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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之下 第五十七節

屋檐之下

第五十七節

蒂姆看著內特,「現在呢?」
他的手指在房間里劃了條線,「那頭是克里夫和黛比的房間,也就是控制室,對吧?」
「地下儲藏室?」薇科說。
「我不知道。航天局?太空歸他們管,對吧?」
「真的,」他指著休息室對面的牆壁說,「那頭是太空房間,對吧?」
眾人靜坐片刻,密謀的氣氛籠罩了他們。
蒂姆模仿電視上的氣象學家說:「空氣湧入,填補缺口,高壓氣流碰撞低壓區域,砰!七月雷暴。」
蒂姆站直,「大家都別亂說話。別對任何人提起奈特夫人的事情。」
黛比在公寓里撿起一塊破毛毯,又開始哭泣。克里夫走進去抱住她,她哭倒在克里夫懷中。
薇科搖搖頭,「我只知道她姓奈特。我知道她結過婚,因為有一次她說奈特先生已經不在了。」
「就算奧斯卡允許警方打開那扇門,」內特說,「他也會說有鑰匙的僅限他一個人。媽的,我們千辛萬苦讓那扇門看上去幾十年沒動過了。」
黛比抱緊了丈夫。
內特點點頭,「去屋頂,」他說,「在門上找一把最像的拿下來。」
「對不起,」蒂姆說,「但只能這樣。」
「有是有,但都是高級畫刷,我不能拿它們——」
克里夫扭頭看了一眼,「對,到處都是碎玻璃。」
「還不到,」蒂姆說,「把你拖出來,門關上以後,我們都癱倒休息了幾分鐘。」
「我……」她看著那扇門說,「油漆在另一邊的銀河系裡,還有奈特……還有刷子。」
薇科朝他翻個白眼,「哦,真的?」
他的雙手還在刺痛,額頭需要一塊創可貼,肩膀需要三塊。他很高興地為凍僵的雙腳在底層抽屜里找到了一雙厚毛襪。
羅傑拽起希拉,她光著一隻腳跳了幾下,踢開剩下的那隻鞋。兩人蹣跚著走向休息室和后樓梯。「哇,」希拉對他們喊道,「這兒弄得一團糟。」
「我們還九_九_藏_書需要一把掛鎖,」他說,「得從什麼地方卸一把來。」
「對,」蒂姆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黛比淚眼矇矓,「總不能餓死她的貓吧。」
蒂姆搖搖頭,「太明顯。大家都至少每周下去一次洗衣服。」
「我們確實有關。」
「你覺得那陣風是什麼?」薇科問,「是我們把幾噸大氣送進了外太空。」
蒂姆扣上偷來的那把鎖,沒幾分鐘希拉就用完了油漆,說她只能做到這一步了。稱不上完美。內特能在新塗層下看見高低不平的舊乳膠漆,但薇科說不管有什麼不對勁,都可以推說是暴風雨惹的禍。
「確實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但此刻我們必須保持鎮定,好嗎?現在我們需要你回房間,看看狂風造成了多少損失。檢查牆壁,能幫我們做這件事嗎?」
「當然了。」
黛比眼裡湧出淚水。
「我們應該報警。」黛比說。
「用我的,」克里夫在門口說,「我有兩把。」
奈特夫人也是。
「你必須用。」他說。他的手指在痙攣,他忍住一聲痛呼,「快去拿畫刷,羅傑去地下室再找些油漆,」他望向羅傑,羅傑點點頭。
內特在沙發上向前俯身,靜靜地說:「我認為我們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的美工刀也沒了。」希拉說。
「記得她養貓,」克里夫說,「得有人去喂。」
蒂姆點點頭,「所以才造成雷暴。」
黛比和克里夫不安地動了動,連羅傑似乎都被嚇住了。「你是認真的?」薇科問。
希拉清清喉嚨,「有人知道她叫什麼嗎?」
蒂姆點點頭,「信箱上寫的是L·奈特,」他坐下。
「頭兒,你也該去收拾一下,」她走近內特,說,「你簡直像是在拍恐怖片。」
「我們應該告訴他們……得把奈特夫人的事情告訴別人。」她說,兩眼圓睜,眼神驚恐。
黛比閉上眼睛,「好像是琳達,」她說,九_九_藏_書「也可能是勞拉。」
黛比的眼睛又睜大了一點,「為什麼?」
蒂姆點點頭,走向樓梯。抱著一套畫刷回來的希拉和他擦肩而過。希拉洗掉了臉上的血,恢復了幾分往日的派頭。蒂姆停下和他擁抱,她使勁捏了捏蒂姆。
眾人扭頭看她。
蒂姆舉起雙手,「那就弄一大袋貓糧。貓會自己撕開,吃得像個皇帝。我保證。」
「好,」內特說,「大家都記住要怎麼告訴奧斯卡。」
他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點點頭。
「這個主意太糟糕了,」羅傑搖頭道,「相信我,我聽過不少非常糟糕的主意。」
蒂姆在黛比身旁蹲下,抓住黛比的手。「黛比,」他說,「你也無能為力。」
「去洗洗,」薇科對他說,「我們能照顧好這兒。」
內特摸摸鼻子,他的上嘴唇黏糊糊的,下巴和耳朵底下的顎部也是。
「這扇門,」他說,「你要刷油漆,蓋住門縫。」
「很好。」
蒂姆打開電視。所有頻道都在播今天籠罩洛杉磯的詭異雷暴。一個頻道上,許多航班緊急迫降洛杉磯國際機場。七頻道的氣象學家達拉斯·雷因斯解釋說這種級別的暴雨有可能莫名其妙出現。他用電腦模型展示兩個高氣壓鋒面如何碰撞產生一個低壓槽。
「就說……」黛比一時語塞,她吸了口氣,想重新開始,但什麼都說不出來。
「今晚就會放晴,」希拉說,「本周剩下幾天一直是晴天。」
蒂姆點點頭,「我們都會變成嫌犯。她再也不露面,我們甚至會被抓進去。」
黛比吸吸鼻子,點點頭。
「別說髒話。」黛比悄聲說。
「什麼?」
希拉打個響指,「叫火炬木小組如何?他們處理這種事情。」
「不知道,」內特說,他把手指按在一起,強迫它們伸直。「現在先處理我們的事情,然後再考慮她的問題,」又一響雷聲震得玻璃抖動,「你九-九-藏-書的窗戶都碎了?」
「那是個沙袋。」羅傑說。
「真的?不是根據真實人物改編的?」
蒂姆伸手握住黛比的手,就像在關上十四號房門后那樣,「我們要怎麼對警察說?」
薇科掏出手機,「希拉得開始動手了。」
「然後他們問她是怎麼死的?」薇科喃喃道,「怎麼回答?」
「我覺得我知道那是什麼。」羅傑說。
內特望向正在擦鼻血的希拉,「你要粉刷這扇門。」
「但她沒有失蹤。」黛比說。
「就說是暴風雨。奧斯卡一回來就去告訴他。這樣他就不會懷疑你是不是在編瞎話了,」他指著走廊盡頭的破碎前窗,「那個也推給暴風雨。全都是向內炸裂的,所以他不該起疑心。」
黛比沒再說話,但垂下了眼睛。
「我也是。」羅傑說。
「該怎麼告訴他們呢?」蒂姆問,「嘿,航天局嗎?我們這幢樓有外太空。整整一個房間全都是。快來處理一下。」
希拉搖頭道:「不是那樣。」
「你看清了我們的處境,」蒂姆說,「如果我們對警方說實話,他們會認為我們在撒謊。如果說假話,他們也許會聽出我們之中的某個人在撒謊。無論如何,他們都會認為我們與奈特夫人的失蹤有關。」
「他的意思是……主動地有關,」內特說,「你說呢?」
黛比已經恢復過來,不過克里夫還是摟著她,盡量安慰她。他換掉扯破了的染血襯衫,穿著一件T恤。希拉身穿厚毛衣和雪地靴,藏在羅傑的懷抱里。薇科戴著備用的厚框眼鏡。內特想說她越來越像威爾瑪,但忍住了。
羅傑拎著一桶油漆從后樓梯回來。桶上斑斑點點都是油漆,但從晃動的樣子看,裏面應該還有油漆。
「我不認為那是黑洞,」內特說,「我認為那只是……太空。並不是重力要拖走我們。只是,呃,這幢樓在減壓,我們是被吹出去的。」
羅傑對著電視皺起眉九九藏書頭,「怎麼說?」
蒂姆環視一圈。羅傑和希拉手拉手,點頭同意。內特和薇科交換一個眼神,也點點頭。黛比盯著沙發扶手,克里夫為兩人「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內特想起太空中遙遠的那團碎片,搖搖頭。
蒂姆搖頭道:「真的只是電視劇。」
「然後就沒了啊。她也許逃跑了,也許失蹤了。我保證就算他報警,警方也不會認真調查。洛杉磯有一千萬居民,估計每周都有十幾個憑空消失。」
內特詫異道:「剛才只有十分鐘?」
「嗯,那怎麼說?還是相同的問題。你得讓聽你說話的人不認為你是失心瘋的騙子。」
「說她死了。」
蒂姆點點頭,「什麼都別說。過上三四天,我會假裝撞見奧斯卡,問他最近見沒見過奈特夫人。我會說我借給她一本書之類的。這樣一來就撒了種子。再過兩三個星期,等到要交租金的時候,她不應門,奧斯卡會敲門,也許會大喊大叫,但最後肯定會開門,發現她不在。」
「天,」克里夫說,「了不起,真是完全符合邏輯。」
克里夫看看內特,看看十四號,對內特說,「要再開門嗎?也許……也許還能找到她?」
事後,他們有最好不過的理由在休息室碰頭。奧斯卡發現他房間的窗戶也碎了,於是緊急召喚維修人員前來修補。大樓里到處是他們的人,正在用三合板暫時堵住窗口。
「還有其他東西。」克里夫嘟囔道。
「我們險些連內特和希拉都救不回來。你已經盡你所能幫助他們了。要是沒有你,他們就活不了。我多半也活不了,」他按住黛比的肩膀,「也許還有克里夫。」
「我覺得黛比也沒說錯,」希拉說,她撩開臉上的碎發,指著走廊另一頭說,「我們必須告訴別人那個房間的事情。」她的指甲從上到下垂直劈裂。
蒂姆鬆開黛比的手,站起身。他看著內特,「我能給個建議嗎?」
九-九-藏-書科嘆道:「比方說……?」
他們聽見一響低沉的隆隆聲,羅傑立刻緊貼牆壁。他們對視一眼。外面傳來第二響雷聲。
內特看著他,「然後呢?」
蒂姆咬住嘴唇,「要是不喂貓,看上去會更加可信。」
「我只知道她叫奈特夫人,」內特說,「幾個星期前咱們開會時我是第一次見到她。」
「我認為是咱們造成的,」蒂姆指著屏幕,圈出暴風雨的綠色|區域,「這個低壓槽……是我們造成的。」
「那就屋頂,」她說,「你可以在屋頂找一把鎖,施展出版圖書積累的魔法。」
「還有其他的嗎?」
內特看著跌坐在走廊里的幾位房客,視線再次落在十四號的房門上。「我也說不清。剛才……剛才過去了多少時間?」
羅傑在希拉背後動了動,望向薇科,薇科和蒂姆互視一眼,克里夫隔著妻子的肩頭看得很清楚。
蒂姆扣上第三把鎖,最底下一把鎖沒了。內特抬起胳膊,按摩被掛鎖砸中的地方。他忽然想到,那把掛鎖此刻位於茫茫太空,正飛向一顆不是太陽的恆星。
克里夫扶起妻子,她蹣跚著穿過走廊,返回他們的公寓,克里夫站在門口看著她。
薇科嗤笑道,「你知道他們是電視劇人物,對吧?」
「我們可以給他們看,」她說,「可以再打開那扇門。」
「不,她失蹤了,」蒂姆說,「我們都知道,就算警察在地球上搜索一百年,都不可能再找到奈特夫人的蹤跡。案子會被踢來踢去,會有人走過場調查一遍,然後就結束了,」他停下來,「我親眼見過這種事情。」
克里夫看著內特,看看蒂姆,「我們該怎麼處理……她?」他朝十四號的房門擺擺頭。
她吸吸鼻子,抬起眼睛看著他。
「我說,先別提這個了,」克里夫說,他煩悶地搖著頭說,「我只想知道這怎麼可能。我們這幢樓里怎麼可能有個黑洞?他媽的怎麼可能被一扇木門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