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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鬼妻 第七節

第二章 鬼妻

第七節

這次,話音剛落,四面八方就颳起了微風,很涼很冷的風,吹得高粱地嘩啦啦作響。那哭聲也停止了,隱約之間,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很輕,似是在和人說悄悄話,但依稀可以辨別,她在說一個字,她說「嫁」。
藍老頭說,那天晚上他確實想要逃,本來是一樁簡單的冥婚,沒想到會招錯魂兒,會出亂子。他怕惹禍上身,就留了字條和符咒,趁著夜色悄悄溜了。出了西郊村口后,他一直往南走去,打算走到高速公路上沿路攔一輛長途客車。
「那……師傅,你到底答應那女人什麼了?」
大家這才明白那個「嫁」是何意思了。彼此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一直未語的黃江水忽然感到隱隱的心慌,他看到藍老頭那雙精亮的眼睛正死死地注視著他,一旁的陳麻子夫婦似乎也察覺到了某種用意,不約而同地也望向了黃江水。
他撞了撞膽子,提高音調:「誰?誰在外面?」
果然,半夜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有人在敲院子里的門。剛開始,還很輕緩,後來便一下急過一下,一下重過一下,變成了砸門。這聲音驚動了院子里的三個大活人,黃江水走出屋子時陳麻子夫婦也披著衣服走了出來。
他繼續喊:「有人在嗎?有所求嗎?」依舊毫無回應。
這句話之後,四面的風一下就止住了。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不管不顧地往外衝去,走了不一會兒就看到了西郊村的燈光,這才又一九-九-藏-書路摸了回來。
三個人吃了一驚,竟然是藍老頭的聲音。陳麻子忙手忙腳亂地打開大門。外面,果然是藍老頭。他還是走時的那副模樣,身上搭著個袋子,一身黑衣。大概是剛才用力過猛,正氣喘吁吁地往回倒氣,見大門開了,二話不說就走了進來,隨後,又趕忙關上了大門。
陳麻子老婆和黃江水見狀,也忙湊了過去。
「她要嫁人。」
「閉嘴!」不等藍老頭解釋,陳麻子老婆就白了陳麻子一眼,「你懂什麼,你還記得咱村的牛牛嗎,他六歲的時候就遇到過鬼打牆,一天一夜沒回來,後來,還是他爹他媽帶著好幾個親戚在村子旁邊的荒地里找到的他,這可是真事!」
沒人回答,只有不停歇地砸門聲。
藍老頭這才仔細講了起來。
陳麻子老婆忍了再忍,還是沒能忍住婦人好奇的天性,趁著添水的功夫,她問道:「師傅,到底怎麼回事啊?」
「你別害怕。」藍老頭站起來,把黃江水又按到椅子上,站在屋子中央,對三個人說,「你們聽說過凶物嗎?」三人齊齊搖頭。他繼續解釋,「這個世界上,其實有很多東西都是碰不得的,尤是死人用過的東西。在我們這行里,死人用過的東西就叫做凶物。」
「嫁!」
這句話把大家都震住了,屋子裡的氣氛又變得陰氣森森起來。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敢接話,還是藍老頭自己開口解釋道:「說了你九九藏書們也許都不信,別說你們,就連我,要不是親身經歷我也不信,以前只聽我師傅說起過鬼打牆這碼子事,還真是沒遇到過。嚇死我了。」
一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猛然意識到,他這是遇上鬼打牆了!
大聲對著周圍喊:「有人在嗎?有所求嗎?」喊了之後,四周無人應答。
他慌忙回應:「所求之事,應允下來,莫在害我。」
「什麼?」
最後,藍老頭指著黃江水說:「小兄弟,我實話給你說了吧,你是和那東西定了陰陽媒了,這是它生前的執念,沒能嫁得了人,而你不經意間得到了它的東西,它便一直跟著你,希望你幫它了結生前執念,否則,它一輩子都會纏著你。」
「可我沒拿過死人的東西啊。」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動。
「師傅,你到底是怎麼了?」陳麻子老婆忍不住問道。
這一次,總算有了回應,門外穿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開門。」
想到這裏,他死馬當活馬醫,強制自己定了定神,盤腿坐在了地上。
大門還在響,「哐哐哐」的,外面那個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好像下一秒就會破門而入。這聲音砸在三個人的身上、心上,每響一聲,都不約而同地哆嗦一下。最後,陳麻子老婆憋不住了,她捅了捅陳麻子,小聲說:「去,看看是誰?」
大家愕然,這才注意到,藍老頭的腦袋上全是高粱籽和葉子,身上也布滿灰塵,一雙眼睛充滿血絲九_九_藏_書,眼窩深陷,衣服和鞋子上全是泥。僅僅三天,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是盯上你了!她要嫁你!」藍老頭繃著臉,咬緊牙關說道。
藍老頭講完之後,大家都聽呆了。陳麻子看看黃江水,又望望自己老婆,臉上掛滿了狐疑,他不大相信老頭的話,這事太玄了:「師傅,你說的真的假的啊,真有鬼打牆這事?」
四個人一齊來到北屋,陳麻子老婆拉開了燈,倒了水給藍老頭,大家各自落座,都在等著藍老頭開口講話。藍老頭仰脖喝完水,抹了抹嘴,這才幽幽地嘆了口氣:「知道嗎,我這三天來差一點沒命,我一直在高粱地里轉圈子。」
三個人一直茫然地聽著。
陳麻子無可奈何地向大門挪去,站在門口,先是小聲問:「誰……啊?」
他想起以前師傅告訴他的,所謂鬼打牆,就是夜裡行路時走進了一個怪圈,怎麼走也走不出去。師傅還說這種現象很常見,經常會有人遇到。蒙頭硬闖是沒有用的。一般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是有那些髒東西作怪,它們不會平白無故地糾纏你,一般是有所求的,只要你答應它們的要求,自然無事。
三個人將藍老頭攙起來,陳麻子問:「師傅,你這是怎麼了?」
沒人回答他,只是哭聲越來越近了。他不敢停留,沒頭沒腦地繼續往前走,可走了好久依舊看不到公路,而身後那聲音卻越來越近了。他慌了,決定往回返。按照記憶,他掉轉方向,開始向西九-九-藏-書郊村走,可又走了半個多小時,依舊走不出去。
他被這哭聲嚇住了,但還是撞著膽子吼道:「誰?」
「這些凶物積存著死者生前的怨恨或者執念,如果所得之人無法幫助它們實現願望的話,後果無法預料。而干我們陰媒這行的,也管這種東西叫定陰情,特別是男人拿了女人的東西,或者女人拿了男人的東西,在它們眼裡看來,你拿了它的東西,那麼,就註定要幫它們……」
黃江水立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不停地搖著腦袋:「不可能,不可能。」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心裏可不是這麼想的。那感覺就像站在懸崖邊突然被人推了一下,摔不死你,也要嚇你個半死。
藍老頭越講越玄、越講越深,搞得整間屋子都冷氣森然。
黃江水被這三個人看得毛骨悚然:「你們……你們幹什麼這麼看著我?」
壯了狀底氣,他又大聲吼道:「有人在嗎?有所求嗎?」
藍老頭只說了一句話,他極其慎重地從嘴唇縫隙里擠出幾個字:「我遇到鬼打牆了!」
藍老頭卻根本不看他們,一個人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喘了好半天,才站起來,苦笑一聲:「看來,我暫時是走不了了。」
藍老頭沒搭話,只無力地指了指北屋,三個人這才將他攙到了屋子裡。
為了抄近路,他一頭扎進了高粱地里。橫穿過高粱地,走過去就是公路了。可他萬萬沒意識到,他這一頭扎進去,就扎了整整三天。
「所謂凶物,顧九*九*藏*書名思義,不經意間撿到或者得到這些東西的人,必然會招致災難,時運低的人甚至有可能會招致殺身之禍、血光之災。其中,特別以女人用過的東西最為兇猛,像是一把梳子,一把剪子,有時甚至是一張紙。」
「我還是不懂……」
「是啊。」藍老頭還心有餘悸,「要不是我自己碰上,我也不信。」
藍老頭搖頭嘆氣:「小兄弟,你還是要跟我說實話,你究竟有沒有動過死人的東西?我話都講這麼明白了你還聽不懂嗎?這屋子裡除了我這個半大老頭子以外,就剩下你和房東兩個年輕男人了,房東有老婆,你可是單身一個人啊。」
「你再仔細想一想。」
他不敢走了,站在地里四處觀望,突然發覺自己轉向了,東南西北搞不清楚了。就在這時四周驀地傳來了微弱的哭聲,是一個女子的哭聲。那聲音縹緲無常,像一隻飛速穿梭在高粱地里的貓似的,東撞一頭,西撞一頭的。
藍老頭說到這裏縮進了身子,似乎還未從驚嚇之中走出來。他繼續說,他進了高粱地之後,一直向西走,按理說高粱地雖然大,但走個十幾分鐘也就能看到公路了,可他走了將近半個小時,還沒走出去,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你拿了它的東西,按照我們這行的規矩,就是定下陰陽親了。懂了嗎?」
就這樣,他在高粱地里足足轉了好幾天,靠著身上帶著的水和附近的高粱籽充饑。
黃江水刻意裝傻:「我不懂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