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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沃倫說,「互聯網是匿名的,我們都知道。不過,看看這些,」他舉起一捆父親的郵件,「這裡有一長串電話號碼。你們當然可以追查這些號碼或別的什麼,查出誰打的電話。」
「但即使沒有原始材料,我們這裏也有一大堆證據,」沃倫說,「我父親和這些罪犯之間來來回回發送的信息,姓名、電子郵箱、電話號碼、信件內容等。」
她哥哥卻沒有領會到這種細微的差別。「我不知道,」他說,「它們看起來不像是造假。」
索爾接著說:「蒙面人乘著快艇,襲擊管線和油井,轟炸近海的石油平台。武裝分子還毫不費力地綁架和殺害外國工人,這非常令人不安。不僅僅是工人,任何外國人都被認為是他們攻擊的對象。事實上,石油、綁架和419詐騙案被認為是奈及利亞三大迅速發展的行業,而且它們常常相互交叉。尼日三角洲為奈及利亞經濟提供了燃料。」
「這些是你父親收到的一些真實文件。我們的技術中心從他的電腦硬碟里找出了這些隱藏的文件,並進行了恢復。你父親在出事的前幾天曾經想把它們都刪掉。他認為自己已經清除了硬碟,但是———看這裏,你父親一定是在這些表格上籤了名,並進行了掃描,然後把它們作為附件通過電子郵件重新發回了奈及利亞。」
沃倫專心研究著這些文件,「看,就在這裏,這是來自拉各斯大學非洲靈性系的卡索里教授。還有這一份,來自阿布賈的信用部高級經理約瑟夫·蘇雷。要找到這些傢伙能有多難?還有這一份,信頭上印著奈及利亞中央銀行,由國際匯款部的經理親自簽發的。你們看!」
「這https://read•99csw•com是他們給這種行騙手段起的名字。這個名字來自奈及利亞刑法典,指通過詐騙獲取錢財和物品的行徑,事實上用來指任何一種騙術,已經被列入了詞典。」勞拉重新提起的興趣對索爾是一個鼓勵。「奈及利亞人有一種扭曲的幽默感,」他說,「419現在用來指任何形式的詭計和欺詐。一個試圖把成績報告單藏起來不讓父親看到的學生被指責為『419』他。一個腳踩兩條船的女孩被說成是『419』她。還有人為419們創作歌曲。有些極其成功的騙徒竟然被迫捧為民族英雄。不要小看它,419也是一種行業,每年帶來上億美元的收入。它比奈及利亞還要大,和罪惡一樣古老,和慾望一起誕生。這些419們掠奪人們的夢想。一樁419詐騙案的平均損失大約是250,000美元,經常是更高。很顯然是和夢想的大小成正比。」
勞拉看著索爾,「你去過那裡,是嗎?」
羅茲替她回答:「你父親的信用卡清單上顯示他定期向『摩爾郵箱』投遞公司付款,他們在桑賽德那裡有一家分部。」
「是的。」
「我們是有電話號碼,」羅茲說,「而且毫無疑問,你父親深信他的通話對象是某個身居高位的銀行經理或政府官員,但是從區號上看,卻是另一回事。」
「它怎麼樣?」
羅茲警官慢慢給沃倫解釋,像面對一個反應特別遲鈍的孩子,「他們使用基於網路的免費電子郵件賬戶,發送大批郵件——數量多得驚人,以至於郵箱最終被關閉。現在,我們的技術中心有時經過一番努力確實可以追蹤到一個具體的IP地址,但是,儘管那九*九*藏*書樣,這些信息也許事先已經穿越了很多國家。我們應該說的是你父親收到的郵件很可能來自奈及利亞的拉各斯。」
「一個沒有未來的城市。」
「拉各斯?」
「你不打算逮捕任何人,是嗎?」
「恐怕不可能。」索爾說。
「他們正在嘲笑我們,」沃倫說,「我能聽到那些可恨的傢伙得意的笑聲,他們正在揮霍著我爸的錢。我告訴你,如果我要找到這些蠢驢……」
「這些騙子們能繞過垃圾過濾器,他們一直在網上遊盪,搜索分類廣告,在聊天室里溜達,瀏覽在線姓名地址錄,這樣要獲得一個郵箱地址根本不是問題。垃圾過濾器可以阻止很多垃圾郵件,但不能控制所有的。」
「為什麼不能?」
「在這種詐騙行為中,大部分錢都是通過銀行匯票或電匯支付的,通常使用西聯國際匯款公司或速匯金匯款公司。這些資金可以打到一家公司,然後在另一家公司取出來。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取。同樣,取款人也不需要書面記錄、背景調查、銀行賬號、審核過程。郵政匯票、電匯、網上支付,所有這些方式都像送現金一樣,不留任何證據。」
他點點頭。錢沒有了,她父親也沒有了。
「這不是一個聰明的辦法,」索爾說,「419這個行業和很多更暴力的犯罪糾集在一起,販毒、拐賣人口、搶劫銀行等等。在奈及利亞做海洛因生意的辛迪加們也有干這行的。419同樣是一本萬利,而且麻煩要小一些。」
「什麼?」
布里瑟布瓦警官一直在研究勞拉的表情。當他張口說話時,聲音很柔和,「沒有人將被捕。」
「奈及利亞中央銀行沒有國際匯款部,」索爾說,「那不九九藏書是中央銀行的職權範圍。中央銀行制定貨幣政策。它不追查丟失的遺產或收取把錢轉移出境的費用。這些統統是造假,用假冒的簽名製造出的假的東西。」
「事實上,它們是。造假的文件通常比真實的東西看上去更加精緻,更加正規。真實的文件沒有必要刻意讓人們注意到其真實性,而造假的事物需要這樣。」索爾警官側過身,「我懷疑很多人,包括奈及利亞人是否曾見過中央銀行的官方文件或者尼日三角洲石油委員會辦公室的信頭,或者知道這樣的辦公室是否存在。還有反恐安全證明?聯合國頒發的反洗錢文件?這些完全是無中生有的。」
「我順道去過一次,」布里瑟布瓦警官說,「它離我的住處不遠。沒有許可證,我不能打開柯蒂斯先生的郵箱,但是櫃檯後面的工作人員對我說沒關係,郵箱是空的。」他接著對勞拉的母親說,「你一點兒也不知道你丈夫是怎麼處理那些原始文件的?那些紙質的材料?」
字面上是這樣,勞拉想。
「奈及利亞的警察必須在一個真正的代理人辦公室里抓住一個騙子,」年長的偵探解釋說,「正當他用假身份證取錢的時候。即使那樣,結果又能怎麼樣?我們和奈及利亞沒有引渡條約。退一步說,即使我們有,取錢的人都是處於社會底層的渣子,我猜想奈及利亞警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而不會為了保護像我們這樣的外國人去監視速匯金匯款公司。這就是419的實質。」
索爾接下去說:「奈及利亞就像西大荒,根據電話號碼尋找一個人的概率幾乎是零。」他把電話號碼記錄推到沃倫面前,「你看,這些號碼都以8起頭,在奈及利亞,以8起頭九九藏書的區號是行動電話,通常是『付費后就走人』,你通話時不留身份證號,不需要背景調查,也不留書面記錄。這些號碼,甚至這些電話本身都是一次性的,用過之後就被扔掉,無從追查。」「好,好,」沃倫說,「電話可以扔掉,但錢是不會扔掉的。我爸把20多萬美元送了出去。這些錢呢?總有人為這筆錢簽字吧?某人必須把它存入他們的賬戶里,如果我們能找到這些賬戶,就能把這筆錢凍結,也許能收回一部分。」
「拉各斯在這裏,」索爾偵探的一根手指順著海岸線劃下來,「不在三角洲里,但是在同一個海岸上。這座城市的名字是葡萄牙人起的,意思是沼澤或池塘之類的東西。整個海岸過去被稱為奴隸海岸,甚至在那時就很危險。早期的探險家們在地圖上寫著這樣的警示:『去的多,回的少。』如果你今天在那裡出現,四處打探,問東問西,結果可能是你帶著吃驚的表情在拉各斯丟掉性命。對於那些想去奈及利亞收回損失的人,我的建議很簡單:不要去。」
「燒烤。出事前他每隔一兩個晚上就點一次火。那時我沒有想太多。但是……他總是把燒烤架點著,即使院子里都是積雪,還說燒烤架要時常使用,這樣可以防止上面結蜘蛛網。」她望著勞拉,眼睛濕潤,「我應該想到有些不對勁兒。我們很多年沒有用那個燒烤架了。」
沃倫不滿地看了母親一眼,「你對這些都一無所知嗎?你難道沒有偶爾發現我爸收到來自奈及利亞中央銀行的文件?」
他點點頭。
他們沒有聽說過。
勞拉現在理解玻璃窗另一面那條空蕩蕩樓道的含意了。偵探們說的是實話,沒有人在監視。為什麼?因為不再有任何調九-九-藏-書查了,沒有下文了。他們已經給爸爸結案了。他們只是在引導我們理解他們這樣做的原因。
她望著年長的偵探說:「錢要不回來了,是嗎?」
「你好像對奈及利亞了解很多。」沃倫說。
「這就像把一沓無名賬單塞入信封里。」羅茲說。
他點點頭。
「燒烤。」她說。
勞拉抬起頭,像平時一樣,注意力又一次被一個新名詞所吸引,「419?」
羅茲偵探說:「這些費用和文件都是來自騙子們的豐富想象。」
「我們將把掌握到的所有信息上交至加拿大皇家警察,他們會把這些信息記錄在案。但是,說實話,我們所做的只能這麼多。」
「我爸的郵箱賬戶是我設置的,」沃倫說,「他的反垃圾郵件過濾器一直開著。」
「這裏,」他說,「我給你看樣東西。」他拿出一張谷歌版西非地圖,「奈及利亞在這裏,這塊凸起部分的底部。尼日河從它的表面流過,在尼日三角洲匯入大西洋。三角洲是一片遼闊區域,世界上石.油儲藏量最多的油田之一就在這裏。它也是地球上最危險的地方,武裝分子和當地軍閥已經向石油公司宣戰了。你也許在新聞里聽說過這件事。」
勞拉注意到了「造假」和「假冒」之間的區別:「造假」指製造出本來不存在的事物。「假冒」指模仿一個真實的事物去改變某事物。簽名可以是假冒的,塑料花卻是造假。她父親不是陷入了一個造假的世界,而是陷入了一個假冒的現實中,一種經改變后和某種東西相似的事物。
「有那麼糟嗎?」
「我去過。」
勞拉神思恍惚地坐在經濟犯罪中心辦公樓的2B會議室里,身邊坐著哥哥和母親。索爾偵探打開另一個文件夾,取出一打文件遞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