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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戰區雜記 飛越「駝峰」之後

第五篇 戰區雜記

飛越「駝峰」之後

這條從印度經緬甸到達中國的公路,為紀念史迪威將軍的功績特取名為史迪威公路。但該路修成不久,日軍便無條件投降,美軍與我軍士兵均複員回國,公路無人管理。加之緬北自然條件過於惡劣,維護困難,勝利后海路又暢通,因而這條公路的經濟價值減少。此項耗資巨大的工程,不久便廢棄了。現在想來,仍然覺得可惜。
翻譯工作有時也會出現差錯。聽說有一次,有部隊申請空投補給手榴彈(Hand Grenade),卻投下幾十箱槍榴彈(Rifle Grenade),一直找不到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誤。這些錯投的槍榴彈後來部隊轉移時又帶不走,只得丟棄了事。

響應號召

譯訓班設在昆明西站,學員們就住在油毛氈蓋成的營房中,採取軍事管理,由勵志社總幹事黃仁霖任班主任,西南聯大與雲南大學教授給我們上課。
1944年9月間攻克密支那后,我在電台中忽然收聽到史迪威總指揮去職的消息。問了聯絡官后,才知史氏不見容於蔣介石,羅斯福總統只得將他召回。1945年初突然又收聽到羅斯福總統去世的噩耗,大家感到驚奇,我問繼承人是誰?美軍卻答不出來,說明當時的副總統杜魯門的知名度很低。回到廣西南寧后,收聽到原子彈在日本爆炸的消息,大家都不知Atomic bomb為何物,更不知有多厲害。
王瑞福(中國駐印軍第50師翻譯)
當時,我軍駐在緬北叢林地帶,後勤補給基本上靠空投。部隊所需物資通過翻譯開具清單,送交美軍聯絡組,由他們電告後勤部門,用飛機來空投場分批投下。空投場設在林間空地,地上鋪擺著通訊布板符號(布板是白色布條約0.8×3米),與空中聯繫。一般情況下,大米用麻袋裝包,從低飛的飛機上直接拋下;罐筒食品,則用白布降落傘吊著下投;而各種軍械、彈藥則分別用彩色尼龍降落傘系著下投,以策安全。這些降落傘只使用一次,並不回收,因而有人便拿來作襯衣或被面,或者縫成厚帆布袋來裝炮彈。降落傘韌性很好,還十分適合做旅行袋。

攻克密支那

大約下午4點,我們到達西堡,團部住進一幢破爛的民房。當晚,我與羅團副並排睡在地鋪上,心想睡個好覺,以解多日行軍的疲勞。不料到了半夜,突然全區槍聲大作,只見曳光彈在空中亂飛。我們剛剛坐起還未離開地鋪,一顆流彈飛來打中羅團副後腦,部分腦汁都流出來了,幸好經過及時搶救保住了性命,但卻留下了殘疾。那粒子彈離我只有二三十厘米,我幸免於難。
為了搞好中國駐印軍的後勤補給,在50師的師、團、營部均派駐了美軍聯絡官,級別是上校、中校與上尉。而我們譯員全系文職人員,享受少校待遇,大家都稱我們為少校翻譯官。我們與自己的部隊首長住在一起,而美軍聯絡官則住在各自的帳篷里,沒和我們一起生活。團部、師部配設美軍通訊小組,用無線電與後方總部聯繫。我軍部隊首長的英語水平一般都比較差,所以與美軍的業務聯繫都得通過譯員。
一般說來,譯員與聯絡官相處均比較融洽。一來身處前線,生命安全須彼此照顧;二則譯員知識水平較高,而軍階又是少校,我們與軍階較低的美軍官兵交談時,他們要說「Yes,Sir!」表示對譯員的尊重。問及這些美軍官兵在戰後願幹什麼,很多人都說願來中國做生意。對美國的一些俚語(Slang)、專用語、縮寫語等,如不了解求教他們,一般都會非常樂意地告訴我們。例如:「Hit hay」怎read•99csw.com麼代表睡覺?說是移民初到美國時,生活不富裕,大家都睡在秸桿上;又如「SOS」,原來是海難等的呼救信號,而今卻代表後勤部(Service of supply)。有一次,我見到一塊告示牌上寫Tiger Ball,怎麼也看不明白,一問身邊的美國士兵,才知道原來那是一種舞會。至於戰場上大家為什麼稱美國兵為G、I、Joe呢?原來美國當兵的人,全部東西都由政府發給(Government Issue),而Joe是Joseph的呢稱,所以就簡稱G、I、Joe。猶如山姆大叔譯自Uncle Sam系U、S、A演變而來。戰地上吉普車很多,這種車為啥叫Jeep?只因它的越野性能很好,系四輪(前後輪)傳動,帶有絞盤,可在田壩和荒野中行走,還可以卸去橡膠輪胎,在火車軌道上拉著火車貨廂行走,是一種多功能(General Purpose)車輛,所以取名吉普。
除了完成部隊補給任務的譯述外,譯員有時也參与軍事情報的譯述工作,告訴部隊領導有關日軍兵力分佈情況、軍用地圖的閱讀、航拍地圖的識別等。

接受培訓

我們曾和聯絡官開過一次座談會,彼此介紹各自國家情況。當我們說到中國是五族共和時,他們偏說西藏是獨立國,不屬於中國。結果大家竟至發生爭論,座談會不歡而散。

飛越「駝峰」

上機前,美軍教官跟我們講解跳傘的要領:首先,下跳時,不可離開機艙便快速地把傘拉開,而要從容地默數one thousand,two thousand,three thousand,然後才用右手拉開降落傘;其次,人快落地前,左手須護住生殖器,兩腿併攏,以策安全。在我們飛行的途中,有一架飛機紅色警燈忽然亮了,說明有了情況,嚇得一位有心臟病的譯員,昏暈過去。
我們住進了營地帳篷內,等候分配工作。
隨著日軍向南節節敗退,中印公路修建工程大規模展開。美國派來一個黑人工兵團,進行機械築路。公路從印度雷多開始,跨越印緬邊境的高山(中國人稱之為「野人山」)到緬北胡康河谷。這一帶原始森林密布,水網交叉,又值雨季,所以工程甚為艱巨,我們也有機會見到了施工情況。工兵們先用機鋸將大樹鋸倒,接著用推土機將樹樁拔起(因長年雨水多大樹沒有主根,所以容易挖起樹樁),並把大樹一併推向兩邊,顯出路面,再用挖溝機挖出一米多寬的排水溝。路面寬度系四車道,鋪上砂石,再用軋土機軋實。由於雨水過多、排水不暢,若干路段路基被水泡軟,不得不在路面上再鋪上厚木板,車輛才能通過。當我們見到叢林中出現筆直寬廣的大路時,心裏感到無比激動。
在一、二天的間隙中,日軍得到喘息機會,加強防禦工事,進行頑抗,戰事遂呈膠著狀態。我軍每天派出搜索部隊,均遭敵人狙擊,很少生還。我軍雖然用炮轟、飛機炸、機槍掃射 ,日軍陣地前的樹木都被打光,土地也被打翻轉來,但仍不能突破敵人防線,打得異常艱苦。這樣連續打了近三個月,敵人損失慘重,遂率小股殘兵敗將逃離密支那,是役我方死傷近萬人,付出很大代價。

打通中印公路

本來我們以為在譯訓班裡能多學習些日常生活用語和軍事術語,但老師卻總讓我們練習數字互譯。因在英語中,數字以3位分段,即以「千」計。而中文則以「萬」計,即以4位數分段。所以在互譯一長串數字時,要很快翻譯過來,往往有些困難,多多練習確有必要。
九_九_藏_書軍由密支那敗逃后,退守緬北又一重鎮八莫。據情報,敵人已將輕型坦克埋入地中作成暗堡,欲據此死守。我軍吸取密支那一戰的教訓,改用鋼鐵戰術,集中飛機大炮,對八莫進行猛烈轟炸,使日軍無處藏身,因而八莫之戰我軍犧牲就少多了。

歸國

事後查明,有三輛日軍坦克,躲藏在西堡來不及逃走。我們紮營時,疏於搜索,竟未發現這一敵情。半夜人靜,敵人企圖逃走,遂引發槍戰,我軍及時用反坦克火箭筒將其全部擊毀。
在緬北叢林中,看不到中文書報,全憑收聽國內外廣播來獲取外界信息。但我又沒有收音機,幸好通訊班有台SCR-284型的收發報話機,每天都可收聽重慶中央台和全部的廣播台。美軍在渝亦有電台,它的報時信號是Nine fourfeen Chungking time,我至今仍不理解,為啥報時標準是重慶時間9點14分?從美軍通訊上士處我學到了零拍接收法(Zero Beat Reception),這使我很容易就能找到電台。
當時,日軍已侵佔我國東部半壁河山。廣大高校師生,不願作亡國奴,紛紛流亡到西南大後方,繼續上學。如北大、清華、南開三校合併成西南聯大,遷到昆明;浙江大學則輾轉遷到貴州遵義;而中央大學、復旦大學與交通大學等遷到重慶。那時,高校理工科均採用英美原文課本,教師則大多從歐美留學回來,用雙語教學,因而學生的英語基礎較好。
密支那在伊洛瓦底江旁,與我國雲南鄰接,是緬北重鎮。攻取前,各支部隊先在地圖上標定出擊路線,靠指南針定方向,邊開路邊搜索前進。一個出敵不意,我軍一部突然出現在敵人飛機場旁。當時,日軍正在吃午飯,放下飯碗便匆匆抵抗,但已來不及了!我軍很快佔領了整個密支那機場,並迅速進攻火車站,想一鼓作氣渡江佔領密支那城。不料在攻打火車站前,我軍通過一片開闊地時,暴露了目標,致使敵人得知我軍虛實。日軍即堅守車站,並伺機反撲,使我攻勢受挫,只得退守飛機場待援。幸好大量吉普車等軍用物資及時到達新平洋機場,隨後飛機運來增援部隊,鞏固機場防務,並準備再次發起攻勢。
記得最清楚的是,當時黃主任常給我們講社交禮節,教大家如何著裝,怎樣吃西餐,囑咐我們在社交場合衣著須整齊,最忌諱沒有扣好西褲紐扣。如果發現熟人未扣齊,就應悄悄地告訴他one o'clock或two o'clock ,讓他迅速而自然地扣好。在用西餐時,刀叉瓢盆不可敲響。他又說中國人吃飯用筷子,表明最進化。因為世界上有很多民族至今仍用五個手指抓飯吃;而西洋人稍進步一點,吃飯用叉子,是四個指頭;我們中國人用筷子,只有兩個指頭,所以是最文明的。黃的英語水平極好,講課也很風趣,我十分喜歡聽。
1944年春,抗戰進入極其艱苦的階段。作為浙江大學的應屆畢業生,我正在準備畢業論文。聽了報紙、校方多方號召,和許多同學一樣,我決定投筆從軍,隨軍當英語譯員。經過短期培訓后,即飛越「駝峰」,參加了中國駐印軍。這期間,我隨軍轉戰緬甸北部,打通中印公路,鋪設輸油管。直到1945年6月,我們從緬北臘戍飛回廣西南寧,準備接應盟軍登陸廣西北海。8月,日本投降,我的譯員工作結束。9月,我們飛返昆明,被遣散。
1942年,日軍侵佔緬甸后,我國通往國外的通道全部被日軍截斷。雖然西北面尚與蘇聯鄰接,但那時蘇聯也正遭德軍侵略,自顧不暇。因而盟國援華人員與物資只能從印度西北的阿薩姆邦空運https://read.99csw.com到我國西南大後方。飛機要穿越喜馬拉雅山、「野人山」和橫斷山脈這些高達五六千米甚至更高的山峰。而印度西北角雷多蘇克汀(即汀江)機場海拔僅200米,國內這邊如昆明巫家壩機場海拔不到2000米,而成都附近機場海拔僅300米,所以這條航線的中間很高,兩頭卻很低,類似駝峰。有人說,「駝峰」航線便是因飛機要在高峰間穿行而得名。
叢林地帶能見度差,便於隱蔽。收復孟關后,日軍在瓦拉盆一帶頑抗,於是我軍便穿過叢林,迂迴到敵後,在加邁附近的公路上,設置伏兵,用火力截斷通往孟拱的公路。我軍約有一個加強排的兵力,帶通訊器材在公路旁據險構築工事,用強大火力擊毀敵人的補給車隊。當時敵人瘋狂反撲,我軍則堅決還擊,同時請求空中支援。飛機不斷送來彈藥與食品,使這個據點變成拔不掉的硬釘子,最終敵人因孤立無援而潰敗。這是叢林戰中很典型的例子。
1944年春,中國駐印軍反攻緬北,以凌厲攻勢打擊頑抗的日軍,迫敵倉皇南逃。據說其中還有浙大學生參加的坦克部隊,一舉攻克了瓦魯班(又稱瓦拉盆)並繳獲日軍「第18師團司令部」的大印,浙大同學劉奎斗還曾把此印印模寄回浙大報捷。
我們的軍服是英式的,穿長袖軍衣、長褲,腳上穿羊毛厚襪、半高統皮鞋、呢子綁腿,頭戴鋼盔。在亞熱帶地區這副穿著,真夠受的!因為雨水多,各種昆蟲大量滋生,蚊蟲、飛蛾撲面而來,哨兵站崗還必須戴上防蚊頭罩。聯絡辦公室不得不用密紗、蚊帳圍起。每人裸|露部位,均須搽上防蚊油(Insect Repellent),每天每人都要服用黃色藥片阿他平(Atabine)以預防瘧疾。其中最難防的要算旱螞蟥。這東西大小隻有3×15mm,平時叮在草木葉片上。當人們行進時,就粘到人身上,吮吸人血。據說它咬人時,分泌出麻醉素,使人沒有痛感。同時又分泌一種抗血凝素,使血液不會凝固,讓它可以不停地吃人血。所以在我們遭襲時竟察覺不到,待自己見到綁腿上浸出鮮血時,才知正在被螞蟥叮咬,往往會同時多處被咬,不過這時不要心慌,不能用手去拉扯,應用力拍打,才能使它們鬆口。這些傢伙帶著滾圓的有血身子,吸附不穩時便會掉下來。
為了截斷敵軍退路,50師奉命沿密支那到曼德勒鐵路南下。我們乘坐用吉普車拉動的火車車廂出發,感謝製造吉普車的設計人員想得周到,將吉普的輪距,與火車鐵軌軌距設計成一樣,免去我們跋涉之苦。車到卡沙,我們渡過伊洛瓦底江,翻過包德溫礦區,直插西堡。該地處於八莫到曼德勒公路中間,可以阻止日軍南逃。
孟關係緬北胡康河谷的一個村鎮。我們到達時,硝煙還未散盡,村裡稀稀拉拉的民房柱頭上仍冒著余煙,新挖開的簡易公路兩側,還可見到敵軍屍骨。大量小車、卡車的殘骸堆在公路旁邊,綿延幾百米。這些東西卻不是日軍遺棄的,而是當年杜聿明的機械化部隊留下的,兵敗到此,已無路可退,只得忍痛破壞,其狀之慘烈,見者痛心。但是敵人萬萬沒有料到,兩年之後,中國軍隊又勝利地打回來了!
穿越「駝峰」時,飛行高度近一萬米,而汀江機場海拔僅200米,高差很大,因而氣壓相差也很大。我們乘的是貨機,設備不全,駕駛員沒有考慮這班學生的承受能力,當作運貨一樣,迅速降落。一下飛機,每個人的耳朵都感到劇痛,大家一下子全成了聾子。到一兩個小時后,聽力才恢復正常。飛越駝峰的滋味,終生難忘。幸好我們乘坐的飛機平安無事,最後大家都順利地到達了雷多汀江機場。隨後,我九-九-藏-書們乘坐10輪大卡車,在印度田野上飛速行駛,路上見到印度人,個個翹起大拇指,友善地向我們高呼「Din Hou!」我們也用「頂好」作回應。
在1944年4——5月間,印緬北部的制空權,基本上已由美國第14航空隊掌控。為了安全,我們譯員在昆明上飛機時,每人都必須背上降落傘。我們乘的飛機,是美國C-47型運輸機,機艙兩邊設有摺疊凳,大家便分坐在兩排,心中既興奮又害怕。

到達緬北孟關

1945年9月,抗戰勝利結束,我們飛回昆明又到南寧,第50師的聯絡官也離華返美。這批聯絡官的名字,現在能記得起的有Brown上校、Pasco中校、Wright少校和Anding上尉等,不過只是他們的姓(Surname),至於全名均已忘記。與我一起共事的譯員有:浙大的王就光、仲贛飛、湯毅強、陸費錦、許冠仁、歐守機、李蔚如、湛貽蓀、朱家干、張煥菁、嚴子平、趙廷騫、章臣楹;西南聯大的朱榮鉅、張煥揚;貴州大學的宋凱光等,而今均天各一方,徒存思念!
中國駐印軍的全部補給來自租借法案中的援華物資。二戰期間,美國自認為盟國兵工廠,通過該法案(Lend Lease Act)向英、俄、法、中提供武器彈藥、戰略物資、糧食等物品總值約470億美元。內中供應五分之三給英國,五分之一給蘇聯,其餘五分之一供應法國、中國等。援華物資從印度加爾各答上陸后,經鐵路運到印度西北的雷多,最後空運到昆明等地。
1942年,日軍攻掠緬甸。為了保衛滇緬公路(當時中國唯一的國際路線),蔣介石派杜聿明的機械化部隊入緬,協同英國作戰,不幸兵敗,被逼退向印度。在穿越「野人山」時,杜聿明部歷盡艱辛,所受苦難非筆墨所能形容,犧牲上萬人。倖存隊伍在印度蘭姆伽集中整訓,並從國內空運兵員補充,編成新一軍、新六軍,共有五師兵力。由於印度和緬甸當時系英國殖民地,英國不同意把中國部隊稱作遠征軍,而改稱中國駐印軍(Chinese Army In India簡稱CAI)美軍中將史迪威任總指揮,鄭洞國任副總指揮,孫立人、廖耀湘分任新一軍與新六軍軍長,並在蘭姆伽設立ITC(步兵訓練中心)與motor school(摩托學校)。
中國駐印軍第50師大部分時間都戰鬥在叢林中。這一帶漫山遍野生長著參天大樹,樹葉有臉盆那樣大,藤蔓、灌木遮天蔽日,人跡罕見。暖濕的印度洋氣流向北吹來,遇高山阻擋后,便產生滂沱大雨,使這裏成為世界上雨量最多的地區之一。這裏沒有房屋,也無法修建營房,每人都有一把砍刀,行軍時用來披荊斬棘,開闢道路,住下來時則用來砍柴、劈樹、搭建帳篷。這方面我一向比較弱,幸好每個譯員都配有一個勤務兵,幫我們處理一些日常雜務。
歷時一年半的隨軍譯員生涯,所見所聞,60年後仍難忘於心。
記得還有一位老師曾向我們介紹美國國內種族歧視問題,說在美國坐公共交通車,黑人只許坐標有「colour」即「有色人種座」的座位,不準與白種人同坐。但中國人雖是黃種人,卻不算有色人,可與白人同坐。如果白種人強|暴黑人婦女,警察視而不見;但若是白人婦女遭黑人強|奸,就要將黑人燒死,叫作Ling-chi,警察卻不聞不問。
與我們相反,美軍在前線仍享受很好的文化生活,經常有小飛機送來書報、郵件。因考慮到軍人流動性大,為了便於攜帶,許多大部頭名著均改出袖珍版或縮小本(Pony Edition),從橋牌打法到英國雪萊的詩集,《時九-九-藏-書代》(Time)、《生活》(Life)等雜誌應有盡有,各種車輛、作業機構均備有精美的說明書。我們利用譯員的特殊身份,可常向他們借閱或索取。

譯員工作

由於侵犯印度曼尼坡等地的日軍已被擊退,新近從國內空運來印增援的陸軍第50師改派來緬北作戰。我們配屬該師工作,從汀江直飛緬北孟關,每天便在機場接收空運來的部隊,連日連夜地工作。當時50師的任務是:一、保衛新平洋機場及作戰物資;二、警戒孟關側翼,防日軍侵擾;三、準備攻打緬北重鎮密支那。
在緬甸時,隨軍譯員歸當時的軍委會外事局領導,局長楊宣誠(1945年改由何浩若任局長)。1944年,楊宣誠任命我們為三級譯員, 工作一年後我們都受到了傳令嘉獎,這說明上級對我們的工作成績給予了肯定。

轉戰叢林

(杜娟整理)
「駝峰」航線所經地段,山高谷深,人跡罕至,加之氣候惡劣,還常有日軍飛機中途堵擊,所以航行中風險特別大,屢屢失事。二戰結束半個多世紀后,仍有人不時在滇、藏邊陲的深山中發現失事飛機殘骸及飛行人員遺骨。據後來的統計,從1942年至1945年的美國援華空運,共損失飛機468架,完成戰爭物資輸送65萬噸。
戰後查看敵人陣地,得知敵人掩體竟挖在大樹根部。由於這一帶雨水充沛,樹根均分佈在地表,而沒有深入地層的主根,所以樹下適於挖掩體,上面有大樹保護,很難被破壞。另一方面,伊洛瓦底江河堤很寬很厚,在河堤中挖掩體又隱蔽又安全。有些零星掩體,則在日軍進入后,外邊全被封死,不露痕迹,我們很難發現;而從掩體往外看,卻一目了然。戰地雨水很多,敵軍下半身全泡在水中,雖已下體浸爛,仍負隅頑抗,被俘時已奄奄一息,慘不忍睹。
1942年後,美軍大批來到我國,援華軍用物資也不斷增加。但由於語言隔閡,美軍只得住在招待所,無法展開工作;作戰器材則在倉庫中堆著,派不上用場。為此,政府決定徵調大學應屆畢業生及高年級大學生,緊急出任英語隨軍譯員,並在重慶與昆明兩地開辦譯員訓練班,歸軍委會外事局領導。
——一個隨軍譯員的報告
在昆明學習約一個月後,因日軍侵犯印度曼尼坡、英帕爾等地,企圖切斷印度加爾各答到雷多的鐵路,勢將嚴重影響中印緬(CBI)戰局,中國國內軍隊必須迅速前往增援。於是我們提前結業,隨部隊飛往印度。

西堡歷險

1944年初,西南聯大校長梅貽琦、教授吳澤霖奉命來遵義浙大,動員同學們應徵當譯員。於是,我們立即響應號召,分批到昆明譯訓班報到接受培訓。
在修築公路同時,輸油管道、加油站也配套建成,均採取機械施工。最後,油管通到昆明。群眾見到石油嘩嘩流出時,莫不歡欣雀躍,情景十分動人。
大學生雖具有一般的英語水平,但對軍旅生活用語、軍事專門術語則知之甚少。在譯訓班學習時間很短,沒有學到多少東西。又聽說某譯員誤將Surrounded(被圍)譯成Surrendered(已投降),因而遭受嚴懲。所以,初上工作崗位時,每人心中都感到不踏實。幸好我們的工作環境優越,比如各種軍械、軍需品均有實物,譯不出時,便可就近請教美軍。再者,在50師的20來位譯員中,浙大同學有14人,可以天天聚會,交流各人學到的新字、新詞,從而豐富了大家的知識,不久各人便能順利地展開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