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也包括你，老先生。」

「天哪，」蒂姆說，「它們到底能把長矛扔出什麼速度啊？」

薇科扭頭看了一眼。眼鏡一滑，她不得不伸手去抓。自行車左右搖擺，她一隻腳落在地上。「他們騎的是什麼？」

「蟲子？」內特先看了一眼另外三輛車的位置，然後扭頭仔細觀察。他看見遠處有幾十個——甚至幾百個怪物在奔跑，斗篷在它們背後飄飛。他的大腦和這幅景象搏鬥片刻，堅持認為這隻是光線造成的幻覺。

內特也扭頭去看。就在這時，空間再次變化，背後的距離加了一兩倍。他看見人影爬上山樑，但空中仍舊空空蕩蕩。他想到鯨賊首領在深坑選擇目標進食的情形。

他一巴掌扇過來，但手上已經沒了力氣。「早說過我能踢死你了。」蒂姆喘息道。他仰頭去看看守，抬起虛弱的手指去摸槍套。「回家吧，我幫你爭取一點時間。」

蒂姆扭頭看了一眼，皺起眉頭。「它為什麼不追我們？」這個念頭似乎讓他感到不安。

內特跳下自行車，跑向蒂姆。

內特冒險扭頭看了一眼。看守怪蟲落在遠處——但也可能只是透視關係變化的結果。其中一個看守揮舞著第三條手臂，有什麼東西在轉換點附近劃破空氣，一道黑線擦過內特的太陽穴。片刻之後，他感到一股氣流撥動頭髮，聽見破九-九-藏-書空之聲。大樓的水泥板上傳來「噹啷」一聲。他扭頭看見羅傑瞪大了雙眼。

「我看見了。」內特喊道。

內特抬起頭。看守越來越近。他回憶著空間擾動的位置和看守們是不是已經過了那裡。

它們的身軀向後彎折，換了人類，這個角度會終生癱瘓。它們像是小號的半人馬，但結合點在胸口而非臀部。雙手雙腳著地說明還有一隻手將長矛舉過傾向一側的肩膀，準備像投標槍似的投出長矛。

蒂姆抬頭看著他們，搖搖頭，揮手讓他們快走。「快走。」鮮血湧出他的喉嚨，他說話時帶著水音。矛頭周圍發出噝噝聲，吸入空氣。

克里夫把視線從兩個女人轉向安德魯。其他人走後，安德魯一直規規矩矩的。希拉動手畫圖后沒幾分鐘，他就重新投入了默禱。

蒂姆咬牙皺眉，咳出一團團鮮血落在沙地上。長矛從肋骨和胸骨之間穿出，T恤衫被鮮血浸透。長矛有五英尺吊在背後，他只能側躺在地上。

「我們在逃跑，」內特瞥了一眼薇科，然後望向前方，「它喜歡看我們逃跑。」

眼前又是一閃，卡瓦奇大樓跳近一英里，離他們僅有幾百碼了。他們能看見窗戶之間的水泥板、裝飾廊柱和門楣。

「主意不壞。」克里夫說。視野邊緣有什麼東西在動。他猛地扭頭望九_九_藏_書向安德魯。

「刻度怎麼辦？」黛比問。

羅傑一隻手抓著車把，另一隻手去掏槍。

「我主來了。」安德魯說，聲音像是普通人討論購物清單或視頻隊列。他的腦袋左右擺動，像是一條著迷的眼鏡蛇。「祂來將這個萬惡的地方碾成齏粉。」

「那些是不需要動的控制器，」她說，「撥動開關的時候，我們塗上顏色，這樣就知道哪些已經動過了。我們可不希望同一個開關打上去再打下來。」

又一根長矛如子彈般呼嘯而過。矛頭扎在前方的水泥板上。第三根長矛擊中地面，半截矛身插|進了沙地。

他們把自行車踩得更快了。

薇科抓住蒂姆的胳膊。蒂姆甩開她的手，嘗試滾動。長矛攪動胸部，他痛得慘叫。他用血淋淋的手抓住內特的襯衫，「快走！」他喊道，「帶著大家去安全的地方。」

蒂姆停了下來。他一隻手抓著胸口的什麼東西——很像看守投擲的標槍，只是比較短。這根只有一英尺長，在暗淡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彷彿剛塗抹了一層油漆。

「咱們逃就是了，」內特喊道，「只有回到大樓里才可能安全。」

內特猛踩自行車踏板。他看見蒂姆趴在車把上，薇科的雙腳在轉圈。羅傑在他們後面哼哧哼哧喘息。

「他們爬出深坑了！」羅傑喊道。

「應該就是htｔpｓ://ｒｅａd•９9ｃｓｗ•com這些了。」希拉說。她把鉛筆插回耳後，在拼成一張大圖的速寫前蹲下。她朝控制器打個手勢，「我畫完了三排開關，上面和下面幾排旋鈕，兩邊的拉杆……」

出發十分鐘之後，到了離山樑四分之一的地方，他們受到第一次空間變形的影響。卡瓦奇大樓跳出地平線，變成一個遙遠的小點。他們繼續猛踩踏板。

他的沉默卻讓克里夫想起魚兒。克里夫不怎麼愛看紀錄片，不過在他和黛比想明白每周只有一兩晚看電視，所以不必浪費金錢訂有線節目之前，他在探索頻道看過幾部深海紀錄片。海里有很多離奇的怪事，但最讓他不安的卻是那份安靜。那份既自然又不自然的安靜。鯊魚捕獵，悄無聲息——不咆哮，不磨牙，不嗅聞。魚兒成群結隊默然遊動。遭到攻擊的時候，被捕獵的一方掙扎纏鬥，但絕不發出任何聲音。那是一個所有生物都是啞巴的世界。

離大樓還剩三百英尺。兩百英尺。薇科使勁喘氣，但揮手讓其他人繼續蹬車。羅傑衝到最前面，領著他們逃向大樓。

克里夫湊近她的肩膀，「塗黑的是什麼意思？」

薇科搖頭道：「它們活著的時候每天都要看見鯨賊，你覺得區區一把手槍能嚇住它們？」

安德魯就是那種安靜。表面上挺正常，但他的沉默彷彿深淵。既自然又不read.99csw.com自然。

帽衫已經掀開。內特隔得太遠，看不清它們的面部細節，但肯定不會好看。

看守四肢著地，兩條腿和兩條胳膊伸出來抓住地面，動作像是昆蟲爬過牆邊或螃蟹跑過海底。它們擺動鉤爪，身體掠過沙地，追趕四輛自行車。

蒂姆倒在沙地上。

羅傑扭頭望向山樑，「是大蟲子還是什麼？」

安德魯抬起了頭，眼睛睜著。笑容佔據了整張臉。克里夫覺得他這麼笑很像小丑。不是嘴角參差的希斯·羅傑，而是扭曲僵硬的傑克·尼克爾森。

「也別回頭看了。」蒂姆說，「只會拖慢速度。」

看守的速度至少和自行車一樣。

希拉拿著另一張紙貼在控制台上，鉛筆夾在耳後，舉著手電筒研究另一組開關。過了一會兒，她鬆開抓著手電筒的三根手指。黛比伸手在原處接過手電筒。兩人合作到這會兒已經形成了節奏。希拉放開手，從耳後取下鉛筆，開始飛快地描繪線條。

蒂姆拚命咳嗽，內特從眼角看見他從衣服里掏出什麼東西。他扭頭去看，想起蒂姆穿的是T恤衫，沒有口袋可以讓他掏東西，底下也藏不住任何東西。

「別浪費精神，」蒂姆扭頭對他喊道，「我們站著都很難射中目標，你不可能打中它們。」

「起來，」內特抓住蒂姆的手，「快起來，我們能回去的。大樓就在前面了。」

克里夫換rｅａｄ.99ｃｓw.ｃoｍ了個姿勢握槍。槍的分量足夠讓他安心，但沒有重到累人的地步。

他望向曼迪。曼迪仍盯著對面的牆壁，嘴唇抿成一條線。克里夫對她笑笑，但她毫無反應。

他們又拚命蹬了十分鐘。內特汗流浹背。天氣並不熱，但他們已經消耗了近一小時體力。他左右看看。薇科在滴汗，他看得出薇科在盡量保持呼吸平穩。羅傑氣喘吁吁，但還跟得上。

「也許能嚇走它們。」羅傑說。

內特連忙剎車。薇科繞著他轉身，也看見了這幅場景，跌跌撞撞地停下。「糟糕。」

希拉的嘴角動了動，看上去有點像在微笑，「我們知道指針應該指在什麼地方，所以沒必要畫出來。」

「有道理。」希拉抽出鉛筆，重新望向控制台。

「也許你應該多複製一組示意圖，」黛比說，「以防萬一。」

然後，他就死了。

「只是為了參考，」黛比說，「現在這樣就是沒有書面記錄的結果。」

暫時還沒有東西衝出深坑——至少沒有他們能看見的東西，但已經聽見了聲音：低沉的隆隆聲。那是成百上千隻腳行進時的腳步聲，猶如山崩，猶如龍捲風。

克里夫看著攤在沙發上的那些紙。現在已經有六張了。希拉按真實尺寸畫出所有的控制器，以免搞錯什麼。每個拉杆、開關和按鍵都照原樣複製。感覺像是H.G.威爾斯電影的概念圖。

「噢，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