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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第十八章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波仔道。陳嬌心裏有些感動,柔聲問道:「你還和洪哥他們混在一起嗎?」
「好。」
「B型。」
「物是人非了。江湖不好混啊,風險太大,如果能躲過去,還是不要再參与江湖紛爭了。」
波仔的樣子與一年前有了明顯的變化,由風流倜儻的小生變成頹廢熟男,還蓄起了鬍鬚。
飯吃完了,波仔和陳嬌開始喝酒。大事已定,兩人的心情都放鬆下來,一邊聊天,一邊喝著冰鎮啤酒。陳嬌有一年多沒喝酒了,有些不勝酒力,兩罐啤酒下去,便有了醉意。那天晚上,她說了很多話,說了什麼自己也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說著說著,哭了起來。波仔把她摟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她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陳嬌獨自回到了深圳。深圳依然是那個野心勃勃的城市,比一年前更繁華了。名爵俱樂部關門了半年之後,重新開業,更名為「保羅皇傢俱樂部」,照樣對原來的VIP會員開放。新老闆又開發了新客戶,生意絲毫不輸給張婉柔時代。張婉柔神秘失蹤的事情沒有人再提,這個風華絕代的女老闆已經在人們的記憶中淡出了。對這些夜夜笙歌的人來說,要記住的人和事實在太多,深圳的夜場每天都湧出這麼多新面孔,讓人目不暇接,三個月不露面的人那就是過氣了。波仔接到陳嬌的電話又驚又喜,他說自己正在深圳,把地址告訴陳嬌,讓她立即打車過來。陳嬌從計程車上下來的時候,看到波仔激動地迎上來,連聲叫她曉露。聽到這個名字,陳嬌心裏有些彆扭,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叫了聲:「波仔!」
「你可是發過誓的,再賭就把你的手指剁掉!」
「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幫人家打工總歸是沒出息的,不如我們自己做老闆。現在做電器生意好賺錢的,從廣東批發,賣到內地去,利潤可觀得很。我的幾個友仔就是做這個發了財的。」
波仔說。
「小瞧我!一個人住,學會做飯省得頓頓到外面吃。今天為你接風,不能太簡單了。我去準備一下,然後再下樓去買點熟菜上來。」
陳嬌點點頭,關切地問,「你這一年過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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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婉柔是你害死的。那天你喝醉了,自己說過什麼或許已經記不清了。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確切身份,但也能猜出七八分。所以我知道這筆錢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你向親戚朋友借錢不過是演戲給我看。不管你對我有幾分真情,我們總算是好過一場,這次就算你借錢給我救命。我鄭立波感激不盡。」
「阿嬌?我喜歡,比曉露好聽。」
「這你別擔心,我的適應能力特強,雖然住過千萬豪宅,但在蝸居鳥巢里一樣安之若素。」
波仔笑道。
「你最好不要報警,就吃了這個啞巴虧吧。作為交換,我也會為你保守秘密。」
波仔道。
波仔不慌不忙地說。
「你走後,我的運氣一直不怎麼好……」波仔赧然道。
波仔道。
陳嬌感嘆道。
波仔打開行李箱,問:「我倆誰先洗?」
陳嬌現在很不願意聽到張曉露這個名字,如果可能,她希望這個名字隨著過去那兩年的記憶永遠被埋葬。
波仔撓撓頭說。
「以後需要我輸血我可以輸給你,我們O型血是最無私的血型。哈哈。」
「你叫我阿嬌吧。家裡人都這麼叫。」
陳嬌看著他,鼓起勇氣說:「我生了一個O型血的女兒,已經半歲了。」

3

波仔拍著胸脯說。
波仔說完,過去抱住陳嬌,作勢要親。陳嬌推開波仔,「火車汽車接連倒了三天,全身都臟死了。」
波仔說著仔細觀察陳嬌的臉色,過了一會兒問,「有人說張婉柔逃了,更多人說她死了。她到底是死是活?」陳嬌的心猛地九九藏書跳了一下,臉色淡淡地說:「我也不知道。那天我正好不在深圳,張婉柔派我到廣州辦事去了。有人打電話告訴我俱樂部被警察包圍了,我直接從廣州坐車走了。在老家吉林待了一年才敢回來。」
「你混賬!你明明知道這錢有一半是借別人的,不全是我的,你全拿走了我拿什麼還給人家?」陳嬌尖聲叫起來。
「我知道。你這麼能幹,總會想出辦法的。那些人都是你的親戚朋友,晚點還錢也不會拿你怎麼樣。而我今天不把錢還上,可能連命都沒有了。」
「當然。這也是我的夢想。」
陳嬌說。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波仔道。陳嬌從錢包里拿出一張果果的相片遞給波仔。波仔接過相片,終於相信陳嬌有了孩子這一事實。
波仔道。
「是啊。」
陳嬌還沒來得及答應,就聽到關門的聲音。陳嬌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不見波仔的身影,她也沒在意,回到浴室把兩人的衣服用手搓洗乾淨,晾在衛生間里。做完這些,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還沒見波仔回來,陳嬌有些不悅,拿出手機撥打波仔的電話。撥電話的時候,陳嬌看了一眼牆上的鏡子,鏡子里的人頭上包著白毛巾,臉龐被水蒸汽熏得紅撲撲的,裸身圍著一條浴巾,看上去有種別樣的妖嬈。她對著鏡子微笑了一下,調皮地眨眨眼睛。
波仔放開陳嬌,聞了聞自己的衣領,也說:「我也臭了,好好洗洗,睡一覺再說。」
「是。幸好你的電話沒變。」
按照兩人商議的結果,波仔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東莞,晚上回來說貨源找到了。廣東與香港合資生產的VCD影碟機,出廠價只有市場價的一半,但一次至少進300台。
「曉露,哦,阿嬌,你聽我說,先別急著打斷我。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打電話了。」
「張婉柔是毒梟。這我相信,靠名爵俱樂部她維持不了這麼大的排場,做娛樂行業的養幾個打手也就算了,沒必要配備衝鋒槍吧。她的俱樂部估計被警方調查很久了,拿到證據后一舉殲滅。」
陳嬌將頭靠在波仔肩上,溫柔地說。
波仔道。
波仔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點異樣。陳嬌心裏平靜了些,問:「你拿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和我打招呼?」
波仔說完沒等陳嬌回應,便掛了電話。陳嬌彷彿被電擊中,一時失去了知覺。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將電話回撥過去,對方已經關機。
波仔摟過陳嬌的肩膀,含情脈脈地說。
「那當然,這錢可是我們的身家性命,提著它走了幾千里,都到這兒了,還能讓錢丟了?你放心,我不會讓這箱錢離開我的視線的。」
「知道懷孕時,胎兒已有三個月,已經過了打胎的最佳時機。我很矛盾,因為不敢和你聯繫,不知道你的態度,我不想生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打掉,心裏又捨不得,這畢竟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加上心裏恐懼,擔心引產會很痛。就這麼猶豫來猶豫去,胎兒越來越大,我最後決定把她生下來,自己撫養她。可看著越長越像你的女兒,我覺得還是告訴你一聲為好。」
陳嬌過去把錢箱放進壁櫃。
陳嬌和波仔在一起吃飯的次數不少了,但每次都是在酒樓飯店裡吃。在陳嬌的記憶里,她還是第一次和波仔這樣自己做飯吃。這種感覺讓她有些異樣,也有一點新鮮。
陳嬌應了聲,找出自己的洗換衣服進去了。打開水龍頭,熱水量果然很大,陳嬌解開頭髮,先洗頭。頭髮一年多沒修剪過,已經長過肩了。頭還沒洗完,隱約聽到波仔在門口說了聲:「阿嬌,我去樓下買包煙,馬上就回來。」
「你不在這一年,我也沒心情做事,坐吃山空,兜里也沒剩幾個錢。」
波仔洗澡的時候,陳嬌又打開壁櫃,把箱子打開,看到裏面的錢安然無恙地躺在裏面。她合上箱子,重新鎖好,把鑰匙小心地read.99csw.com放進褲子口袋。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流水聲。陳嬌打開電視,半躺在床上用遙控器調台,這個時段也沒什麼好節目。不到十分鐘,波仔就洗好出來了。他一邊用毛巾用力擦著頭髮一邊說:「輪到你了。這家旅館的熱水水量夠大,洗得舒服。」

4

「不是,怎麼會變醜了呢。是沒有了原來那種銳氣吧,變得平和溫柔了。我原來以為是在老家躲了一年的結果,沒想到是因為做了母親的緣故。有孩子的相片嗎?給我看看。」
「半歲?那麼說我當爸爸了?」波仔把那塊燒鵝吐出來,看著陳嬌認真地問。陳嬌點點頭。波仔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過了一秒才綻開笑容一把抱住陳嬌:「真的嗎?你真的生了個女兒?難怪我看你的樣子有點變了,又說不好變在哪裡,原來是當媽媽了。」
「餓了吧,我去做飯給你吃。」
「你猜我幹嗎去了?」陳嬌沒有正面回答波仔的問題,反問他。
「波仔,你是什麼血型?」陳嬌裝作不經意地問。
「30萬多一點。只要一出手,我們一次就能賺30萬!」波仔道。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隨後再撥。」
波仔興奮地說。
「你先洗吧,男人洗得快。我要連頭髮一起洗,時間比較長。」
「長得還蠻秀氣的。是有一點點像我。」
「好,聽你的,老闆娘!」波仔笑道。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價格適中的旅館。房間很小,沙發和窗帘都已經陳舊,天花板上的吸頂燈還有兩個不亮,但還算乾淨。陳嬌四下看了看,高興地說:「這不蠻好嘛。就住一天,還是這種小而整潔的賓館划算。」
「好呀,你有多少錢?」陳嬌問。波仔面露難色。
「不在澳門賭場幹了?」陳嬌問。
「當然應該告訴我,我有權知道自己做了父親。」
「生了孩子是不是變醜了?」陳嬌問。
陳嬌說。
「我早就想娶你了。」
陳嬌合上手機,大腦有幾秒鐘短路,好像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300台,大概要多少錢?」陳嬌問。
「不敢換號碼就是為了你能找到我啊。」
「早就辭了。聽說名爵俱樂部出了事,我就回了深圳,四處打聽你的消息,什麼事情也做不成。」
「好嘛,看來我找了個好老婆啰。」
陳嬌將事先編好的話說了一遍。
「都傳些什麼?說來聽聽。」
「是,是是!以後再也不賭了!我要對你和女兒負責,一定再也不賭了!」波仔再次舉起手發誓。
陳嬌又重複了一遍。
「結婚,我們都有孩子了,當然要結婚。」
波仔說。
波仔迴避了陳嬌的眼光,支支吾吾地說。
「阿嬌……」波仔剛叫了一聲,便被陳嬌迫不及待地打斷,「波仔,你在哪裡?是不是你把錢箱拿走了?」
「我相信你一次。你跟我回吉林看女兒,順便聯繫買家。」
「旅館也不安全的,我們可不能掉以輕心,一定把它盯牢了。任何時候兩人都不能同時離開房間。」
波仔道。
波仔道。
「O型,萬能血型。你呢?」波仔問。

2

波仔道。
「你呀!」陳嬌惱怒地用手點了一下波仔的腦門。
陳嬌答。
「沒問題,我明天就去東莞跑一趟,搞一批貨來。」
「這箱錢裝著的是我們的未來,我當然得小心了。要是丟了,我們倆就得喝西北風了。」
「你什麼時候學會這麼節儉了?」波仔問,「我們現在不是還處於創業期嗎?花每一分錢都要有計劃,不能再大手大腳的了。」
「我們兩個人還看不好這點錢?你的武功沒廢吧?我們直接去東莞,交了錢就提貨多爽快。」
陳嬌的心一下就放鬆了,她溫柔地說:「結婚後,我希望過平靜安穩的日子,我去找一份正當的工作,你也https://read.99csw.com不再出去賭博了,好嗎?」
波仔看見果果時,眼裡露出笑意,他把果果抱起來,親了一下。果果這時已經開始認人,除了姥爺和小姨誰都不讓抱,剛被波仔抱起,便大哭起來。波仔見狀,立即把果果還給了站在一旁的小美。在家住了兩天後,陳嬌和波仔去了一趟長春。通過叔叔介紹,順利地找到一個做電器生意的親戚,親戚表示300台VCD他可以全部接下來,為表誠意,當場付了5萬元訂金。拿到定金的陳嬌和波仔高興地回了家,開始籌剩下的25萬元。不到一周,錢便籌齊了。陳嬌自己有10萬元(這是真正屬於她的錢),陳大龍拿出3萬元,這是他的全部積蓄;剩下的12萬元是向親戚朋友借的。陳嬌打了借條,一個月之內還清,月息百分之十。陳嬌曾想把這30萬元存到銀行,帶匯票回廣東,波仔以銀行手續麻煩為由阻止了她。
波仔道。
「遵命!」波仔鬆了一口氣,咧開嘴笑了。波仔跟著陳嬌回到吉林,見到了陳大龍和女兒。
「一點錢也沒有?」陳嬌不相信地問。
「前一段時間我爸爸病了,我把錢都給他做手術了。」
她慢慢地站起來,準備向江里走去。
「你還會做飯?」陳嬌意外地揚了一下眉。
「你,你,你怎麼能這麼無恥!」陳嬌氣得一下說不出話來。
波仔笑道,連叫三聲,「阿嬌,阿嬌,阿嬌!」陳大龍很客氣地在家裡接待了波仔。他對這個香港人有疏離感,波仔蹩腳的普通話他聽得很費勁,他的吉林口音波仔也幾乎聽不懂,兩人溝通起來很困難,好比雞同鴨講。為了避免尷尬,兩人便盡量少說話。波仔的到來讓妹妹小美很興奮。對小美這個在閉塞的林區小鎮長大的姑娘來說,香港人就像外國人一樣神秘。受香港影視劇的影響,她對那個地方的人物都充滿了好奇。波仔送給她一套全是英文的化妝品,還有一些花花綠綠的小禮品,她便接受了這個戴著金絲眼鏡,長相斯文的香港人,開口叫波仔「姐夫」。
「我當然能猜出七八分。張婉柔出事了。我聽說那天名爵俱樂部被警察圍得水泄不通,還發生了槍戰。之後張婉柔和你就失蹤了。我到處打聽,都沒有人知道你們的下落。奇怪的是電視報紙也沒有關於這一事件的報道。江湖上有許多傳聞,但不知真假。」
「我生了一個O型血的女兒,已經半歲了。」
不祥的預感強烈地襲來,陳嬌穩住了身體,盡量平靜地說:「出了什麼事,你說。」
「我要報警,你逃不了的!」
「電器生意?這生意不錯,現在最緊俏的就是VCD,只要能搞到貨源,我負責銷售。」
陳嬌道。
「什麼秘密?」陳嬌反問。
陳嬌道。
「幸虧你運氣好。以你跟張婉柔的關係,要是被警察抓住,不管你有罪沒罪,都要關一陣子的。」
行李箱打開著,波仔的T恤和牛仔褲沒有疊好,胡亂地堆在最上面。桌子上放著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陳嬌打了個激靈,猛地跳起來,衝到門口,打開壁櫃。壁櫃是空的。皮箱不見了。裝著30萬元現金的皮箱不見了!陳嬌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貝貝,慢點跑啊!」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聲。陳嬌回頭,看到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從自己的背後跑過。小女孩只有一兩歲的樣子,剛學會走路不久,跑得搖搖晃晃的,非常可愛。她的父母跟在後面,媽媽不放心地追在後面叫。小姑娘回了一下頭,咯咯笑著,繼續往前跑。爸爸三兩步便追上去,把女兒高高舉起,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女兒高興地拍著爸爸的腦袋,一家人繼續向前走。這一幕看得陳嬌落了淚。她想起了果果。她的父親在最後的臨別電話中對她隻字未提。她永遠也不會有機會騎在父親的肩上嬉鬧。陳嬌突然冷靜下來。自己並不是為了波九-九-藏-書仔而生下果果,她註定不能得到父愛。若自己離世,果果就成孤兒了。還有父親,把全部積蓄都給了自己,若自己就這麼死了,讓他如何應付前來討債的親朋?不,我現在不能死。不能把果果一個人留在世上,不能讓父親陷進無義的境地。即使我的生命充滿著痛苦折磨,我也要活下去。這是我的宿命。張婉柔、陳嬌、鄭立波,這孽緣一定帶有前世的因果。不管誰欠了誰的,總有一天要全部償還。人終有一死,這是誰也逃不掉的命運。既然如此,死便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情。反正隨時都可以去死,死之前先完成自己的未盡之責。陳嬌在江邊佇立良久,轉身離去。在街口的糖煙店,她買了一包綠摩爾,站在路旁抽煙,看街景。夜市大排檔上,正展開著一場場人間煙火的筵席。攤販們在攤位上陳列著各式食物,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無所不有。油煙翻滾,人聲和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食客們圍在簡易圓桌前,喝酒聊天大快朵頤,地上堆滿食物的殘骸。臨街的店鋪燈火通明,音像店裡傳出最新流行的香港粵語歌曲。這人世間繁華熱鬧的景象,在陳嬌眼裡,如一場浮世殘夢。肚子咕嚕響了一下,她咽了咽口水,這才想起自己今天粒米未進。在一家小吃攤坐下來,她叫了一碗雲吞,狼吞虎咽地吃完。付錢時,她看到不遠處的一座高樓,霓虹燈招牌不停地閃爍,她看清了,上面寫的是「明星朗娛樂城」。
「忘了告訴你,洪哥半年前遭人暗算,腰部中彈,下半身終身癱瘓。他帶著老婆躲回鄉下苟且偷生去了。和香堂已經換了堂主,新堂主和我尿不到一壺,我已經很少摻和他們的事了。張婉柔失蹤后,朱哥也進去了一段時間,不久又放出來了。他把明星朗的股份全轉讓了,到東莞重新開了一家,還叫明星朗娛樂城,聽說生意還可以。」
手機里傳來一個客客氣氣的女聲。陳嬌愣了愣,重又撥了一遍。
波仔說。
波仔笑著到廚房去了。波仔買回了燒鵝和五花叉燒,把它們放在盤子里,又做了個芥菜湯,最後從冰箱里拿出兩罐啤酒。兩人把菜端到客廳的茶几上,開了電視,開始吃飯。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他抬頭問道。
波仔道。他打開門後面的壁櫃,對陳嬌說:「你把箱子放進來吧。拎了三天三夜了,現在不用擔心有人搶了。」
陳嬌沒說話,小心翼翼地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波仔坐在她身旁,看著她,問:「告訴我你這一年幹什麼去了?」
「這錢有15萬是要還給親戚朋友和爸爸的,哪裡能賺30萬?不過,就算只賺十幾萬,也夠註冊公司的資金了。現在全民皆商,大把生意可做。」
「好呀,我已經戒賭了,你要再發現我出去賭,我就把手指剁了!」波仔舉起手發誓。
「房主是我老友,這段時間很少來深圳,你也可以住在這裏。」
波仔道。陳嬌與波仔一人拿著一隻皮箱踏上了回廣東的火車。陳嬌拿的那隻裝著30萬元現金,波仔拿的那隻裝著兩人的行李。以前跟著張婉柔揮金如土,陳嬌從未把錢看得有多重,30萬對她來說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數目,但現在不同了,她手裡拿著的是她的全部身家,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不能有半點閃失。在火車上,波仔不斷地和陳嬌暢想未來。
「我嘛,還能怎麼樣?你不在了,我過得一點意思也沒有,混日子吧。」
「是啊,等我們發了財,在深圳買一棟大別墅,把果果接過來,我們一家人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好不好?」波仔說。
「你說什麼?」
「那,你有什麼打算?」陳嬌問。
陳嬌拍了波仔一下。
「騙人!你是賭光了吧!」陳嬌問。
「這一年多,大家的變化都挺大的。」
陳嬌事先已經給父親打過電話,告訴他果果的親生父親不是阿榮,而是一個叫https://read.99csw.com波仔的香港人。陳大龍對女兒的話很是吃驚,但自覺沒有資格對女兒的事情作出評判,默默地接受了女兒簡單的解釋,表示會和小美溝通好,在波仔面前絕口不提阿榮和蘭姨家的事。在回吉林的火車上,陳嬌告訴波仔,她的本名叫陳嬌,張曉露是廣州養父母起的名字。
波仔從箱子里找出替換衣服,進衛生間時說:「最多等我十分鐘。」
陳嬌按住波仔的手,想了想說,「或者我們可以自己做生意。」
「只要你不覺得委屈就好了。我無所謂,比這更差的房間我都住過。」
波仔住在一幢單元樓房裡,兩室一廳的格局。波仔說這是他朋友的房子,借給他住的。
「啊?」波仔愣住了,嘴上掛著半塊燒鵝沒吞進去。
「我對不起你。這30萬我拿走了。因為我比你更需要它。我欠了賭場的高利貸,今天是最後期限。我騙了你,把錢偷偷拿走了。」
三天後的清晨,他們終於到達東莞。波仔下車后打了一通電話,然後對陳嬌說,朋友去廣州了,下午才能回來。他們先找個賓館住下,休息一下再說。
陳嬌穿好衣服,瘋了似的衝出門,向旅館外跑去。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此刻她的大腦混亂,如同塞滿了荊棘、亂麻和煤渣,失去了理性。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裡去,只是不停地跑,跌倒了,爬起來又跑,直到筋疲力盡,蹲在地上把臉深深地埋在手心裏。夜幕降臨了。已經在街頭踽踽獨行了大半天的陳嬌,又餓又累。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在江邊找了個石凳坐下。被江風吹拂了很久,頭腦漸漸開始清醒。陳嬌開始回憶自己去深圳找波仔到今天他捲款逃走的經過,漸漸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鄭立波欠下高利貸,躲在朋友家裡,正走投無路,是自己送上門去,讓他看到希望,設計了這場騙局。現在回頭想,波仔的話里有許多漏洞,只可惜自己沒注意。其實並不是自己沒注意,而是自己對世俗的安穩生活過於渴望了,對波仔的漏洞有意無意地選擇忽略。陳嬌為自己的愚蠢痛不欲生。生活滿是苦難,看不到一點光亮。陳嬌有一種無地自容的驚惶。她體會到張婉柔臨死前的絕望,那種被最親密的人背叛的心情。這是報應嗎?婉柔早就提醒過自己波仔不可靠。她並沒有見過幾次波仔,就能洞悉其奸,但卻沒看出與之卿卿我我的自己是卧底。所以,她死了。說謊的人終被謊言欺騙,害人者再被人害。這便是遊戲規則。生活已經失去目標。還能到哪裡去,又能夠見到誰,自己將如何生活下去?質疑和絕望再次洶湧而至。她看著閃爍著寂寥燈火的江水,產生了幻覺。這條江應該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一頭扎進去,所有的痛苦便會終止。
陳嬌也興奮起來。
「不,不,不!波仔,你不是這種人,快回來,快回來!!!」陳嬌發狂地不停地撥打電話。每次聽到的都是「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直到她將手機的電池耗盡。陳嬌把行李箱拖過來,把箱子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把充電器找到了。只找到一個,波仔那個不見,看來他把錢箱拿走時也沒忘記把手機充電器帶走。陳嬌剛把手機與充電器連上,手機突然響了,她用發抖的手指按下了通話鍵。
波仔原來打算住進一家星級賓館,被陳嬌否決了。她說住普通的旅館就行了,沒必要浪費。
波仔說。
「是,是我把錢箱拿走了。」
「好了,現在先不說了,進屋再說。」
「我相信你。」
陳嬌點頭表示同意。
「曉露,唉,我怎麼又忘了,阿嬌,這單生意做完,我們差不多可以賺30萬。有了這30萬本錢,我們就可以註冊一家公司,你來當董事長,我當總經理,好不好?」
波仔毫不猶豫地說。
「你終於出現了!」波仔說。
陳嬌說。
波仔看得很仔細,用手輕輕撫摸著相片上孩子的臉。
「波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