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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后 同一天

三周后

同一天

「我告訴過你,一個小姑娘被謀殺了,他們找到一個犯罪嫌疑人,但我不認為——」
「瑞莎,我只是想要——」
他們沿著腳印一直走,不錯過任何痕迹。里奧開始想,也許瑞莎說得沒錯,也許根本就不存在什麼犯罪。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下來。前方的一片區域被弄平了,好像是人為的。里奧往前走,那兩串腳印開始變得雜亂起來,彷彿在掙扎。大人的腳印離開混亂的局面,而小孩的腳印則跑向相反方向,腳印紛繁凌亂——孩子一直在跑。從雪地里的腳印來判斷,小孩顯然摔倒了:因為雪地里出現了一個手印。但小孩爬起來了,接著再跑,不過隨後又摔倒了。小孩再次從地面掙紮起來,但想擺脫掙扎的對象似乎不太可能。前面再也沒有出現任何腳印了。這裏無論發生了什麼,小孩都已經試圖站起來,再一次逃跑。從雪地里就可看出絕望的心情。卻再也看不到大人的腳印了。但就在幾米之外,腳印又出現了,深重的靴印出現在樹林之外。但有些奇怪——大人跑的路線曲曲折折,與孩子的位置並不重合。這麼看來,看不出任何名堂。從孩子身邊走開以後,這個人當時改變了想法,但又奇怪地跑了回去。從腳印的角度來判斷,大人在下一棵樹的某個地方被抓。
瑞莎極不耐煩地打斷他:「你不認為他有罪?」
「瑞莎,我認為他們不會讓我們就這樣待著,我猜想,可能過一兩個月,或者一年,他們會逮捕我的。」
瑞莎慢慢地將手捂住嘴巴,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里奧?」
「這麼說,如果我們找到另外一具屍體,你就可九-九-藏-書以調查。如果我們什麼都沒找到,你答應我就此罷休。」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件事對你來說這麼重要?」
「你說瓦爾拉姆這個男孩遇到麻煩了,聽起來好像一個好人成了替罪羊,但他們也可能讓他對兩起案件負責。」
「但你就像是一個找到新證據的小孩子。每個人都知道不會有什麼保證,這是在冒險,是不被允許的。你以為如果你抓到真正的罪犯,以前被你逮捕的那些無辜的男女都會慢慢消失嗎?這根本無關什麼小姑娘,都是你自己的問題。」
「好的。」
「你讓我撒手不幹?」
里奧將光束照在她臉上。
瑞莎停下來,盯著前方腳印重合的地方,里奧碰碰她的肩膀說道:「待在這裏。」
差不多三十分鐘以後,倆人並肩往前走。瑞莎指指前方,橫在他們路前的是兩排腳印,一個大人的,一個小孩的,並排著。從腳印看不出任何混亂的跡象,孩子並不是被拉扯著往前走的。大人的靴印大而深,可見這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孩子的腳印很淺,應該是很小的小孩。
「那麼現在開始吧,你帶路。」
「我乖乖服從命令的時候,你討厭我;現在我做正確的事情,你還是討厭我。」
瑞莎轉身對里奧說道:「這可能有幾英里長,可能通向某個鄉村。」
「你以為我們低眉順眼,明哲保身,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了嗎?你以前也沒做錯什麼,但他們還是想把你當做叛國者來處決。什麼事也不做並不能保證我們就不被拘捕——我是得到教訓了。」
「可能。」
在快要搜查完第三個區域的時候,九*九*藏*書他突然停下來,因為他聽到腳步聲——踩著積雪的嘎吱嘎吱聲。他關掉手電筒,躲到一棵樹后,蹲下。但他無處藏匿,因為他們似乎是循著他的足跡而來。他應該跑掉嗎?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瑞莎變得很生氣:「我應該忍受你這種個人調查行為嗎?在這個國家到處都是冤假錯案,我除了極力不要讓自己成為其中一分子之外,我無能為力。」
「你還好吧?」
他站起身,打開手電筒,是瑞莎。
「你說得沒錯,這是在冒險,但是如果能找到第二具屍體,是重審案件的唯一機會。」
藉助月光以及配合手電筒的謹慎使用,里奧開始搜查,這時如果有人發現他,他的性命可能就保不住了。他對內斯特洛夫的死亡威脅深信不疑。但那個在火車站工作的小夥子亞歷山大看到他走進這片樹林,這可能會成為他秘密搜查行動的一個障礙。小夥子當時叫他的名字,他一時想不出合理的謊言,被迫說出真相,表示自己在搜集關於這個女孩被謀殺的證據。他倒是讓亞歷山大不要對任何人提及此事,表示這可能會破壞整個調查。亞歷山大答應了,並希望他好運,並說他始終認為兇手已經乘坐火車逃跑了。屍體為什麼距離火車站這麼近呢?如果是居住在該鎮的某人,肯定知道一些更為偏僻的地方。里奧也同意這個案發地點具有暗示性,心裏暗暗提醒自己要調查一下這個人。儘管他看起來人很好,但天真的模樣根本不代表什麼——但里奧又暗自思忖,就算天真,也談不上多麼重要。
「對,如果我們發現另外一名受害者,案件就read.99csw.com得重審。現在的證據對瓦爾拉姆·巴比尼奇很不利,但如果有另外一名兇手存在,起訴他的案件將會以失敗告終。」
對於拉瑞莎的死,幾乎不可能再找到任何新證據,就連疏忽大意造成的漏洞都沒有。因此,里奧帶著一種矛盾的心情去找第二具屍體。在冬季,森林成了無人問津之地,一具屍體可能會在這裏躺上幾個月,而且會像拉瑞莎的屍體一樣保存完好。里奧有理由相信她不是第一個受害者。醫生已經表明兇手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種能力和自信一定出自不斷實踐。方法暗示慣例,慣例暗示連續性。當然,還有阿爾卡迪的死——這件事里奧這次得暫時擱置。
「里奧,別說了,因為我不想聽你說什麼受正義感驅使之類的話。這一定會帶來嚴重後果,對你造成嚴重後果的話,對我也是一樣。」
「對不起。」
里奧繼續往前走,繞著這棵樹走,首先看到沾有血跡的積雪,緊接著看到赤|裸的雙腿和一個被肢殘的軀幹。這是個小男孩,可能也就十三四歲。他身材瘦小,就像那個女孩一樣,他也是躺在雪地里,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天空。他的嘴裏也有東西,他的餘光瞥見有人在動,他轉身看到瑞莎就站在他身後,低頭盯著男孩的屍體。
「沒有。」
「你並不知道啊。」
「我來這裡是想問你同樣的問題。」
瑞莎搖搖頭,轉過身朝鎮里走去。只剩一個人的時候,里奧再次打開手電筒。他的精力受到破壞,行動開始有些遲緩——心思也不再停留在這個案件上面。這難道只是自私而徒勞的舉動嗎?他還沒走多遠,就又聽到雪地里九-九-藏-書傳來腳步聲。瑞莎又回來了:「你確定這個人以前也殺過人?」
「那之後我應該做什麼呢?坐在那間屋子裡等著?替你撒謊?做你的幌子?」
在拉瑞莎屍體被發現的地方,周圍五百米的範圍都被搜查過,這是官方調查的一部分。即使在謀殺調查方面沒有經驗,里奧仍覺得這個範圍太小。除了女孩的衣服,什麼也沒找到,衣服被扔在距離屍體差不多四十步的位置,稍微靠近森林深處一點的地方。為什麼她的衣服——襯衫、裙子、帽子、外套和手套——這麼整齊乾淨地堆在距離她屍體這麼遠的地方?衣服上沒有任何血跡,沒有刀痕,也沒有划口等。拉瑞莎·佩特洛娃不是被脫|光了衣服,就是自己脫|光了衣服。也許她想朝森林邊緣逃跑,但就在空地前面被抓住。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一定是裸跑。兇手一定說服她陪自己,也可能是性|交易。當他們來到森林深處,當她的衣服被脫掉之後,他可能就開始攻擊。但里奧發現很難找到犯罪邏輯。那些讓人無法理解的細節——泥土、胃部的切割和細繩——在他看來都格格不入,但與此同時,他又忍不住要想到這些細節。
里奧在男孩身邊跪下來。男孩的腳踝處也系了一根細繩,細繩被剪斷了:只有一小截拖在雪地里。男孩的皮膚被細繩磨紅了,被割到肉里。里奧鼓足勇氣,轉身看著男孩的臉。他的嘴巴里也被塞滿了泥土,看起來像尖叫的樣子。與拉瑞莎不同的是,他的身上沒有覆蓋雪層。他在她之後被殺,也許就在前兩周。里奧湊過身去,伸手從男孩的嘴裏掏出一小撮黑土。他將黑土放在食指與大拇九*九*藏*書指之間揉搓,泥土粗糙而乾燥,質地不像土壤,裏面有不規則的大塊顆粒。他一使勁,大塊顆粒被捏碎了,這根本就不是泥土,而是樹皮。
憑藉從民兵辦公室偷來的一張地圖,里奧將火車站周圍的樹林分成四個區域。第一個區域是受害人屍體被發現的地方,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大片地面被數百雙靴子所踐踏。就連沾有血跡的積雪都沒有留下,無疑是想清理掉所有犯罪痕迹。據里奧判斷,剩下的三個區域都未被搜查:因為積雪還原封不動。搜查第二片區域花了他差不多一小時,他的手指已經被凍得麻木。但積雪的好處在於他的移動速度可以相對較快,可以用足跡搜查大片區域,足跡就可以表示自己已經搜查過哪些區域。
「他們是不會讓人就這麼閑待著的,他們也許需要找個合理的案件起訴我,也許只是想在要我命之前讓我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泯滅掉。但我沒有太長時間了,這也是我要利用這段時間找到真兇的原因。一定要抓到這個人,雖然這不會對你有所幫助,但你有辦法活下去。就在我被捕之前,他們一定會加強監視。從現在開始,你就應該投靠他們,將關於我的線索提供給他們,假裝背叛我的樣子。」
帶著尷尬而不確定的心情,他們朝森林深處走去。
「你為什麼來這裏?」
「有人跟蹤你嗎?」
「對。」
里奧關掉手電筒,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沮喪的模樣。當然,她沒有錯,她說的字字句句都是實話。他們的命運現在被牢牢捆綁在一起,沒有徵得她的同意,他無權開始調查。而且,他也不能說教。
她明白了,里奧是想循著腳印走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