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的確也有這種可能。嗯，你的說法可能性還更高，怎麼看這些畫都該是清親的真跡。不過字的特徵也把握得很好——」

三天前再度返回盛岡的津田，在傍晚時分接到來自峰岸的聯絡后出了門，街區中心部位相向建著大型書店，峰岸正在其中一側的二樓咖啡館等著。津田在出門前也聯繫了加藤，加藤對峰岸印象深刻，老早就說到了盛岡一定做東款待。加藤的古董店臨近大路，應該先於津田抵達了咖啡館。

峰岸哭窮之餘，也不掩得意。

「這場暴風雪來得真猛。」加藤笑著邀津田並排坐下，「正準備看看峰岸老師帶來的清親畫帖呢。」

津田盯著照片發了會兒呆。畫面右下方寫著「鳴子溫泉峽」。收信地址在橫濱，多半是溫泉遊客給朋友寄出的紀念品吧。

「怎麼說？」

「可是並不能因為沒聽過大盛館就說這是贗跡吧，萬一只是拆了呢？」

加藤說道：「如果畫沒有問題，那就只可能假在文九*九*藏*書字。這種情況常有。」

津田重新包上畫冊，將複印件交給峰岸。

峰岸此問搞得二人茫然。

津田辭別二人回到家，立刻從紙袋裡取出複印件。當初製作資料時，津田從封面開始一頁不漏地複印了整本畫集，現在他從頭看起，重新核對了每一個角落，卻並沒發現讓人起疑之處。

一月十四日，盛岡那裡風雪交加。難得迎來無雪的正月，十日之後下雪的日子，卻逐漸增多起來，道路也被好幾厘米厚的積雪覆蓋。

（凍冴子是在仙台吧，也不知她最近如何……）

「不，似乎很早之前就在青森了。」

津田邊脫大衣邊問道：「是從青森弄來的？」

（是我想太多了嗎？）

「啊。」

津田將複印件放回紙袋時，一張美術明信片掉落下來，當初被夾在畫集里，如今已是留給津田的唯一紀念。

「嗯。是好東西呢，我就直接買下了。」

峰岸的訝然之色讓津田疑惑不已。

read.99csw.com「啊。」這回輪到津田和加藤一愣。

「清親從明治三十九年（1906年）七月到翻年五月都在東北，沒錯吧？」

「的確，誰看了都會認為是清親的真跡。」津田反覆翻看畫冊，詢問加藤，「這封面裝幀確實挺有年頭吧？」

（不會吧……難不成還有一種可能……）

峰岸再度打開畫冊，徑直為二人翻到貼在最末的作品，畫面左側留有清親的題字。

「所以這本畫冊提到的十一月一定是指明治三十九年。」

「這樣啊，確實遺憾。」

「怎麼會讓青森那邊兒收去了——」

「日期，是日期。」

津田懷疑清親的畫冊或許並非冒牌貨。如果畫冊是真的，日期上存在衝突的畫集就會變得可疑。然而津田翻來翻去也挑不出漏洞，而且找不出作假的理由。若是畫冊，造假自然因為有暴利可圖，可是畫集又另當別論，無論收錄了何等珍奇的作品，到底只是照片而已，不是實物就談不上價值。ｒｅａｄ.９９ｃsｗ•ｃom津田當初買下那本畫集的價格相當於白送，假如沒被他看上，說不準眼下還在舊書店之間轉手，這種東西哪裡值得假造。津田終於打消了疑慮。

「發現什麼了？」

津田完全看不出哪裡有假，只得追問。雖然清親並非津田的專攻，但從運筆或簽名來看確是真跡無疑。

峰岸總算有些安心地點點頭。津田卻一個寒戰。

「畫冊直到二十五日才完成，而且是『卧病觀寫』……他都病得沒法動了，還能立刻跑到小坂鎮做客？」

津田見峰岸點頭，便解開包袱，翻開畫冊。冊子里貼著超過二十張手繪畫，全都是花或靜物，色彩沉穩寧靜，無可挑剔，呈現出不同於風景畫的韻味。津田不禁感嘆清親的素描功力。

只見峰岸沮喪抱頭，嘆道：「難怪查不到資料啊，我一直往青森調查，結果他竟然待在盛岡。」

峰岸似在安慰加藤。

津田感慨萬千地看著明信片的畫面。這是昭和初期的溫泉風景。山峽之間架ｒｅad.99ｃsw.cｏｍ設著巨大的弔橋，對面能遠眺熱氣裊繞的溫泉小鎮。弔橋上站著兩名看似藝人的女性，正衝著照相機鏡頭露出微笑。整個畫面呈現出閑適悠然之感。

峰岸將複印件攤在桌上。

峰岸謝過津田，立刻讀起了序文。果然無趣吧，正所謂期待越高，失望也越大——津田看著峰岸始終淡漠的表情暗自思忖。

「確實厲害。」加藤跟著一張張往下看，同樣嘖嘖讚歎，突然惋惜地嘟嚷道，「這張……畫的是盛岡的旅館啊。」

「唔——」峰岸沉思一陣，喟然長嘆道，「完全著了道啊。我買來的清親畫冊……是假的！」

卧病觀寫，十一月二十日至同月二十五日，于南部盛岡，大盛館——

「東西的確棒，不過委實貴了。我本打算只拍照就好，哪曉得最末附了日期，結果一咬牙硬給拿下了。」

「這兒呢。」峰岸向津田揮手示意，他對面坐著加藤，二人似乎相談正歡。

津田自然知道。

峰岸敲了敲畫冊，追悔莫及。

「都怪我成天清親https://read.99csw.com長清親短，怕是給人瞄準了下手……東北的清親贗品本來就多，真該仔細檢查。」峰岸懊惱地咬緊嘴唇，「做得太像了，我根本沒起疑。」

津田只想跟凍冴子見上一面。

津田並不認為有多大問題。

「盛岡有叫大盛館的地方？」

峰岸嘆道：「肯定啊，這是假貨嘛。」

「對了，您要的資料我複印好了。」

「謝了，還麻煩你專程為我跑一趟。」

峰岸輕聲一叫，目光停在某處，臉色眼看著起了變化。

「不，我是說畫是真的，只有文字是經他人添加……」

小小的疑問在津田心中擴散開來。

「能打開嗎？」

「再來看看你這本畫集的清親序文，上面說他在三十九年的十一月二十三日到二十八日都在小坂鎮的佐藤正吉家。」

桌子上放著打好包袱的畫冊。

「是啊，不過裝幀成色都有辦法做舊。其實嘛，我猜題字是偽造的。」

「也對。而且就算只是應付，想必清親也不會在序文裡頭胡編亂造。多半真就像你所說吧。」

津田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