麼容易呀。
這是帶左輪手槍,愛說話的那一個。「你妻子帶來了寶石,」他說。「一切都符合事先的規定。今天你走運了。」
「你們要什麼?我不是個富人。」
「別開玩笑了!」她通過對講器問外面是誰,沒人回答。鈴還在響。「也許他們找別的房客。」她說完,惱怒地把門打開。
瑪莎坐在地毯上,驚恐萬狀,像要縮成一團。「傑弗,他們要幹嗎?」
他們把我推出門,往電梯入口走。我還寄希望能有人看見我們然後拉響警報。
「可是你們殺了我有什麼用呢?」
「這可不是開玩笑,喬治!」
「我給你寫過信。」
我知道一切都經過了周密的策劃。「你們要多少?」我終於問他們。
「那也不是我的錯呀。」
「價值二十五萬美元的沒有雕琢過的紅寶石。」
按照以往的習慣,頭一九-九-藏-書頓飯就在她家裡吃。瑪莎是烹凋高手。這天晚上,我們坐在窗邊用餐,她一邊為我講述這個地區的歷史。
做|愛時總是口渴,我先去廚房找杯水喝。我喝完水,正要把玻璃杯放進洗碗槽里,卻無意中看到杯底上有兩道粗糙的划痕——「mj」。
我對於周圍的一切一無所知。我所能聽到的只有偶然傳來的街上的嘈雜聲。我坐在地上吃著簡單的早飯,感到就像是在另一個星球上。我知道屋裡有個人在監視我,由於他不講話,我猜準是那個拿短筒獵槍不言不語的傢伙。
「二十五萬塊錢的寶石!」他抗議道,「我們到哪兒去弄那麼多的寶石呀?」
我對警察局說我走訪顧客時遭到綁架。大概是理由不夠充足,警方沒有為我保守秘密,瑪莎受到了採訪,報紙還登出了照片。回到波士頓時,瓊向我問起瑪莎。也許她有所懷疑,可她沒有追究。我躲了起來。我太累了。報紙對這件事興趣十足,一星期之後,有關報道才漸漸少了。我讓喬治去保險公司查詢,看看我們有哪些項目保了險。我認為這是一樁盜竊案,保險公司應該賠償我們。
我聽到她尖叫,聲不大,接著聽到她絆倒在走廊的地毯上。我從椅子里站起來,穿過房間,朝她走去。這時我看到走廊上有個男人。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是誰?」我彎腰去扶瑪莎。
「你覺得他們會抓住綁架你的那兩個傢伙嗎?」
我聽到有人走進屋子。
「住口!」第二個人用獵槍瞄準我。第一個人掏出一個皮下注射用的針管兒,上面是閃亮的針頭。「這不會傷害你,也不會使你昏倒。只會使你稍有一點兒迷糊,好老老實實跟我們走。當然,也可以把你砸昏過去。請挑一種吧。」
「你真可以寫一本書了。」我無心學習這類知識,而她似乎要滔滔不絕地講下去,便半取笑地說了一句。
那人用手槍點著我。「你被綁架了,先生。別反抗,按吩咐的去做,不會受到傷害。否則,你將白白送命。」
玻璃杯口徑很細,杯壁上刻著花紋。我無法判斷花紋刻得是否精緻,但我估計他們多半不會把這杯子扔掉。這是我留下記號的唯一機會了。我等著,直到我聽見那人走出屋門。時間短暫,我一口喝乾飲料,翻過杯子,用我的鑽石戒指在杯底劃上兩個字母「mj」。當然,我看不見是不是成功了,只能摸出一點粗糙的痕迹。可能刻得不夠清楚;也可能刻得太顯眼,他們立刻就會發現,把它扔掉。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四個星期才一封!九九藏書
瑪莎·佳迪絲是我的情人。遺憾的是,按現在自由開化的時尚,「情人」這個字眼已經快沒人用了。可她確實是我的情人。我們的感情一天天在發展,已經快要發展到我替她付那整套公寓房租的地步。我每月都到紐約來,沿著四十七大街檢查珠寶零售商的生意,或者在麥迪森大街北部的一些小店鋪中核對古珍珠,這時,她就總是在家裡等著我。
「對我們來說夠富的了。我們了解你全部的珠寶生意。」
田傑譯
「大概不會。除非他們把事情重干一遍。」
「想什麼呢,傑弗?」
他不回答,走出屋去。
我在前廳掛好上衣,把公文包丟在旁邊的椅子里。然後,我久久地吻她。「真像隔了一輩子。」我說,「過得好嗎?」
她正要回答,門鈴響了起來。「會是誰呢?」
藥力漸漸消失。我真想勸勸他們。「喂,我這枚鑽石戒指值兩千美元,給你們,還有我的表和錢包。讓我走吧。」
她拍著我的肩膀。「別去想它了。來,上床吧。」
宋毅
這場噩夢發生在五月的一個星期一。那天下午,我走下從波士頓飛來的短途飛機,叫上一輛出租汽車,直奔瑪莎的家——那套位於三樓,能俯視戈雷默西公園的公寓。天空晴朗,我的情緒極好。我可以和瑪莎一起度過兩個夜晚。但願這次在生意上也碰到好運氣。其實,這趟紐約之行並沒有大買賣要做,不過是業務上的例行公事。
〔英國〕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斯
「真高興你回來,」瑪莎說著,輕輕地吻我。「我覺得那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兩天,傑弗,不知道你在哪兒,又不敢向警察局報告……」
「什麼!」
我儘力讓聲音保持平靜,「別激動。我被綁架了。」
「明天先由你妻子給經理人打電話轉告你的指令。如果經理人不交出寶石,你自己再跟他通話。你妻子將按照我們說的把寶石包好,明天下午直飛紐約。包裹留在機場的女廁所里,然後你妻子搭乘下一班短途飛機返回波士頓。等寶石安全地落到我們手裡,警察也沒來找麻煩,你就平安無事了。」
「我是邁克爾斯。」說話時我感到很吃力,「你們要幹什麼?」
「一八三〇年時,這兒是個農場,農場的主人叫塞繆爾·魯格拉斯。」她放下咖啡,開始吃甜點心,「後來他從農場中劃出了一部九*九*藏*書分,修建了這個公園。房子大多建於一八四〇年左右;從南面數第四棟,是一八四四年紐約市長詹姆斯·哈潑的家;四十年以後,差點兒當上總統的塞繆爾·蒂爾登住在第十五棟里;大畫家埃德溫·布思住在第十六棟。」
「到後排座去,」那人命令道,「別耍滑頭。我們不想在就要放你走時向你開槍。」
「我能跟我丈夫談談嗎?」
「只要你規規矩矩,我們不會傷害他的,女士。否則他可就沒命了。」
「無論如何要搞到!從特別賬號中提錢,去買寶石。市面上貨很多,沒問題。」
這話讓人挺放心。可當你兩眼漆黑手也被銬著時,什麼話都顯得差點勁兒。那話不也同樣可以理解為把我帶出去丟進河裡嗎?
「傑弗!」
「離開她!」拿左輪槍的人喝道。他的聲調嚴厲,帶有強制性。「你是傑弗·邁克爾斯,對嗎?」
「我們要的賭注比這大得多,邁克爾斯。待會兒我們就往波士頓打電話,把我們的條件告訴你妻子。」
瑪莎和戈雷默西公園的公寓,是我的另一種生活。
他們把我擋在一邊,直到看見電梯裏面沒人,才用槍推我進去。到了底層,他們帶我從後門溜出去,上了一輛早等在那兒的小汽車。我坐在後排座位上,持左輪槍的人坐在我旁邊,「從現在起必須蒙住你的眼睛。如果你扯開蒙布偷看,無論你看我們、看車子,或是看去哪兒,你都會喪命,懂嗎?」
「這就好。」
打完電話,他們給我上了手銬,又給我捅上一針,把我放進睡袋裡過夜。我睡得很香,無疑是得益於麻|醉|葯。早晨醒來,他們給了我一份少得可憐的早餐——半玻璃杯橘子汁和一小片烤麵包。
我驚呆了。杯壁上刻著美麗的鳶尾花。
像往常一樣,因為我在機場上已經跟她通了電話,她就站在門口等我。我叫她美妞兒,不過,這僅僅指她的外表。事實上她是個藝術家,是個詩人。她把這兩種收入低微的職業合在一起,構成了她的生活。她從不張口向我要錢,也很少談到錢。但我每次還是多少給她留上一點兒,好償付我在她那兒的花銷。我從不去想除了和我在一起,她還幹些什麼。如果還有一些短途飛機要在紐約降落——比如從華盛頓或芝加哥或底特律來的,我也無所謂,更不想知道。
「他們要價值二十五萬美元的沒雕琢過的紅寶石。你務必到公司保險庫去取這些寶石,明天你帶著它們飛往紐約。這個人來告訴你具體做法。」
終於,車停了。左輪槍又戳著我。「到了。記住,別耍滑頭去碰眼罩。」
「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