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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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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兒子有沒有帶你參觀一下伊科伊?」溫斯頓的母親問。
「那麼說他是一個好兒子了?」
「哦,」勞拉說,「因為他覺得值得這樣做,我認為他這身打扮看上去很帥。」
「是的,」勞拉說,「我想我們是該走了。」
他父親不理他,卻問勞拉:「小姐,想喝點什麼嗎?一杯酩悅香檳或雷米·馬丁?我們也有吉尼斯黑啤酒,當然是罐裝的,還有蘇格蘭煮蛋作為下酒菜,如果你喜歡的話。」
「但是我還沒有喝完茶呢。」
「我希望你能抓住這背後的惡棍,」她丈夫說,「我希望他們把他抓起來,讓他長期坐牢。」
「你們聽說過419嗎?」她問。
「我要走了。」溫斯頓說。
「我想我還沒遇到合適的人。」
茶喝完了,溫斯頓的父親端上來一隻高腳杯,裏面盛著摻了奎寧水的紅果苦味酒,上面浮著一片鮮檸檬。
「我相信他們會的。」勞拉把照片重新放進雜誌的書頁間,收起里巴杜巡官的名片,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我不喜歡以這種哀傷的形式結束我們的見面,」她說,「你們對我太好了。下次來的時候,我想送你們一件出自加拿大的小禮物,也許是一些楓蜜或一些小甜餅。」
「你看到你胳膊肘旁邊的照片了嗎?那是阿基諾拉主教,我們認識他。」
溫斯頓的母親適時轉換了話題,使交談重新又進入平靜的水域,「你是頭一次來非洲嗎?」勞拉點點頭。
「真的嗎?」
「不,我們——我想我的祖父母是衛理公會派教徒,但是到我們這一輩時,就分得不是那麼清楚了。我真的不太確定。在我們家,在我成長的過程中,這個問題不是生活中的重要部分。」
「吃完就走!」他低聲說。她假裝沒聽到。
「這酒是查普曼牌的,」他說,「很昂貴,很難弄到手,溫斯頓卻給我們買整箱的帶回來。」
「我們奈及利亞一直很重視教育,」溫斯頓的父親說,「或者我們曾經重視過,這正是問題所在,有那麼多一流大學,但是就業機會卻很少。大批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年輕人從學校出來后,卻沒有就業機會在等待著他們,畢業即失業:這是很可惜的。」
「好,」溫斯頓的父親說,「我希望你能找到那個惡棍。」
溫斯頓咕噥了一句,大意是讓他看說明書,接著又恢復了一言不發的狀態,雙臂交叉放在胸前,擺出一副不合作的態度。
「因為遇到了交通阻塞。」
但是溫斯頓不願意改變態度,很顯然,這是他們父子倆進行了多年的舌戰,只不過因為勞拉的到來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勞拉扭過頭,欣賞著照片,不知道該說什麼。
室內有寬大舒適的皮椅、畫著英國鄉村風景的粉彩畫和鑲在畫框里的全家福。照片所採用的攝影技巧讓她想起了位於她家附近的西爾斯照相館。
「你只帶這麼點東西?」溫斯頓的母親問。
「你必須明白一點,」溫斯頓的父親對勞拉說,「拉各斯從來沒有被殖民化過,這是英國的領地,在英國君主的統治下,我們擁有和英國公民一樣的權利。奈及利亞的其餘部分也許被征服了,被拼湊在了一起,但是我們沒有。有時我想我們應該分開,創建我們自己的州。」
溫斯頓瞪著眼睛,什麼也不說。
「沒有,」勞拉說,「溫斯頓把這件事處理好了。」
「我把這稱為溫室。」溫斯頓的父親驕傲地說,又有點兒不好意思。芒果樹上掛九-九-藏-書滿了沉甸甸的果實,已經熟透了。「雖然小了些,但是我想是一個不錯的組合,牆邊的幾棵樹是棗椰樹,那兒是桉樹,這個表現不佳的傢伙是藍花楹,它們開花時很漂亮,但實際上更適合在北方生長。等它長大以後,我還要給它修剪出造型,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牆太高了,院子里的光照不足。」勞拉抬頭看看牆頭上的碎玻璃和鐵絲網。「很難看,是吧,但是可以阻擋惡棍的騷擾。」
「不是天主教,不是。」
他們走到一片花圃前,裏面種著一簇簇含苞待放的玫瑰,紅的、粉的都有。「這是我丈夫分給我的一小片花園,」溫斯頓的母親笑著說,「從英國進口的玫瑰,現在光線暗,如果在陽光下,它們還會發光。」
「即使有高牆的阻隔,拉各斯也會爬進來,」溫斯頓的父親嘆口氣說,「當從主島飄來的煤煙落進院子時,我就得擦掉這些植物上的灰塵,你能想象嗎?給花和葉子擦掉灰塵?」
「當然,我們住在吉非街,溫斯頓在阿沃洛沃。我給你寫下來。」
「我們把這個房間稱為客廳,不過也許叫電視房更合適一些。」
溫斯頓的父親立刻被觸怒了,「護符市場!在簡克拉醫院附近?溫斯頓,你為什麼帶她去那裡?」
「我發現一次失敗就會導致下一次失敗。」勞拉說。
「溫斯頓,」他父親說,「請不要當著客人的面侮辱我們的國家機構,這會給她留下壞印象。」
「是地痞,」溫斯頓說,「算不上什麼。」
溫斯頓開始隱隱約約意識到她正在玩一場更大的遊戲,雖然只是初露端倪,但是已經足夠了。「我們最好現在就走,」他說,「時間不早了。」
巴洛根夫婦都承認如今科技很奇妙、很神奇,甚至不可思議,他們勸勞拉再喝些葡萄酒,吃塊巧克力。她抿了一小口酒,吃了一塊巧克力。
「有點兒,我還沒有到酒店登記,所以才讓溫斯頓把我的行李拿進來。」
「斷電是因為趕上了用電高峰,」父親不理睬兒子的牢騷,「這時大家都同時開燈,只顧自己,不顧他人。有的人為了炫耀,把家裡所有的燈都打開!所以我們才買了一台備用發電機,用柴油發電。」
「我還沒有丈夫。」
「我給了他們一些錢,這算不了什麼。」
「要不要啟動發電機?」
「每個人都知道419,是我們國家暴發的一場可怕的瘟疫。」
「給他付車費,讓他走吧,」他父親說,「我們要招待客人。」
燈又閃了一下。
「不要聽我兒子胡說,」溫斯頓的父親說,「他太失禮了,NEPA已經改進多了,進行了徹底的改革。」
溫斯頓的母親倒吸了一口涼氣,但是她無法把自己的視線從照片上移開,她丈夫也做不到,沒有人能做到。
她掏出一本航空雜誌,光滑的書頁中夾著一張警察拍攝的事故現場的照片:她父親血肉模糊的屍體,臉上沾滿了污漬,嘴裏全是血,身上皮開肉綻,一隻手臂鬆鬆地垂著,幾乎要和軀幹分離。
「這是溫斯頓小時候的樣子。」一本相冊不知怎麼地就擺在了她的面前。
斯卡莉特小姐現在坐在客廳里,和黑暗在一起。一個聲音響起來,「我去。」是溫斯頓的母親。
「你們花園裡不是有梨樹嗎?」
「是司機帶的,」溫斯頓在父親再次沖他發火之前打斷了勞拉的話,「他把我們帶迷路了。」
勞拉轉身朝溫斯頓喊九九藏書道:「你能把我的包拿進來嗎?」沒等他回答,她已經鑽進了屋子裡。
「我沒當著客人的面抱怨。」
勞拉不理他,反而朝旁邊的房子望去,爬滿常春藤的牆壁看起來很結實、很漂亮,具有殖民地時期的風格。
「從某方面來說算是吧,他把一生的積蓄出口到了奈及利亞。」
「多麼可愛的年輕女士啊!」溫斯頓的母親說。
溫斯頓想儘早結束這一切,但是勞拉沒有離開的意思,她想她也許可以要一杯水喝,或者要一把椅子休息一下,但是顯然用不著她這麼煞費苦心了。
「好吧,至少該送一張卡片吧。」勞拉拿出筆,「也許有一天你們會去加拿大,那時可以去找我。」
燈又閃了一下。
溫斯頓站在後門的門檻上,拒絕踏進院子里。
「溫斯頓把我們慣壞了。」他父親說。
「非常感謝。」勞拉說。
溫斯頓一言不發地坐在她旁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他母親正在隔壁廚房裡忙碌著,把為客人準備的食物堆放在托盤裡。
「我已經找到了,來這裏之前我就找到他了。在拉各斯數百萬人口中,我已經鎖定了殺害我爸爸的兇手,而且我有樣東西要給他看,你們想知道是什麼嗎?」她回過頭看著溫斯頓,碰上了他的目光。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慌張、恐懼和狂怒,是一個被趕得走投無路、將要墜入黑暗深淵的人的表情。「溫斯頓,」她說,「請把我的包遞過來好嗎?」
溫斯頓的母親端著銀托盤走進來,上面堆著葡萄、小塊乳酪和像擺撲克牌一樣擺成扇形的麗嘉餅乾。她為勞拉倒了一杯伯爵茶,又遞過來一罐牛奶搭配著喝。
「好了,」勞拉說,「我已經把地址和電話號碼發給了我本人,同時轉發給了我的辦公室,已經發送過去了,因此現在大家都知道我今晚在哪裡了——如果他們想找到我的話。這是不是很了不起呢?這個信息立刻就存入了遠在世界另一端的某個人的硬碟里。看,我的手機也能拍照。」她咔嗒一聲拍了一張女主人的照片,然後又轉身面對溫斯頓說「茄子」,抓拍了一張他瞪著她的照片。她把這兩張照片也發送出去了。「作為我的旅遊紀念,」她解釋說,「因此我有了你們的照片、你們的名字和你們的地址,我到家的時候,它們已經在我的郵箱里等著我了。高科技能夠做到的事情是不是很神奇呀?」她微笑著看看溫斯頓。殺了我吧,你這個狂妄的傢伙,來試試看吧。
溫斯頓不吭聲,悶頭吃蘇格蘭煮蛋。
「恰恰在我們最需要用電的時候。」溫斯頓說。
「沒有。」
勞拉啜著紅果酒,先是婚姻狀況,現在又是宗教信仰,她是不是不知不覺中進入了一場婚姻談判?
「溫斯頓,」勞拉說,聲音變得輕柔了些,「我想你需要看看這張照片,這樣你才能明白我為什麼大老遠地過來。」
但這僅僅是個開頭,食物源源不斷地送上來,就像放在傳送帶上一樣:鱷梨雞尾酒、午飯剩下的涼奶油意大利麵、晚飯剩下的抹了酒醬的蘑菇、杏仁蘋果丁、加了糖霜的蛋糕和肉桂卷,甚至還有蘇格蘭煮蛋,正如剛才男主人承諾的那樣。
這讓他們很吃驚,上帝怎麼能不是生活中的重要部分呢?
溫斯頓的母親笑了,「你聽到了嗎,兒子?」
「一定不是浸信會教友吧!」溫斯頓的父母都笑起來。
溫斯頓的母親又一次嘮叨起溫斯頓的衣著打扮,read.99csw.com「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溫斯頓打扮成這副模樣去機場接你,看那身非洲長袍和那頂愚蠢的帽子,他有很昂貴的絲綢領帶,為什麼不用呢?」
「也包括阿巴查將軍嗎?他榨乾了我們的血。阿巴查將軍統治的時候,壞水是從上往下尿的!魚是從頭上開始壞的——你一直這麼說,爸爸。」
勞拉笑了,「我不知道你住的離你父母這麼近,溫斯頓,這多好啊!你一定記住把你的地址給我。」
「NEPA整天都像這樣,很快就會過去的。」
「從機場來這裏的路上交通怎麼樣?」溫斯頓的父親問,「沒遇到麻煩吧?」
「地痞,」他父親說,「和『惡神幫』差不多,即『惡魔的兒子』,是一幫無所事事的年輕人,沒有理想,沒有道德底線。」
「我也是!」溫斯頓的父親大聲說.他妻子大笑起來,在他胳膊上重重地拍了幾下,又轉過頭來看著勞拉,神情突然變得特別專註。
勞拉笑了,「我相信我能為他擔保,如果他能來的話。」她把筆遞給溫斯頓的母親,「能把你們的地址留給我嗎?還有你們的電話號碼?當然還有溫斯頓的。」
「我們非常樂意去。溫斯頓辦護照遇到些麻煩,他本來去年夏天要去倫敦的,但是辦手續時出現了差錯,都是一些繁文縟節。」
「他帶我轉了很多閉塞的小巷和偏僻的街道。」
溫斯頓的母親插|進話來,好像在吐露一個秘密,「我們的溫斯頓有一個商學學位,還有政治學的輔修學位,他在伊巴丹上的大學。他的妹妹麗塔現在也在那裡,正在攻讀碩士學位。」
「我的時差感太強烈了,一杯飲料正好可以讓我的頭腦清醒些。」「我太太很快就會把茶送過來。瑪麗亞姆!我們的客人快要餓暈了。」
「怎麼能這樣說!來,就在我們這裏吃點東西。」
「不過,」勞拉說,「我們在一座橋下遇到了一些問題。」
「那麼我們從哪裡得到油呢,爸爸?」溫斯頓拎拎垂下來的袍子邊緣,一副煩躁不安的樣子。
「他們沒欺負你吧?」溫斯頓的母親問。
「媽媽,別這樣,這會讓客人感到難堪的。我們必須走了。」
「哦,不。」
「哦,那太令人激動了,你剛才在路上有機會參觀一些地方了嗎?」
客廳里有一台大屏幕平板電視,勞拉在電視機前坐下來時,看到了自己隱隱約約的影像。
「我們為你爸爸感到非常非常難過。」溫斯頓母親的眼裡湧出了淚水。
「沒有?」溫斯頓的母親說,臉上露出母親特有的擔心,「是不能生育嗎?」
「你難道忘了嗎,爸爸?阿巴查將軍是怎麼對待約魯巴人的,把我們迫害成了什麼樣子?我們不是剛從那場噩夢中醒來嗎?」
「哦,不要,」溫斯頓的父母齊聲謝絕,「沒有必要,能見到你就是一件難得的禮物。」
「五分鐘前你還說交通很通暢呢!」
「這些花兒非常漂亮。」勞拉說。
「可是司機還在外面等著我們呢!」
溫斯頓的母親又遞給勞拉一塊糖霜蛋糕。「明天你一定要再過來一趟,」她說,「伊科伊和拉各斯島的其餘部分不一樣,這裏從前是政府保護區,是為歐洲人單獨劃分出來的一片區域,據說我們住的房子是為一個德國外交官建的,還有很多比我們的房子更漂亮的建築。國賓酒店和更高檔的賓館在維多利亞島上,但是伊科伊更幽靜、更安全,拉各斯的很多外國人在伊科伊都有房子,因此九-九-藏-書你如果來拉各斯,也許我們可以做鄰居呢。」
「奈及利亞的梨很好。」溫斯頓說,彎下身子,舀了一些奶油麵放在盤子里,抓起一隻蘇格蘭煮蛋。當他暫時放下對立情緒,開始和父母一起就餐時,他的壞情緒就慢慢消失了。即使今晚不能弄到錢,明天他仍然可以導演一出搶劫的戲,當著她的面讓人搶走他身上的錢,把自己變成一個受害者,也許還可以控告她參与了這場搶劫,使她面臨被捕的威脅。
「我就需要這麼點東西。」
「哦,都不是。」
「哦,是的,」瑪麗亞姆的眼睛亮起來,「他也會成為一個好丈夫。你呢?你有孩子嗎?」
「這台電視機質量很好,」溫斯頓的父親說,「54英寸的等離子索尼電視,是溫斯頓為我們買的。」
勞拉笑了,「我的確有點兒餓了,但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爸爸,別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了。」
溫斯頓張口說話時,喉嚨有些發乾,「我們該走了。」
「你知道嗎?我們是英國聖公會教徒,你呢?是英國聖公會還是美國聖公會教徒?」
「他很成功,」他母親說,「非常成功。」
「那是天主教,好像聖公會和天主教離得不遠。」
「奈及利亞的問題呈現逆流態勢,」他父親說,「根源於我們的年輕人、我們的學校教育以及正確的家庭教育的缺乏,這些社會問題玷污了我們國家的聲譽,毒害了我們的國家機構。我告訴你,我們這個國家需要的是另一場對抗無紀律的戰爭,布哈里將軍執政時我們國家的秩序就很好。」
「你一定很自豪。」
溫斯頓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在他面前上演卻無力阻止其發生:他母親認認真真地寫下了她本人以及兒子的地址,然後遞給了勞拉,勞拉把信息輸進手機,按了發送鍵。
「房子也很可愛。」她又向前挪了一小步。
溫斯頓的母親回來了。在去開啟發電機的途中女主人神奇地變出了一壺新茶。她把勞拉的杯子續滿,「你一定累壞了。」
「什麼?」
「是的,」溫斯頓的父親說,「是他從美國託運過來的。遙控器上有一半按鈕的功能我至今還沒有弄清楚。」
溫斯頓的母親又笑了,「我明白了,這麼說你是單身?溫斯頓,你以前怎麼沒有向我們提起過她?」然後她就降低了聲音,像是舞台上演員對觀眾的耳語,「你看,他總是很忙,但是我問你,誰會忙得顧不了家人呢?你自己怎麼樣,親愛的?你忙嗎?」
他母親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你的熱情好客哪裡去了,溫斯頓?」
「NEPA指國家電力局,」溫斯頓解釋道,這是自從他們坐下來吃飯以後他對勞拉說的第一句話,「但它實際上代表『Never Expect Power Again』(永遠不要再指望來電)。」
「沒有。」溫斯頓說。
她的手提包就挨著沙發放在溫斯頓的旁邊。
「我已經追查了郵件以及資金轉移過程。」
「真是恬不知恥!」溫斯頓的父親說,「這幫年輕人太無恥了,他們不想自食其力,指望輕鬆地獲得錢財。他們缺乏耐心,想儘快擁有一切。對他們來說,通過什麼方式得到錢並不重要,只要能得到。他們一旦有了錢,就希望每個人都對他們頂禮膜拜,雖然這些錢不是他們自己賺取的。」
勞拉轉向溫斯頓,「你和我要是成為鄰居一定很有趣,是不是?溫斯頓,你怎麼看?」
勞拉翻開一頁,有溫斯頓大學九九藏書時代的照片,還有一張是溫斯頓掉了一顆牙齒的照片。「看,你是多麼可愛啊。」勞拉對溫斯頓說,笑得像糖霜蛋糕一樣甜。他在想:我一定要殺了她,我別無選擇,關於我的情況她知道得太多了。
「你爸爸呢?」溫斯頓的父親問,「他也做出口生意嗎?」
「是嗎?」
「有,護符市場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要不要我去熱一塊肉餡餅?我們有腰子和豌豆泥。或者一塊小乳蛋餅?我們還有梨罐頭,從葡萄牙進口的。」
「現在是旱季,」溫斯頓的父親說,「水位比較低,所以沒有足夠的水力發電來支持國家電網,但是NEPA已經儘力了,只有天黑之後才會斷電。」
他的話音剛落,整座房子就陷入了黑暗中。
「溫斯頓!」他母親說,「看你說的多難聽!有客人在場呢。」
「但是你自己也在一天到晚抱怨NEPA。」溫斯頓反駁道。
「你吃飯了嗎?」溫斯頓的母親問,「你一定餓壞了吧。」
「這裏的梨不甜,奈及利亞產的梨含澱粉多。」
「瑪麗亞姆,」丈夫責怪妻子,「不要再盤問這個可憐的女孩了。」不過,溫斯頓的母親並沒有終止這個話題,「這麼說,你沒有孩子。你丈夫怎麼看待這件事呢?你應該知道,你可以吃藥。」
「誰在開玩笑?我還要銳下去:將軍們執政時比現在好多了。那些地痞及其『惡神幫』同夥應該吃槍子兒。一個參觀者,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士,來拉各斯的頭一天就在光天化日之下遭搶劫,這太丟人了!將軍治理國家的年代好多了。」
溫斯頓嘲諷道:「是的,它現在更名為奈及利亞電力控股公司,簡稱PLC,也就是『Problem HasChanged Name,Please Light Candle』(問題已經換了新名字,請點亮蠟燭)。雖然它改了名字,大家仍然稱呼它NEPA。」
「你是說這個老古董?」他母親不願接受這種讚美,「又老又潮濕,和我丈夫一樣。如果他肯花用在花園上的一半精力來維護房子,我們就像住在宮殿里一樣了。」
屋子裡的燈閃了一下,溫斯頓嘆了口氣,轉頭問父親:「需要我啟動發電機嗎?」
「那時仍然比現在好。」
勞拉在黑暗中等待著。她能夠聽到溫斯頓的呼吸聲,然後是一陣噠噠聲和一聲咳嗽。燈突然重新亮起來。勞拉看到溫斯頓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自己。
勞拉看著溫斯頓,這次她沒有笑,「你沒有意識到你是多麼幸運,溫斯頓,你的父母都活著。」接著她又轉向溫斯頓的父親,「我爸爸死於419,他是被奈及利亞人殺害的。」
「哦,是的,恐怕是真的,這也是我來這裏的原因。我不從事出口工作,而是在——」她本來想說警察,但是臨時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她掏出里巴杜巡官的名片,推到溫斯頓父親的面前,「經濟與金融犯罪委員會。事實上,我在機場就遇見他們了。我爸爸的積蓄都被偷走了,他失去了家,失去了生命。我媽媽現在住在我哥哥家的地下室里。我認為對此負有責任的人應該知道這件事,他需要知道他做了什麼,他需要對此作出補償。我來奈及利亞就是為了找到他,溫斯頓在這件事上幫了我大忙。」
「可是你住的地方離這裏只有三條街!」他父親說,「怎麼可能迷路呢?」
「爸爸。」溫斯頓說。這話他聽夠了。
「你怎麼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