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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只為自己人 Chapter 4

第三部 只為自己人

Chapter 4

我通過望遠鏡逃離孩子們受驚的目光,
「那是因為一切都是獲得了批准的。每一步都得到過贊同。就連那個招致不幸的讓步,就連它也是得到了許可的。」
「在適當的時候你會知道。」
我轉過身走了。
「還有誰?給我的是什麼任務?你將做什麼?」
他很愛自己。當然世上其他的東西他愛得也不少,不過自己是放在第一位的。
「是的。」斯維特蘭娜勉強地從狹窄的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抽了起來,「我累了。即使我只學習,不工作,但還是覺得累。因此到這裏來休息。」
阿利舍爾點點頭。看不出他是對格謝爾的話感到滿意,還是只是服從他的所有旨意。
「我們在黃昏界再會合吧……對,你知道我也厭倦休假了,午飯後我借小虎的摩托車到城裡去,帶上你?」
是的,荒唐。
我望著謝苗,點點頭。
「發生了什麼事?」
我生活在對奇迹的期待之中,像一支毛瑟槍裝在槍殼裡,
成為我的影子、一級咯吱咯吱作響的階梯、
「是的,我在急救中心呆過,在精神科也呆過。醫生們都喜歡和我一起工作。」
「好極了。那麼你要明白那些大家不能直接說出來的話。我們戰鬥了幾千年。而這些時日以來我們在試圖扭轉歷史進程,建立新世界。」
「你的任務結束了,阿利舍爾。現在我們休息一下。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喝點酒、睡睡覺,回憶回憶你的父親。我會告訴你我還記得的一切。」
「你想要我怎樣?」斯維塔生硬地說,「我是正常的、健康的、年輕的女人。從冬天起我就沒有男人了。我明白,你向自己灌輸了一種想法,那就是格謝爾讓我們結合在一起,就像使馬兒交配似的,所以你犟在這兒。」
我等候的人中第一個進來的是蓮娜。她興高采烈,精神飽滿,穿著一件游泳衣。她看到我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匆匆點了一下頭,然後朝大門口跑去。欣賞她的一舉一動是件愉快的事,她身材苗條,動作優美,充滿活力。現在她正在微涼的水中游泳,一個人嬉戲一陣子,然後胃口來了就會回來吃早飯。
「這算是正式表態嗎?」
我看了看天空——炎熱的、碧藍的天空。
「不是,他們認為自己有權這麼做,因為信使是非法進入莫斯科的。」
我站在陽台上,無奈而又憤怒地緊緊握住拳頭,這時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把他的痛苦傳給我吧,阿利舍爾,傑翁那和人類女子所生的兒子。」
「是的,與黑暗戰鬥。但是只有建立了理想社會之後,我們才能獲勝。那將是一個充滿愛、善良和正義的社會。守夜人巡查隊的工作——畢竟不是在街上捕捉變態的魔法師以及給吸血鬼發放許可證!所有這些小事佔用了寶貴的時間和精力,但它們是次要的,就像電燈散發出的溫暖一樣。燈的首要目的應該是照明,而不是給人取暖。我們應該改變人類世界,而不是要撲滅黑暗力量的小規模騷亂。這就是目的。這就是通往勝利的道路!」
「是的。你以為做這一切是未經思索的嗎?」
「你們帶來的東西在哪裡,阿利舍爾?」
像是坐在網中的一隻蜘蛛,
可為什麼我的胸口會那麼痛,疼得難以忍受呢?
「把所有的客人都驅散吧,」格謝爾建議,「溫和些,別使人感到討厭。我要看看你的本領。然後我們一邊休息一邊等待我們的客人吧。」
「奧莉加,你在哪兒捅了婁子?」
「得了吧你……」伊格納特彎下腰,收拾劈柴。「這樣我們還不如直接放火球烤肉串得了。」
「對不起,我沒想傷害你。」斯維塔不知所措地說,她放下了拿煙的手。
「人和他者——這更是最大的不對等。」
「沒什麼。」她轉過臉去。
謝苗點點頭,毫不客氣地接受了我的感謝。
「感覺很沉重?」
「奧莉加,這點我明白。」
「那為什麼又要在我們這裏?」
我等待著。耳塞里響起了《憂傷》。
「對。」我同意道。
「在撒馬爾罕我是最優秀的,格謝爾。」小夥子專註地看著他,「別笑,我知道,在這裏我會是最後一名。吸收我參加巡查隊吧,讓我做您學生的學生,做一條用鏈條拴住的狗。我以父親的名義請求您,吸收我加入巡查隊吧。」
「是啊。」伊格納特嘆了口氣,「但是頭九-九-藏-書兒說服了我,說在守夜人巡查隊我能發揮更大的作用。是這樣嗎?」
「確實不錯。」我同意道。
但願我能知道他們訓練斯維特蘭娜是為了什麼目的!
「後來你就去灌伏特加和策劃陰謀了。」
「首先,我很有魅力,」伊格納特說,還帶著一貫的單純稱讚自己。「我和男人、女人都能很好地溝通,使他們安心,並自願上醫院接受治療。其次,我看得出什麼人是真的病了,什麼人的病是瞎想出來的。有時候只需要輕聲跟他談談,解釋說他一切正常,不需要打針。」
「當然不會。」
目的,我需要了解格謝爾的目的。
小夥子站了起來,在守夜人巡查隊的頭兒面前坐下了。他點點頭說:
當然他們會參加,但是不會公開。無論是扎武隆還是他的助手,都擔心斯維特蘭娜會出現在我們的陣營,但他們無能為力。他們要不是暗中搗鬼,就是在準備一個毀滅性打擊,使雙方巡查隊陷入戰爭邊緣的打擊。
我看看四周。誰也沒有急著要走。汽車沒有發動,東西沒有收拾。伊格納特和伊利亞又把烤肉盆燒了起來。
伊格納特以優美的手勢托住下巴,想了一會兒說:
「是猜的。」
「你知道,確實不是沒有理由的。她真的是有點緊張,怎麼也放鬆不了,要知道她面臨著偉大的事業,可不像我們。」
「要發生戰鬥了吧,主人?」
「我們還有半個小時,」格謝爾順口說,「然後黑暗使者會到這裏來。他們還是找到了你的蹤跡。已經太遲了,不過他們還是找到了。」
「一刻鐘前,不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嗯。」
他是見過世面的人,像這種黑幫的小嘍啰在老大面前奴顏婢膝的情形他見得多了。不過這個小夥子不像小嘍啰,而那個男人倒是像老大。
「你只要記住一點:你不是沙子。任何一個人都不是沙子,更何況是他者。」
最可悲的是,我處在友好和關心的磨盤上。誰也不會迫害我,誰也不會與我鬥爭,他們不過是要阻止我去干傻事,因為那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好處。
「大約一百年吧,安東。」
「不知從東方什麼地方來了一個信使找頭兒。黑暗使者想抓住並殺害他,當著頭兒的面。」謝苗冷笑了一下。
「責任太大,」伊格納特自我批評地承認道,「而且還要學習很長時間。」
自然,我這一擊在空間里留下了痕迹。黃昏界一邊嗡嗡作響,一邊貪婪地吸收著能量。
「你是個畜生,」斯維塔嘆了口氣,「你竟然還是我們這方面的人!」
「不。是私下發表意見。作為個人我認為自己有權反對。」
風從郊區吹來,但我們已經無所謂,
我不能再留在這裏了,無論如何不能。我不想看見斯維特蘭娜、奧莉加、伊格納特,不想聽到他們的大道理。
我感到慚愧。大概這種慚愧只有他者才能夠充分體會。因為我們總能明白,什麼時候會有人迎合我們,什麼時候會有人送給我們受之有愧卻又無法拒絕的禮物。
我憂鬱地望望正在劈柴的伊格納特。他是用斧子的高手。他每劈一下,就停一會兒,朝周圍的人瞥一眼,展示著自己的二頭肌。
「你好,安東!」他高興地打了個招呼,走過來,拖過旁邊的一把躺椅,一屁股坐在上面。「情緒如何?」
「我們正在學,還能怎麼學?這一次一切都與以往不同,安東。」
「這隻是例行的嘗試。」
「別挖苦,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取得了一些成就,通過流血,通過受苦受難,世界還是逐漸變得更加仁愛了。但是它需要真正實質性的變革。」
「你幹嗎問這個?」魔法師驚訝地問。
小夥子走進飯店時態度是那麼自信,好像他每天都來這兒吃早餐似的,但情況並非如此。
「單憑我們自己是戰勝不了黑暗的,必須要啟蒙人類,讓他們變成善良、親切、勤勞、聰明的人。讓每一個他者,除了斯維塔,看不見更多的東西。是什麼樣的目的……圈子兜了那麼久,才讓這目的隱沒在血泊之中。」
從旁邊經過的侍者咽了一下唾沫,然後轉過臉去。
「你們關注斯維特蘭娜十二年了?」
「很好。接下來怎麼辦?」
「我不是偉大的魔法師,」我說,「我只能到三級,也許是二級,不會再升級了。我們每個人都有不能超出的範圍,即使能活一千年也一樣。」
「你不是自己說過,裝出來九-九-藏-書的快活……」
「我已經死過了,格謝爾。當父親死的時候,我就和他一起死了。我笑著走開了,而父親卻留下來把黑暗力量引開了。我跑到地鐵里去了,而他的骨灰在被人用腳踐踏。格謝爾,我有權請求。」
「在我這兒,主人。」
「你無論如何要去看看,」伊格納特建議道,「和斯維塔一起去,她說她也喜歡蝴蝶。」
我想要與美人魚睡一覺,
「需要多少就有多少。」
他們對視了一下,然後格謝爾點點頭道:
「斯維塔,你是來和我和解的嗎?」我奇怪地問,「我正在跟你和解呀,所以才說這是正常的,我什麼也不計較。這就是生活,什麼事都會發生。」
「不管那是什麼東西,黑暗使者都沒能搶走,你也沒有權力拿走,甚至觸碰一下這東西,這是當然,然而,如果只是去了解一下那是什麼東西的話……」
奧莉加哆嗦了一下,轉過身來。
這場戰鬥最高層領導是贊同的。
「好吧,就這樣吧。你就留在我的巡查隊,阿利舍爾。」
杜松子酒變熱了,杯子底下的冰塊化了。吸管上留下了一點點口紅痕迹。我搖搖頭,放下杯子。
光明是贊同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應該吃醋。」我真誠地懺悔。
「我們之間有什麼秘密?」伊格納特聳聳肩膀,「我在收集蝴蝶。我有世上最好的收藏品,它們佔滿了兩個房間。」
「那麼請原諒這次意外的情況!」
「我們那兒也是,現在已經不習慣這麼做了,但父親要求我跪在您面前,格謝爾。他是個守舊的人。要是他在這裏的話也會跪下的,可惜他已經不能這麼做了。」
「我昨天已經喝夠了。」
「美麗的新世界。」
也就是說,女巫很快就要向我招手……
我點點頭:
北方飄來烏雲,西方刮來狂風,
現在我在黑暗中行走。最可怕的——是我正在遠離光明。
宗教法庭。巡查隊之上的組織。它審理有爭議的事件,懲罰任何一方的失足者。它保持警惕,收集有關我們中每一個人的資料。然而它的干涉是極少發生的事情,而且它的力量不在作戰上,具有極大的隱蔽性。每當要審理法力超強的魔法師的案件時,宗教法庭就會從雙方巡查隊中挑選戰士幫助它完成這項工作。
「在俄羅斯!它還要經受多少次嘗試才夠?」
「不知道。」格謝爾聳聳肩膀,「有什麼區別?扎武隆在很遠的地方,其他人對我來說不可怕。」
今夜蕨類將會綻放美妙的花朵,
「謝謝,真的謝謝你。」
「你會開摩托車嗎?」我一邊問,一邊不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我沒覺得自己有錯,但還是開始幫忙收劈材。木柴全部劈完了,它們的橫斷面閃現出鮮潤的琥珀般的黃色。我為這麼美的東西要被用作劈材而感到惋惜。
「就是說,我應該放棄思考。」我說。
「你也樂於響應呀!」
「我沒有想要你怎樣。」
「因為,我親愛的孩子,在這片土地上還有可能達到某些目標。歐洲、北美洲——這些國家已經完全開化了,所有的可能都被嘗試過了。有些東西現在正在沒落。他們已經睏倦,已經打起了瞌睡。一個穿短褲和背攝像機的身體健壯的退休者——事事如意的西方國家現在這是這麼一副樣子。應該在年輕人身上進行嘗試。俄羅斯、亞洲、阿拉伯世界——它們才是今日的出發點。你不要擺出一副憤怒的面孔給我看,我比你更愛祖國!為了祖國我流的血比你血管里流動的血還要多。你要明白,安東,整個世界都是戰場。這點你知道得並不會比我少。」
你在吹拂我的臉,而我在笑,
「我需要知道整件事。」
「要發生戰鬥了。」阿利舍爾若有所思地說,他環視了一下餐廳。
像是荒漠中的一棵樹,
「好,」我讚歎道,「那為什麼不當醫生呢?」
「我全都明白,斯維塔……這是正常的。」
「我們連那次也沒想要革命的。一切本該不流血地、幾乎是不流血地過去的。你應該明白:我們只有通過人類才會獲勝,通過他們的被啟蒙,通過他們的精神完善。共產主義是一個經過精心設計的完美製度,只是因為我的過錯,它沒有實現。」
「是嗎?」
她的瞳孔收縮了,我明白九_九_藏_書我猜到了。猜到一部分。
「什麼時候?」
「你知道嗎,不知為什麼我不想休息了。我要回莫斯科。我想,誰也不會見怪的。」
「在我們哪裡?」
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就徹底忘記了剛剛看到的場面。儘管他心裏仍殘留了一些不安的感覺,但那究竟是為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
格謝爾點點頭。
想怪他都怪不了。
「安東,你這是在幹嗎?」伊格納特有點受傷害了,「為什麼要這樣?又不是運動競賽!」
「是的,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也親身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我在涼台上等人,很隨意地躺在躺椅上,伸出腳,不時地喝幾口高腳杯里的滋補汁。我感覺不錯——一種受虐淫患者才會喜歡的甜蜜痛楚。當有人從門裡出來時,我就友好地一揮手,並用叉開的五指向空中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以示問候。遊戲是兒童式的,所以大家都報以微笑。哈欠連天的尤利婭看到這種問候儀式后尖叫了一聲,然後放出了一道彩虹以示回應。我們比賽了兩分鐘,然後兩人合力築成了一道奔往樹林的相當大的弧光。尤利婭說,她要去尋找放金子的瓦罐,於是高傲地在五顏六色的拱形虹下走了過來。一條獵狗順從地跟在她腳旁跑著。
格謝爾默默地把手從桌子上伸過去。
「祝你成功,」我勉強地說。但當我們熠熠生輝的花|花|公|子走到門口時,我到底沒有忍住,對他喊道:「喂,頭兒擔心斯維塔不是沒有理由的,是不是?」
「那麼現在是什麼呢?」
格謝爾,你不可能預見所有的事。
「站起來,阿利舍爾,」格謝爾輕輕地說,「站起來。我們這兒沒有這種習慣。」
「為什麼——在這裏嗎?」我問,「為什麼又在我們這裏?」
卻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
但是為了與你廝殺一場——當然不是進行魔法決鬥,這一點光是想想也覺得可笑——在惟一可行的語言和行動組成的場地上廝殺,我應該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應該知道你的底牌,以及你手上握有的是什麼。
曾經的偉大魔法師。過去的偉大目標。八十年了。
我不想未經戰鬥就與你分手,在我夢見你的時候。
她穿著短褲和游泳衣。頭髮濕漉漉的,梳得很服帖。大概她洗過淋浴了。我是豬,甚至沒有想到。
「共產主義曾經是我們的理想嗎?」
我大為驚訝。
「你的請求太過分了,阿利舍爾。你這是請求我讓你去死。」
「要活多少年才能這麼準確地猜透別人的心思?」
將近十一點鐘的時候,大家都睡醒了。
一股電流、一支啞火的槍。
不管怎樣,這都不重要了。格謝爾想要什麼?如果我不再扮演斯維塔的倒霉戀人的角色,那麼會發生什麼變化呢?另一個人會佔據這個位置嗎?還是她應該獨自一人留下來——一個人單獨面對偉大的命運?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我說:
「就是很想知道。難道這是秘密?」
「正常。那你呢?」
「我要是處在你的立場上就會想去了解,信使從東方究竟帶來了什麼。也許這是你的機會。」
像是巢穴中的一隻黑狐……
我苦惱地笑了起來。
「我們是和黑暗戰鬥,不是和人類!」
「頭兒和信使會面的餐廳,」謝苗耐心地解釋。「反正我們獲准繼續休假。」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收下您所要求的那種東西吧,格謝爾,除惡者,與不存在的諸神平起平坐的人。」
「那樣的話,在格謝爾面前我們所有的人不都像一本打開的書?」
今夜灶神將會回家。
「噢,有人告訴我,男孩不能當護士,而我想給人治病。於是我決定,長大了就當衛生員。」
「奧莉加,用魔法干涉人類的生活從來不會有好結果。」
還有,參与這個牌局的都有誰。
「當然不是!我是指仔細制定出一種新的社會模式。計劃的某些部分已經通過了測試……全部細節就連我也不是非常了解。從那時起,格謝爾就一直在等待著計劃的參与者們在空間和時間上彙集到一起的那一刻。」
「正常嗎?」
反正宗教法庭被卷了進去,我了解頭兒,他從中至少可以得到兩三個益處。不久前發生的野人他者馬克西姆事件就是個例子,馬克西姆現在在宗教法庭工作。頭兒在這一案件https://read•99csw.com中把斯維特蘭娜訓練好了,給她上了自我控制和何謂陰謀的課,卻也順便發現了一個新的宗教法庭的法官。
黑暗使者呢?
「退讓是不可避免的。」奧莉加輕巧地用一隻手抓住雙柄劍在頭上揮舞,「我這樣像不像空轉的直升飛機?」
「哪有什麼陰謀?」
阿利舍爾解開腰帶上的包,很小心地取出一隻長方形的粗布小包。
「那你有沒有儘力呢?」
「黑暗使者都沒能了解到這個,你是在建議我去翻頭兒的保險箱?」
「是的。」我承認。
「不,你不能,你沒有權利。你們是非法進入莫斯科的。」
「看你問的!」伊格納特生氣地說,「一起來吧,說真的,我會很高興的!」
「不能這麼說。我們跟人類是兩個不同的種類,完全沒有可比性。」
「也許是。」
「你當過衛生員嗎?」
她很認真地觀察著我的惡作劇,未免太認真了些。
他直接朝一個坐在餐桌前的皮膚黝黑的矮個子男人走去,好像他們早就認識似的,不過這也不是事實。他走到餐桌前,緩緩地跪了下來。他不是「撲通」一聲跪倒,也沒有以額觸地,他跪得平靜而自然,不失尊嚴,沒有低三下四。
「安東!」她提高了嗓門,「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我們有非常好的機會取勝!我們的國家將得到和平、安寧和繁榮!我們要領導人類,戰勝黑暗。我們整整準備了十二年,安東。不僅是格謝爾在運籌帷幄,所有的高層領導都已參与。」
緊接著來的是伊格納特。他穿著游泳短褲和橡膠拖鞋。
「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別胡說了,沒什麼可以傷害到我。你知道,為什麼黑暗使者那麼頻繁地組成家庭,而我們卻願意在人類中間尋找妻子或丈夫嗎?那是因為黑暗使者對於不對等的力量和不間斷的競爭更能安之若素。」
還有什麼?
你想要什麼?抱怨、責怪、憂傷嗎?
「不是我們的,但我們支持它。它十分吸引人。」
「什麼餐廳?」
「我們去幫忙吧,」我贊同地說。我揮了一下手,用手勢穿過黃昏界拋出一枚三刃刀。幾段木頭散開來,垛成了整齊的劈好的柴堆。伊格納特正好掄起斧頭再要砍木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差點摔倒在地。他一臉茫然地晃了晃腦袋。
「為什麼?」
「不需要跟我說書生氣的道理。」奧莉加果真發急了,「別認為自己比別人聰明。我們不打算利用魔法。你安心休假吧。」
謝苗掏出煙抽了起來,接著漫不經心地說:
「當然。」
「不,你不需要。不用擔心,不會再策劃革命,不會再有集中營、槍決和法庭審判。我們不會重犯舊的錯誤。」
「經過昨天之後,你現在心情怎麼樣?」她好奇地問。
奧莉加嘆了口氣,輕輕地把寶劍插入鞘內,放回到陳列櫃里。
當格謝爾遷到俄羅斯生活和工作時,順便說一句,是為了她才遷來的,這種寶劍應該還十分常見……
「你最開始就應該學會這個。你不了解城裡發生的騷亂么?」
一個繽紛的星期日、一場有利於蘑菇生長的雨。
守夜人巡查隊的頭兒搖搖頭。
「你感覺到我在房間里留下的痕迹了嗎?當你醒來的時候?」
我笑起來,笑了那麼久,都讓他覺得不自在了。伊格納特站起來,猶猶豫豫地微笑著,說:
「衛生員。」
「一場新的革命嗎?」
「你,還是搞清楚了,」奧莉加說,「大概是猜到的吧?」
小夥子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他點點頭,立刻用手掌按住胸口。
有隻手輕輕地放在我的肩上。
「我走了,去幫著準備早飯。」
成為我的上帝、白樺樹的樹汁、
可笑的不僅是格謝爾和奧莉加實施的一塌糊塗的行動,荒唐的不僅是反覆進行的不成功的社會實驗,還有這次早有預謀、而我也不幸捲入的新行動。
「好。既然你闡明了自己的觀點,那麼我也表示不贊同的立場。」
「吸收我加入你們的巡查隊吧,格謝爾。」
「而現在要重新嘗試改變人類嗎?」
「醫學可能因此損失不小。」
「我只是讓步,對黑暗做了一個小小的讓步。可結果我們輸了。」
「那不就是向我們宣戰?」
而且情況有些不妙。這種不妙的預兆他感覺到了,他知道情況會比黑社會算賬還要危險。他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事,但他感覺到了,因為他是個他者,儘管還沒有被激發。
我從躺椅上一躍而起,走九九藏書進屋裡。我一進門就看到了奧莉加。她一個人在客廳里,站在擺放著寶劍的陳列櫃前,伸出的手中握著一把長長的利劍。她觀賞著它,不對,人們會用這種眼神觀賞一把古董劍的。小虎也用相似的目光看過自己的寶劍,對她來說,這種對古董武器的喜愛是抽象的。但對奧莉加來說——並非如此。
我在冒險。我在冒大險。偉大的女魔法師們在走自己的路,可是就連她們也不會冒險去與自己人作對。孤獨者是無法生存的。
成為我的影子吧……
我是你變成風的見證人,
「收下它,格謝爾,解除我的責任吧。」
八十年前,當奧莉加被剝奪所有權利時,戰爭是另一種打法。
「反對誰?格謝爾嗎?」奧莉加瞪圓了眼睛,她的唇角翹起來,露出一絲微笑,「安東!」
「這是對的,要保重身體,」伊格納特建議道,「而我們昨天整個晚上都在狂飲香檳,然後夜裡又喝白蘭地。我還擔心頭會痛,但是,沒什麼,一會兒就過去了。」
「不過這很有效率。」我邊走下陽台邊回答道,「還要再劈嗎?」
宗教法庭嗎?
「要知道,一切正如我以前預料的一樣。」我說。
「你像個揮著劍的女人。奧莉加,難道我們就什麼教訓也學不會嗎?」
「好樣的。」伊格納特用目光尋找酒瓶,沒有找到,便把嘴唇伸向吸管,不管不顧地從我的酒杯里喝了一口。「調得太淡了。」
「是指誰呢?斯維特蘭娜和法官嗎?」
「你很快就會看到的。」奧莉加微微一笑,非常友好地一笑,「安東,一切都會好的。相信我。」
「我想讓你知道,」斯維特蘭娜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我並沒有打算讓一切走得那麼遠。我一直在等著你下樓,看見這一切,我想讓你吃醋。」
格謝爾的手掌按住了小夥子的手掌,手指合攏起來。過了一會兒,當他把手拿掉時,手中什麼也沒有了。
「我好像也是。伊格納特,你有什麼愛好嗎?就是工作之餘。」
我想扭轉電車,駛進你的窗口,
至於我的真理,只能永遠留給我自己。
她猛然打住了話頭,但太晚了。
我戴上耳機,閉上了眼睛。
「我參加過第一屆巴黎—達喀爾的摩托車大賽。走,我們去幫幫同事們。」
「為什麼?」
「噢喲!如果這是你的過錯,你為什麼沒有被關進黃昏界里?」
我用手指敲了幾下躺椅的扶手。
「大概你弄明白什麼事了,安東?」
「沒意思。」伊格納特沉思地說,「你不覺得無聊嗎?我已經想開始工作了。」
「我知道兇手是誰了,你父親的仇指日可報。」
「早上好,斯維塔。」我說著睜開了眼睛。
「反對格謝爾的,順便還反對我。可笑!連我都能察覺到!別以為自己是什麼偉大的魔法師……」
「伊格納特,小的時候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我問。
格謝爾是策劃者和鼓動者。奧莉加是他所愛的人,一個犯了錯誤的女魔法師,顧問。斯維特蘭娜是一個精心培養出來的執行者。我是培養她的工具之一。伊格納特、小虎、謝苗、所有其他的光明魔法師可以不考慮。他們也是武器,作用更為次要。所以我不能把他們考慮在內。
是的,可笑。
她跳起來,用冷冰冰的目光盯了我一會兒。我心慌意亂地不停眨巴著眼睛。
「我們不用回去嗎?」
風從郊區吹來,但我們已經無所謂,
然後我朝屋子裡張望了一下,看到奧莉加在一樓的窗戶裏面。
我朝她揮了揮手。
「白痴。」斯維特蘭娜突然罵了一句,然後走進屋子裡去了。
「充滿鬥志!」我端起酒杯說。
為什麼我全身在顫抖?我無權這樣做,一點也沒有。也毫無機會,絕對沒有。我可以用「鍾錶里的一粒沙」的智慧名言來寬慰自己,但我現在卻更是石磨里的一粒沙。
「不需要。頭兒自己擺平了。一場小小的戰役,沒有傷亡。信使被吸收進了我們的巡查隊,黑暗使者不得不一無所獲地離開。只不過餐廳遭受了一點損失。」
「我們嗎?我們總能安然無恙的。我們善於調整、適應和習慣起來,然後繼續進行戰鬥,只有人類才會輸。」
「不過會犯新的錯誤。」
「當然,誰都有這種事。巡查隊是個緊密的大家庭,各種各樣的事都有。」
我等待著。
「後來,我就有點暈乎乎的,已經不能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