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斯笑了。

「還有呢？」

普雷斯聽到這個怪念頭笑了起來。

不過這次普雷斯感覺良好。他有躺椅可坐，有報紙可讀。剪報刊登了一宗很普通的謀殺案——一名警衛在歹徒搶劫銀行時被害。像其他的殺人犯一樣，兇手斯潘塞從照片上看是個極普通的小夥子。哈里斯算是幸運的了，只是作旁證，而不是與兇犯一道受審。不過當普雷斯想到此刻正躺在樓上的那個男人時，又覺得他還不算太幸運。他一遍一遍地讀著剪報，直到珀西在前廳叫道：

「對哈里斯先生你能說些什麼嗎？」

「謝謝，威爾遜。你幫了很大的忙。去飯廳吃點東西吧。」

「謝謝，斯潘塞。我要知道的你都告訴我了。要不要看看屍體，確認是哈里斯？」

「或許我們不必立即討論這個問題。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我想我得走了。」

「萊梅！」他彎腰看著躺在椅子里的那個人，說：

「假如你見到他，能認出來嗎？」

就在普雷斯推開廚房門時，斯潘塞忽然大叫：

「看來……」他終於說，「那倒省了不少麻煩，是吧？」

「請走這邊，好嗎？」他用謙卑的職業口吻說，把他們帶向樓上那間最好的卧室。他打開門，站在一旁。

「他們說得對，請進。」

「不管怎麼樣，哈里斯先生似乎很難堪。他一下便把車開了過去，沒在村子里停。我們到馬克漢普頓買了東西。後來昨天晚上我又看見了那個參謀。」

「今天早上他被發現死在床上。」

「我不明白，哪個參謀？」

「等等。有兩個問題希望你走之前予以答覆。後期的哈里斯是個什麼人？」

「我想你說的夠多了，威爾遜。沒必要這麼激動。」

「對。」

文章全是從美國報章上剪下來的，按日期一張一張疊好，新的在前面。頭一張這樣開頭：「今天上午約翰·本傑明·斯潘塞因為謀殺銀行警衛愛德華·哈特被處以死刑……」他翻了翻其他報紙，發現所有文章都涉及這個名字。「威廉·哈里斯生於英hｔtｐs://ｒeａｄ•９９csw.com國，因為與本案有關，今天被傳訊到法庭做斯潘塞的證人……」

「他來了，普雷斯警長。」

「當然不知道。」他的聲音有點不愉快。

「不像美語，威爾遜，是不是……萊梅？」

「先生，」斯潘塞說，「在貴國逗留期間，我增加了對貴國警察的敬意。只要你說哈里斯死了，我就不會有疑問。不會，先生！不列顛警察的一句話就夠了。不過我想說一句：你告訴我的這個消息會讓我家鄉的人同聲歡呼的，一定會的。我得說再見了。」

「需要我效勞嗎，先生？」威爾遜問。

當警察就常常得等。

「那些美國人都長得一個模樣。不過我想我能認出。」

普雷斯知道有些目擊者一旦情緒放鬆，便會越扯越遠，因此他決定還是言歸正題。他打斷威爾遜。

「昨天晚上，先生，大概10點半。他放了我一個晚上的假，我回來時他正準備睡覺。」

「我不是跟你說過，他是個笨蛋嗎？」斯潘塞參謀說。

「你怎麼知道？」

「怕什麼？」

「在，普雷斯警長。」

斯潘塞又迷惑又惱火。普雷斯說：「真抱歉，不過我想弄清楚樓上那具屍體究竟是否真是哈里斯。」

來客猶豫了一下，走進屋內，板著臉看著普雷斯，又看著珀西。

「這是那個參謀的名字，一定是。」

「他們說你死了！」

「你的名字？」

「你叫斯潘塞，對嗎？」

「這對英國人是個不很禮貌的稱呼。說下去。」

「還沒死，」普雷斯快活地說，「不過快了。英國的審判程序比你們的要簡單些。如果你不介意，現在我們可以到樓上看看托馬斯·威爾遜的屍體。這個可憐的僕人昨晚接到你的信后，被哈里斯毒死了。這是個精明的計劃，而且差點就成功了，要不是他忘了他扮演的是一個英國僕人，應該說『長途』，而不是『長話』的話。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沾染了一些美國人的習氣。我想他到這兒來是想有意讓你撞見，然後製造自殺的假象，以逃脫斯潘塞親友的追蹤。哈里斯先生過於精明了。」

「小姐ｒｅａd•9９cｓw.cｏm，請接個長途，我要——」

「呃……怕人，先生，特別是美國人。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來這兒住的。他說倫敦的美國人太多，因此才搬到這兒來。」

他「砰」地放下電話，大叫：「珀西，把車開過來，快，追上那個參謀，帶他回來，必要時用武力！」

年輕人沉思起來，面無表情。普雷斯注視著他，感到他臉孔的線條似曾相識。

「你們是警察，沒錯吧？出了什麼事？」

他們走下狹窄的扶梯，來到客廳。普雷斯站在空空的壁爐前，急切地看著對方。

「好像他不知道，先生。我想他發現這一點時感到很震驚，因為昨天他對我說……」

「你挺能喝，是吧，威爾遜？」

「不，先生，不是美國人。哈里斯是……曾是……英國人。我知道他後來到美國住了很多年，呃，染上了一些美國人的習氣。」

「你知道信里寫了什麼嗎？」

「這個你能提供什麼線索？」他晃了晃那個信封。

「好，威爾遜，說說你什麼時候發現你主人死的。」

「正是，先生。在酒吧快關門時，他向老闆要了紙和一個信封，寫了幾個字，叫我交給哈里斯先生。我就照辦了，先生。」

「房間已經仔細搜過，」司機說，「他有些很考究的美國時裝。這是在抽屜里找到的，也許你會感興趣。」

「不，先生，我不是指那種古怪。他怕。」

「珀西，叫威爾遜來一下。」客人走後，普雷斯說。

「他看信，先生。」

「別緊張，」普雷斯笑了笑，「剛才下樓時你的腦袋差點碰上橫樑。這屋剛刷過，是吧，就為那些美國人？」

「暫時不搬，謝謝。我希望下午不要來人。我們中午還要會見一位客人。」

「我哥。」

「不需要，」普雷斯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剪報上，「哦，需要，」他又改口說了一句，「你把信交給哈里斯后，他幹了些什麼？」

「我……呃……不久，先生，才三天。我們以前在倫敦，可是……」

他遞給普雷斯一疊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文章，然後開車去了。

「兩個酒杯？」

「是今天早上給他端茶的時候，九*九*藏*書先生。我什麼也沒碰，馬上報告了警察局。但願我這樣做沒錯。」

「小酒吧，先生，就是『小狗酒吧』。我到那兒玩玩，裏面全是美國兵，他也在。他一下就認出了我，跟我搭話。他給我要了兩杯酒，接著就……呃……就問我問題，先生。」

珀西走進廚房，回來時滿臉微笑。

「那個參謀讓我交給他的。」

「好像是，先生，那是什麼意思，我可不可以問問？」

「不，先生！」他激動起來，「我一直都幹得很好，所有的推薦評語都是這麼說的。我上次跟的是葛威斯頓勛爵，我為他效勞了5年，只是在他跟他太太分居后我才被辭退，他們把財產分了。那份差事並不理想，只是因為那時奇爾登公司沒能提供別的工作，而且薪水還算可以我才去做的。奇爾登公司最了解我，先生，他們會把我推薦給最好的僱主，不信你可以去問，電話號碼貝爾格拉弗8290。如果你願意，可以馬上打個電話。」

普雷斯瞧了瞧他那病懨懨的臉和彎曲的手指，指頭上有抽煙的痕迹。

「威爾遜，先生，托馬斯·威爾遜。」

「他被嚇壞了，他方才說，我並不真需要他。叫蘇格蘭場派人到奇爾登公司了解一下。或許他們可以提供一些哈里斯後期的情況。我們得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一個笨蛋。」

「把車開到屋子背後，不要讓人看見。」

「能喝一點，我承認。」

「他問你是誰，住哪裡等等？」

「是不是因此丟掉了以前的飯碗？」

「中毒，毫無疑問。等進一步檢查后我再向你詳細解釋。他已經死了八到十小時，沒有傷痕。我走了，需要搬走屍體嗎？」

「如果你一定堅持要這樣，我願意遵命。」

「是個笨蛋。」喬參謀說，「另一個問題呢？」

「到樓下談談，怎麼樣？」普雷斯警長說，「下面方便些。」

「你大概會感興趣的，」普雷斯念了起來：「喂，萊梅，真沒想到。明天中午我去你那藏身處拜訪你，你還是別離開的好。」

「對不起，先生，像我這樣的人完全靠名聲吃飯。我被你嚇得很厲害，而且……而且到現在九-九-藏-書還未吃早餐。」

「哪來的？」

「在哪兒？」

「沒什麼可說的，先生。我跟他在一起才兩個禮拜，他是通過奇爾登勞務公司僱到我的，你一定聽說過了。不過我可以對你說，他的生活習慣有點兒——呃，有點兒古怪，先生。」

「就這些，先生？」

「我走錯地方了嗎？他們說這裡是哈里斯先生的住宅。」

「沒錯。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哈里斯先生很古怪，」他解釋說，「雖然他跟我一樣是英國人，但有美國人習氣。他要我跟他一塊兒喝一杯。他跟我見識過的其他紳士不一樣。」

「珀西？」

「約翰·本傑明·斯潘塞？」

普雷斯打開門，走進一位身穿軍服的年輕人。年輕人有點驚詫：

「我剛要告訴你，先生，你把我打斷了。」男僕客氣地說。「那是昨天早上，哈里斯先生讓我搭車到村子里買東西，車到村口時停了下來。前面在修路，只留出了一條車道。這時從對面開過來一輛美軍軍車，那個參謀就坐在前座上。軍車駛過時，他看上去認識哈里斯先生。」

「對。我叫約瑟夫·韋伯·斯潘塞。」

「冷靜些，你說到給哈里斯拿來酒……」

「你到這兒不久，是嗎？」普雷斯問。

所謂霍森山莊其實是棟又舊又黑的小住宅，坐落在村子的另一頭。這一帶有好些類似的住宅。房主把它們修葺一番，便租給過往的軍人留宿，從中牟取暴利。警車到達門口時，法醫的車也同時趕到。三個人一同走進住宅。普雷斯警長看到門打開時，鬆了一口氣。門顯然是被那個中年英國男子打開的，他面有病色，身著男僕衣服。

「就這些。還有署名——喬。」

「他跟他說話，先生，只說了幾個字，好像是……布萊梅。」

從馬克漢普頓縣警察局叫來的警車繞著美軍機場轉了一圈，然後開進村子的街道。這是初春一天早晨八時半，馬路上空空蕩蕩的，只有一隊美軍車隊。馬克漢普頓縣警察局的普雷斯警長坐在年輕司機旁邊，挺快活地看著那些美國大兵。其實他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好感。大體上來說，他們與本地人並沒有什麼很大九_九_藏_書的區別，只是做起糟糕事來另有一套，這就讓喜歡循規蹈矩的普雷斯警長感到很不舒服。比方說吧，手頭這事發生在霍森山莊，裏面牽連到了一個美國人，這就有點麻煩。

「古怪？嗯，那自然。你方才說過他沾染了一些美國人的習氣。」

「那他可選錯了地方，」普雷斯說，「他不知道美國人在這村子有座基地。」

「威爾遜把酒當早餐了，我叫不醒他。」

「昨天晚上你給哈里斯寫了一封信？」

「這個，先生？哦，那當然，是我昨天晚上拿給哈里斯先生的。」

「情況就是這樣。你把信給他，他就死了。他死於——確切地說死於什麼，醫生？」這時法醫已走進客廳。

他拿起電話筒。

「叫我到樓下取一瓶酒和兩個空酒杯上來。」

法醫走後，普雷斯喚來年輕的司機。

普雷斯看了看表。正好9點。如果喬參謀準時來的話，他還得等3個小時。還不知道會不會來。如果他不來，要找到他可不容易。他心想還不知道那座美軍基地里有多少個姓喬的參謀人員呢。事情可能會更糟，信上的名字可能是布奇或者萊德，他似乎覺得有半數美國人叫那種名字。儘管如此，他還是得等。

他說得輕鬆了些。普雷斯的微笑常常讓人感到自在。

「對的，先生。我拿進去時，他正坐在床邊。他斟滿了兩個杯子，我們各喝了一杯。然後他叫我把酒瓶和一個杯子留下，跟我道了個晚安。後來直到今天早上我都沒有再見到過他。」

「那得要看你為什麼要來找哈里斯。」

珀西從樓上下來。

床上的男屍冰涼冰涼，已經死了好些時候。普雷斯判斷他年約45歲，圓臉上幾乎沒什麼特徵。他穿著價錢昂貴的睡袍，顯得與寒酸的卧室極不相稱。床邊的桌子上有一隻喝剩一半的酒瓶、一隻空杯子和一個空蕩蕩的圓形小藥箱。桌子旁的地板上有一封信，信封上簡單註明「威廉·哈里斯先生啟」。信不是從郵局寄來的。普雷斯對年輕司機說了幾句什麼，便離開了屋子。他看見那男僕就站在門外的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