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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戰區雜記 我的翻譯官生涯

第五篇 戰區雜記

我的翻譯官生涯

(蘇先功口述 孫艷婷整理)
除了巡邏隊,倉庫還有一個20多歲的美籍管理員。我同他也很有些交情,知道他喜歡中國郵票,就時常給他帶去一些。他問題也頗多,老愛問郵票上畫的都是些什麼圖案,表示什麼意思……我也一一耐心地解答。他對我的郵票數量感到驚訝,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出來之後,不僅同家裡,還和同學保持著聯繫。我們在信中不僅談些生活學習情況,有時還會寄上一些驚喜回去。熱帶的花花草草只要是國內沒有,而我們又覺得好看新奇的,就摘下來夾在書里,幹了之後寄過去。那些奇花異草就通過軍郵呈現在親人朋友眼前。印度的蚊子很特別,有一寸多長,我們幾個男同學就去抓來壓成標本寄回國內。他們見到那些,更對我們的生活充滿了好奇,頻頻來信詢問,信件自然就多起來。回信也就成了每周必做的功課之一。
第二九-九-藏-書件事則是到緊鄰的美國軍營去看電影。那裡每周都要放上兩三場露天電影,全是外國片,原裝外文版,只在熒幕的一邊打出翻譯的中文。由於美軍的俱樂部僅供美軍消遣(不讓中國兵進),看電影就算是比較普通的休閑方式。若是遇上美籍慰問團前來演出,就能稱得上是比較高級的休閑方式了。慰問團的成員都是當時美國國內的當紅明星、演員,除了唱歌、跳舞還帶來樂隊。我比較喜歡的是爵士音樂,也很欣賞他們跳的「基巴特」,但英美的士兵更喜歡一位名叫Bob Hope的笑星,他只要一上台就會受到英美士兵的熱烈歡迎。我曾仔細地打量過那位笑星,長得並不特別,樣子也並不搞笑,可見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但就是像我這樣的翻譯官,在兩個美國人聊天時也很難全部聽懂他們的對話(語速快,又含有地方口音),更別說是這位笑星如機關槍般的話語了。所以,往往英美籍士兵笑得前翻後仰、東倒西歪,中國兵卻大眼九九藏書瞪小眼,看著他們笑也只好跟著不明就裡地笑兩下。
抗戰時期,大後方最大的紗廠——重慶裕華紗廠的大股東有四家:張、蘇、徐、黃。這其中的「蘇」指的就是我們家。我是土生土長的重慶人,在重慶南開中學念過書,記得最深的就是南開對學生的愛國主義教育。1944年,我考入了華西協大藥學系,獨自到成都學習。未讀滿一年,獨山失守的消息傳遍了街頭巷尾。11月,我沒向學校報告保留學籍就報名參軍到了印度。
隊里的翻譯官張少校卻在這時奉命調往別處,營里於是舉行了選拔翻譯官的英文考試。我還記得是以「你為什麼要參軍」為題,寫一篇作文。我和兩位校友考取了前三名: 第一名:謝海亮(華西協大經濟系);第三名,盧有玳(不僅是華西協大,還是我南開中學的高中同學)。選拔結果出來之後,謝海亮分往營部工作,調往密支那;我同盧有玳留在了雷多,一個分到二連連部,一個調往三連連部,主要的工作是負責連部與https://read.99csw.com美軍的聯繫,如領給養物資、修理軍用車輛等一切與美軍交流有關的工作。
我的英文能達到這個水平,應當歸功於南開中學給我打下的好底子。南開中學43、44級的很多同學都在參軍后做了翻譯官。
領給養物資的倉庫附近時常有美國的巡邏隊來巡邏。還沒當上翻譯官之前,我就和巡邏隊的一個少校交上了朋友,常常在一起聊天。我曾問他,他們服役要服多少年,他擺著手說:「No!No!Point!。」他們服役以「點」計算,「點」(point)也可以理解為積分,積分滿了服役即結束。印象中美國人在他們的消費合作社(px)買煙、酒等東西也是要算點的。當上翻譯官之後,到倉庫去的時間更多了,我的美國朋友顯得比我還高興。做翻譯官后第一次見到他,我開玩笑說:「現在我是中尉了!你小我大!」他立馬給我行了個軍禮表示歡迎。
蘇先功(中國駐印軍獨立憲兵第三營)九_九_藏_書
有一次,連部突然打來電話,要我和連長一起到「野人山」下 「鬼門關」附近的檢查站解決糾紛。趕到現場時,中美雙方人員快打起來了!各自用各國的語言叫罵著,帶隊的美國上尉和中國排長手提衝鋒槍,子彈上膛。一了解情況,中國排長說美國兵欺負人,美國車隊讓過,中國車隊不讓過;美國上尉說中國排長脾氣差,莫名其妙地罵人。到後來才弄明白,「鬼門關」坡很陡,汽車要上去必須要在輪胎上捆上鐵鏈才安全。美國車隊都捆好了鐵鏈子,而中國車隊全沒有捆上。語言又不通,講了半天他們也不明白,只好讓他們等翻譯官來。一解釋,冰釋前嫌,雙方道歉。那位中國排長當眾宣布,自己要學好英文!
還有兩件事也是每周必做的。
1945年10月,我回國繼續完成學業,現隨子女移居美國,時時想念家鄉,也常常憶起當年的翻譯官生涯……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語言不通是一個很大的障礙。盟軍在一起共事,深入了解才能夠配合默read•99csw•com契,很多時候就因為溝通不便造成了許多誤會。
第一件事是到華僑麵館去吃面。雖然不能同國內的麵食相比,但在國外能嘗到點兒家鄉的味道是很不容易的。吃過面之後往往還要來上一杯牛奶紅茶。面大概要花一兩個盧比,而牛奶紅茶還不到一盧比。我們一個月的軍餉16盧比12安。這筆錢是我們享用這含有家鄉味的美食的保證。
印度雷多是繼汀江之後我們到達的國外第二站。露天里搭上了許多帳篷,一頂就能住下14人。第二天,來了很多吉普車,分走了一兩百人,剩下的三四百人就留下原地待命。一個30來歲的高個子上尉走到隊伍前方說:「你們這三四百人就留給我管了!鄙人姓趙,趙俠義,以後就是你們的連長。」打聽下來才知道,留我們做了憲兵。同學們一下子炸開了鍋,鬧著要換兵種,上前線打日本鬼子。這一吵,把營長也驚動了。他自我介紹來自雲南憲兵13團,也是個大學生,又講了憲兵工作的重要性,安撫大家。三個月之後,軍訓完畢,正式執勤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