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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只為自己人 Chapter 3

第三部 只為自己人

Chapter 3

「謝苗,」我聲音嘶啞地叫了一聲,「謝苗!」
一旦你的痛楚消失——
「是的。」我不敢點頭,好像腦袋裡有一顆小炸彈就要爆炸了。
二層樓還有一個小廳,在那裡我看見了研究部門的丹尼拉和娜斯嘉,他們安靜地睡在沙發上,於是我趕緊退了出來。我搖搖頭,因為丹尼拉有一個可愛的妻子,而娜斯嘉有一個上了年紀、瘋狂地愛著她的丈夫。
雙手在尋找新的痛楚,
侍者沒有對任何人講他在那一剎那產生的幻覺。好像他是朝兩口閃閃發光的井裡看了一眼。井水的耀眼程度就像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似的。
所以現在急著要把一個新的女候選人拋入突破防線的缺口之中。
誰之過,秘密又是什麼,
也許我在這一場朝向未知目標的瘋狂賽跑中也佔有一席之地。格謝爾利用了只是偶然落入手邊的所有的人,包括我。無論我幹了什麼——抓捕吸血鬼、追趕野人,或是以奧莉加的面貌與斯維塔交談——這一切都只是為頭兒在演戲。
成功和挫折的比分相同。
「安東,我們是自願喝的吧?誰也沒有強迫我們吧?我們得到快樂了吧?」
我慢慢地朝後退去。
大門半開著,我走了出來,站了一會兒,完全不知道要去哪兒,準備幹什麼。
新的災難又將接踵而至。
魔法師睜開一隻眼睛。他看上去相當不錯,好像他喝得沒有我多似的。看來幾百年的經驗不是吹的。
不過不要可憐我們,因為我們非常非常自豪。我們是善惡世界大戰的戰士,是永遠的志願兵。
不,今天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與我作對。小虎不在。我猜錯了,伊格納特和蓮娜也不在。小虎昨晚是和尤利婭一起睡在這裏的。小姑娘睡著了,手和腳像孩子一樣從床上耷拉下來。
你的窗子里空蕩蕩的,
說完他轉過身去,繼續睡。
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不可能被迫去干下流的勾當。名譽是不可能會被他人破壞的,只有自己才破壞得了。無論處境怎樣,都沒有墮落的借口,也不會有這樣的借口。然而人們依然在尋找借口,並且總能找得到。所有的人類都是被這樣教導的,而在這方面他們都是優秀的學生。
我自己也拿了一片火腿,嚼著走過客廳,並朝書房張望。
「尤利婭,小尤利婭……」
「給你買兩塊。」我同意道。
「手邊沒有斧子。」魔法師嘟囔道。
角落裡的沙發儘管拉開了,但還是很窄。因此他們躺著很擠:伊格納特在中間,伸開粗壯的胳膊,露出甜美的笑容。蓮娜向右側身緊貼著他,一隻手抓住他濃密的淺色頭髮,另一隻手越過他的胸部搭在我們這個好色之徒的第二個女朋友身上。斯維特蘭娜把臉埋在伊格納特颳得很乾凈的腋下,她的手伸在半掀開的被子下面。
她閉上眼read.99csw.com睛,我以為她又睡了,還摟著我的脖子。接下來的幾秒鐘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但疼痛奇迹般地消失了。彷彿後腦勺里的開關被打開了,積聚在裏面的烈性毒藥被放了出來。
「對人要友善,這樣對你自己——也是有好處的!」我解釋道,「別縮在角落裡。」
如此寂寞,而你一直在等待,
而我們是他者,光明的志願者。那有什麼辦法,我們有另一種道德觀。就像在戰場上,護士給予軍官和士兵的安慰絕不僅限於醫院的病床。在戰場上,你對生活樂趣的渴望尤其強烈。
這個好心人究竟是誰?
你升上了天——卻又失足跌落?
狗兒張開嘴在我的手掌上「吧嗒吧嗒」地吃起火腿來。
為什麼我們應該犧牲一切?犧牲自己和我們所愛的人?
首先,因為我不需要控制世界的權利,也不需要大騷亂。
長久以來我們一直被教導——要貢獻且不求回報,為了人類勇於犧牲自己,每一步——都如同走在槍林彈雨中,每一個眼神——都要崇高而理智,既不能有絲毫無聊的念頭,也不能有半點罪惡的想法,因為我們是他者,我們站在人群之上,打開自己毫無瑕疵的旗幟,擦拭靴子,戴上白手套。噢,是的,我們可以在自己的小天地隨心所欲,任何一個無傷大雅的行為都找得到正當而高尚的理由。我們擁有獨一無二的編號:我們是最先登台的群體——通體潔白純凈,而周圍的一切——都身陷糞土之中。
是的,也許,是的,當然。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有一些不想做他者而成功巧妙地繼續作為普通人類生活著的例子,不過這種例子很少很少。也許我們只是害怕仔細看他們吧?害怕看到可能暴露出的東西?
不錯,他們的家眷只是人類而已。
我明白我從謝苗那兒得不到幫助了。而且,他說得沒錯……只是現在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用腳摸索著越過熟睡的托里卡,走出了房間。
我就著半瓶礦泉水服下了阿司匹林,然後面無表情地坐了一會兒,等待葯起作用。頭還是疼,我覺得忍不下去了。
你的家變得孤零零的,
不委屈,甚至不痛苦。我一次也沒有同她親近過。這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自己努力設置了障礙。我可不是只活在一剎那,我需要一切,要就得要全部,而且要永遠擁有。
「去你的,」我呻|吟道,「給我止痛吧!」
這不是我的道路。
我很小心地輕輕關上了門。
「為了你們而活?」我問,林子沒有吭聲,它早就同意了我說的每一句話。
我看過你們所有的人——從掃院子的清潔工到總統,從強盜到警察。我見過母親揍兒子,父親打女兒;我見過兒子把母親趕出家門,女兒給父親下砒霜;我見過剛剛把客人送出門外,臉上的微笑還沒消逝的丈夫抽懷孕妻子的耳光;我見過妻子剛安頓好醉酒的丈夫,就借https://read•99csw.com口要去商店買東西而出門跟丈夫最好的朋友熱烈地擁吻。瞧——這很簡單,只要你會看。因此他們在教會我們透過黃昏界觀看之前就先教導我們——教我們別看。
他們不慎出了什麼錯,因此沒有完成與黑暗對抗的大業。
「別喝這麼多,你又不會喝,」姑娘喃喃地說,接著又打起了呼嚕——好像霎那間又從工作直接轉到了睡夢中去,只有孩子們和電腦會這樣。
這裏還有一個圖書室。在裏面我看到了加里科和法利特。他們好像在這裏談了一整夜,喝著酒,而且喝了不少。此時他們就坐在圈椅里睡著了,顯然是剛剛睡著,因為法利特面前桌上的煙斗還冒著煙。地上放著一大疊從書架上拿出來的書。顯然他們為某個問題爭論了很久,還找來作家、詩人、哲學家和歷史學家來助陣。
而就算他們知道我們的存在,那麼我們將獲得的惟一報答——就是人們會搖著頭驚呼一聲:「笨蛋!」
為了那些無視光明和黑暗的人。
等待死亡來臨。
一隻老虎從一片小小的林中空地上一躍而過,準確地說那是一隻母虎。黃黑色的皮毛在初升太陽的照射下閃閃發亮。母虎沒有看到我,現在它什麼人、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它在林中奔跑,尖利的爪子撕拉著樹皮,松樹上爆出了一道道白色的傷痕。有時候母虎停下不動,豎立起後腿,開始用爪子撕拉樹榦。
沒有失敗,沒有勝利,
每個人都在互相等待,而且就這麼活著。
那裡的人也都在睡覺。
一個人很可笑,一個人在熱戀,
這是誰之過?
生命日復一日地
「我不想保護你們,」我衝著清晨寂靜的林子說道,「我不想!無論是孩子、婦女、老人還是傻子,我誰也不想保護。你們請自便!你們就自己避開吸血鬼,哀求黑暗魔法師和親吻山羊的屁|眼吧!如果你們自己要這麼做——那就自己承受結果吧!要是我的愛情不及你們的幸福生活來得重要,那麼我也不會希望你們幸福!」
一旦你的痛楚消失——
現在我向誰求助都是一個樣。我小心地走上前去,坐在寬大的床邊,輕輕地叫喊道:
只要這麼一想——你就已經輸了。
其次,我想要的只是:我心愛的女人不要被迫犧牲自己。因為成為偉大的魔法師就意味著犧牲。他們所具有的那種超凡魔力會將他們徹底改變。
一個人是傻瓜,一個人是你的敵人。
誰之過,你獨自一個人,
我發現自己站著,臉緊貼在細細的松樹榦上。我站著用拳頭敲打著樹榦,也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痛苦。我放下已經受傷出血的手,但聲音沒有停下來。它從林中九_九_藏_書傳出來,從魔法屏障的界限上傳出來,那種有節奏的敲打聲、神經質的顫抖聲。
或許有必要讓人類見識一下什麼是他者?見識一下一個不受和約的束縛,並擺脫了巡查隊控制的他者能做些什麼?
一個人成了家,一個人發了財,
你累了,這是誰之過?
我坐在床上,用手掌摟住後腦勺,以免起床到一半又倒下去。我朝床頭櫃望了一眼,奇怪地發現那裡有兩片阿司匹林和一瓶「波爾若米」礦泉水。
同時在克里姆林宮和白宮登陸的外星人都不會幹出那種事。
而等待斯維特蘭娜的依然是——偉大的職責。
為客人準備的房間有兩個,但是另一個房間的門插上了。不過在走廊的另一頭,主人卧室的門開著。我想起小虎說過她會治病的話,便毫不猶豫地沖向那裡。
新的災難又將接踵而至。
然而,白天寂寞,夜裡空虛,
我惟一的希望,就是格謝爾不會需要預知所有的事。
總體來說,這顏色讓人感覺並不太好。還好沒叫我住這個房間。
我摸到腰間的隨身聽,打開了隨機選擇鍵。它在我手裡一直用得很可心。難道我也像小虎一樣,早就能用魔力遙控不複雜的電器了,只是自己還沒發現這一能力嗎?
呆在院子里的那些狗一見到我,便躥到一旁。它們瞬間被凍僵在半空中時很痛苦,真的難受,身體不聽使喚,不能呼吸,也不能吠叫,口水凝固在嘴裏,空氣沉重得像熱病患者的一隻沉甸甸的手掌似的。
可是心還活著。
但是我們還是在看。
我很早就醒了。周圍一片寧靜,真正的郊外的寧靜,只聽得到風的沙沙聲。凌晨,終於涼快了。不過這一切並沒有令我感到高興。我的床鋪被汗水浸濕了,而我的頭痛得像要炸開似的。在我旁邊的床上——我們三人被安排在一個房間——謝苗發出單調的鼾聲。托里克裹著被子直接睡在地上,他拒絕睡在吊床上,他說他的後背在一九七六年的一場混戰中受過傷,現在舊疾複發,最好還是睡在硬的地方。
我可以再去睡會兒覺,可是這張床與太多不愉快的回憶有關,好像只要我一躺下——隱藏在枕頭裡的疼痛就又會猛撲過來。所以我只是朝房間里望了一眼,抓住牛仔褲和襯衫,站在門口穿了起來。
雙手在尋找新的痛楚,
而我們呢,大概,只是這一群優秀者中的卓越者。
溫暖的地方都被佔滿了。
去哪兒和幹什麼還有什麼要緊嗎?
我不相信!
「謝謝。」客人說。
那將會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波……
他們是弱者,他們活得短,他們畏懼一切。不要鄙視他們,不要憎恨他們,只要愛他們,可憐他們,保護他們。這是我們的工作和職責,我們是守夜人。
我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儘可能地找時間休息。因為我們不僅要與read•99csw•com黑暗作戰,也要與光明作戰,因為後者有時也會令人目眩。
為了那些從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也從不懂得珍惜的人類?
我想到那幅情形整個畫面的時候,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我想象的是全景式的畫面,而不是其中的自己——我很快就會被阻止的。凡是決定違反和約和在人類面前展示他者世界的偉大的魔法師或偉大的女魔法師,都會被阻止的。
鮑利斯·伊格納季耶維奇繼續坐著,折斷了手中的牙籤。鱘魚涼了,長頸玻璃瓶里的酒開始發熱。在用粗繩索、仿造的舵輪和人造帆布製成的屏風後面,有一大夥人在為某個人慶祝生日,他們在道賀的同時,咒罵著炎熱的天氣、稅收和某些「不守規矩」的黑道分子。
我不相信!
我稍稍彎下身子,彷彿在彩彈軍事遊戲中被追擊的人一樣,在林子間奔跑起來。我基本上已經猜到了會看到什麼。
「你給我買一塊蛇牌巧克力,好嗎?」
你沒有找到什麼,你如此期待著什麼?
格謝爾,守夜人巡查隊莫斯科分部的頭兒在等待著。
光線暗淡,聲音消失,
我輕輕走到門前,快要走出去時,我聽到尤利婭的聲音:
火熱的心、乾淨的手、冷靜的頭腦……在革命時期和國內戰爭時期,幾乎所有的光明使者都加入了肅反委員會,這不是偶然的吧?而那些沒有加入的,大部分都失蹤了。是黑暗使者乾的,但更多的是那些受我們保護的人類乾的。由於他們的愚蠢、下流、偽善和嫉妒。火熱的心,乾淨的手,頭腦還是讓它冷靜點好,不然可就完了。除了這一切,其他的我都不同意。還是讓心乾淨,手火熱吧,我更喜歡這樣!
無論我現在在幹什麼——頭兒大概也都預見到了。
她被驅趕著完成了一個他者應該上的所有課程,她的法力急速地提升到了三級,現在她正在被強化訓練意識部分,以非同尋常的速度。
你失去了努力尋找的一切,
我們大家——不完全算是人類,但不管怎麼說我們還記得做人是什麼樣的感覺,而且我們還會歡笑和悲傷,能愛也能恨。偉大的魔法師和偉大的女魔法師則已經遠離了人類情感。也許他們也有他們自己獨特的感受,只是我們無法理解罷了。就連格謝爾這個超級魔法師,也還算不上偉大的魔法師,奧莉加同樣也不可能成為偉大的女魔法師。
按別人的方式飛逝而去,
我受夠了!
希望我能找到那惟一的方法來毀壞他的計劃,光明力量的偉大計劃。
「誰叫你昨晚襲擊人的?」我蹲在狗面前,從桌上拿了一塊火腿,受過訓練的狗是不敢自己動的。「給。」
昨天晚上我們兩個喝了三瓶酒。後來托里克過來加入了我們。再後來又來了一個人,還帶來了紅酒。我沒有喝紅酒,還算有點理性。
難道所有人都還在睡覺嗎?小虎大概在什麼地方散步,應該還有人邊喝邊聊read.99csw.com直到天亮吧。
不會吧,我怎麼也能再找到一個精力充沛的人吧?
「嗯。」
侍者離開了,努力克制著自己加快腳步的慾望。他自言自語地重複道:這隻不過是舒適、昏暗的餐廳里燈光的反射而已,只是黑暗中光線不巧反射到了眼睛上。
這家餐廳很舒適,被命名為「莫斯科的狼」,以海鮮和令人喜愛的船舶形狀的內部裝修而聞名。此外,它離地鐵很近,對於偶爾去飯店消費,交通費則能省則省的衰敗的中產階級來說,這一點還挺重要的。
「喝醉了,不舒服嗎?」
光線暗淡,聲音消失,
「謝謝,」我只是小聲地說。「小尤利婭,謝謝。」
我站起身,高興地發現世界又有了色彩。謝苗果然是對的,我應該負起責任,只是有時候實在有些無能為力,完全無力。我環顧了一下房間。卧室里一切都是米色的,連傾斜的窗戶也是米色的,組合音響是米色的,柔軟的地毯是淡米色。
姑娘睜開眼睛,看了看我,同情地問道:
他們可以也應該變得更好,他們是我們的根,他們是我們的未來,他們是受我們保護的,從小人物到大人物,從掃院子的清潔工到總統,從罪犯到警察。他們心裏還有微弱的光明,它可以燃燒起來,產生令人鼓舞的溫情,或者是變成置人于死地的火焰……
生命只有一次,而且如此漫長,
沒有悲傷,沒有幸福,
我沿著螺旋形的木頭樓梯走下去了。誰會出來與我分享這寧靜的早晨呢?
肯定不會的。
而且同時不會帶來惡,否則黃昏界將是我的歸宿。
這個時刻對狗來說真是不好過。
當一個侍者端來他點的鱘魚時,男人迅速地朝他抬起了眼睛。之前他一直坐著,用牙籤在小檯布上划來划去,時不時地停下來不動了,望著油燈玻璃罩,而此刻他突然抬頭看了侍者一眼。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要的,自己造成的,所以現在我誰也埋怨不著。與其昨天整個晚上和謝苗一起討論善與惡、和平對立的複雜性,還不如和斯維塔在一起。與其仇視格謝爾和奧莉加以及他們詭詐的真理——不如堅持我自己的。而且不要想,永遠也不要去想你不會勝利。
獵狗露出犬牙,哀號起來。
誰之過,你說,兄弟,
這位顧客是開車來的,車子有點舊,但卻是一輛十分體面的「日古力」2106型。然而侍者一眼就看出,他的支付能力遠遠超過那輛車的身價。這個男人不慌不忙地喝著昂貴的丹麥白酒,不計較價錢,也不擔心交警會找麻煩,這一切更堅定了侍者們的判斷。
到底是誰之過,這裏和那裡
「我的頭,幫我摘下來吧……」
「已經結束了,」我小聲說,同時摘下了耳機。「別等了。」
客廳里的人也都在睡覺。我朝廚房張望了一眼,除了一條躲在角落裡的狗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你又活過來了?」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