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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鬼妻 第六節

第二章 鬼妻

第六節

那個晚上,黃江水就這樣耗了一夜,天快明的時候他實在支撐不住了,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可剛閉了沒一會兒,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睜開眼,他才發現天已亮了。現在,他是多麼渴望這份光明。
這時,陳麻子也走了出來,顯然,是聽到了黃江水的話,探頭就問:「你聽到什麼了?」
黃江水也傻了:「我……我不知道啊,怎麼,師傅走了?」
「大兄弟,你知道藍師傅是什麼時候走的嗎?」
他本能地預感到,今天晚上將是一個不一般的夜晚。
「走了。」表姐顯得很急,「這可叫我怎麼辦啊。」
第二天剛起來,黃江水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北屋。
黃江水遲疑片刻,說:「我聽說,那種東西身上都是涼的,沒有一點熱乎氣。」
黃江水對陳麻子老婆的話持懷疑態度,他徑直進了東屋,走進去之後他徹底絕望了,屋子裡除了那兩具紙人,別無其他。藍老頭確實走了。可在黃江水看來,他走的意義https://read•99csw.com不大,他是逃了,逃避昨天那隻眼睛,逃避那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髒東西。
「哪裡古怪?」
一直到第四天晚上,外面的哭聲忽然不見了。人就是這樣,總能接觸到、總能看到、總能聽到的東西突然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反而更害怕。這聲音消失之後,他心裏一下空了下來,這種空就像被人掏去了五臟六腑,只剩下了一個虛幻的人皮殼子。
現在,這道符成了大家唯一的希望。
「別急,也許師傅是有事出去了。」陳麻子老婆在一旁安慰道。
陳麻子聽得有些不耐煩了,他煩躁地揮手道:「行了,都別說了,趕緊做飯,我餓了!」
藍老頭只留下了一封簡單的書信和一張符。信上說,他走後務必要將那張符貼在東屋的大門上,否則後果自負。那是一張很大的符,黃色的底子,上面用鮮紅的硃砂畫了一些奇形怪狀的梵文和看不懂的圖案,看上去很神秘九_九_藏_書、很有力量。
陳麻子老婆搓了搓手:「兄弟,你可別嚇嫂子。」
斷斷續續、淅淅瀝瀝、悲慘無比、哀怨無比……
陳麻子夫婦也剛剛起來,陳麻子老婆打著哈欠從裡屋走出來,見黃江水臉色慘白地衝進來,忙問:「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黃江水沉重地吁了口氣,走下了床,一打開大門,他看到陳麻子老婆和她表姐正急得團團轉。
「你碰沒碰她?」
「你不覺得那個女人有點古怪嗎?」黃江水說。
東屋的大門敞開著,空空如也,藍老頭不在了。見他走了出來,陳麻子老婆的表姐急忙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四周太靜了,今天晚上的月亮都怪怪的,像一塊長了毛的月餅,把那變質的光芒斜映在小院子里。陳麻子夫婦今晚也格外老實,吃了早飯便早早鑽進屋子睡覺了。大家好像都不想去面對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夜,寧肯走入虛幻的夢鄉。
陳麻子老婆縮緊了脖子,茫然道:「沒有啊,昨天晚九*九*藏*書上我和你大哥睡得很死,什麼都沒聽見。」
話畢,他們都乖乖地閉了嘴,陳麻子的老婆也去廚房做飯了。功夫不大,屋內和小院子里飄起了淡淡的菜香氣,這股味道鑽進黃江水的鼻子里,總算讓他慢慢安定了下來。吃過一頓安靜的早餐后,他又回了房間。
「嫂子。」黃江水咽了口唾沫,「昨天晚上你有沒有聽到一個女人在牆外頭哭?」
三天里,每天晚上,黃江水都能聽到那哀婉凄厲的哭嚎聲,每天晚上,這哭聲都讓他渾身發涼。
半夜時那些古怪的聲音驀然停止,似乎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堵住了它們的嘴巴。於是,周圍變得更加清晰可辨。在這過分安靜的空氣之中,隱隱約約地飄來了另外一種聲響。這聲響讓人聽了頭皮發麻——是一個女子的哭聲。
「什麼意思?」
整整一天,黃江水幾乎沒說一句話,一直呆在自己屋裡。
「一個女人的哭聲。」黃江水坐下來,端起旁邊的涼水大口大口地灌,「你們真沒聽見?哭read.99csw•com得可慘了。好像別人要了她命似的。」他說著吸了一大口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嫂子,你還記得前些日子大晚上來借宿的那個女人嗎?」
他幫不了自己,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想幫。
而陳麻子夫婦更多的則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慌張,這場冥婚沒有完結,他們不清楚那對新人會不會糾纏著他們,不放過他們。他們重新找了一把大鎖,把東屋的房門緊緊鎖上,屋子裡的兩個骨灰盒誰都沒敢挪動。大門外,規規整整地貼著那道符。
黃江水「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他將耳朵貼在大門上仔仔細細地聽,沒錯,的確是個女人在哭。他想出去看個究竟,可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敢打開大門走出去。幾分鐘之後,那哭聲終於消散了,四周再度變得死寂。
大概,是由於太安靜的緣故吧,一些聲響反倒清晰起來。
有院子里水龍頭滴水的聲音,有貓叫聲,有狗叫聲,還有一些分辨不清的細微聲響,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聽上去格外九*九*藏*書瘮人。黃江水不想聽,他把被子蒙在腦袋上,用力閉上眼,努力讓自己睡去。這一折騰就是好幾個小時,翻來覆去,依舊無法入眠。
就這樣,連續過了三天。
因為藍老頭的出走,陳家上下籠罩了一層陰雲,大家好像失去主心骨的小孩子,一個個都不知如何是好。陳麻子老婆的表姐為自己女兒的婚事著急,要找一個陰媒不容易,現在這社會,干這行的實在是少之又少,藍老頭可是她託了好幾個人才從外地請來的。
這句話太有深意了,陳麻子夫婦對視了一眼,似乎猜到了黃江水話里的意思。陳麻子老婆:「你問這個幹什麼?說實話,我當時真的沒有看清那女子長什麼樣,只記得她一直低著腦袋,不停地哆嗦,不停地問我能不能借宿一晚。」
晚上,陳麻子老婆給黃江水送來一點吃的,他早飯、午飯都沒吃,晚飯更沒有心情了,隨便往肚子里填了點東西,他躺到床上打算早早睡覺,睡著了就什麼都不想了。可剛躺在床上,他又開始一陣一陣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