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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尼看著潘高,很不安。
「這些傢伙輪換得很快,」蘭科特說。他的眼睛是近乎黑色的棕色,一直在研究約翰尼。「他們就像那些罕見的放射性元素,非常不穩定,難以持久,斯蒂爾森這類人沒有長久的政治基礎。只是一種暫時的聯合,很快就會分崩離析。你看到今天的人群了嗎?大學生和工人向同一個傢伙歡呼?那不是政治,那是呼拉圈、烷熊皮帽子一類的東西。他會進入眾議院,一直到1978年,如此而已。相信這一點吧。」
在奧爾班尼,他為保險公司工作,在那裡一直呆到1965年。作為一個保險推銷員,他的成就沒有達到什麼目的。他沒有進入公司管理階層,沒有爆發出宗教狂熱。在這五年間,過去的那個不怕碰釘子的格萊克·斯蒂爾森似乎進入了冬眠期。在他多變的職業中,惟一的女人就是他母親。他從沒結過婚,就約翰尼所知,他甚至沒有長期約會過。
他坐在游泳池中的橡皮躺椅上,邊喝六喜汽水邊讀(時報圖書評論),這時潘高走到池邊,脫去便鞋,把腳放進水中。
「你肯定不是。」巴斯態度激烈地說。
「你能告訴我們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巴斯警長說。
約翰尼也認為這整個事件很奇怪,同意那女人的看法。
巴斯看上去很不自然。「嗯……不,當然不。」
「誰管他呢,」年輕人說,笑起來,「這隻是為了擺擺樣子罷了。」他仍然在鼓掌。「格萊克,打敗他們!」他喊道。
「就這些,」約翰尼說,然後停了一下,「除了……我認為這次競選他會贏。」
赫伯微笑著鬆了口氣。 「嗯,謝謝你。說真的,我有點兒怕,不敢告訴你。以前我們談過,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有時人們說是說,事到臨頭又會有變化。我愛你媽媽,約翰尼。而且我會一直愛她的。」
他走進大屋的廚房,做了三個很大的火腿乳酪三明治當午餐,把它們放進一個老式的柳條野餐籃子中,這籃子是他在儲藏室發現的,他最後又找到了一箱啤酒。在那時,他感覺非常好。既沒想起格萊克。斯蒂爾森,也沒想起他那由摩托車流氓組成的保鏢們。
「喂,夥計,希望你會支持我們……」
「是的,嗯,但那並沒有真正回答我的問題,是嗎?」
不,這不是真的。
但為什麼不呢,在這個大選之年,看政治家成了他的一種癖好。再多看一個又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這麼心煩?
不要做陶工,而要做陶土,約翰尼。
約翰尼身邊的年輕人把他兒子舉到頭上,這樣孩子就能看到了。一」個臉上有一塊燒傷傷痕的年輕人揮舞著一塊招牌,上面寫道:「不自由,毋寧死,這就是格萊克!」一位極為美麗的十八歲姑娘揮動著一塊西瓜,粉紅色的西瓜汁順著她黑黑的手臂往下流。這裏一片混亂。人群異常興奮,就像一根高壓電纜。
他想尖叫,但叫不出來。有一個形象他無法擺脫,當藍色濾光鏡出現時。
「這麼嚴重嗎?」約翰尼喝著水問。
斯蒂爾森從車頂上跳下來,·儘力顯得很從容。他穿著牛仔褲和卡嘰布襯衫,和約翰尼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他開始穿過人群向音樂台走去,跟前排的人握手,碰碰從前排人頭上伸過來的手。人群瘋狂地向他擠過去,約翰尼也感到一種擠過去的衝動。
潘高彬彬有禮地看著他。
有時候,他覺得這夢會讓他發瘋的。荒唐的夢,毫無意義的夢,最好把它徹底趕出他的心裏。
「從政治上消滅他,」潘高微笑著說。「我只是建議應該從政治上消滅他。」
「巴斯警長,」蘭科特打斷說,「我認為現在不是……」
「我聽說過他,」約翰尼說,「你們在課堂上討論過他嗎?潘高」
「猜出一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在玩遊戲,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約翰尼說。
潘高沖約翰尼微微一笑。他伸出食指,豎起拇指,然後猛地落下。「砰,」他輕聲說。「砰,砰,砰。」
「嗯?」
快到三點時,大鼓一聲巨響,震得大地都動了。接著其它樂器也跟著響起來,奏起了進行曲。小鎮的選舉宣傳開始了。
「是合法的,」巴斯說。蘭科特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但巴斯要麼是沒看見,要麼是不理睬。「撞球杆。棒球棒。高爾夫桿,這些都不違法。」
故事的結尾是可想而知的,令人很滿意。在格萊克祈雨的第一天下午,天上陰雲密布,第二天早晨就下雨了。雨下了三無可夜,洪水淹死了四個人,房頂上棲著雞的房子被沖人洛林伍德河,井又被填滿了,牲畜得救了。牧場主協會斷定這雨本來就要下的。在第二次會議上他們為年輕的造雨者募捐,格萊克得到了十六塊錢。
他們每個人右屁股口袋都插著一根截短了的撞球杆。
當輪到格萊克·斯蒂爾森時。他在了起來,大拇指摳著牛仔褲的皮帶,說:「我猜你們知道,我是因為皈依那穌才能造雨的。以前我曾沉溺於罪惡之中。今天晚上我們就看到了一種罪惡,那就是金錢。」
那種不安又湧上心頭。
「當你們把格萊克·斯蒂爾森選進眾議院時,你們可說,熱狗!終於有人打破僵局!」
掌聲逐漸平息下來,但說話聲仍然很大。人們覺得這很刺|激,不停地談論。
突然,格萊克·斯蒂爾森又出現了,他穿過軍樂隊,回到約翰尼這一邊。他沒有停下來,但親切地拍拍大號手的肩膀。
約翰尼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他身體搖晃,低下頭,就像一個醉漢一樣慢慢眨著眼睛。然後那種遺忘吞沒了他,約翰尼很高興被吞沒。他昏了過去。
1969年,他又成為新罕布希爾州的新聞人物,當時他向里傑威報紙寄了一封很長的信,他在信中建議讓那些吸毒者參加公共設施的建設工作,可以參加公園、單車道的鋪設工作,甚至可以去交通島上種草。許多人說,這是我聽過的最不可思議的建議。格萊克回答說,試一試吧,如果不行,就停下來。鎮里又試了一下。一個吸毒者把鎮圖書館過時的杜威十進位系統重新組織了一下,變成了新的國會圖書館目錄系統,沒花鎮里一分錢。幾個嘻皮士把鎮公園布置成一個可遊覽的地方,非常科學地設計了池塘和運動場的位置,減少了危險,延長了運動時間。正如格萊克指出的那樣,這些吸毒者大部分在大學中對化學很感興趣,但他們在大學中還學到了別的東西,應該把這些知識用起來。
他在游泳池中遊了二十圈,然後氣喘吁吁地躺在一張躺椅上。他覺得很不舒服。他昨晚睡了不到四個小時,而且老做惡夢。
「但我很孤獨,查爾妮也很孤獨……嗯,我想我們能互相關照。」
他會做的,「所以上帝請幫助他。」他的臉莊嚴。平靜,但他的胸中充滿歡樂。因為有著一雙膽怯的田鼠眼睛的人是美國最高法院院長。
「沒人願意說,」蘭科特乾巴巴地笑笑,彈彈煙灰。「人們很喜歡他。」
葛列高利·阿瑪斯·斯蒂爾森從中吸取了經驗。
「你好,格萊克!」人群回應道。
第二天,約翰尼前額的左半邊變得五顏六色的。眼眉上的深紫色在太陽穴和髮際處變成了紅色和讓人噁心的灰黃色。他的眼瞼有點兒腫,給人一種飛媚眼的感覺,像輕歌劇中的小丑。
他向他們走去。潘高和一個穿燈心絨套裝的高個男人和兩個女人站在一起,那兩個女人是中國人。
斯蒂爾森迅速穿過樂隊,去和另一邊的人握手,約翰尼只能看到晃動的黃色安全帽,看不見斯蒂爾森本人。他鬆了口氣。這樣很好。不碰撞就不會受傷。就像那個著名故事中的偽善人一樣,他將從另一邊走過。很好,太棒了。等他走上講台,約翰尼就可以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悄悄溜走了。這就行了。
他的表情厭惡而恐懼。
「是的。他們很富有。」
「已經確定了。你覺得一月二號怎麼樣?」
「噢,真的。」潘高說。他說得很輕鬆,好像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我交上這麼一篇作文,我的老師會說什麼,我就不知道了。」他聳聳肩。「也許他會說,『潘高,你還不習慣美國的方式。』但我要說真話。你認為怎麼樣,約翰尼?」他的眼睛落到受傷處,又挪開了。
「好吧。」巴斯順從地說。
斯蒂爾森出生於圖爾薩。他的父親是個油田工人,不斷地換工作,因為他塊頭大,所以比他的同事幹得多。他母親可能曾經很漂亮,雖然從約翰尼發現的兩張照片上很難確定這一點)如果她曾經很漂亮,那麼時間和她丈夫很快使她的美麗成為明日黃花。照片上的她穿著退色的印花布衣服,細長的胳膊抱著一個嬰兒——格萊克,在太陽中眯著眼睛,這是美國大蕭條時期在東南部常見的那種女人。
「是的,我們討論過他,他出生於1933年。干過許多工作。1964年他來到新罕布希爾州。我們的教師告訴我們,他在這裏呆了很長時間,所以人們不把他看作別人。」
赫伯不笑了,但仍不停地搓著手。「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你,約翰尼。我的意思……」
「你說什麼?」他很有禮貌地揚起眉毛。
「試試,」站在音樂台上的一個人簡潔地對著兩個話筒說,「試試第一個,試九*九*藏*書第二個……」一個喇叭發出很大的回聲,站在音樂台上的人做手勢讓把它放后些。
約翰尼感到7陣熟悉的冷漠湧上心頭,這是進入恍惚狀態的感覺,覺得一切都無關緊要,只想去了解情況。他甚至微笑了一下,但這不是他日常的微笑。他伸出手,斯蒂爾森雙手握住他的手,上下搖動起來。
「他也進步很快。」
「真的嗎?」潘高說。「是的,我相信你的確知道。新罕布希爾州的那些人。他們把他看作一個有趣的小丑。他們對他的態度,就像世界上許多人對這個黑人阿明的態度一樣。但你不同。」
1958年,瑪麗·羅·斯蒂爾森死於癌症,那年晚些時候,格萊克·斯蒂爾森不幹推銷《聖經》的工作了、向東移去。他在紐約呆了一年,他努力想要進入演藝界。這是少數幾個沒讓他賺錢的工作之一。但也許不是因為他缺乏天賦,約翰尼諷刺地想。
柴沃斯寬容地微微一笑:「有時這些瘋子幹得很不錯;看看貝拉·阿布祖格。這些瘋子的腦子很好使。但即使斯蒂爾森在華盛頓就像在里傑威一樣瘋狂,他也只不過才幹兩年。1978年他們會把他選下來的,換上某個接受教訓的人。」
收音機淹沒不了他已故母親的聲音。他已故的母親要說話,甚至在墳墓里也要說話。
「你好,約翰尼……你怎麼啦,夥計?」
潘高皺皺鼻子。「很遺憾,是的。柴沃斯先生很喜歡這些。我告訴他,它們是不值錢的樹。在新英格蘭這種樹到處都是。他的臉變成這樣……」潘高的臉皺成一團,像個怪物。「……他對我說,』就種這些』。」
「對,謝謝。」
他想往後退。人們嚇得(也許是興奮得)叫起來,向後退去。斯蒂爾森已經恢復了鎮靜,轉向他的保鏢們,搖搖頭,攔住了他們。
格萊克·斯蒂爾森也贏了。
嗯,也許他應該,也許他不應該。也許這星期六他應該去波士頓,看場電影。
他有著潘高走開,他柔軟纖巧的身體穿著一條藍牛仔褲和一件退色的柔軟工作衫。
惡夢幾乎總是一樣的,是他在特里姆布爾集會與斯蒂爾森握手的重演,突然一片黑暗。覺得他在一個隧道中,一個耀眼的車燈迎面衝來。那個眼睛怯生生的老人正在主持就職儀式。那種噁心的感覺像一陣陣煙一樣湧起又落下。一幅幅畫面掠過眼前,他心中低語,這些畫面都是相關的,它們講述了一個即將來臨的大災難,也許是維拉·史密斯深信不疑的世界未日的大決戰……
好了!約翰尼想喊叫。大好引把你自己撕成碎片吧!毀滅吧!破裂吧!崩潰吧!為這世界做件好事吧!
「你是個病人嗎?蘭科特漫不經心地問。
「我知道,」蘭科特說,「也許你是通靈者。」
美國公民班的兩個教師在喊他們了。「再見,約翰尼,」潘高說,「我必須過了。」
「天氣很熱。我猜我太興奮了,暈倒了。」
「格萊克·斯……」他停下來,又小心翼翼地說了一遍,「格萊克·斯蒂爾森,他獨立競選美國眾議員的議席。」
人群很嘈雜,他又想起搖滾音樂會。貓王跟人群握手時就會是這樣的。
「記得。」約翰尼說。
大約四十人的學生們走到公園南邊吃午餐。約翰尼走回他原來的地方,吃了一個三明治,吃得沒有一點味。
約翰尼感到一絲淡淡的哀愁。「我很高興參加。」他說。
蘭科特掐滅香煙:「是的,我在那兒。」
1970年,格萊克·斯蒂爾森開了自己的保險和不動產公司,獲得了巨大的成功。1973年,他和其他三個商人合資在州首府市郊建了一座購物中心。那年阿拉伯實行石油禁運,那年格萊克開始駕駛一輛林肯汽車。那年他也競選里傑威市市長。
「不知道。」他看看蘭科特,他纖弱整潔,在手表面上又敲出一根香煙,又看看巴斯,他高大疲倦,有一張獵犬似的臉。「你們倆認為他會競選更高的職位嗎?如果這次他進入眾議院的話?」
前面,有幾個人在音樂台上忙碌著。兩個人正把旗子插在齊腰高的欄杆上。另一個站在梯子上,往音樂台的環形屋檐上挂彩旗。其他人在裝喇叭,正如約翰尼看電視時猜的那樣,這些喇叭非常高級,擺放得很仔細,以產生環繞聲。
這不像在布置一次政治演講和集會場地,約翰尼想,倒像在安排一次友愛聚餐會……或小團體討論會。
「我能告訴你什麼?約翰尼問。他醒來時躺在一張小床上、屋子的門沒鎖。他的頭曾疼得厲害,現在已不疼了,使得他感到體內有一種奇怪的空虛,好像他的內臟都被挖出來了一樣,他的 耳朵一直嗡嗡地響。現在是晚上九點。斯蒂爾森及其隨從早已離開了鎮子。所有的熱狗已經被吃掉了……
八月中旬,約翰尼發現柴沃斯家裡只剩下他一人了,潘高住在車庫召。邊。在新學年和繁忙的秋天開始之前,柴沃斯一家去蒙侍利爾度三周的假。
「我認為回答了。」
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別的,那年是俄克拉荷馬最乾旱的一年。莊稼顆粒無收,如果井也幹了的話,牲畜不久也會完蛋的。當地牧場主協會邀請格萊克參加一個會議。約翰尼發現了許多有關隨後發生事情的報道;那是斯蒂爾森職業中最輝煌的事件之一。沒有一個報道是完全相同的,約翰尼可以理解這是為什麼。它具有一個美國神話的所有特點,和有關戴維·克洛克特。皮考斯·比爾、保羅·班揚的故事沒什麼不同。有什麼事發生了。這是不能否認的。。但事實真相已經不可能弄清楚了。
「是查爾妮吧?」
兩輛黃色轎車開進停車場還剩下的一小塊空地中(停車場已經停滿汽車)。車門開了,男男女女從車上下來,興奮地互相交談著。他們和已經在公園裡的人形成鮮明的對照,因為他們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男人穿著西服或運動衣,女人穿著西服套裙或漂亮的衣服。他們像孩子一樣好奇地四處張望,約翰尼咧嘴笑起來。潘高的美國公民班到了。
衝鋒隊隊員,約翰尼想,坐了下來。他們就是衝鋒隊隊員。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那就是格萊克·斯蒂爾森在宣誓就職。就職儀式由一個老人主持,老人的眼睛謙卑,膽怯,是一雙田鼠的眼睛,這田鼠被一個傷痕纍纍的——老虎——骯髒的公貓抓住了。斯蒂爾森的一隻手按在《聖經)上,一隻手舉起來。這是未來年代的事,因為斯蒂爾森的頭髮大部分都掉了。老人在說話,斯蒂爾森跟著他說。斯蒂爾森在說。
「很好,」約翰尼說。「我一定參加。」
是的,這是真的。
不過,他仍然希望自己沒有來。
「你是緬因州人,生在那裡,長在那裡,一個緬因州人到新罕布希爾州幹什麼?」
「我知道,爸爸。」
「你求婚了。」
潘高咧嘴笑了。「約翰尼!他說,「見到你真高興,夥計!今天是新罕布希爾州的一個好日子,是嗎?」
兩個摩托騎手正在衝過來,現在手裡拿著截短的撞球杆,約翰尼感到一種愚蠢的恐懼,因為他們要打他,用他們的撞球杆打他的腦袋,他們要把約翰·史密斯的腦袋當球打進落袋,打進昏迷的黑暗中,這次他再也不會醒來了,他再也無法告訴任何人他所見到的,也無法改變什麼。
約翰尼沉默了半刻。「他使我不安。」他最後開口道。
一切消失了。
從特里姆布爾鎮集會到選舉之夜這段時間,約翰尼非常忙。他繼續輔導恰克,恰克在緩慢而持續地進步著。暑期他上了兩門課,考試都通過了,保住了運動資格。現在,橄欖球賽季剛剛結束,他有可能被招人全新英格蘭隊。大學招生人員開始來訪了,但他們必須再等一年;恰克的父親已經決定讓恰克去斯多文森預備學校讀一年。這是所很好的私立學校,在佛蒙特。約翰尼以為,斯多文森預備學校聽到這消息會高興得發瘋的。佛蒙特學校的足球隊和橄欖球隊是非常出色的。他們可能會給他全額獎學金,附加一把打開女生宿舍的金鑰匙。約翰尼認為這決定是正確的。當學業考試的壓力減輕后,恰克的進步一下子非常快。
「如果不能從政治上消滅他呢?」
那年十一月,兩個手上套著金屬帶、口袋裡裝著手槍的年輕人來到格萊克;斯蒂爾森家,他們顯然受雇於牧場主協會,來勸格萊克搬到別的更好的地方去、兩人最後都進了醫院。一個腦震蕩,另一個掉了四顆牙,頭骨破裂。兩人都在格萊克。斯蒂爾森所在街道的角落被發現,沒穿褲子。 他們的金屬帶被塞進屁|眼中,對其中的一個年輕人不得不做一個小手術以取出異物。
「會很棒的,」潘高說,站了起來,「過後我們會在班上討論在特里姆布爾的所見所聞。也許我們會寫作文。寫作文容易多了,因為你可以查到準確的詞。」
「我們談過笑面虎遊戲,」潘高說。「你還記得嗎?」
市長任期兩年,兩年前的1971年,新英格蘭的共和黨和民主黨都邀請他加入。他微笑著婉言謝絕了。1973年,他作為獨立候選人竟選,對手是一個很受歡迎的共和黨候選人和一個民主黨傀儡。他第一次戴上建築九-九-藏-書工人的安全帽。他的竟選口號是:「讓我們建設一個更好的里傑威!」他大獲全勝。。一年以後,在緬因州的姐妹州新罕布希爾州,選民們不理民主黨的喬治·米切爾和共和黨的詹姆斯·歐文,選了一位保險公司職員詹姆斯·朗格雷做他們的州長。
格萊克沒有因此而失態。他用十六塊錢在俄克拉荷馬城的、先驅者報)上做了一個廣告。廣告指出,同樣的事情在哈姆林鎮的一個捕鼠者身上也發生過。廣告又說,作為一個基督徒,格萊克·斯蒂爾森不會在孩子身上實行報復,而且他知道他無法通過法律手段對付強大的牧場主協會。但做人要公平,是嗎?他有一個年老的母親要撫養,她的身體很不好。廣告暗示說他為一群有錢的勢利小人求雨,累得要命,他挽救了價值幾萬元的牲畜,卻只得到十七塊錢。因為他是個善良的基督徒,這種忘恩負義的行為並沒讓他煩惱,但正直的公民們應該認真想想。有正義感的人可以把捐款寄往471信箱,由《先驅者報》轉交。
他不是一直在尋找政治上的弗蘭克·杜德嗎?
但他已經被一條大魚吞掉過。它不是一個巨大的海獸,而是昏迷。他四年半一直在那個特別的魚的黑肚子中,那就夠了。
羅戈爾站起來。「別長期欺騙人民,」他說,「那就是教訓。亞當·克雷頓·波威爾被揭露了,阿格紐和尼克鬆也一樣。只是……別長期欺騙人民。」他看了一眼手錶,「到大房子來喝一杯吧,約翰尼。雪萊和我過一會要出去但我們有時間喝一杯。」
藍色濾光鏡更深了,一點一點地蓋住了東西,仁慈的藍色濾光鏡,斯蒂爾森的臉在藍色後面……還有黃色……像老虎斑紋一樣的黃色。
「我無法用英語說我想說的后。我們那裡的人玩一種叫笑面虎的遊戲。這遊戲很古老,很受歡迎,就像你們的棒球一樣。一個孩子扮成老虎。他披上一張虎皮。其他孩子在他又跑又跳時努力抓住他。披著皮的孩子笑,但他也嚎叫和咬人,因為那就是遊戲。在共產黨接管我的國家之前,許多村莊領袖扮演笑面虎的角色。 我認為這個斯蒂爾森也知道這遊戲。」
潘高似乎一點兒也沒有不安,他微微一笑:「所以我們會去看看。看完后我們一起野餐。我在做兩個餡餅。我想它會很不錯的。」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不是這麼說過嗎?
「別說了,爸爸,事情已經過去了。」
「你無權說這些,巴斯警長。」蘭科特說。他的眼睛冷冰冰的,狠狠地盯著巴斯。
現在一切都開始慢慢消失在藍色濾光鏡後面——只是它不是一個濾光鏡;它是真的東西。它是——在未來在死亡區域。
「他們有些人以前在新澤西俱樂部,有些過去在紐約俱樂部,那是……」
斯蒂爾森突然不說話了,就像艾琳·馬岡一樣,就像詹姆斯。布朗醫生一樣,就像羅戈爾·杜騷特一·樣。他的眼睛瞪大了,然後充滿了——驚訝?不。斯蒂爾森眼中充滿了恐懼。
「你怎麼看待他,潘高?你們班的同學怎麼看待他?你的波蘭朋友呢?或陳露和她的妹妹呢?」
當他們走向指定地點時,人群為他們讓開一條路,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他們身後是一輛白色福特轎車,候選人兩腿叉開,站在車頂上,他歪戴著安全帽,臉曬得黑黑的,咧開嘴笑著。他舉起手裡的小喇叭,高聲喊道:「大家好!」
人群年齡的跨度大約二十年,從十幾歲到三十幾歲。他們玩得很高興。孩子在瞞珊學步。女人在一起聊天和大笑。男人在喝啤酒。幾條狗在四處亂竄。太陽暖洋洋地照在每個人身上。
「我認為他很危險,」約翰尼說。「我……我知道他很危險。」
那一瞬似乎無窮無盡。當他們凝視著對方的眼睛時,客觀的時間被別的東西代替了。約翰尼覺得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陰沉的走廊,只是這次斯蒂爾森跟他在一起,他們分享……分享……
但事實是,除了卡特,他們誰也沒告訴他什麼,他從卡特那裡也沒得到什麼驚人的東西。跟卡特握手沒有給他那種沮喪的感覺,而看著電視上的格萊克·斯蒂爾森卻給他那種感覺。他感到好像斯蒂爾森發展了笑面虎遊戲,在虎皮裏面是人。但在人皮後面是野獸。
「不應該說別人,而應該說外來戶。」
他在想別的事。
約翰尼從沒感覺到這麼強烈過,從沒有。一切都同時向他湧來,就像可怕的火車全速穿過一條窄窄的隧道,車頭上是一盞刺眼的前燈,這前燈知道一切,它的光刺穿了約翰尼。史密斯,就像一根針刺穿一個臭蟲一樣。他無處可逃,火車從他身上輾過,把他壓得像一張紙一樣平。
他的勝利受到當地新聞界的關注,被廣泛地予以報道,但全國範圍和媒體也注意到了他的勝利,把他跟詹姆斯。朗格雷相提並論,後者是兩年前以獨立競選人的身份當上緬因州州長的。錢瑟勒說,「最新的民意測驗顯示共和黨候選人。現任眾議員哈里森·費舍正在縮短差距,現在看來這顯然是錯誤的。全國廣播公司預測斯蒂爾森將獲得百分之四十六的選票,他在競選中戴著一頂建築工人的安全帽,競選綱領中有一條是把所有的垃圾送到外層空間;費舍將獲得百分之三十一的選票。在一個民主黨不受歡迎的地區、戴維·波維斯只能獲得百分之二十三的選票。」
「是的。」約翰尼說。
「噢,我相信會很愉快的,」潘高眼睛高興地閃亮著,「我相信二定很有意思,約翰尼。」
「老虎,」約翰尼聲音沙啞地喃喃道。「老虎在藍色後面,在黃色後面。」
「你在和斯蒂爾森握手時暈倒的,」蘭科特說,「你臉色蒼白,斯蒂爾森本人嚇得臉色發青。你很幸運,約翰尼。很幸運他的保縹沒有把你的腦袋擰下來。他們以為你向他開了一槍。」
約翰尼看到,他們在把大喇叭綁到樹上。不是用釘子釘,而是用繩子綁。斯蒂爾森是一個環境保護者,有人告訴這些先來布置場地的人不要損壞鎮公園的一棵樹。他覺得這整個行動計劃得非常周密,不像一次性|交易。
不。殺人只能播下更多毀滅的種子。我相信這一點。我真心相信這一點。
約翰尼微笑著站起來。「好吧,」他說,「聽你的。」
「你是個好孩子,約翰尼。」赫伯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手帕,擦擦眼睛。「我們以為已經失去你了。我真的失去希望了。維拉從沒失去希望。她總是有信心。約翰尼,我……」
「我必須說,」他說。「我憋在心裏已經有一年半了。我曾祈禱你死,約翰尼。我祈禱上帝帶走我自己的兒子,帶走你。」他又擦擦眼睛,把手帕放回口袋。「事實證明上帝比我知道得多。
約翰尼盯著他。「別跟我玩遊戲,蘭科特先生。如果你知道我是誰,那就直說吧。」
「你呢?」
他們在喊著他的名字:「格萊克……格萊克……格萊克……」
約翰尼站起來,慢慢走到屋子另一面的冷水器邊,又倒了一杯水。蘭科特很有興趣地看著他走路。
「你真這麼想嗎?」約翰尼問。
「我覺得告訴他沒什麼關係,」巴斯說。「他們都是些遊手好閒的壞蛋。四五年前,他們中的一些人在漢普頓結成團伙,引起嚴重的騷亂。有些人加入了一個叫『十二魔鬼』的摩托車俱樂部,這個俱樂部1972年解散。斯蒂爾森的打手叫索尼·艾里曼。他過去是『十二魔鬼』俱樂部的主席。他被關過六次,但從沒被判定有罪。」
「不,」約翰尼說,沙啞的聲音讓他自己也吃了一驚。。『那決不是解決方法。決不是。」
「天理難容。」巴斯說,翻著眼睛。
巴斯輕蔑地哼了一聲。「大約五年前,在特里姆布爾鎮舉行了一次搖滾音樂會。地點在哈克·傑米森。鎮議會有懷疑,但還是舉行了,因為孩子們總要玩玩。我們以為會有兩百個當地孩子參加音樂會。誰知道最後卻有一千六百人,他們都吸大麻,喝烈酒,搞得亂七八糟。鎮議會很生氣,說再不許他們開這類音樂會。他們很委屈,眼淚汪汪地說,『怎麼回事,沒有一個人受傷,對嗎?』他們認為只要沒人受傷,搞得亂七八糟也沒關係。我對斯蒂爾森這傢伙也有同感。我記得……」
他來到新罕布希爾州63號公路。向左轉就通往康孝德,柏爾林。里德斯密爾,特里姆布爾。約翰尼想都沒想就向左拐去。
但因為他做不到,於是他研究斯蒂爾森,試圖讓自己相信這隻是一種無傷大雅的癖好,而不是危險的著魔。
「我再告訴你一隻真的老虎。當我還是孩子時,我們村子附近有一隻很兇猛的老虎。他是一隻吃人的老虎,不過他吃的都是男孩、姑娘和老女人,因為這是戰爭時期,沒有男人可吃。不是你們知道的那場戰爭,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戰。這隻老虎喜歡吃人肉。在村子里,最年輕的男人六十歲,只有一隻胳膊,年齡最大的男孩就是我,只有七歲。誰能殺死這個兇猛的野獸呢?一天,這隻老虎落到陷餅里了,這陷阱以一個死去的女人的屍體做誘餌。用人做誘餌,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在作文中要說,但當一隻兇猛的老虎叼走小孩時人們九-九-藏-書什麼也不做,這更可怕。我在作文中還要說,當我們發現這隻兇猛的老虎時,它還活著。一根尖樁刺穿了它的身體,但它還活著。我們用鋤頭和棍棒把它打死,老人。婦女和孩子,有的孩子又興奮又害怕,尿濕了褲子。老虎落到陷餅中,我們用鋤頭把它打死,因為村裡的男人都去打日本人了。我認為斯蒂爾森就是那隻兇猛的吃人的老虎。我認為應該給他設個陷阱,我認為他會掉進去的。如果他掉進去后還活著,戈認為應該打死他。」在明媚的陽光中,他衝著約翰尼溫和地微笑著。
蘭科特點著一根香煙:「很富有的家庭。」
那種毀滅的感覺——天哪!這就是一切!
約翰尼想起那天下午的人群,想起那位歇斯底里揮舞著西瓜的漂亮姑娘。「我想你是對的。」他說。
他全身開始緊張起來。
「你好!潘高。」約翰尼說。
說得大好了,約翰尼想。
「過去了。」約翰尼說。
然後這一切畫面。形象,詞語都在遺忘中破碎。他似乎嗅到像燃燒的電線的氣味。裏面的那隻眼睛似乎瞪得更大了,在努力搜尋;那遮住一切的藍色和黃色似乎要凝聚成……某種東西,從裏面某個遙遠的方,他聽到一個女人充滿恐懼的尖叫:『把他還給我,你這狗雜種!」
有一件事似乎是肯定的。牧場主協會的那次會議是最奇怪的一次會議。牧場主們從東南和西南地區邀請了二十幾位造雨者,其中一半是黑人,兩個是印第安人——一個是一半血統的波尼族人,一個是正宗的阿帕契族人。有一個嚼摩根的墨西哥人,格萊克是九個白人中的一個,而且是惟一的本地人。
嗯,那又怎麼樣呢?也許那樣更好。美國人不能容忍法西斯那一套——甚至像里根那樣頑固的右翼分子也不搞那一套,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八年前,芝加哥警察的法西斯行為使赫伯特·漢弗瑞落選。約翰尼並不關心這些傢伙怎麼洗心革面;如果他們是受雇一個競選眾議院的人,那麼斯蒂爾森大過分了,離完蛋不遠了。如果這不是這麼古怪的話,倒真是很好笑的。
約翰尼不知道那個廣告后,格萊克·斯蒂爾森到底收到了多少錢。對此事的報道各種各樣,但那年秋天,格萊克開著一輛嶄新的水星汽車在鎮里逛來逛去。瑪麗·羅的母親留給他們的小房子的稅三年沒交了,現在一次付清了。瑪麗·羅(她並沒什麼病,也不老,不過四十五歲)穿上嶄新的烷熊大衣。斯蒂爾森顯然發現了推動世界運轉的隱秘力量:如果那些受惠者不付錢,那些沒有受惠的人,卻會付錢。政治家們相信總有年輕人可以充當炮灰,也是根據這一原理, 牧場主們發現他們捅了馬蜂窩。當協會成員來到鎮里時,人們經常圍住他們進行嘲諷、所有的教堂都不接收他們。他們突然發現被大雨拯救的牛很難賣掉,只有用船運到很遠的地方去賣。
「外來戶。」約翰尼說。
公路在前面分岔了。左邊通往柏爾林和里德斯密爾,右邊往特里姆布爾和康孝德。約翰尼拐向右邊。
這麼做使他很不安。晚上,當他在剪下的報刊邊做筆記時,他有時是覺得自己像阿瑟·布萊默或那個試圖刺殺傑里·福特的女人摩爾。他知道,如果愛德華·蘭科特看到他在做這事,一定會立即在他的電話。客廳和浴室安裝上竊聽器,街道對面會停著一輛傢具公司的大貨車,只是裏面裝的不是傢具,而是照相機。話筒和天知道什麼別的東西。
「為什麼聯邦調查局對斯蒂爾森感興趣呢?」約翰尼近乎吼叫地問。
「那也沒有真正回答我的問題。」
「就這些?」蘭科特問。
約翰尼走到他父親身邊,吻吻他。「非常好。我知道你會的」
「我非常感激。」穿著很保守的套裝的男人附和道。他叫愛德華·蘭科特。他是聯邦調查局波士頓分部的官員。他覺得約翰,史密斯很像一個重病人。他左眼眉腫起一塊,這腫塊正在變成紫色。他昏倒時,約翰尼摔得非常重,要麼是摔在軍樂隊隊員的鞋上,要麼是摔在摩托車騎手的靴子上。蘭科特認為後一種可能勝更大。在接觸的一剎那,摩托車騎手的靴子可能處在運動狀態。
「你們確定日期了嗎?」
「教書。」
「我們準備把現在的兩處房子賣掉,」赫伯說法。『我們看中了比德福侍的一處農莊,地方非常好。有二十畝。有一半是樹那個秋天的大部分空余時間,他都是和葛列高利·阿馬斯·斯蒂爾森一起度過的。
「嗯,那麼你在想什麼呢?」
九月末,約翰尼去波奈爾鎮度周未,整整一個星期五晚上,他看到父親為電視上並不好笑的玩笑而捧腹大笑,於是問赫伯出了什麼事。
在那一瞬,約翰尼考慮是否告訴他們所有的一切。然後他否定了這念頭。「我在電視上看見過他。今天我沒什麼事,所以到這兒來,看看他本人。我敢打賭我不是惟一因此離開鎮子的人。」
格萊克開始在圖爾薩上學,十歲時轉到俄克拉荷馬城。 上一年夏天,他父親在一次油井事故中死去。瑪麗。羅斯蒂爾森和她兒子搬到俄克拉荷馬城,因為她母親住在那裡,戰爭創造了許多就業機會。那是1942年,好日子又來了。
突然,人們站起來,伸長脖子。人群中就像起了波紋一樣。約翰尼也站起來,心想斯蒂爾森是不是提前到達了。現在他可以聽到摩托車發動機的轟轟聲了,聲音越來越大。約翰尼看到摩托車上的反光,片刻之後,大約十輛摩托車開進校車停著的那個停車場。沒有汽車跟他們在一起。約翰尼猜他們是打前站的保縹。 他的不安加劇了,摩托車騎手衣著整潔,大都穿著乾淨。退色的牛仔褲和白襯衫,但摩托車卻裝飾得認不出了,上面全是古怪的裝飾物。
他不停地告訴他自己他不是布萊默,別總想著斯蒂爾森,但很難做到這一點。一個個漫長的下午,他在圖書館尋找;日報紙和雜誌,複印有關資料。夜深人靜,他寫下自己的想法,試圖做出正確的判斷。凌晨三點,他經常汗津津地從惡夢中醒來6每當這些時候,他很難忘記斯蒂爾森。
他父親叫他「小崽子」,到了1949年,那個體弱多病的男孩不見了。隨著格萊克·斯蒂爾森年齡的增長,他父親的遺傳基因顯了出來。十三歲到十六歲之間,他猛長了六英寸,體重增加了八十磅。他不參加學校組織的體育活動,但設法參加了健美活動。「小崽子」成了一個難管的壞孩子。
羅戈爾·柴沃斯經驗豐富,他嘲笑格萊克·斯蒂爾森。他是一個小丑,約翰尼。
他變成了斯蒂爾森迷。在他放襪子,內衣和T恤的五斗櫃中,放著三本活頁筆記本。上面寫滿了筆記。推測,還有新聞報道的複印件。
「但我要像蘭科特先生一樣告訴你一件事。如果我是你的話,以後我會避開斯蒂爾森的集會。如果你不想受到傷害的話,最好這樣。格萊克,斯蒂爾森不喜歡的人常常遭到……」
這些人幹活非常仔細,有一種很專業的味道,這和斯蒂爾森的瘋子形象很不諧調。
「我很高興到美國,」她說,「但這事很奇怪,是嗎,史密斯先生?」
在干這些事的同時,格萊克向曼徹斯特的《工會領袖報》波士頓的《環球報)和(紐約時報》寫信,支持越戰、支持對吸海洛因者判重刑,支持恢復死刑,特別是對販毒者實行死刑。在競選眾議員的宣傳中,格萊克宣稱從1970年起他就一直反戰,但這純屬謊言。
約翰尼……你願意參加我的婚禮嗎?」
關係。不過是再跟一個政治家握握手。有的人收集郵票,有的收集硬幣,但約翰·史密斯收集握手和——承認這一點,你一直在尋找一個怪人。
「不,讓我們談談斯蒂爾森,談談他的保鏢們。他們拿著截短的撞球杆四處走動,是合法的嗎?」
騎手們關掉發動機,下了車,排成一行向音樂台走去。只有一個人回過頭。他的眼睛從容地掃過人群;即使隔著這麼長的距離、約翰尼可以看到這個人的眼瞳仁是深藍色的。他似乎在數房子。他向左看去,四,五個本地警察沿著棒球場的網站著。他揮揮手。一個警察探過身吐了一口唾沫。這一行為似乎很莊重,約翰尼的不安加深了。,藍眼睛的人走向音樂台。
「是的,他現在很高興。不是假裝的。他是好孩子。」他站起來,「休息一下吧。約翰尼。我去打個盹。」
別躲在洞穴中,讓他派一條大魚吞掉你。
「你們全班都會去的。」
「不,」特里姆布爾鎮的警長回答約翰尼說,「你沒有受到任何指控。你沒有受到監禁。你並非一定要回答任何提問。如果你願意回答的話,我們會很感激的。」
「試試第一個,試試第二個……試試,試試, 試試。」
「非常安靜。」約翰尼同意說,「公民課進行得怎麼樣了,潘高?」
「謝謝你!我很高興……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我感覺好多了」
潘高和氣地笑笑。「很有益,」他說。沒法看清他的眼睛。他可能沒有注意到約翰尼那一側的太陽穴,「是的,非常有益,我們都很高興。」
但約翰尼仍有疑問。
「去的。」約翰尼說,對潘高的九九藏書語法錯誤微微一笑。
他那樣在那裡站了多長時間?他後來問自己,他猜也許五秒鐘。接著斯蒂爾森在使勁擺脫他的手,張著嘴,凝視著約翰尼,曬得黑黑的臉上血色全無。約翰尼可以看到他后牙的補牙之物。
她母親死了,只留給她一同小房子,此外一無所有了。她在一家低級酒吧當了一段時間的侍女,然後又在一家晚上開張的小飯店端盤子。當她兒子惹麻煩時,她總是為他辯護,從來不管他是否做了壞事。
高速公路的人口到了,他陷入沉思,忘了拐彎。過去的回憶纏住他,讓他很不安。嗯,他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后就拐回頭。
「在美國,也許他有點兒古怪,」潘高說,「在越南,有許多像他這樣的人。人們……」他坐著想想,小巧的腳在水他中拍動。然後他又抬頭看看約翰尼。
「那麼,」布林克雷說,「新罕布希爾州將進入熱狗時代了……至少以後的兩年之內。」他和錢瑟勒咧嘴笑起來。一個廣告出現了。約翰尼沒有笑。他在想著老虎。
「你們覺得斯蒂爾森古怪嗎?」
「所以你只是暈過去了,是嗎?」蘭科特問。
但他前面的人群突然露出了一條縫,他擠進縫中,猛地發現自己到了第一排。他離特里姆布爾中學軍樂隊的大號手非常近,可以摸到號手的指關節。
他回到客房,換了衣服,這時一種奇怪的驚恐感湧上心頭。這種感覺就像一位老朋友——那種你暗地裡痛恨的那種老朋友。是的,星期六他要去波士頓。那樣更好。
「讓我們談談你,約翰尼。你……」
巴斯說,「你什麼時候走都可以。」
1965年,保險公司讓他去新罕布希爾州的里傑威工作,格萊克同意了。大約在這時,他的冬眠期似乎結束了。六十年代是一個風起雲湧的時代,是短裙和解放的時代,格萊克積极參加社區事務。他加入了商會和扶輪社。1967年,在有關商業區停車計費器的爭論中,他受到全州的關注。六年以來,各種派別為此爭論過。格萊克建議取消所有的計費器,改成收錢箱。讓人們想付多少錢就付多少錢,有些人說這是他們聽過的最不可思議的建議。嗯,格萊克回答說,你會感到吃驚的。是的,先生。他很有說服力。鎮上最後決定暫時採納他的建議,隨後洶湧而至的硬幣讓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除了格萊克。他幾年前就發現了規則。
約翰尼想起那個把他兒子舉到頭頂讓他看格萊克·斯蒂爾森的年輕人,誰在乎呢?他們不過是擺擺樣子罷了。
「祝你玩得愉快,潘高。」
「柴沃斯的兒子?」
「聽起來很棒。」
潘高微笑了:…洽克怎麼樣?」
不知怎麼搞的,一想到格萊克·斯蒂爾森,他就會聯想起弗蘭克·杜德。
不。不!
史密斯太蒼白了,當巴斯警長給他一紙杯水時,他的手抖得很厲害。一隻眼瞼神經質地抖動。他看上去像一個典型的刺客,雖然在他身上發現的最危險的東西就是一把指甲刀。不過蘭科特會保留這個印象,因為他就是這樣的。
約翰尼身旁是一位男人,帶者他的妻子和小孩,約翰尼轉向他。「那些東西是合法的嗎?」他問。
在不安之中,約翰尼又感到一種恐懼和歡樂交織的感情。他做夢似的,好像走進了一幅畫里,畫面上蒸汽機正從磚火爐中開出來,或鍾軟軟地掛在樹枝上。摩托車騎手們就像一部有關摩托車的電影中的臨時演員。他們乾淨退色的牛仔褲整整齊齊地塞在方頭靴子里,約翰尼看到不止一個人的靴子上綁著鍍鉻的鏈子。鏈子在陽光中閃著刺眼的光。他們的表情差不多都是一樣的:一種做給人群看的高興的表情。但在這表情下面,可能是對向他們鼓掌的工人和學生的蔑視。他們每個人都戴著兩個袖章。一個上面畫著一頂建築工人的黃色安全帽,帽子上貼著一個綠色環保招貼畫。另一個上面寫著一句話:斯蒂爾森會徹底打敗他們的。
約翰尼猜他有十幾次差點兒被學校開除。他沒有被開除純屬運氣。要是他受到一次嚴厲的處分,那就好了,約翰尼經常這麼想。那現在就不用擔心了,因為一個被處罰過的罪犯是不能擔任公職的。
羅戈爾把他妻子的賓士車鑰匙留給約翰尼,他開著這車去波奈爾鎮看他父親,覺得自己像個大人物。他父親跟查爾妮。麥肯齊的談判已進入關鍵階段,赫伯再也不抗議說他因為怕房塌下來砸著她才對她感興趣。實際上,他已經準備求婚了,這使約翰尼有點兒緊張。三天後,約翰尼回到柴沃斯家,讀讀書,寫寫信,沉浸在靜溢之中。
但是跟他握握手總沒關係,是嗎?
噢,天啊,別想那傢伙。
但那些畫面是什麼呢?它們到底是什麼呢?它們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一個輪廓,因為總有藍色濾光鏡橫在中間,藍色濾光鏡有時被像虎紋一樣的黃色條紋切斷。
兩點半時,公園全滿了,人們幾乎是肩並肩地擠在一起。鎮警察在州警察協助下,封閉了通往鎮公園的街道。這非常像一場搖滾音樂會。喇叭里傳來歡快的搖滾樂。片片白雲飄過晴朗的天空。
格萊克,約翰尼有點兒歇斯底里地想道,我們已經跟他好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再說一遍:如果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問呢,除非你對我有懷疑。」
「不是,」約翰尼說,沒有回過頭,「我想用火箭筒射他。在關鍵時刻,我的線路壞了。」
有一種飛起來的感覺,飛過藍色,飛到一片荒涼之上。這時傳來格萊克·斯蒂爾森空洞的聲音,這是一個廉價上帝或死人的諷刺聲音:」我將從他們之中走過,就像芥麥從鵝中撒過一樣!從他們之中走過,就像屎從竹叢中撒過一樣」
「很快回緬因嗎,約翰尼?」蘭科特漫不經心地說。
池中的椅子輕輕地上下浮動。太陽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他又打開。圖書評論調但那上面的文章再也吸引不住他了。他放下報紙,划著小橡皮椅到了池邊,上了岸。特里姆布爾離這裏不到三十英里。這個星期六他也許應該開著柴沃斯夫人的汽車去那裡。。看看格萊克·斯蒂爾森本人。感受一下現場氣氛。也許……也許跟他握握手。
協會屈服了。在十二月初的一次會議上,從協會基金會中撥出七百元,一張相同數目的支票轉交給了格萊克。斯蒂爾森。
赫伯低聲下氣地看著約翰尼。「約翰,你二十九歲有個繼母,感覺怎麼樣?」
他轉過頭。是潘高,他正溫和地微笑著。他穿著工作服,戴著手套。他身後是一輛紅色小推車,上面裝滿了小松樹,松樹根用粗麻布包著。他想著潘高對松樹的稱呼,就說:「我看到你又在種草了。」
「的確如此。你們要去看誰?」
「你是一個斯蒂爾森迷嗎,約翰尼?巴斯問。約翰尼不喜歡別人一見面就直呼他的名,而這兩人都在直呼他的名。這使他不安。
這念頭讓他大吃一驚,差點兒把車開到公路外邊。他掃了一眼後視鏡,看到自己的臉已經不像早晨起床對那麼平靜。安詳。現在它變成了記者招待會上的那張臉,以及在羅克堡公園雪中爬來爬去那個人的臉。皮膚太白了,眼睛周圍有一圈黑暈,皺紋太深了。
「不太好。」約翰尼說;輕輕地用指尖摸摸受傷的地方。
我不要碰他,不要。
這些夢中惟一清楚的畫面是在結束時出現的:垂死者的尖叫,死者的臭氣,一隻老虎在扭曲的金屬、熔化的玻璃和燒焦的大地上慢慢走著。這隻老虎一直在笑,而且它嘴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某種藍色和黃色的東西,還滴著血……
「你們找不到任何目擊者嗎?」
約翰尼在特里姆布爾鎮公園吃了午餐。他剛過中午就趕到這裏,看到公告牌上的通知,說集會下午三點開始。
未來的東西。他的?斯蒂爾森的?約翰尼不知道。
「不是?我認為這是你們美國人常用的解決方法。」潘高提起紅車的把手。「我該種這些草了,約翰尼。再見。」約翰尼看著他離開,一個穿著卡嘰衣服和鹿皮鞋的小個子,拉著一輛裝滿小松樹的車子。他拐過牆角,不見了。
後來,約翰尼反覆思索,想讓自己相信他沒有·時間或機會退到人群裏面;他想讓自己相信,其實是人群把他推進斯蒂爾森懷裡的。他想讓自己相信,斯蒂爾森不得不跟他握手。但這些都不是真的。他有充分的時間,因為一個胖女人摟住斯蒂爾森的脖子,使勁吻了他一下,斯蒂爾森笑著說:「我會記住你的,寶貝。」胖女人尖著嗓子大笑起來。
約翰尼咧嘴笑。」感覺很好。祝賀你!爸爸。」
蘭科特嘆了口氣。
蘭科聳聳肩,溫和地笑笑。「嗯,我能幹什麼呢?告訴你,約翰尼,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有時候我很害怕。這傢伙很有吸引力。如果他在講台上指出我,告訴參加集會的人群我是誰,他們會把我弔死在最近的路燈桿上的。」
人群又站起來,朝著音樂的方向伸著頭。很快就看到樂隊了——首先是穿著短裙的樂隊指揮,白色的羊皮靴上裝飾著絨球,然後是兩個樂隊隊長,接著是兩個滿臉粉刺的男孩,板著臉,舉著一面旗子,上面寫著:「特里姆布爾中學軍樂隊。」希望人們別忘記它。然後是樂隊,穿著九*九*藏*書耀眼的白制服,制服上是金燦燦的銅鈕扣。
太荒唐了。他只不過在電視里見過斯蒂爾森,不應該對他有任何感覺。離得遠遠地。
「你是嗎?」他問。
約翰尼笑起來。羅戈爾·柴沃斯就是這樣的,他喜歡按他的方式安排事情。「你喜歡那個集會嗎?」
中學前,格萊克的成績一直很好,此後他經常打架鬥毆。逃課、打架、在鬧市區玩撞球,也許還在住宅區偷東西,雖然這從沒被證實過。1949年,他還是個初中生,因為在存衣室洗手間放爆竹而受到停課兩天的處分。在與當局的這些衝突中,瑪麗。羅·斯蒂爾森都站在她兒子上邊。1945年戰爭結束了,對於斯蒂爾森家來講,等於好日子結束了。斯蒂爾森夫人似乎認為整個世界都在跟她和她的兒子作對。
「所以如果你知道什麼能幫助我的事情……」蘭科特探過身。溫和地微笑變得有點兒強迫性質了。「也許你對他有一種突然的意念。也許那才是你暈倒的原因。」
噢天哪濾光鏡濾光鏡藍色濾光鏡黃色斑紋。
「你對斯蒂爾森沒什麼敵意吧,約翰尼?」蘭科特問。「你和他之間沒什麼個人恩怨嗎?」他像個父親一樣地微笑著。
十一月的第一個星期二恰好是那個月的二號,那天,約翰尼·史密斯靠在他的客廳兼廚房的安樂椅上,看選舉結果。錢瑟勒和布林克雷坐在一張很大的電子地圖前面做報道,當每個州的結果傳來時,地圖上就會用不同的顏色顯示出來。現在已經快半夜了,福特和卡特的選票非常接近。但卡特會贏得,約翰尼對此深信不疑。
「別擔心,」約翰尼把紙杯揉成一團,扔到一邊,「很高興跟你們兩位談話,我必須回杜爾海姆了,路很長。」
約翰尼掃了巴斯一眼。「在你們鎮的公共集會上暈倒的人都要受到聯邦調查局的審問嗎,巴斯警長?」
1951年6月,斯蒂爾森畢業了,成績是他們班最差的。雖然成績不好,但他的腦子並沒什麼問題。他在尋找機會。他口齒伶俐,很有魅力。那年夏天,他在一個加油站幹了一段時間。那年八月,在一次復活節聚會上,格萊克·斯蒂爾森被耶穌附體。他辭去了加油站的工作,成為一個職業造雨者,「通過我主那穌的力量」造雨。
「是的,有時寫作更容易。但我從沒遇見一個相信這一點的中學生。」
但這是真的。現在這是很顯然的,無法否認了。在他一生的前二十三年,他只跟一位政治家握過手,那是在1966年,愛德華·穆斯基來他們學校講話。在過去的七個月,他和十幾個大人物握過手。當他跟他們握手時,腦子裡閃過這樣的念頭——這傢伙想幹什麼?他要告訴我什麼?
他把籃子放在賓士車的地板上,向東南方駛去。到此為止一切都很清晰。但這時他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首先想起他母親臨死前的樣子。他母親的臉扭成一團,手蜷成一個爪子,說話時嘴裏像塞了一團棉絮。
「好吧」
約翰尼漸漸明白過來,吃驚地看著蘭科特。他看看巴斯,眼光又回到了聯邦調查局特工身上。「你在那裡,」他說,「不是巴斯打電話叫你過來的。你在那裡,在集會上。」
但他的確很心煩,這是毫無疑問的。他的心跳得比平常快,手裡的雜誌也拿不穩,掉到水池裡了。他罵了一聲,連忙把它撈出來。
「噢,算了。」他低聲說。他必須忘掉這些話,他母親是個宗教狂,這麼說她很不敬,但這是事實。在獵戶星座的天堂,駕著飛碟的天使,地球下面的王國。她其實像格萊克·斯蒂爾森一樣瘋狂。
「對,謝謝。我們要去參加在特里姆布爾的政治演講和集會。我們都認為在大選之年參加公民學習是很幸運的。很有好處。」
披著虎皮的孩子笑,但他也嚎叫和咬人,因為那就是遊戲……我認為這個斯蒂爾森也知道這遊戲。
約翰尼把收音機開得更響些,動聽的搖滾樂從汽車立體聲喇叭中傾泄出來。他沉睡了四年半,但搖滾樂仍很好聽,謝謝。約翰尼跟著唱起來。
「我可以告訴你集會時發生的其它意外事件,」蘭科特說,「在里傑威,一個年輕的孕婦遭到毒打,流了產。這是那次哥倫比亞廣播網報道過的斯蒂爾森集會以後發生的。她說她認不出打她的人,但我們認為可能是斯蒂爾森摩托騎手中的一個。一個月以前,一個十四歲的男孩被打得腦骨破裂。他帶了一支塑料玩具手槍。他也認不出打他的人。但玩具手槍使我們相信這是保鏢的過激反應。」
「不,」約翰尼說。「但是說他應該被消滅……」
「是的,太糟了,你應該放一塊牛排在那上面。」潘高說,仍然微笑著。
「很好。」
如果斯蒂爾森真的只是個小丑,那就沒什麼問題了,是嗎?他是一個有趣的怪人,是一張白紙,選民可以在上面寫下這信息:你們這些傢伙太無能了,我們決定選這個傻瓜。斯蒂爾森可能不過如此。只不過是個無害的瘋子,沒有必要把他和弗蘭克·杜德那種毀滅性的瘋狂聯繫在一起。但是……不知怎麼搞的……他總是把他們聯繫在一起。
「所以他引起聯邦調查局特工的注意。」
「對,謝謝。」
牧場主們逐個聽取造雨者和探水者的建議。他們很自然地分成了兩類人:一類人要求預付一半費用(不退還),另一類人要求預付全部費用(不退還)。
雖然在以後的幾個月中,約翰尼反覆回憶那一天,卻無法記起他最後為什麼又去了特里姆布爾,他是駛向另一個方向的,計劃去波士頓,然後去坎布里奇,逛逛書店。如果有足夠的現金的話(他把柴沃斯給他的獎金中的四百元寄給他父親,赫伯又把它交給東緬因醫療中心——這就像向大海倒一滴水),他準備去電影院看電影。這計劃很不錯,天公也作美,八月十日非常晴朗溫暖,是新英格蘭完美的一個夏日。
「直到六星期前我才知道他是誰。」
潘高介紹了他的同伴。穿燈心絨套裝的是波蘭人。兩個女人是來自台灣的姐妹倆。一個女人告訴約翰尼她很希望跟候選人握手,並不好意思地給約翰尼看她手袋中籤了名的書。
「沒出什麼事。」赫伯神經質地微笑著說,兩手使勁摩擦,就像一個會計發現他把終生積蓄都投入的那個公司破產了。「沒出什麼事,你為什麼這麼樣,孩子?」
摩托騎手們圍著音樂台站成一圈。
他來到公園,以為那裡一定很空曠,但別人已經鋪好毯子,坐下來吃午飯了。
「嗯,是的。」
「我們確信他會的,」蘭科特說,「除非我們能找出他的問題。同時,我完全同意巴斯警長的話。別參加斯蒂爾森的集會。」
牧場主們產生了興趣。斯蒂爾森十九歲時就是個很能吸引人的演說家了。他提出了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建議。因為他是個基督徒,因為他知道愛財是一切罪惡的根源,他將先造雨,然後他們再付他錢,付多付少隨他們的便。通過口頭表決,他被僱用了,兩天後,他跪在一輛卡車的後車廂,慢慢駛過俄克拉荷馬的主要和次要公路,他穿著一件黑衣服,戴著一頂牧師的帽子,通過兩個喇叭求雨。成千上萬的人跑出來看他。
「你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有用。」蘭科特遺憾地說。
「也許我真的有。」約翰尼說,沒有笑。
摩托騎手們來到人群讓開的小路兩側,阻止人群淹沒候選人。他們沒有抽出屁股口袋裡的撞球杆,但已經顯得很緊張了。約翰尼不知道他們到底擔心什麼,但摩托騎手們第一次表現出感興趣的樣子。
他有使命要你完成。別逃避,約翰尼。
1953年,他和他母親搬到內布拉斯加州。造雨這一行很不景氣,有人說撞球場也很不景氣。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搬家,他們來到奧馬哈。格萊克開了一家刷房公司,兩年後公司破產。他推銷(聖經》更成功。他穿過中西部,和上百家辛勤工作。敬畏上帝的農民一起吃飯,講他皈依的故事,推銷《聖經》徽章。塑料那穌像、讚美詩。磁帶。宗教宣傳冊子,以及一本極右翼的書,名叫《美國的真理之路:共產主義——猶太主義反對美國的陰謀)。 1957年,陳舊的水星汽車被一輛嶄新的福特汽車所替代。
「這一點上你錯了,警長,」蘭科特說,又新點了一支煙。「1973年,在華盛頓,他因為違背交通規則左轉彎而受到傳訊。他簽了棄權書,付了25元罰款。」
「很好,」潘高說,「星期六我們要進行一次野外旅行。這是第一次,非常令人興奮。全班都會旅行。」
他父親是個很專制的人,很瞧不起他的兒子。格萊克小時候體弱多病。沒有證據表明他父親在精神上或肉體上虐待過他,但可以感覺到格萊克·斯蒂爾森九歲前一直受到輕視。但是,約翰尼手裡的父子合影卻顯得很幸福;照片是在油田上拍的,父親很友好地摟著兒子的脖子。但它仍讓約翰尼不寒而慄。哈里。斯蒂爾森穿著工作服,斜紋布褲子和雙排扣卡嘰布襯衫,頭上得意地歪戴著一頂安全帽。
「我聽說那些傢伙過去都是摩托車流氓團伙的成員。」
「啊,」他說,「太好了。」他沖約翰尼笑笑。「這裏很安靜,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