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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是不是……」他清了清嗓子,腦海中好像要向手裡唾一口(那個該死的效率又來了),然後慢慢地說,「我沒有滿足你,是不是?」
他繼續吃,然後抬頭看著她,一言不發。他仍然戴著那綠帽子,它斜在腦後,他的眼睛里沒有一絲表情。
「你要是聰明點,應該知道這是在糟蹋孩子。」喬說,「我猜下一次你開日前會想一想、」他滿嘴東西向她笑了笑,又去拿麵包。
「你玩彩票多長時間了?」
「能和我做|愛嗎?」
過了一會兒,他看起來鬆了一口氣,他再次走向窗口,又走回沙發,他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為什麼?」
她面色蒼白地笑了,「他走了,泰德和我晚飯後去了皇后商店,那時你木在家。他店外的窗子上掛著一個『招租』的牌子。我說過,他是個總在各地遊盪的人。」
「好吧。」
他在解皮帶,「我要抽你了,沙綠蒂。」他遺憾地說。
這些話洶湧地出來,她即便想停也已經收不住了。
「我會擋住你。」她很想從他身邊退回去,但她知道,如果這樣做她就完了。每一個錯誤的舉動,每一個放棄的信號,都會讓地佔上風。
——而且她為什麼要想地的頭髮?她擔憂的不該是他的頭髮,不是嗎?
她說了每一件主要的事,她的聲音很輕柔,但能聽出其中有一絲顫抖,就像它們是苦得難以下咽的可怕的葯:「斯蒂夫·坎普,那個重新裝修你書齋里的桌子的人。五次,從來沒有在我們的床上,維克,從來沒有。」
「一個女人,就像我,所做的,只是跑開,而不是像你們那樣。泰德離開后我們的房子的樣子讓我驚慌失措。有一次,也許你會覺得很愚蠢,我在泰德的房間給他換被單的時候,忍不住想起我中學的那些女友。我想知道她們都去哪兒了,都怎麼樣了,我心煩意亂。這時泰德衣櫥的門突然開了,我尖叫著逃了出去,我不知道為什麼,除非認為那是我自己做的。有一瞬間,我感覺瓊·布拉迪正從泰德的衣櫥里走出來,她沒有頭,渾身是血,她向我說:『我十九歲從撒米比薩餅店回來時死於一場車禍,我一點都不在乎』。」
她一直在等他變成一個邪惡的魔鬼,但是他沒有。他做|愛就像往常那樣,快而硬,但並不邪惡,他沒有有意地傷害她。今晚,她結婚以來第十次,也許是第十一次經歷了高潮。她把自己給了他,眼睛閉著,感覺他的面頰貼上她的頭頂,強忍著不讓自己叫出來,如果她叫出來,他就會懷疑。她不清楚他知不知道男人在最後總是發生的,有時也會發生在女人身上。
現在他坐在公園裡。
他把紙條從口袋裡拿出來,翻來翻去,沒有打開它,只是看著天空中漂過的那隻紅飛盤。
沒有什麼新想法,現在已經沒有了,過去的三個小時是她一生中最漫長的三個小時。
她抓住他的手,熱切地看著他,想想,她想,她知道她大概再也不會第二次真誠地面對一個男人。「它還意味著更多。它意味著你已知道不用再等待自己長成一個成年人,不用再用你所有的一切讓自己平靜下來。它是知道每一天自己的機會都會一點點地變少。對一個女人——不,對我——那是一件要去面對的殘酷的事。做妻子,那當然好。但你會去工作,你會回家,但實際上你還深深地埋頭于工作。做母親,那當然也很好,但她的地方每年都會少一些,因為每一年,外面的世界就會把她的孩子從她身邊再抓過去一點,
然後他會想起那個男人的陰|莖——他的龜|頭——向上插|進去。在「鞍上」,這個詞愚蠢地跳進他腦海咚咚作響,不肯離去。他看見那些話鑽進電影膠片的聲道:
一種喜劇般荒誕的東西升上了她的嘴唇,不及她阻止,已經脫口而出:「把帽子摘下來。」
他已經把皮帶解了下來,用手拿著帶扣的一端,讓皮帶拖向地板,前前後後地晃著。
他坐在鴨塘邊上。對岸,一場生機勃勃的飛盤遊戲正在進行。玩遊戲的所有四個女孩和男孩中的兩個都穿著旱冰鞋,旱冰就像今年夏天一樣熱。
在我妻子里!」
其它問題。
「這隻是部分原因。」她說,「他是沒有上真正的學校,大多數時間我仍和他在一起,但他離開時……會有一種對照……」她看向他,「對照中某些靜的東西就會聽起來十分響,那時我開始驚恐。明年他要上幼兒園,我想,會每天都去半天,而不像現在每周三個半天。後年,每周五個整天。所有這些時間都要填滿。一想到這些我就會嚇得要死。」
他把它撿起來,抽出一支。他的手仍然抖得很厲害,他們沒有互相看著對方。這很糟,多娜想,我們應該互相看著。但她無法第一個去看。她感到驚慌,羞愧。他只是驚慌。
好了,他沒有掉下去。
「是不是我要在黑板上寫五百遍『我發誓再也不這樣做了』?我們會不會離婚?會不會再也不提這事了?會怎麼樣?」她想自己並沒有歇斯底里,她只覺得一陣疲乏,但不知不覺中音量在升高。最糟糕的是羞愧,羞愧被發現,羞愧看到惡夢像一隻無情的拳頭打中他的臉。
窗外,月亮在銀白、聖潔的光輝中升起。月光無慮,沙綠蒂想,但這想法並不能讓她覺得好受。
最後一個問題,這又有什麼區別?
她向他走過去,https://read.99csw.com這場婚姻中第一次往由自己怒氣沖沖地走上去。
眼淚已經洗去了恐懼,所剩下的只是醜陋的惱火的殘渣。但惱火併不是確切的詞,他憤怒,地暴跳如雷,好像被什麼蜇了一下。他心中的一個影子已經知道現在回家對他很危險……對他們三個都很危險。
「還沒有交稅。」
她站起身,向水槽走過去,不是因為她要做什麼事,而是她要控制住自己。
沙綠蒂在地對面坐下:「我中了彩票。」
「維克。」她說,「我很難過,你受到了傷害,我很難過。」
「真是這樣?」
星星高高地掛在夜空中,一閃一閃地看著她。她擰開了水龍頭,陶瓷已經退了色,變得發黃,水很硬,像喬。
「告訴我你一直在做些什麼,沙綠蒂?」
她仍一言不發,小心翼翼。
「害怕?」
「布萊特——」
「他上的不是什麼真正的學校。」維克迅速回答。她知道他就要激怒,就要開始指責她為什麼試圖把問題轉嫁到泰德頭上去。一旦他生氣,結果只能是兩者之一。對她來說,這其中有東西,她必須把它說出來。情況正在變精,有種非常脆弱的東西從他手裡扔出來,飛向她,又飛回去,它很可能會掉在地上。
「男人……他們知道他們是什麼。他們有一幅圖象他們是什麼。他們從來不只活在理想中,這一點讓他們變得破碎,也許這就是為什麼這麼多男人在他們的時代到來之前悲慘地死去,但他們知道長成一個成年人意味著什麼。他們到三十,四十,五十歲的時候,有一個把柄可以抓……他們不會聽到那種風,即使聽到,他們也會找到一把長劍,去和它戰鬥,他們會想那是一輛風車或其它東西,他們要去擊倒它。
喬穿過房間,他很瘦,但很精壯,他的臉上長著一隻大刀峰鼻,走起路來很敏捷,無聲無息。
讓他憤怒的那種情景又重現出來,他無法抗拒。它就像匿名發信人的選詞那樣殘酷,但他無法擺脫。他看見它們鑽進他和怎娜的卧室,鑽進他們的床。他思維電影中的每一點,都像同會大街上州戲劇院里的那種條紋細緻的X級片那樣清晰:她呻|吟著,隨著呼吸,綻放著淡淡的光彩,很漂亮。她的每一根肌肉都拉緊了,她的眼睛那樣饑渴,像正在經歷高昂的性快樂,顏色更黑。他熟知這種表情,他熟知這種姿態,他熟知這忡聲音。他想——想——只有他熟知它們。甚至她母親,她父親也不知道。
多娜是不是踢了他?
以前她也曾看見過他現出這種神態。有些東西正穿過他的大腦,有一個新的因素正在加入等式。她祈禱那個因子會在等號靠她的一邊。她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對抗過他。現在她已經很恐懼了。
她躺在床上,不知道今天所做的和答應的一切是否值得,她發現淚水在眼睛里打轉,但她忍住了。她就這樣直直地躺在床上,直到聽見庫喬在叫,接著后紗門砰地一聲響,是布萊特回來了。
他們一起上樓。多娜問;「以後會怎麼樣,維克?」
「不。」她說。
她說得慢慢地,從容不迫,她知道操之過急會出錯,「我想出去一個星期,帶上布萊特,我想南下去康涅狄克州看霍莉和吉姆。」
他沒有笑,他沒有繞過桌子吻她,面對一個這樣的男人,她只覺得痛苦。發生了這件事,對他來說好像只不過是前面又有什麼事情等著他去做。
(其它時候朋友只是朋友。)
坎伯伸出一隻手,用他僵硬的手指把紙展開,開始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他的視線停在那個數字上,「五——」他開始讀,又突然停下了。
她不知道是斯蒂夫乾的,還是維克自己猜出來的,她希望是斯蒂夫子的,但這都無所謂。她仍感到一絲寬慰,那就是泰德睡了,安穩地睡了,但她不知道明天他醒來時,會面對一個怎樣的早晨,這種想法又把她帶回感情的起點,她又覺得慌恐。她感到噁心、失落。
「怎麼了?」』多娜問。
「上樓吧。」他說,「很晚了,我們都很累了。」
他慢慢搖了搖頭:「今天不。」
「你不懂什麼是空虛,維克,不要以為你懂。你是個男人,男人總是解決問題。男人解決問題,女人排掉塵土,你在空蕩蕩的屋中排去塵土,有時你聽外面風的呼嘯。只有很少的時間,屋裡才會有風,你知不知道?你打開收音機,傳來鮑伯·塞格爾或卜卡爾或什麼人的聲音,你還可以聽見風。思想向你撲面而來,主意,沒什麼好東西,但是他們會撲面而來,你會洗凈所有的衛生間,會清洗水槽,有一天你到商業區的一家古玩店去看什麼陶瓷小擺設的時候,會想起你的母親也有一書架這樣的小擺設,你的祖母也有這些東西。」
但是沒有。除去那突然、駭人的外表,我喜歡把她玩出屎來,難道不只是個典型的葡萄下的狐狸的勾當嗎?如果你得不到它,對它撒泡尿,讓別人也別想。不合邏輯,但很滿足。家中新的更舒適的感覺正好也符合上面的解釋。多娜流露出的那種幾乎立即就可以感觸到的解脫……她已經把那個幽靈般的男人趕走了,那個男人就用那張匿名的紙條向她的丈夫反擊。
「我該按你了。」他面帶驚詫,好像正對一個分不清簡單因果關係的孩子說話,「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帶他去打九-九-藏-書獵。你知道嗎?他是我兒子。感謝老天,只要我想,任何時候只要我想!」他微微笑了,對語調非常滿意,「現在,你明白了嗎?」
「我說過,不!沙綠蒂。」他回答道。她憤怒、痛苦地從他臉上看出他喜歡這樣說。他看出她太需要他說這樣的話,她做了多少計劃?看見她痛苦讓他很開心。
好……你問了。
他把一隻手搭在她肩上,又滑向她的乳|房,捏著它,「來吧,」他說,「我很淫|盪。」
他的話刺痛了她,但她倔強地繼續下去,儘可能順著那條已經出來的無形的線說下去。她沒有提高嗓門。他已經問了,她會告訴他。
不久以後(但離布萊特從貝回龍家回來還有一個小時),他離開了她,沒有告訴她要去哪兒。她估計是去加利·佩爾維爾家,他們又會開始酗酒。
「我們可以乘汽車去,我們會住在他們家,不會花多少錢。現在我們剩下很多錢,有了那筆剛到手的錢,我們只會花掉鏈吊錢的三分之一。我已經打電話向汽車站問過來回車票的價錢。」
「那麼,為什麼?」
她恨自己,也恨他,她恨他讓自己覺得這樣羞愧。因為如果真要做一個決定,她相信自己對帶來這個結局的那些因素並不負有什麼責任。
他開始把皮帶穿回褲子上的環里,仍在笑,目光仍然遙遠:「你以為你可以像一個愛發火的傢伙,像一個墨西哥愛發火的小傢伙?」
「我嚇壞了,那就是一切。偶爾我看一看小擺設,或想起陶瓷工藝課,或瑜咖,或類似的什麼東西的時候,我就會驚慌失措。逃離未來的惟一出路就是過去,所以……所以我開始挑逗他。」
想一想那張條子,不是它說了什麼,不是那六句電池酸液股骯髒的話,想一想條子背後的事實,有人正揮刀殺一隻——原諒這句雙關語——一隻下金蛋的鵝。為什麼多娜的情人要送這張紙條?
他知道,多娜也在想。
那情景又開始出現,那起皺的被單,抽緊的軀體,嬌柔的聲音。醜陋的詞,可怕的詞不斷地爬上他心頭,就像一大批怪念頭,遠遠地窺視著一切:
「如果我說你和他可以去,然後會怎麼樣,有沒有想過我們會去月亮上打獵?」
「我每周花五十美分……我想,你不至於說我,喬·坎伯,你喝了那麼多啤酒。」
他仔細想,會不會有其它可能。
飛盤高飛著,又降下來,維克的眼睛跟著它。
她的兩隻手已經在桌面下憤怒地提成了一個結,但她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他上學的時候你不也一樣幹得很好?」
四十分鐘后,維克坐在迪林橡樹公園裡。他已經給家裡去了電話,告訴多娜他要遲些回去。她問什麼原因,為什麼他的聲音這樣奇怪?他只是說天黑前回去,讓她先給泰德做飯,她還想問下去,他已經把電話掛了。
她的聲音壓抑,幾乎要被打倒了。他們倆都坐在起居室里。維克是在泰德快休息的時候才回來的,到現在已經半個小時了。泰德在樓上睡著,「惡魔的話」釘在他的床邊,衣櫥的門緊緊關著。
「不,我需要布萊特留下來幫我。」
「我不想賣麵包,不想賣香水,不想組織什麼聚會,也不想參加什麼聯合會,你——」
「是你去買的那東西?」
也許他確實像他說的那樣氣憤,但她看到的只是一個可憐的。嚇壞了的物種,它被一隻拳擊手套狠狠打中了嘴。她猛然發現他離每一件事的邊緣都那樣近,公司幾乎要垮了,這已經很糟,現在在這痛苦之上,就像一道腐吳的大革后又上了一道而目猙獰的科點,他的婚姻也搖搖欲墜了。一陣衝動中,她突然對他產生了一種溫暖。她曾經很過這個男人,而且,至少在過去三個小時里,還曾經怕過他。但此時,一種領悟佔據了她。總地來說,她更希望他總是在想他自己氣得要命,而不是……不是他的臉上所吐露出的他的感受。
他艱難地努力著,最後做到了。
「我們現在可以吃得像洛克菲勒了?」他問,「你是不是就有了什麼理由了,我說?」
「那究竟是什麼?」喬·坎普問道。
儘管他不願意問,但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他一定要拒絕聽她解釋,單方面執意要帶著泰德走?是因為她和別人上床會敗壞泰德的品行?他想,不是這樣,而是因為他的意識立即發現最肯定和最深地刺痛她(就像他現在所受到的那樣深)的方法,就是通過泰德,但他是不是想把泰德當作一個感情的槓桿,或一個沉重的大鎚?他的思想說:「不。」
因為這隻鵝已經不為他下金蛋了,而且那個幽靈般的男人已經氣得半死。
還有那次旅行——波士頓,紐約,克利夫蘭。維克不會再管這次旅行,現在不會。
他坐下來,她端上了一個盤子,是一大塊牛腰肉。
她想,他還沒有向她撲來的惟一原因,大概是她敢這樣向他說話,已經讓他整個驚呆了。
他的下頜僵在那兒,又開始動了起來。他叉起牛腰肉放進嘴裏:「當然,今天老庫喬也會拉一堆金鈕扣。」他用叉子指了指那條狗,庫喬正心神不寧地在門廊邊上上下下踱著方步。布萊克不願意帶庫喬去貝日龍家,因為他們家養了一籠兔子,兔子會讓庫喬野性大發。
「我談的是感覺,不是事實。」
一個穿冰鞋的年輕姑娘推著一車餅乾、花生和盒裝軟飲料,面九*九*藏*書容親切、清新。純樸、一個男孩把飛盤扔向她,她輕靈地接住,又扔了回去。維克想,如果是六十年代,她這樣的女孩大慨會在一個公社裡,勤勞地在土豆種植場里滅蟲;眼前的這個女孩很可能在小工商管理局有一個很好的位置。
用更多的毀滅去隱藏災難后的殘骸會很快意,揮拳打向她欺詐的面孔也會有一種不費腦筋的決意。
「我想揍他一頓,」維克說,「要是我把他的鼻子揍出血,我會感覺好些。」
「很多角落,頭髮餡餅,給她幾靴子,射出我的負載,我不為財富性|交不為名譽性|交但我和你媽媽性|交的方式讓我太羞愧,我的烏龜陷入你的泥潭,把這幫人綁起來,讓部隊彎腰——
「我站在這裏告訴你,就是這樣。」
「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轉向她,拿不定主意要說什麼。
「那張條子就是他向你反撲的方式。」
但如果他只是強行拉著泰德到一家汽車旅館,孩子會不會受到驚嚇?他會不會要求解釋?他只有四歲,但已經足夠大,知道某些事情極端地、駭人地錯了。
「你現在去把這可惡的門關上,沙綠蒂。」他說著,狠狠地看著她,一陣漲紅爬上了他的面頰,「照我說的做,現在!」
「你,為什麼?」
她停了短短一瞬,喘了口氣,感受一下話的分量。
「不要罵我,喬·坎泊。」他把她弄得很疼,但她不願意讓他滿足地從她的臉上和眼睛里看出來。他在很多方面都像只野獸,儘管她年輕時曾為此激動過,但她現在對這種獸|性已經沒有一絲激|情了。結婚這麼多年,她已經認識到,有時表現得勇敢會佔到上風。
「支票兩星期內郵寄過來,鏈吊是我用我們的積蓄買的。獎金認領表十分可愛,是不是?辦事處的人就這麼說。」
「泰德去學校的時候,沒有什麼能保護我不去害怕,就像……他們稱它什麼來的……白噪音。那種電視機沒有轉到什麼台上時發出的聲音,」
「我給了你一件禮物。」她說,「你也給我一件,好嗎,喬?」
「不。」她說,「這事沒完。」
他想,究竟該怎麼做?
「我不想斷絕關係。」她說,「我愛你。這幾個星期我想我剛找回那種感覺。」
「在我妻子里。」
他可以就懷疑和知道寫一篇短文。而事情的加倍殘酷處,在於他開始相信懷疑是毫無根據的、即使不是毫無根據,你所不知道的,不會傷害你,不是這樣嗎?如果一個人穿過一個黑暗的房間,房間的中間有一個很深的洞口,即使他穿過房間時只差幾英寸就會失足掉下去,他也不必知道他幾乎要掉下去。沒有必要害怕,只要燈不亮,就沒有必要害怕。
他打電話說要晚些回來時,她已經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什麼。她首先感到的是恐慌,一種鳥兒陷進黑暗的車庫后的原始、不寧的驚恐。一種想法緊追著她,它用斜體寫著,後面跟著連環漫畫書里的大驚嘆號,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她在一團慌恐中給泰德做了晚餐,試圖想象以後會發生什麼,但想不出來。然後我會洗碟子,她想,然後烘乾它們,然後把它們收起來,然後給泰德念幾個故事……然後去天涯海角。
夏普老傢伙和他的孩子盡可以飛到月亮上去,關我什麼事?但是——這件事里不止他一個人,他還有個合伙人。那個合夥。』、有一個妻子,兩個孩子。即使現在,像他現在這樣深受傷害,維克還記得他的責任,至少要做完這件事儘力挽救那筆帳——也就相當於儘力挽救伍爾克斯廣告本身。
為什麼?一個男人的問題。它深深植根于這樣一個問題:對一個二十世紀後期高度理智的西方男子來說,男性的概念是什麼?我必須要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做。好像她是一輛塞住了針閥,正吱吱呀呀地蹣跚著的車,或是一個早上送夾肉麵包,晚上才端上一盤炒雞蛋的晶元剛壞了的機器人。是什麼讓女人發瘋?她突然想,絕不是現實生活中的性,而是這種追求效率的令人發瘋的男性的問題。
她頓了一下,他只是坐著,一隻手拿著一片吃了一半的麵包,面頰上掛著牛腰汁。
現在地綠色的毛氈帽向後傾了一點,露出了發線。他的前額上有一塊油污,呼吸中透著啤酒的味道,棕色的眼睛小而冷硬。他是個不動聲色的人。
「你是不是說你找了個情人,只是因為你感覺老百?」他看著是她,一臉驚異。她喜歡他這樣,因為她想他的話里有了一些東西。斯蒂夫·坎普發現她很有吸引力,當然那是奉承,那確實是讓挑逗變得非常有趣的首要因素,但它決不是惟一的原因。
她低下頭,突然把頭埋進手裡,她的聲音矇著,但仍能聽懂。
「他九點前不會來,來吧。告訴你,你可以走。你至少可以說聲謝謝吧,你會說嗎?」
「我不想再被列進圖書館委員會,找不想再被列進醫院委員會,或賣烤麵包,或負責指導初來的人,讓他們不至於每個人都在星期六的晚宴上點同樣的沙鍋燉肉。我不想總是一遍遍看那些完全一樣的壓抑的臉,聽那種完全一樣的這個鎮上什麼人什麼時候做什麼事的喋喋不休。我不想磨光我的爪子去損壞其他什麼人的名譽。」
「坐下,你的晚飯快涼了。」
她一言不發。
慌恐之後是內疚,這以後是懼怕,最後,情感的圓圈自己靜靜地合上了,她read.99csw.com被遺棄在一片聽天由命的漠然中,而這片漠然中甚至還浸染著某種解脫,秘密結束了。
「我正在告訴你為什麼,我告訴你我的那些感覺,所以我用很多時間坐在鏡子前面,看我的面容變了多少,我知道已經不會再有人把我當做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或有誰在我去酒吧間要飲料時再向我要駕駛證、我開始害怕,因為我終於長大了。泰德要去上學前班,意味著他要去上小學,然後上中學——」
這讓他毛骨驚然,讓他憤怒,讓他暴跳如雷。
他騰地站起來,椅子翻倒在地上。
「我認為他可以去。」她轉向他,「我已經告訴孩子你知道鏈吊的消息後會同意。」
「是的,但是為什麼?」
「我會盡一切辦法擋住你,我會到學校報告他逃學了,我會找班那曼長官報告他被拐騙了,最重要的是……我會想法讓布萊特自己不願意去。」
「坐下來吃飯。」她很平靜,「然後我告訴你。」
她端上咖啡和燒土豆片:「你用不上鏈吊?」
他在想,痛苦,雙拳緊握。
維克把手伸向沙發達的茶几,想去拿那包文斯頓煙,但只是把它碰掉在地上。
「你什麼時候和他斷的?」』
她把額前的頭髮輕輕理向一邊,點了點頭,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眼眶下紅腫,顯得非常推停:「我想是的。」
「在他十五歲前,你如果想帶他和你的那批醉鬼出去,就必須經過我同意。」她說,「你可以用皮帶抽我,喬·坎伯,但你改變不了這一點。」
這是一個無法原諒的問題,他沒有權利這樣問。她離開了他,幾乎是跑著上了樓。問題解決之前,任何愚蠢的斥責和非難都不會有什麼幫助,只會毀掉他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可憐的真誠。
「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去。」
那張條子。
沙綠蒂把手伸進圍裙的前兜,取出那張她在辦事處填的獎金認領表,從桌子上遞過去。
「很重要嗎?」
「對我很重要。它能說明很多,除非你想斷絕關係,如果你想斷絕關係,我可以認為它不重要。我氣得要命,多娜,我掙扎著不讓那……那個我佔上風,因為如果我們不準備等到以後再面對現實,那就只有現在去面對。你是不是想斷絕關係?」
「當然:我只要告訴里奇·西蒙斯忘了在今年夏天開車就可以了。但我為什麼要南下去看他們兩個?我從我自己看到的和你告訴我的,覺得他們不過是一對上等的下賤東西。你喜歡他們的惟一原因,就是你也想做他們那樣的下賤東西。」他的聲音在一點點升高,滿嘴的東西已經在往外噴。一般地這樣做都是想讓她恐懼,然後她就會屈服。一般是這樣,但今晚她不會再這樣了。「你總是想讓那個孩子變得他們那樣下賤,我就是這麼想,我猜,你希望讓他反對我,我說錯了嗎?」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考慮,究竟是和她坦然相對,切開癤子,清出毒濃,儘可能乾淨地一起繼續生活下去……還是把一切都遠遠拋在身後,帶著泰德遠走高飛。離開達林橡樹公園后他就把信撕了,在回家的路上,經過302道時,他把那些碎紙片從窗口扔了出去。亂扔垃圾的維克·特倫頓,他想。現在他已經做出了選擇。他從黑暗的玻璃中看見她蒼白的影子,在黃色的燈光下,她的臉像是一道白圈。
「謝謝。」他繼續吃他的牛腰。
「我的天,多娜。」維克驚愕。
「你說話小心點,沙綠蒂。」他說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放著藍光,「當心你的嘴,否則它馬上就會腫起來。」他又開始吃牛腰。沙綠蒂在她沒有表情的面孔後面鬆了口氣,她第一次把椅子砸到了老虎臉上,但它沒有咬她,至少現在還沒有。「我們什麼時候拿這筆錢?」
但那個憤怒、受傷的影子承認——妒忌地承認——他不能回家把多娜揍得半死,然而他可以帶泰德走,不去理會什麼解釋。如果她居然有臉,讓她哭,讓她去擋他,他想她不會。帶上泰德,去找一家汽車旅館,找一個律師,乾淨地一刀兩斷,不再回頭。
「你告訴我,沙綠蒂。」他說。
他開始懷疑什麼,是的。但懷疑不等於知道,他現在才知道這一點。
他漫不經心地把它扔進廚房,他還在笑,他的牙發黃,前面的兩隻是假牙。「如果有錢,我們可以在滿床的美鈔上快活。」他說,「我在電影上看過一次。」
但突然間他好像已經不是和她一起呆在這間屋裡,他的目光看向一個遙遠的地方,若有所思。
他把她帶到樓上。
他和羅格過去常來這裏一起吃午飯。那是在他們開辦自己業務的第一年,後來羅格發現,雖然池塘看起來很可愛,但附近總有一種微微的腐敗的臭味……池塘中心岩石上那間小屋外的白色塗料不是油漆,而是鳥糞。幾星期後,維克又看見一隻腐爛的死老鼠和一些避孕套、橡膠包裝袋一起在池邊漂著。在地印象中,自那以後他們就再也不來這兒了。
「我回到鞍上,其它時候朋友只是朋友……」
她知道,他正悶悶不樂地想著什麼,他在想什麼?她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已經有了一個相當清晰的圖象。
「所以你就想通過和什麼人性|交來填上其中的一點時間?」他痛苦地問。
喬裝來了滿滿一車年冬碎碎的汽車零配件,正要開進車庫,這時他看見了那堆東西。
領悟在一種有九九藏書節制,但加劇了的憤怒中消失了。
她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不,你不能。」
但這怒氣只是在心中,像一瓶酸液那樣沸騰,撲濺。她可以感到那酸液在吞噬嘶咬著她,但她不敢尖叫。那樣她就完了。她壓低了嗓子:
「所以我要和你做筆交易,」她說,「我已經給你買了套鏈吊,我還可以把其它的錢都給你,但要是你還那麼不雅,我可能只分一部分給你。你讓我帶他去康涅狄克州,我就可以讓你在下個獵鹿季節帶他去穆斯黑德湖。」她感到寒冷,刺痛,她知道正在和一個魔鬼對話。
沙綠蒂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他只是被人推了一把。問題是,他要怎麼做?他那個憤怒的影子,那個受到傷害、鼻青臉腫、大喊大叫的影子,卻沒有一點像個「成人」那樣敢於承認許許多多婚姻的一邊或兩邊都有危險的深淵。去你的小棚屋論壇或變化,或這些日子來人們所稱呼的什麼,我在討論的是我的妻子,她和什麼人性|交了。
「害怕,」她說,「我想主要是害怕。」
一字一頓,幾乎沒有起伏。他站在門口,看著妻子,沙綠蒂正在收拾東西,她和布萊特都已經吃過了。
「我們應該一起儘力把事情做好。」他說,但她沒有領會地的意思——他沒在對她說。「這種事,」他在用一種懇求的語調問,「只有他一個,是嗎?」
「你為什麼從來不叫他的名字?」
坎伯突然笑了:「愛發火的小傢伙,你是不是?」
「是鏈吊。」她說。她已經把布萊特送到他的小夥伴戴維·貝日龍家去玩一個晚上,她不希望事情發展得很糟時,他還在一邊看著,「布萊特說,你需要一個約爾琴鏈吊,他說過。」
「看著我,維克。」
只要我一背過身去,只要泰德不在屋裡——
「是的,你可以那樣看我的妹妹和妹夫,你當然可以。但看看你自己的樣子,你坐在那裡,用臟手吃飯,吃飯的時候還戴著帽子。你不願意讓他看別人怎麼生活,就像我不願意讓他看你和你的那幫朋友抱成一團時是怎麼生活的一樣。這就是為什麼我去年十一月不同意他和你一起去打獵的原因。」
「這很有意思,就像又回到了學校,就像一個夢,一個愚蠢的夢。他好像就是那種白噪音,他吸去了風的聲音。挑逗很有趣。性……都不好,我有過幾次高潮,但都不好,除了認為整個過程中我仍只是愛著你,知道自己只是正從你身邊滑開外,我找不到其它解釋。」她又看了看他,哭了起來,「他也心不在焉,這幾乎成了他的職業了,他是個詩人……至少他自稱是這樣,我分辨不清他的面目。他總在各地遊盪,夢想他還在大學里,抗議越戰,我想這就是為什麼他會那樣。現在我想我已經說出了所有能告訴你的,這是我的小小的醜陋的故事,但這是我自己的故事。」
她關上水龍頭;「是我把他送過去的。」
「從沒說過用不上,但我怎麼用得起?」他開始吃牛腰肉,眼睛卻始終不離地盯著她。他現在不會打她,這是她的機會,他現在還相對節制。她知道,只有他帶著一身酒氣和豪邁的傷痕從加利那兒回來時才會接她。
「我不知道能不能解釋。我擔心它聽起來愚蠢、瑣碎而且無聊。」
她告訴他她回來見到他已經在屋裡的那天的事,沒有提她當時的恐懼和他差一點要強|奸她。
「不。」他說,仍在吃牛腰。
「我的意思是可以,」他說,「你和他可以去。」
他終於把頭抬了起來:「你得了五千美元?」
他又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穿過屋子,走到她面前,還是那樣迅速、敏捷。一想到他一分鐘前會多麼快地穿過屋子,多麼快地抽她,她就感到一陣寒意。那時誰會擋住他?一個男人對他的妻子怎樣做,那完全是他們自己的事。她什麼都不會說,什麼都不會做,因為布萊特,布萊特是她的驕傲。
「那張條子里可沒有一點詩意。」維克說。他短短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她的手摸向他的臉,他不自覺地向後縮了一下,這一縮比任何其它事都讓她刺痛,刺痛得她不能想象的內疚和恐懼又向她襲來,那是一種迷們,而她再也哭不出來了,她知道在很長時間內,她再也不會有眼淚了,這傷害和隨之而來的對心靈深處的打擊讓她實在難以承受。
飛盤,亮紅色,在空中漂過。
「那為什麼?」他無助地問,「天哪,為什麼?」
他獃獃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坦誠而困惑,這讓她感到一陣絕望。
看見她這麼輕易就放棄了,坎伯大概有些失望,他煞費苦心地說:「孩子應該學會有一點責任心,今年夏天如果讓他幫幫我,而不是沒日沒夜地上戴維·貝日龍家,不會傷害他。」
他從窗口轉向她,說:「我今天收到一張紙條,沒有署名。」但他說不下去了,他又一次穿過房間,心緒不寧。她發現自己在想,他是個多麼英俊的男子,很糟的是他這麼早就有了灰發,對某些年輕人來說這也許是件好事,但對維克,這隻是讓他顯得過早的老了,而且——
「我問過布萊特你最需要什麼,這是件禮物。」
他的胳膊像活塞一樣沖了過來,堅硬的手指掐進她的手臂:「你他媽地都在幹什麼?告訴我,我說。」
他放下叉子,根震驚:「什麼?你說什麼?」
維克站起來,向窗口走去,窗外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