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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盟軍友誼 遠征憶事

第四篇 盟軍友誼

遠征憶事

1945年夏秋之際,盟軍在緬北消滅了日軍,印緬戰事結束,法西斯德國投降,世界大戰形勢好轉,史迪威公路上的運輸也就不大繁忙,我們的管理也隨之鬆懈了。此時,五班調駐中國駐印軍指揮部擔任警衛,我又回到班上。
駐在總部,信息比較靈通,這是我回到班上的動機之一。在這裏可以及時看到《軍聲報》,一知半解地閱讀英文報刊,從收音機中也可聽到美軍中傳出來的消息。從7月底,起波茨坦公告、美國投原子彈、蘇聯對日宣戰等,喜訊連日傳來。8月8日這天,美軍中傳出消息說日本投降了,消息很快在軍中傳開,大家聽后異常興奮,但仍有人懷疑。10日午夜,我們總部收聽到廣播,日本無條件向中美英蘇四國投降!中、美官兵們即刻狂歡起來,以香檳酒相互慶祝,人人喝得大醉,連檢查站上的士兵也醉酒發狂,抱成一團,遠處森林深處傳來的槍聲,像放鞭炮一樣。
那時流傳著一種說法,說美國兵貪生怕死,前方打仗全靠火力,後方與友軍發生衝突時,哪怕是對方虛張聲勢一拉槍栓,他們也會趴在地下保護自己。記得有一次,三連好友卓文剛所在班從密支那調回印度,在鬼門關檢查站執勤時,九_九_藏_書因公路滑坡,在疏導中方輜重汽車團數十輛軍車時,美軍憲兵連長強行要後到的美軍先行,爭執不下時,我方一位姓秦的班長乾脆喊人來包圍了檢查站,嚇得美國兵嗷嗷直叫著後撤,緊張的局勢頓時在我方強硬的行為中化解。執勤時,常常也會出現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故,當美軍和我方向各自的上級彙報時,美方長官會首先會問「人員是否安全」,而我方長官首先問「車輛有沒有損壞」;以我們中國人的觀念看來,似乎車輛比人的生命更重要。
帳篷內一夜談論不休,班長也不制止了。第二天一早,我和劉定勛、陳發光搭車到20醫院向人們傳達喜訊,一路上談笑歌唱,高興得不得了,遇到軍人和本地印度人好象都是老熟人,高舉著勝利的V字形手勢,「你好!」「OK!」「哈羅!」喊成一片,比喝了酒還興奮。連部也很快在操場上豎起了紅色的V字型紀念碑。
當時我作為大學政治系的學生,從書本上對西洋政治思想、政治制度都有所知,見過外國老師,還聽過美國副總統華萊士的演講,對美國、美國人並不陌生,但到了印度才真正與美國人有了密切的接觸,而且關係還不錯九_九_藏_書。我們見面常相互翹起大拇指,美國兵說「你好!」我們說「哈羅,OK!」彼此之間都非常友好。中國兵愛稱那些美國兵為「少爺兵」。

友好相處

(李安瀾口述 彭惠整理)
儘管思想意識上有差別,但在我們直接的接觸中,對美國兵的印象還是好的,他們性格活潑,很容易相處。在檢查站和巡邏途中,彼此間都能相互尊重相互幫助,一同遊樂,相互學習對方語言,甚至常常互換軍帽戴,友善地開玩笑等。
經過10多個小時的飛行,我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印度汀江接兵戰。接兵站迎接我們的特殊儀式、異國風情都讓我倍感新奇和刺|激。來到中國駐印軍憲兵隊,我被編在四連二排五班。
因為自幼因病落下小疾的左腳,多少還讓我有些擔心是不是過得了體檢關。體檢是在城南君平街市立醫院做的,由美國軍醫把關。輪到我體檢時,一米七幾。個兒瘦瘦的我,盡量挺起胸膛,穩健邁步,顯示著我健康的右腿,不露左腳破綻。那個態度隨和並且有些大大咧咧的美國軍醫檢查完我后,友善地在我屁股上一拍,說了聲https://read.99csw•com「OK」就結束了體檢!第二天報上公布了一頁密密麻麻的入伍體檢合格者名單,我赫然榜上有名。當學校軍訓教官按名單來與我聯繫時,我推說還未最後確定。這樣,我就逃避了國內訓練。出國前我去報了到,填了當炮兵的志願。

什麼更重要

記得那些美國兵最喜歡宣揚他們國內的來信,女朋友甚至姐妹來信、照片等也要公開。一次,英語較好的陳發光對一位美軍夥伴妹妹的照片大加讚美,對方竟高興地把通訊地址抄給他,陳因此與這位遠在大洋彼岸未見過面的女孩聯繫過好長一段時間,結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我與同作檢查、巡邏工作的一位美軍中的醫學院學生,和一位叫「斧頭」(中國兵給取的外號)的也成了好朋友。醫學院的學生一般年齡稍長,看起來都是瘦高個、成熟穩重的樣子。「斧頭」則長得矮胖,性格開朗活潑。我經常用半生不熟的英語與他們交流,他們也愛跟著我學中國話。我曾應邀到他們的帳篷作客,他們為我煮咖啡,並拿出他們從國內帶來的畫報和書籍給我看。回國后我們還曾保持過一段時間的聯繫,可惜由於世事變遷,不久便斷了,今天甚至連他們的姓名也不記九九藏書得了。

秘密報名

李安瀾(中國駐印軍憲兵隊士兵)

公路巡查

9月15日凌晨,隨著起床號的響起,我們離開住了300天的印度大地,開始了新的人生之旅。
以愛玩愛鬧的美軍搭檔為主導,我們或到路邊軍人服務社去喝咖啡,或到榮軍休養院開設有「華美餐廳」的地方吃份中國菜,或到12醫院會會他們熟悉的美國女護士,或者找地方看場電影。有時氣溫太高,我們乾脆把車開到林中河邊納涼沖洗。遇到夜間執勤,車子便開著探照燈高速行駛,看橫路而過的各種森林動物驚惶亂竄。遇著美軍官帶著女護士的吉普車,還故意靠近,打著口哨飛馳而過,樂趣不少。

尾聲

我們被派到史迪威公路沿線執勤,主要同美軍憲兵並肩在公路上擔任檢查、巡邏、警戒任務。上崗后才發現我們兩個多月緊張嚴格的步兵訓練派不上用場,背著長槍在檢查站,英語又未完全過關,坐吉普車巡邏時,車是美國兵自己開、自己修;遇到翻車事故,他們一面電話聯繫,一面打開急救包對傷員作簡單處理;遇到路上有出毛病的車子,他們read.99csw.com還能趴在地上協助檢修,而我們只有尷尬地閑在一旁。原來他們上崗前的訓練沒有我們那樣多的稍息、立正,而是學開車、修理、救護和用手槍。
1943年夏,川大校長黃季陸公開在學校大會上號召學生從軍,並逐個接見參軍學生,稱他們是「川大好兒女」。學校主動為參軍學生辦理休學手續,發放安家費,熱烈歡送到市教導團受訓后出國。從軍抗日是我的理想,我不喜歡搞得轟轟烈烈,於是避開學校,獨自悄悄在市內去報名、體檢,沒到學校辦休學手續,也沒領那筆「安家費」。私下與一個夏令營認識的市教導團連長約定:出國時才報到,不在國內受訓。
因為這裏清閑,有空可去俱樂部活動。總部每天晚上都看電影,露天電影場不大,但環境寬敞、座位整齊,官兵座位分開,中美各佔一邊。進場時執勤的美國憲兵拿著驅蚊藥水給每人倒一點擦在手、臉部位,並叫把捲起的袖子放下來,避免蚊蟲叮咬。同時,對保健衛生工作也很重視,除每天服一粒奎寧丸外,帳篷內外隨時都要噴洒DDT,經常還有飛機拖著白霧似的長尾巴在營地上空噴葯。往往在一次大消毒之後就有從美國來的勞軍慰問演出,明星歌舞、音樂演奏,以及滑稽雜技等,很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