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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揚帆于滔滔學海 第六節

第五章 揚帆于滔滔學海

第六節

陳寅恪沒有測算葉企孫的「瘋狂值」,如果按性格決定說,估計葉當在陳之下,最多不過30%。
這件事的真偽依然不得而知,然而,周先生夫婦確實是中國學術界的模範夫妻,假如葉先生有靈,應該也會為他們而感到欣慰吧。
1928年10月10日星期三
是汪玉堂不同意?這種猜測似不成立。汪玉堂與吳宓的表妹芝潤乃閨中密友,吳宓既要給葉、汪說親,此時不可能不與表妹芝潤商議,而芝潤不可能不向汪玉堂透露。或許汪玉堂在春季運動會初識葉君,對葉君的儒雅心有所動,在介紹對象的問題上採取主動姿態也未可知。
那就是葉企孫先生終生未娶,緣于在一次戀愛中的失利。據說他和一名同僚同時鐘情於一個女孩子,於是做了個君子協定,結果女孩子的紅繡球拋給了他的對手。先生就此淡泊于感情,專心治學一生。
下午顓來,電招其家人來此遊樂。四時,陳老姨太及芝潤、芝頡、一訥、汪玉堂來。6-7在室中設便宴款之(2.50)(編注:吳宓經常在日記中用此方法記錄花費開銷,2.50即花費兩元半)。又招葉企孫來此小坐,蓋擬介紹葉與汪玉堂為友。
1928年4月8日星期日
正午,宴請人(如上)。于小橋食社。
然而,2009年第10期《讀庫》雜誌上,一位署名薩蘇的作者以《葉企孫:半生功名,半生坎坷》為題,披露了葉企孫一則鮮為人知的愛情故事,對上述判斷提供了截然相反的佐證。
另一條是王蒂澂女士一直傾向找一位身材比較高大的伴侶。周培源恰好是又高又大又英俊,葉企孫先生雖然英俊卻不夠高大,於是……
在清華園裡,吳宓、陳寅恪與他過從甚密。我們從吳宓的日記里,可以約略找到關於葉企孫感情生活的蛛絲馬跡。
晚七時,至winter處,談,並宿其宅中。芝潤及其女同學王保和(甚可愛)、汪玉堂則住宿西客廳雲。
於是筆者便委託熟悉清華的張克澄先生打聽,如果此說當真,便即刻著手採訪。張克澄先生乃原清華大學副校長張維和著名空氣動力學家陸士嘉女士之子,是一個熱心清華公益事業的人。他回話說,他不久前曾與周培源小女兒周如蘋談過此事,周如蘋對此說斷然否認。張克澄說,此說的九_九_藏_書主人公是陳岱孫,不知何故幾十年後傳成了葉企孫。張克澄還特意傳來一張10年前他與父親拜訪王蒂澂時的一張合影。照片上的王蒂澂已年逾古稀,但依然清容可辨,證明她當年確實是個美人。張克澄說她當年被稱為女師大「八美」之一,而非文中所稱「校花」。更讓人扼腕不已的是,就在本人詢問這段歷史公案的時候,當事人王蒂澂老人剛剛於3天前仙逝,使筆者的疑問再也無法查詢。筆者對來自幾方面的信息梳理了一下,認為不管是誰都缺少認定的權威性,唯有當事人王蒂澂老人具有一言九鼎的分量。從《吳宓日記》里透露的信息看,那個叫汪玉堂的女學生也是女師大的學生,而且汪與王有時僅憑口傳所記很容易混淆,再者,當時有許多女學生除了自己的名外還有字與號——但這些問題是當事人之外的任何人也回答不了的。因此這段公案只能繼續存疑,留待他人破解了……
談戀愛的時候,很少有人不緊張,教授也同樣如此。
據說,這個女子就是當時北平女子師範大學的校花——王蒂澂。而葉先生的情敵,就是被稱做中科院數理化學部帥氣排名第三的周培源先生。這個說法我最初不相信,然而,和我講起這件事的老先生,卻是和周先生、葉先生一起工作過的,今年已經75歲高齡,在我國今天的物理學家中可以排名前10位,說話一向十分可靠。
晴。晨仍在winter宅中早餐。
晚7-9與葉企孫談。諸女客宿西客廳。宓則至winter宅中宿……
1928年4月7日星期六
這件事有些讓人難以相信,因為葉先生是如此優秀——書香門第,哈佛大學的博士,清華大學物理系的第一任系主任。卓越的成就,崇高的氣節,英俊脫俗的外表,如此人中之傑,有誰做得起葉先生的情敵?有哪個女孩子捨得放棄葉先生呢?
文章這樣寫道:但另一則有關葉企孫的傳聞就讓我有些真偽難辨了。
八時半回西客廳。導心一、學淑、芝潤、王保和、汪玉堂共游觀雞鴨廠、成志小學、電燈場、售品公社等地。並撲蝶、打鞦韆為戲。10-12觀賽球(女生賽籃球)遇楊光弼……
據說葉、周之間有了君子協定之後,就等王蒂澂女士自九-九-藏-書己選擇了。結果雖然葉先生是系主任,薪水也比當教授的周先生高,然而王蒂澂女士最終選擇了周先生。其原因,知情者說有兩條:一條是葉先生略帶口吃,因此交往的時候惜字如金,表達不那麼清楚明白。葉先生不是教授嗎?口吃怎麼當教授?這其實一點兒都不奇怪,我見過的好幾位科學工作者生活中都有一點兒口吃,但是在講台上卻侃侃而談,看來無非是「不緊張」這三個字。
給葉企孫介紹:
葉、吳、陳三人,唯吳宓結婚最早。相對葉、陳來說,吳宓是過來人。在吳宓的日記里,給好友介紹對象的事情至少有兩次——給陳寅恪介紹:
對於這次相親,葉企孫的態度在吳宓的日記里沒有記述。那個叫做汪玉堂的女子在此之前已經出現過若干次。
自今日起,在清華舉行華北地區運動大會球類比賽。來觀者極多,士女如雲,一時稱盛。女生運動,在中國吾尚系初見,在清華亦為首次。故尤為熱鬧而多興趣。加以天氣晴和,園林花放,春景如濃酒,中人慾醉,與會者均極歡樂。校中公私各地,賓客殆滿,車馬喧闐。而校內到處鬢影衣香,剪髮長衣或西服之女生,絡繹成群,爭妍斗媚。
從吳宓的日記中我們可以知悉,葉企孫和汪玉堂相識於1928年的春天。一連4天,汪玉堂隨著芝潤住在吳宓在清華的寓所。她的身份是京師大附屬女中的學生,年齡大約和吳宓的表妹芝潤相當,約在18歲至20歲之間的樣子。這4天里,葉企孫就在吳宓的日記里出現了兩次,特別是4月6日晚,葉企孫夤夜來訪,想必是在西客廳見過汪玉堂的。按照吳宓的行事風格,倘若汪玉堂條件不好,他是不會給好友介紹的,況且從汪、葉初見到吳宓給人牽線,時間已過了半年之久,這段時間怎麼一步步發展到牽線搭橋的地步,需要想象去填充。葉企孫的獨身主義雖然在美留學時就已露出端倪,但那主要是環境使然,身在異國,學習任務繁重,況且他的目標遠大,直叫他沒有停歇的空間。因此他一次次錯過談情說愛的時機。
薩蘇先生披露的故事令葉企孫原本平淡無奇的情感傳聞頓時陡峭曲折起來。文中言之鑿鑿,說系一位年已75歲高齡,「在我國今天的物理學家中可以排名前10位九_九_藏_書」的人所說,讓人不由得不信。但「清華三孫」中,已經有金岳霖、梁思成與林徽因的故事,林徽因選擇了梁思成,致使金岳霖終生未娶;而陳岱孫步其後塵,與周培源同時愛上了北平女子師範大學校花——王蒂澂,王蒂澂選擇了周培源,陳岱孫於是也終生未娶。哪承想這凄美的愛情故事的當事人非岱孫而是企孫,如果是這樣,葉企孫的婚姻愛情章節就要重寫。
下午1-2遇芝潤之同學楊開秀,甚美麗,並其弟,又某某等,均其同學女伴,導觀校中各處。四時,陳老姨太等別去。宓送至大門口,歸室中休息,並晚餐。
虞昊先生基本勾勒出了葉企孫何以這樣獨身的「內」「外」因由。需要補充的還有兩點:一是葉企孫先生是個生性羞澀的人。此種性格使他對女性的了解基本上處於蒙昧混沌狀態,始終在遠遠地觀望這片神奇而又神秘的土地。另外一個原因是深受周遭好友的影響,陳寅恪在哈佛大學對婚姻和愛情的看法,他本人內心對一些同學沉溺於聲色犬馬不問國事持排斥態度,還有吳宓為在婚姻圍城之中的窘態和狼狽對葉來說就像一面鏡子,這一切都讓他對婚姻感到恐懼和可怕,足以讓他在婚姻和愛情面前止步不前。
關於葉企孫的個人問題,因為年代久遠,有關材料大都散佚。但是,僅就筆者所掌握的少量的資料,仍可證明葉企孫本該擁有自己的愛情,本該擁有一個圓滿的婚姻和家庭生活。
晴。上午風。晨起,進茶。八時半回室中一行。即至圖書館研究室,讀samuel butler之notebook。10-12觀賽球,遇東北大學學生王德生等二人。
7-8訪葉企孫……
正午,宴心一等諸人及芝潤于小橋食社。回室中休息。次導之游觀校中各處。2-5觀賽球(隊球)。
虞昊先生在其《我對一代師表葉企孫的認識》一文里曾經這樣寫道:「第一件事是葉師終身不娶,以國為家,以學生為子女的事。葉師和一般人完全相似,也曾有過鍾愛的女性,何嘗不希望有個美滿的充滿愛情的家,他沒有封建思想的流毒,尊重女性,同情女性;但他對舊社會的封建禮教傳統勢力對女性造成的壓力深知其厲害,所以在青年時代為了女方終身處境著想,終止了愛情的最後一步九-九-藏-書,犧牲了自己的愛情與成家。壯年和老年時,困難和工作使他再也無暇顧及自己的婚姻和成家,真正把心中的一切愛奉獻給國家、給人民、給學生、給一切愛國事業了。」(見《一代師表葉企孫》,第330頁)
婚姻和愛情這樣的專題討論早在幾個人的留學時期就已開始。陳寅恪是高古縹緲型,常常有一些高論,令吳宓、葉企孫等人頌談不已。譬如他輕看婚姻,認為男子當以事業為重,男婚女嫁是諸事中最小一件事,就其功能來講,無非傳宗接代打發剩餘精力而已。對於女人,他似乎也有精到的研究,並且經常按照他的一套估算方法給人打分。比如對吳宓心儀的女人,他總是很理性地評判,常給予「不及格」或「中等」之分數,弄得吳宓非常不高興,甚至說陳氏太缺乏「道德感情」。
但是,葉企孫此時可以說是功成名就,正是解決終身大事的最佳時機。
問題很有可能出在葉企孫身上。
晴。是日為國慶節。宓在室中作文。
陰。風。上午11時,鍾令瑜女士率其侄衍鈞來。陳寅恪旋亦自清華來。即在宅中設宴,(四如春,四元。)置酒款待。一時半,各散去。今日之宴為介紹鍾、陳二人相見。宓曾以其意告陳,鍾則初不知也……
1928年4月6日星期五
更為可靠的是,老先生說起了葉先生敗北的原因,看來竟然很合邏輯。
正午,導芝潤等游觀體育館、圖書館。宴芝潤、王保和、汪玉堂、康錫志(亦其女同學)于小橋食社。遇胡光麃偕眷。
男生追隨圍繞之,語笑相聞。大似dante所著vitanuova中所記florence春日士女艷服盛飾,出遊市中之情形。宓亦忘卻一己,隨眾歡樂周旋。四日中未嘗讀書治事也。
是日上午九時半,陳老姨太、君衍夫人、芝潤表妹及芝潤之同學(京師大學女二部中學)萬志弘、萬志賢、王延倫來。10-11陪之赴運動場觀賽球,遇朱彬元。11-12歸室中,為諸人正備夜間在西客廳住宿事。
不知何故,葉企孫與汪玉堂的這門親事卻沒有結果。
1927年11月5日星期六
半陰晴。是日清明節,校中始放春假。
1928年4月5日星期四
根據掌握的史料和資料,類似像汪玉堂這樣的提親絕對不是第一次,也不是九*九*藏*書最後一次。採訪葉企孫的侄子葉銘漢先生時,他透露,他上大學時,還有人給他叔叔介紹對象,並且很多他叔叔的朋友及學生們還去看熱鬧,開著善意的玩笑等等。對於介紹對象,葉企孫似乎並不排斥。但是,隨著歲月的流逝,他似乎越來越把它看輕,只是它來時,也並不拒絕,只把它當做一個理由和借口,邀來三兩知己吃頓飯,熱鬧熱鬧樂和樂和,藉此體現自己對此事的尊重。但是,隨著儀式越來越重,而離婚姻的實質部分卻越來越遠,到了後來,聲漸不聞人漸杳,關於成家的事情更永久地被擱置了。
對待學生,葉企孫是嚴師,也是父兄。他對待學生的習慣與方式,使他成為昔日清華大學大師如林的背景中兀然突出的獨特風景。許多人在回憶葉師這些習慣時,都會提到一個重要的因由,那就是,葉企孫一直過著單身生活,按照中國人的觀念看,這是一個沒有「家」的人。因此,他把清華大學,把理學院,把物理系當成了自己的家。而這裏的學生和老師,教職員工,每個人,都是他的親人。
下午1-3與芝潤等四人騎驢至燕京大學游觀,步行歸。邀諸人至售品公社,進冰點(連日飲食招待車資等,共費十五元)。獨歸西客廳假寢。四時,芝潤及王、汪來,整裝別去……
晴。上午在winter宅中,進西式晨餐后,於九時半回西客廳。遇黃鈺生,立談片刻。少頃,心一、學淑、令瑜、衍鈞回來。10-12陪諸人觀賽球。遇趙元任夫人及潘令華女士。
清華園裡,金岳霖(字龍蓀)、陳總(字岱孫)和葉企孫,人稱「清華三孫」,此時「三孫」都是未婚青年。金岳霖因愛慕林徽因而終生未娶,陳岱孫心性高遠而未成家,那麼,究竟是何原因導致葉企孫也是孤身終老呢?
在一次閑談中,扯到清華園裡誰有可能成為「瘋狂」之人,陳寅恪經過精密量化一番后,得出如下結論:陳達的可能性在95%,吳宓的可能性在70%,而陳寅恪自己則是50%。陳氏的依據大概緣于「性格決定」之說。的確,如果說性格決定命運的話,也可在此照搬,性格也決定婚姻和愛情。
下午五時,送令瑜、衍鈞回城中。時運動已畢,眾方散。宓遂宴心一、學淑、芝潤、王保和、汪玉堂于小橋食社……晚,葉企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