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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女屍 第七章

湖上女屍

第七章

前面花園中心地帶是一片水泥空地,中央顏色比較深。戴蒙一開始以為那是花床,等走近時,才看出那是個建築物的燒毀餘燼,約略呈八角形。
「兩年前。我剛才說到她正開著車子。據說,這隻腦筋不好的鴿子,或者說這隻頑固的倫敦鴿子,走到路上來而且不肯飛走。由於不忍傷害一個生物,婕瑞急緊轉動駕駛盤,結果,一個側翼——是她車子的側翼,不是鴿子的——撞上一輛停在路旁的貨車。你一定時常聽說這類故事吧?」
「『我們不得不說,戴蒙探長的體型和強硬的態度一定使米森岱感到威脅。』」戴蒙念出來。「這真是無理,我天生這個樣子有什麼辦法。」
塔特先生和藹地笑笑。
「噢,她十分聰穎。假如不是輟學,一定可以上大學。」
「我會根據事實處理每一項抱怨,」塔特說,聲調顯示他的縱容僅及於此。「不過,對於我可能持有偏見的任何說法,我會強力否認。看來,各種中傷並沒有對你造成影響,希望你也別再發脾氣了。你還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嗎?」
「被褥上有幾個很微小的污點,可能是血跡。也許有用,也許沒有,要看檢驗結果才知道。梳妝台上有很多指印,大概是她本人的,而別的地方几乎沒有指印。我判斷有人把抽屜和衣櫥擦拭乾凈了。是他乾的吧?」
我們在戴蒙探長的部分找不到任何的種族歧視……這位警官在密集的追問下,表現不凡……至於米森岱的供詞並無與證據矛盾之處……戴蒙探長的推論——一如法庭的看法——米森岱的供詞有事實根據是合理的。
他穿越卧房去查看隔壁的化妝室,有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印象。那化妝室等於是婕瑞·史努電視生涯的聖壇。室內牆壁掛滿「米那家族」的銀框劇照,間或穿插從報紙剪下來與名人合照的圖片。她的梳妝台上有面鏡子,鏡子周圍布滿燈泡,這想必是每個明星化妝室的共同特色。鏡子後面的牆壁裝飾著銀色的馬蹄鐵(一種習俗,為結婚贈物)、留言、問候卡、小串石南等物。化妝室的一邊有面摺疊起來的屏風,整個屏風貼滿剪報。壁櫥和窗戶之間有個活動架子,上面堆疊著「米那家族」的錄影帶以及平裝的影集故事書。
「他們指控雅各·布萊茲與我合力整他。」
這些「做出來」的異常現象,對戴蒙產生了「喪志效應」。前一回有人這樣體貼周到地對待他,是在一個悲劇的場合:醫師告訴他,他太太流產了。
「會錯過了重要時刻,你說呢?」犯罪現場警官從卧房大聲說。
「你在車上告訴過我,電視台不再寫她的戲份時,對她的打擊,你似乎在暗示,經過起初的震驚之後,她仍積極面對現實。」
「報告沒有詳細到顧及這個部分。」
「噢,別鬧了,老兄!如果真是那樣,你早就丟差了。你的正直廉潔沒有人質疑。」
「有什麼問題嗎?」塔特先生問。
「長官,在某個範圍內,人類的智慧仍然大有可為,降服於科技有點危險。」
「她沒有享受過青春少女該當享受的自由自在,而今她總算可以去度假、通宵跳舞、改變髮型、不用顧慮體重,也不用回復影迷來信了。我猜想,她的叛逆期遲了十年。」
「謝謝你。」塔特先生說。「韋格弗調到你的組裡,是我從中促成的,但我要強調,他不是去那邊當密探的。我不須用約翰·韋格弗這類的人來監視我的手下。這樣你明了嗎?」
上午十一點剛過,好幾輛車和警車暢行無阻地開進賈克曼家的車道——遠離巴斯威克丘的某條道路。為首的是戴蒙的BMW,他旁邊坐著賈克曼;緊跟著是約翰·韋格弗所開的豐田車,同車的是兩名偵察小隊長、一名警員。其他車輛則載來一名總局的犯罪現場警官、兩名法醫以及幾名支援的穿制服警官。
「都是巴斯本地人?」
「一定還建議她去最近的警察局報案。」戴蒙譏誚道。
戴蒙在心裏盤算一下這數字,頗為之煩惱。假如須追查受害者的朋友,這兩百五十名遊客可要令人大費周章了。
「但自從那時候起,我受到數不清的中傷。」
「我認為你應該儘早略微看一下,」塔特先生說。「等你知道那些狂野的控訴沒有一個有根據之後,會感到放心。」
「對婕瑞卻不然。九_九_藏_書她搬來的消息一傳開,各種邀請很快地大批湧來。」
「原來是這件事。」
「明了,長官。」
「經常是,但我不能每次都參加。當時我新開一個系,佔去我多數時間。漸漸地,我也認識了她常在一起的那些朋友。我們有時也在這裏開派對。」
「當然,但調查小組有責任重新檢查每件事。」
賈克曼好像不願置評,但他想至少應該和探長一同走走。這兩人走在一起很不搭調。寬肩的學者邁著有力的步伐,旁邊肥胖的警察則僅借腰力把沉重的腳步移出去,這一幕的背景是一大片被灌木叢和幾棵大樹分開的草地。遠處盡頭有很多棵蘋果樹,由於那些蘋果樹,使得這園子可以稱得上果園。
開車前往布里斯托時,他試著揣測總局的想法,最後很不高興地結論:前一晚賈克曼在飯店一定忙著打電話。像賈克曼這種有地位的人,眼見麻煩隱然在望時,絕不會像微不足道的小偷一樣潛入地下。他們會起身,設法找老朋友,拜託他們幫忙。
犯罪現場警官臉上浮現一抹微笑。
「你猜?這麼說,你和他們不是很熟嘍?他們和你不同類嗎?」
「這一點我不想抱怨。從你的觀點來看,自從米森岱案爆發以來,處處小心謹慎,那也是合理的,」戴蒙讓步道。「但我有權利期望這份報告還我清白,可是我不相信它還我清白了,並沒有完全如此。」
「我猜還有布里斯托以及其他各地的人。」
「一名電視女演員,是吧?」
「我猜你們約了再見面的時間吧?」
「全能的基督!」塔特這時已回到座位。
他麻木地起身,走過去拿起報告。
「那又怎樣?儘管婕瑞失了業,但我並不因而期待她留在家裡替我洗襪子。她把精力轉向建立個人社交生活。當然,伊林那間公寓不再續租了。」
戴蒙從賈克曼的談話中注意到一點,他追述這些回憶時很超然,而不太有一個熱愛妻子的丈夫所會流露的驕傲。不過,他講述每一件事——兩年前的全部回憶——時倒都含著暖意。兩人結識的故事是真的,故事中的男人受女孩吸引,而她受他吸引,也不難了解,這些都不用懷疑。他相貌英俊,地位不差,而且壓根兒不是一般典型的孤傲知識份子。
「我們昨晚找出死者身分了,長官,也許你已經聽說了。」
「這樣是在浪費每個人的寶貴時間。」大惑不解的教授喃喃道。
兩名穿白外套的男人走上前,在門廊上坐下、脫鞋,換穿聚乙烯材料的襪子。賈克曼臉上現出不相信和困惑的表情。
「噯,我不是要主張什麼,但這是平衡或比例的問題。」
「假如您不介意,」戴蒙小聲對他說:「我們讓探樣人員去忙,您帶我看看您的花園如何?」
次日開始的「第一件事」,根本不是搜查賈克曼教授的房子。第一件事,彼得·戴蒙開始一天的第一件事,是床頭電話在六點半響了——副分局長要一名值班巡官轉達,請戴蒙八點半到總局報到。
「彼得,假如這樣能使你對程序比以前更一板一眼,那倒也不是完全徒費。你必須承認,你對科技有點抗拒。過去這幾年,科學進展驚人,我們每個人責無旁貸地要與之合作。」
「長官,我沒有用威脅的手段取得招供。法官在審問時,證實並沒有逼壓情事發生。」
「很明顯。他們沒有睡同一張床,她一定和別人有染,被丈夫發現,最後,康蒂絲命絕謝幕。」
犯罪現場警官啪一聲把金屬工具箱合上。
「去拿吧,要你來就是這個目的。」
戴蒙突然停住腳步,以致幾乎失去平衡。等他設法再開口時,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不一樣了——震驚到變得低八度、喘息地說道:「教授,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聽錯,但我想這當中我們可能跳過了一大段。」
「就我記憶所及是沒有。」
「做比對。」
「唔,我猜想那是五月的事。當時我還沒拿到這裏的教授職位,而是在伯貝克學院教書,是最後的一個學期。那天早上我一直在大英圖書館查資料,中午時間出來用餐,順便走動走動。我沒看見那隻鴿子,但聽見碰撞聲,我是第一個走近車子、打開車門、問她有沒有受傷的人。我看見她蒼白著臉凝視我,雖然受了驚嚇,但仍然美麗,非常美https://read.99csw.com。幸好她只是受到碰撞的驚嚇而已,所以我幫她把車子開到旁邊空位,帶她到最近的三明治店,安置好她,替她點了濃而甜的茶。接著,為了不錯失扮演英勇騎士的機會,我趕緊出去找貨車司機。結果發現,貨車司機是一名佛門和尚。」
韋格弗兩臂合抱,一眼就看到這卧房的特點。
「梅綽車,她新買的。車子現在在車庫,要不要看看?」
賈克曼接下去講的事印證了戴蒙的判斷。
他們在蘋果園邊停下腳步,因為那兒的草長得又高又密,很不好走。戴蒙折下一根草桿,開始嚼起來。很高興自己居然有耐心靜聽這種男孩邂逅女孩的老套故事。
「這樣的話,我就可以與你談談韋格弗。」塔特先生低頭望著杯子,並用一根手指順著杯緣撫摸。「當初,我知道這份報告的緊迫性,但卻不知道它的調查結果,在那種情況下,我必須面對一個可能,一個最壞的可能——你可能會突然被撤離刑事組,因此,我需要找到一個可以接手的人。無關私人恩怨,你組裡那些人,沒有一個我可以放心交託這個職位。後來我選擇韋格弗。當然,我沒有告訴他調動的理由。不過,身為一名出色的警探,他可能自己可以猜出理由。我知道你們兩個人性格不合。你也是一名出色的警探,正如報告上不公平地強調的,你也是一個突出的男人。希望你繼續在最佳的理性上表現突出,突出到能讓韋格弗做最好的發揮。」
「和我一樣,他也剛好在倫敦做點研究。我曾在閱覽室見過他一兩次。當我告訴他撞車的事時,他一點也不在意貨車上多一個凹痕,反而稱讚婕瑞的行動扭轉了鴿子可能受到的意外。就他的評價,婕瑞正邁向開悟之路。於是我折回三明治店,想告訴她結果,讓她安心。」
這天早上,坐在桌子後面的副分局長塔特先生,身穿白襯衫、粉紅色吊褲帶,架著一副眼鏡,樣子與往常不同,這不同足以讓一名階級較小的警察在門口遲疑不敢進去。但這時,他熱絡地向戴蒙打招呼,直接喊他的名字,而且那隻打招呼的手,一直揮到碰著窗戶下方的黑色皮製長椅。好像為了掃除即將展開責備的隱憂,這位副分局長起身走到門邊,要人準備咖啡和餅乾。接著,他倚在長椅一端,兩臂合抱,這模樣——中分的頭髮平貼著頭顱,又留著禁衛兵式的小鬍子——很像是準備要拍愛德華七世時代的照片。
「但你沒有繼續追蹤。就我所知,你沒有取米森岱的頭髮樣本。」
「你太太,我需要知道所有關於她的事情,背景、出身、以前和現在的朋友——如果有敵人,也需要知道——日常生活作息、個人經濟狀況、健康狀況、飲酒習慣、嗜好、習慣前往的商店等等。」
賈克曼本人的藍色富豪車,此刻正在曼佛街警局檢查。戴蒙把車鑰匙交給負責檢查的小夥子時,曾對他們說:「可別讓我失望,好嗎?他們通常相信自己把所有痕迹都消除了。」
戴蒙知道,在這節骨眼上,他應該閉嘴才對,但他仍覺得躍躍欲言。
這個「順便問一下」,對戴蒙是另一個打擊,因為這意味馬上要討論的是與賈克曼案子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戴蒙略微回答一下,同時在心中迅速調適。
「看起來,你們有時候還升營火。」他和悅地說。
「主要的調查結果當然是在結尾的地方,」塔特先生說。「你大概會有興趣看看八十七頁以後的段落。慢慢讀吧。」
「還有誰?凶殺案大都發生在家人之間,不是嗎?」
但戴蒙不肯放過。
「不大會。她時常搭計程車,特別是她打算喝點酒時。」
「我聽說了。你恐怕得趕緊溫習一下莎士比亞,彼得。」他停了一下,放開合抱的雙臂,說:「而我呢,最好趕快進入正題。那邊桌上放的是米森岱調查案報告的草樣。」
「長官,這案子發生在一九八五年,當時,基因特徵學還未被應用。即使我們後續追蹤,法醫也無法告訴我們帽子內的頭髮是米森岱的,或是山米·戴維斯二世的。這份報告暗指,假如曾經比對頭髮樣本,就可以證實米森岱無罪,但事實根本不是這樣子的。」
「對於一個習慣倫敦生活的女性而言,突然住到這邊來,而且一個人也不認識,九*九*藏*書是不大容易。」戴蒙評論道,堅信這段婚姻一定因而註定失敗。
「我可以……」
塔特先生攪動咖啡,沒有說什麼。由此可知,比利·慕瑞由總局的人約翰·韋格弗取代,很明顯與此有關。
「你是指什麼?」
戴蒙望向桌子。
「是的,長官。她嫁給一名英文教授,兩人住在克拉文墩。」
「一點也不錯,」賈克曼回答。現在,探長的問題顯得比較有秩序,也比較能預料了,他因而平靜了些。「當然,她曾把感受老實對導演表白,但一當她看出事情無可挽回時,她的反應還頗理性。她告訴我,要設法彌補以前錯過的那幾年。」
塔特點點頭。
「假如他有罪,我支持你的老闆盯牢他。過去我見識過戴蒙辦案的方式,他會先跟對方玩一玩,然後突然撲向他——即使沒有把他們的頭咬掉,也會把他們的脊椎撞斷。」
「先別談結局,我想先知道動機。」韋格弗說。
「你指哪一方面?長官。」
戴蒙合上報告,放回塔特桌上。
來者提起一個鉻合金與玻璃合制的咖啡容器,以十足上流社會的架勢,把咖啡倒進杯中。戴蒙在一旁靜候。等兩個人再度獨處時,他說:「長官,我倒想請問,這件事對我在埃文索美塞特郡的事業生涯有什麼影響。」
「什麼意思?」
「我在調查庭上告訴他們事實,但他們好像沒有聽進去。米森岱是被整了,但不是被我整的。他是一個有前科的小偷,但不夠內行,IQ也低,背後勢必有更神通廣大而難以抓到的操縱者。假如我們事後聰明一下,明顯可知米森岱是他們的代罪羔羊。他們要的是另一個人,那個真正槍殺士官長的傢伙,以便繼續干搶劫的勾當,所以他們明白告訴米森岱,假如他不招假供,他們會把他幹掉。他在監獄里是安全的,在外面反而沒有未來。」
「接受,長官。」
「喂,兩張單人床。」他說。
「但我不認為這樣已經把往事一筆勾消了。」
「也接受嗎?」
布萊登宅邸看起來適合教授居住,走路的話雖然距離大學稍嫌遠一點,但還算方便。當初賈克曼對這房子感興趣時,銷售代理商也曾這麼說過。房子爬覆著藤蔓,四方形建築,有柱廊,一樓有陽台,可能還不到一百年歷史,蓋在一排石牆后的大片空地上。巴斯外圍的土地規畫都很寬鬆,房屋設計也相當出色。這一帶地區離巴斯市中心太遠,所以市地規畫並沒有在此堅持一致的建築形式,因此可以看到華麗石塊構成的摩登建築,與穩重的喬治亞式、維多利亞式別墅並列。
「我們頭一次做|愛是在里契蒙公園的星空下。我們不知道日落以後公園大門就關了,後來只好爬牆出來,兩人都筋疲力竭了。」他微微笑。「後來,我們做了比較舒適的安排:她搬到我在達丁頓的雙並式住宅。同年九月結婚,註冊之後,兩人同乘可容兩百五十名遊客的泰晤士河游輪遊玩。」
「一點影響也沒有,」塔特先生說,聲音肯定得令人感到刺耳。「四年前在倫敦發生的事已是歷史。」
「那輛雷諾車?」
「我們把帽子送去檢驗了。」
「那本來是這花園的一大特色,」賈克曼以老到的主人之姿溫文地回答。「它原本是一座涼亭,是在婕瑞想害死我的那個晚上燒掉的。」
「怎麼了?」
「我聽見他們送茶來了。」塔特說。
「我有個妹夫住在頓卡斯特,」戴蒙主動說,以期緩和緊張。「我們每次去拜訪他時,我很少先踏進屋內,因為他總是會拉著我遠離女眷們,然後對我說:『來看看後花園。』我不是園丁,不會假裝知道怎麼修剪玫瑰,但總還足以分辨出我妹妹瑞姬的花園實在荒廢得厲害,有的尋麻長到胸部那麼高。當瑞姬指出那些受蚊蚋和野生旋花植物侵害而下垂的可憐植物,並告知它們的名字時,我們早已一邊撥開植物尋找小路了。一個小時后,我妹妹瑞姬出來喊茶點準備好了,我們才由原路折回屋子,喝杯茶恢復一下精神。我剛吃了一口蛋糕,瑞姬便轉過來對我說:『你還沒看前院,出來看看。』我是個偵探,很想不通我妹夫為什麼要我同他去看後花園,是因為他害怕沒有伴嗎?或是家裡塞著偷來的東西而他不希望我注意到?我一直還在想這個問題。」
賈克曼read.99csw•com繼續他的故事。
「一名和尚——在倫敦?」
兩張床均已被剝得露出整張床塾,以便檢驗,這麼一來,足以使任何卧室的特色蕩然無存。卧房很大,比例勻稱,室內裝飾成蘑菇色和淺綠色。面對床鋪的架子上有一台電視機和錄影機。蒙德里安的兩張抽象畫使牆壁生動了起來,但在韋格弗看來,倒更讓他覺得這卧房有旅館房間的中性味道。
「待會兒再看。」現在輪到戴蒙盤問了。「假如她的車還在車庫,她失蹤了你不擔心嗎?」
他樂於打一下賭:肯定不是有關警員獎金的事。他感覺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關於你目前的偵察。」
「她和你想法相同嗎?」
「下次再有什麼小偷讓我偵訊時,會怎樣呢?」
這方法的確有效。賈克曼發出一個差不多是發笑的聲音,並若有所思地搖搖頭,彷彿記憶浮現了。
韋格弗聳聳肩。
「我們結婚才兩年。」賈克曼的語氣,在抗議著這份既冗長又包羅萬象的清單。
「但你不會否認,你剝奪了我施展的空間吧?」
「她喝得凶嗎?」
「你是說,你甚至不曉得你太太的朋友的名字?」
他翻到下一頁。一連好幾個月被媒體污衊之後,他看這份報告時竟不為所動,而不是感到還他清白了。接著,他的眼睛盯著一個句子。
「我不是在交通單位服務。」
戴蒙驚異地注視他。
「你說那是一九八七年九月的事?那麼你搬來巴斯是什麼時候?」戴蒙問道。
戴蒙拿起話筒,打電話把搜查時間改為上午十一點。他不願意任何人沒有他同行而進入屋子。理論上,這個責任可以委託約翰·韋格弗,但戴蒙喜歡忽略這個理論。不過,他仍是請韋格弗去飯店找賈克曼,說明時間變動的原因。
戴蒙請賈克曼開了門之後,抓住教授的手臂,不讓他入內。
「沒關係,」戴蒙說。「誠如你剛才提議的,我會自己看一下地址簿。你太太有沒有提過和新交的哪些朋友失和?」
戴蒙很快翻閱,找到調查結果的摘要部分。他的姓名出現在文中,他迅速瀏覽整頁,獲知評論的重點。
「這份報告長達百余頁,要是有誰對它的全部內容感到滿意那才是怪事。我想你將會發現,這份報告可以止息整個不幸的事件,媒體對於你所煩惱的事也不會再感興趣了。」
戴蒙的兩隻眼睛已經繼續往下看了。
「我沒有那樣說。莫特比夫婦是克立福墩人;寶拉和約翰·海爾夫婦;還有麗莎,我不知道她姓什麼;另有個叫麥克的高個子的,我不確定他住哪裡。」
不祥之感壓抑這麼久之後,能如此平靜回答,是戴蒙所能擠出的最好反應了。自從第一次面對調查委員起,至今已超過八個月。至於內政部長下令釋放海得利·米森岱並提議道歉,至今已經兩年多了。招假供、不當的監禁,新聞界把這個事件炒成一場反對「警察流氓」的仇恨運動,同時還順便控訴種族歧視和野蠻的行徑。這場運動的標的是布萊茲局長與戴蒙。雅各·布萊茲被追討到醞釀成疾,並提早退休。結果,新聞界在未加證實的情況下,惡意地把原本的中傷,進一步寫成證實之事。
「可能不會。」走在他後面的教授回答,顯得一點也不在意。
「我相信你的話,現今,有組織的犯罪在我們的案件中屢見不鮮。不過,這種理論不適用於調查案件。他們要找的是干犯不義的特殊情況。」
「但還是應該取樣本才好。」
「不,先生,您和我還不能進去。」
「你是指她丈夫?」
「看來真的是這樣,」韋格弗重回卧房。「你有什麼重大發現嗎?」
在屋裡,穿上舒適的聚乙烯襪子,約翰·韋格弗被犯罪現場警官叫上樓去檢查卧房。兩人看著法醫小組的一名成員跪下來,探取黏合帶子上留下的纖維紋路。
戴蒙早就料到了。
「抱歉破壞了你原先的安排,」塔特先生說著,努力表現出誠摯的態度。「但實在有必要儘早見你一下。而且要順便問一下,謀殺案偵辦得如何了?」
賈克曼冷然看他一眼。
「這不是個理想婚姻的開始。」戴蒙大胆地說道。
「朋友不必然要與我同類。不管怎麼說,我沒有詳細問他們住哪裡。假如你要他們的姓名、地址,我敢說我可以找到她的地址簿。」
「她贊同你的選擇嗎?」教授考read•99csw.com慮這問題時,舉起一隻手撫過臉孔。
「取樣本做什麼呢?」
賈克曼的回答頗尖銳,宛如他透悉這句話背後的含意。
「我想她也喜歡這房子。雖然離市中心有點遠,但她有車。」
「『我們關切』……這話表示有人犯了錯。」
他再度坐起來,把床頭桌的電話拿到腿間的墊褥上。他的妻子史黛芬妮早已習慣卧房兼具警察局辦公室的功用,便一言不發地下床披上罩袍,下樓準備早餐。
「我們的認識是緣於一只鴿子,或者說婕瑞總如此堅稱。那隻鴿子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但它的確成了我們兩個人的神話。那天她開著雷諾五的車子,在大羅素街——」
「但當時那個人已經招供了,長官。」
「之後沒多久。當時,我的學期快結束了。但婕瑞還在英國廣播公司演出,我們當時不知道她在『米那家族』的演出日子屈指可數。她拍戲時就在伊林租個公寓。我剛才提過,由於我們兩個人都用心於事業,所以我們的婚姻不像傳統的婚姻那般緊緊相系。我們各有各的銀行戶頭,這裏這棟房子是我的名字;在認識婕瑞之前,我就已經找到這房子,並已在辦理購置的法律程序。」
「我找到她時,她坐在一支高腳凳上,令人激賞的紅頭髮輕拂眼角。她告訴我,這次撞車是她生平頭一次碰到,她覺得這實在是傻,只不過為了閃避一隻小鴿子而造成這樣的損害。我急忙為鴿子說話,並肯定它有權過街而不被碾壓。她聽了這話笑了,是個燦爛如花的笑容。接著她表示,她應在二十分鐘內到達電視台,所以我自告奮勇開車載她前往。那是個難為情的場面,因為顯然我不曉得她是個名演員。我一向很少看電視。」
「我們卻不那樣認為。正如我剛才說的,我們早就協議留給彼此足夠的空間,各自追求個人的興趣;我們不想要那種一個配偶永遠在犧牲的生活方式。」
「有的人喜歡這樣。」
「我不相信這個!『我們關切的一個事實是,取自攻擊者毛線帽里的頭髮樣本與米森岱先生的頭髮不符。』」
「她談吐如何?」
「是你的話,會娶婕瑞·史努嗎?」
「就我們往回走好嗎?」戴蒙朝房屋方向起步,足下踩著草地上鋪著的墊腳石。露珠沾濕的草地,恐怕一整天都不會幹。「根據你剛才所談到的,我感覺她可能不會與你討論她的朋友。」他一邊頗有精神地領頭一邊說。
「沒有,長官。沒別的事了。」在此時的緊張氣氛中,他這樣說是不智的。
「但後來,你們這種約定——或是『了解』,還是其他別的稱呼——的基礎改變了,」戴蒙指陳。「因為她的事業結束了。」
「約翰,我是一個頭腦簡單的科學家,一點想像力也沒有。」
「是的,真不公平。」塔特先生雖然表示同意,但口氣卻讓人感覺事不關己。
「我非常不滿意。」戴蒙獃獃地說。
「沒錯,但到底沒有一個是真的。」
「讓人吃驚,真的,」賈克曼評道。「學者和演藝人員成為佳偶。全船遊客在船上跟著一個爵士四重唱通宵作樂。」
「你也在受邀之列嗎?」
在花園裡,戴蒙耐心地揭開這段婚姻故事。
戴蒙的態度突然由親和轉為公事公辦。
「問題是,調查必須按部就班。沒有人指控你隱瞞證據。」塔特肯定地說。
「唔,是的。我們一見如故,互相都覺得受對方吸引——儘管我認為我們雙方都過於浪漫。她個人的求學時代只通過幾科普通課程考試,所以,能接受一個準教授照顧,頗為受寵若驚。至於我,和國內所有熱血青年一樣,除了覺得她極有魅力之外,也樂於沉浸在『米那家族』所有觀眾的欣羡中,因而沒有領悟到,是書獃子教授努力想釣到電視超級明星。」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戴蒙插嘴問。
「兩年,肯定夠了解我剛才提到的那些事情了吧?」戴蒙催促著。「讓我們從頭開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她能喝,但我倒不會說她喝得過量。」
他跌回枕頭上,抱怨著。不論這道突如其來的召令起自什麼緣由,再也沒有比在今天早上執行更不恰當的了。真複雜!前一晚他好不容易才打理好各項安排:幾車子的偵探、警員、法醫等,依約將於八點半在賈克曼家集合……不早不晚,時間剛好撞上布里斯托總局的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