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照相機，一個旅行者竟然沒有照相機。看到這類事情，我總是感到……感到著急。」

「到賓館后我打算……打算買一部照相機。」

「女士！」

「不，女士，我們只缺少三樣，這裡是奈及利亞，我們有足夠的忠誠。」

「什麼？」

「請叫我戴維。」里巴杜巡官說，指指桌子對面的一把椅子，翻看著那些空白紙張，好像它們在講述一個故事。也許它們就是在講故事。

「我的手機，」她說，「可以拍照。」

「這三樣東西都缺少。」發現她正盯著標語看時，他打趣地說。

「我在這裏只呆兩晚，星期天就回去，信里都寫著呢。」她已經向領事館工作人員作了解釋，說她贏了一張可以去任何地方的機票，而非洲一直是她嚮往的地方。她填了所有需要填的表格，付了所有該付的費用，收到了一張邀請函，這是必須的。海關和移民局都在上面蓋了章。

「你大老遠來非洲只用手機拍照？」

「不是，」她連忙否認，「不是為雜誌工作。」

「還有維基溫泉，也是在揚卡里，非常美。read.99csw.com我想你在逗留期間會去這個地方參觀，是嗎？」

「編輯圖書，主要是傳記。實在算不了什麼。」

「真可惜！」他說，「你護照上的有效期是30天，可你只呆兩晚。沒有丈夫嗎？」

她坐在他對面，緊緊地抓著手提包和一沓體檢報告單。

他要了她的護照。

他笑了，鼓起腮幫子。

「我明白了。也是一名記者，是嗎？來非洲這塊傷心之地搜集故事？」

「沒有。」

他的注意力又轉向訂在護照里的入境表，「哦，伊科賈的國賓酒店，離這裏很近，從機場就能看到.設施是一流的，我確信裏面的商店會有照相機之類的商品出售，以便你可以——」他搜尋著恰當的表達，「永久保存在拉各斯的經歷。」他的笑容變得柔和了，開始把桌上的物品一一放進手提包里，首先是雜誌，他把它平放在包的底部。

「我是一名編輯，文字編輯，負責編校語法、事實核對和索引之類的東西。」

他盯著眼前的物品，「只有這些？」

「我希望去。」

他從包里掏出所有九*九*藏*書物品，一一擺放在桌子上。當他拿起那本維珍航班上的雜誌時，她緊張得心都提了起來。幸運的是，巡官已經看過那期雜誌。他只是匆匆掃了一眼，「裏面介紹法國葡萄酒之鄉的文章很不錯，是吧？」他把雜誌放在那堆凌亂的衣物和衛生用品旁邊。

「奈及利亞領事館發的邀請函，很好，很好，當然，這隻是一個程序，參觀者們總是非常受歡迎的。我常說，為什麼一個人必須受到邀請才能來？在奈及利亞，如果一個人來到我們的家門前，即使是半夜，我們也要歡迎他們進來。」

「我來這裏沒有任何任務，只是來旅行。」

「是四樣，」她輕聲糾正。她這樣做是不由自主。每當發現有什麼出入，你就會做上標記。是四樣，不是三樣。

「那麼你依靠誰生活？你有父親，是吧？」

他在護照上找到了印章，還有訂在一起的附文。

電扇呼呼地轉著，攪動著濕熱的空氣。她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由於在外面的短暫停留，她的頭髮依然濕漉漉的，打著捲兒貼在皮膚上。

他背後九_九_藏_書的牆上張貼著他們國家的國訓：團結、忠誠、和平和進步。

不是炸藥，不是毒品，不是錢，是更具「易燃性」的一件東西，而他卻把它遺漏了。

他轉身看看標語，好像以前從未仔細看過。

「那麼是為報社工作？」

巡官笑出了聲，「那是你們國家需要的東西，你回國后才用得上。」他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她以為檢查結束了，但是不然。他看著她的手提包，「對不起，可以嗎？」

「我沒有注意到。」

「不存在算不了什麼的東西，我想你是過於謙虛了，女士。我們每個人都有可以講述的故事，不是嗎？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時候微不足道的細節都至關重要，你難道不這樣認為？」他又看了看桌子上一字排開的物品：衛生巾、T恤衫和捲成一團的襪子。

「靠我自己。」

他遺漏了一件東西。

「沒有照相機。」他說。

「謝謝你，一定會的。」她拿起包，把體檢材料塞進包的側袋裡，匆匆走向出口。

「但這不可能，揚卡里高地很偏遠，這麼短的時間，你根本去不了那裡。九_九_藏_書女士，我很吃驚你之前不知道這地方。你的時間這麼有限，能夠走出拉各斯就很幸運了。」

她吸了一口氣，「當然可以。」

「我有返程票，已經打了各種預防針。」她把一沓醫療證明推過去。由於不久前的注射，她的左臂還在隱隱作痛。

當他把物品都裝進包里，拉上拉鏈之後，她悄悄把那張百元美鈔重新塞進衣袋深處的小口袋裡。

里巴杜巡官看著她笑著問：「是來觀光的嗎？」

「我明白了。你從事什麼職業，女士？」

「我猜你是要看揚卡里高地？看水牛和竹林？如果你幸運的話，也許能看到獅子，它們已經非常稀少了。女士，這裡是西非，沒有你在別處能看到的大規模的野獸群，但是仍然留下了幾隻獅子，是的，還有一些土狼。非常可笑，女士。參觀者們都很害怕獅子，但實際上需要防範的是土狼。英語中把一群土狼稱為『packs』，而一群獅子則是『prides』，我喜歡這種說法，」里巴杜說，「把獅群稱作『prides』，沒有人這樣稱呼過土狼，你注意到沒有？」

「ｒｅaｄ•99cｓw•coｍ不過你是為某家雜誌工作吧？」他又拿起那本航空雜誌，「也許你僅僅是假裝一名旅行者，為了逃避身為記者所必需的某些材料，像簽證之類的。」

「怎麼了？」

「還有一件事，告訴我，你聽說過我們奈及利亞的419嗎？」

「你可以走了，女士，祝你旅行愉快。」

她點點頭。

她發現他已經注意到了自己的強烈反應，好在他沒把她瞬間的恐慌和手中的雜誌聯繫在一起。他漫不經心地把雜誌放在了一邊。

能夠走出拉各斯就很幸運了。這是含蓄的威脅嗎？她把手伸進裙子口袋裡。口袋裡觸手可及的是一卷備用的奈及利亞鈔票，這些錢足以用來應急，但是用來賄賂卻不夠。不過，在口袋更深處，裙子的夾層里，還縫有一個小袋子，裏面裝著一張百元美鈔，這是國際通用貨幣。「在拉各斯的穆爾塔拉·穆罕默德國際機場，腐敗已得到控制。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要向機場的官員行賄。」每本旅行指南都強調這一點。但是，那是不是這個巡官正在盼望的東西呢？一次性的報酬？她掏出那一沓紙幣，攥在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