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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事件 第一章

鈴蘭事件

第一章

「我想,大概就是拉洋片的吧。」犬坊里美隨口說道,「另外,還有一個叫什麼馬夜川的警察,經常帶著糖果來找小潔,拚命想從他那裡,問出什麼事情的樣子。」
「誒……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呢,那個愚蠢的傢伙,從來都不肯跟我說啊。」我滿腔悲憤地詛咒著,「拍照片的地方是哪裡?」
「可是,為什麼會有這種照片?這個外國女人是誰啊?」
「咦,為什麼?」
「真是的,都跟你說了,是一件大新聞嘛!……」
「怎麼樣,沒錯吧?嚇了你一跳吧,老師?」
「真的?」
「那……那麼,御手洗潔難道是塞利托斯女子大學理事長或者校長的兒子?」
「啊?……」犬坊里美驚得張大了眼睛。
「誒?這是……這是什麼鬼?!……御手洗潔?」我大吃一驚。
「好像不是那樣的……」犬坊里美搖著腦袋瓜子說,「據說是大案子呢,報紙上都登了。」
她的聲音興高釆烈,說完上身後仰,頗有兒分艱難地脫下外套——因為座位比較狹窄。外套下面的純白套頭毛衫露了出來。她今天的妝容非常可愛,對我而言,毛衫和她的容顏,兩者都是那樣的炫眼睛。
「不過,這還真是了不起的發現喲!……」我驚嘆地點了點頭。
「寫成漢字怎麼寫?」
「是不是窮人不知道,但是,他母親的爺爺非常厲害,好像是明治天皇政府的要員,年輕的時候就去倫敦留學。建造我們學校的那個康道爾,聽說還設計了鹿鳴館,據說他是那位爺爺在倫敦,上大學的時候結識的好友,後來引薦給了日本政府。」
「馬夜川?這是什麼烏龜名字啊?……」我好奇地笑了起來,「那小子是日本人嗎?」
「在瑞土銀行藏有一大筆錢,是這樣的嗎?!」
然而,就算他們提了這樣的要求,可是,那麼久遠的事情,我肯定是不知道的。
「你覺得會是哪裡?」犬坊里美說著笑出聲來,看著我的眼睛。
「誰啊?我認識的人?」
「你喜歡蓮實先生?」
「好像不是。大名家族是他母親那邊。」
「是啊,出名了,預言中了呢!」犬坊里美也點著頭說。
「沒有約會了啦!……」犬坊里美激動地說。
「什麼?」
「會不會是那種自己的填色畫,被別人淘氣畫壞了之類的事情?若是那樣的話,就未必……」
犬坊里美的眼睛睜得老大,臉頰紅彤彤的。我還驚訝著回不過神來。
接著,犬坊里美迅速地從提包里,拿出一個白色的塑料袋,原本大概是放化妝品之類東西的吧。袋子里有一本很大的書,里美十分小心地,把它從袋子里抽了出來。那是一本有著黑色皮質封面的相冊,年代很久了,角上已經磨起了毛邊,看得見內里淡茶色的襯底。
「很大。大到讓人懷疑,以前,真的有人住在這裏嗎?……」犬坊里美驚異地張大兩眼,表情怪異地笑著說,「打開正面的大門進去,首先是個大廳,一道很寬的樓梯通往二樓,二樓有環繞一圈的迴廊。聽說以前還能夠在裏面開演奏會呢,弦樂四重奏什麼的。」
三十分鐘以後,我已經坐在了十號館靠窗戶的座位上,犬坊里美身穿駝色短大衣,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她以前告訴過我,這種款式的衣服叫海軍呢外套。外套下面穿了一條方格超短裙和黑色緊身褲,腳下踩著平底便鞋。這樣的她,瞬間吸引了店裡所有人的目光。
「鬼曉得,反正相冊上是這麼寫的。威爾金斯女士寫的,這本相冊好像是她的東西。」說到這裏,犬坊里美低頭沉吟了片刻,邊想邊說起來,「要說氏族,就是指過去的藩地吧?……這種事情,查一下就能知道了。我大學一年紀的時候,不在塞利托斯,所以我不知道,要說S藩的話,應該是指島津藩吧,薩摩?……」
「啊?沒那回事兒啦。」
犬坊里美把相冊放在桌子上面,用手小心翼翼地輕輕翻開,裏面排列著略微泛黃的黑白照片。大半是女學生的集體照,很多是上課的場景,是些紀念照之類的相片。里美翻到貼著便籤條的一頁,然後把相冊按在桌上,九-九-藏-書轉了一百八十度,攤給我看。
「嗯,好啊!……」我長舒了一口氣,輕鬆愉快地笑著點頭,「那好吧,我等著你。」
「可是,這是怎麼知道的?」
「說基本和當年一樣。當然,肯定有這裏、那裡的小修小補啦,重新刷漆什麼的,在室內裝個玻璃櫥櫃啊,造個架子啊,這種變化還是有的。」犬坊里美微笑著說,「那是一幢非常漂亮的建築,很可愛,我特別喜歡。而且,二樓還有一間日本式房間呢!……」
「好像已經不是了,換人了嘛。」
「我可沒有聽說,不過,他以前好像說過,在什麼地方有資產之類的。」我搖頭晃腦地苦笑著說,「他對金錢一點都不在乎,想來也是因為有錢的緣故吧。那傢伙說過,迄今為止,還從來沒為錢煩惱過。」
「是啊,他好像讀過兩所大學。」
話一出口,犬坊里美明顯狼狽起來。
蓮實那個傢伙,是因去年春天的那個案子,而熟悉起來的磯警察署的刑警。年輕英俊又有朝氣,長相也不差。之前和里美一起,跟他見面的時候,我就有了這種不祥的預感。
他那種自說自話的任性性格,就源自於此吧,我想。
「御手洗潔先生很討厭女人,肯定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他是在女子大學里長大的,雖然女生們都很喜歡他,可是,他卻總想著法子要逃呢。相冊里這麼寫的。」
「嗯,很好。」我有氣無力地回答。
「那麼,為什麼沒有把相冊一起帶走呢,應該是很重要的回憶啊。」
「老師——」
「不要再問了啦!……」犬坊里美哀求似地說。
「真的嗎?」我驚訝地張開了嘴巴。
「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接吻什麼的……」
「老師,我所說的『發現』,可不只有這一點哦!……」犬坊里美故作神秘地笑著。
「除了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有別的機會,認識警察叔叔嗎?」我激動地不停追問她。
事情最初的發端,和平常一樣,始於犬坊里美。這段時間我若有什麼事情,通常都是因為犬坊大姑娘而起。由於全日本都知道,御手洗潔已經不再住在橫濱的馬車道了,所以,也沒有人來敲響我這間陋室的房門了。如果沒有犬坊里美,現在的我就只是個遁世者,日復一日、毫無生氣地過著資料整理與散步的生活吧。我的狀態已然趨近於隱居老人,生活中關於現實社會的新鮮消息,全都來自這位在「龍卧亭事件」中認識的女大學生。
「嗯,真的。」犬坊里美得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我又去問了問認識的警察朋友,昭和二十九年,在山手柏葉町警察署或派出所任職的馬夜川巡查,現在是不是還在世,希望能不能査到他現在的住處什麼的。」
「誒?音樂人嗎,可是,他之前不是在政府機構工作嗎?」
「對方是什麼意思?」
「居然留下了這麼多的記錄。」我感慨良深地說,「這位威爾金斯女士,後來回英國了吧?」
「真的!這下總可以了吧?」
「快看這裏啦,你看吶!……」犬坊里美激動地尖叫著,用手指著寫在這張照片旁邊的英文名字。由於是流暢的手寫體,所以略難辨認,但仔細看了看,還是能認得出——KIYOSHI MITARAI。
「誒?……沒那回事兒啦,老師!……」犬坊里美吃驚地蹦天唆地。
犬坊里美彷彿大吃一驚,非常大聲地「誒……」了一句,然後說:「老師您真是的,總是這麼消極。為什麼不想聽嘛,你都不知道是什麼消息呢。我現在就去你那邊,在十號館見面怎麼樣?」
「老師,御手洗潔先生幼兒園時代,偵破的那個案子,你不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嗎?」犬坊里美一臉坑人的笑容望著我。
「唔,那傢伙的話,或許有可能,反正他總是氣定神閑的樣子。不過話說回來,這次真的是大發現,我要不要寫寫呢?」
「所以她是獨身?」
「一次都沒約過?至少有一次吧。」我仍然難以平靜下來。
那是平成九年(一九九七年)十一月末的一天。橫濱早己冷得像降冬時節,我真想整整一天,都鑽在被窩裡不出來,可是,犬坊里美竟然打來了電話。一接起電話,就傳來和平常一樣的歡快聲音。犬坊這個小丫頭,有著無論什麼事情,都能興奮起來的本事,不管多麼微小的發現,都能被她說得像十年一度的盛大慶典。我喜歡她這種開朗的性格,但自從去年被她拽進英語學校之後,多多少少也養成了一點警戒之心。
「這個……是啊,我很介意……」
「唔,這麼說起來,他繼承職務不就好了嗎?」
「現在的資料館——以前是理事長的家來著——就在校園的一角。御手洗潔先生好像就是在那裡長大的。威爾金斯女士的記錄里這麼說的。」
「但是,父親這邊,好像就不及了。所以,他幾乎不怎麼接近小潔成長的這個家,好像是對那位阿姨發憷。」
「哦,九*九*藏*書是嗎,幼兒園的小孩啊。」
聽說在「電話」這種機器,剛剛被發明出來的年代,大家都這麼做,可是如今,就算輕聲耳語,也能清晰地傳達給對方了。而且,在我看來,一直都覺得自己的身體挺好。不過,對年輕的犬坊里美來說,可能看上去像快要死了吧,所以才總這麼問。
再回頭說到本篇,「終於要回應廣大讀者的熱切希望了」——其實這是一句俏皮話,不過,本篇說的,當真是御手洗潔幼兒園時代發生的事情。向大眾介紹御手洗潔的工作,差不多已經有二十年,我連做夢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寫這樣的稿件。
「唔……那麼,這個家現在怎樣了呢?」
「學校的理事長呢,也還是御手洗潔家裡的人?」
「誒——聽起來還真是很厲害的名門血統啊。」
這時牛奶咖啡送上來了。犬坊里美喝了一口,然後加入少許糖,用小匙攪拌著。
「會不會是故意把其中一本,留在學校做記念的呢?因為這本相冊里,有威爾金斯女士的照片非常少,感覺更像是大學的紀念相冊。」
「說到塞利托斯女子大學,是從哪一年開始有的?」
「嗯,是的……」犬坊里美笑著說。
「我不知道。」她連連搖著頭。
「是啊。雖然這話不該由我來說……」
「有大新聞哦!……要不要告訴老師呢?……好猶豫哦!……」她的聲音比平常更活潑,高興得不得了的樣子。
「沒錯!……所以才說這個發現不得了啊!大發現!……」犬坊里美十分得意地跳腳笑著說,「原來非凡的御手洗潔先生,竟然是在現在的塞利托斯女子大學里長大的!……」
「沒錯!……我可是從學校的資料館里找到的,推理研究社都轟動了呢。」犬坊里美得意地手舞足蹈,「網上都還發布了信息,然後,全國各地發來的詢問函,都鋪天蓋地了,都說要過來看。是不是很厲害?」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犬坊里美已經有了戀人。聽到「大新聞」這個詞,再加上那高興得不得了的活潑語調,我首先聯想到的就是這件事情。對我來說,那相當於宣告世界末日的消息,是開啟暗無天日的資料整理,和悲慘老年生活的當……當……當……的悲慘鐘聲。
「英語?為什麼他會講英語?」
我就像在地底下爬來爬去、四處打轉的鼴鼠,心情不斷地向下沉,嘴裏含混不清地嘟囔著。
「我已經知道了哦!……」犬坊里美得意揚揚地說。
「現在沒有了,就只是個資料館。」
「嗯……果然跟御手洗潔很像啊。」我連連點了點頭,自顧自嘟囔著,「好幾所大學輪流上……這麼說來,記得以前聽御手洗潔說過,好像父親很早就去世了。」
「他說明天大概就能知道。」
「老師——您好嗎?」犬坊里美跟平常一樣,像從很遠的地方喊話一般,對我大聲說道。
為了聽那個結果,犬坊里美會不會又去跟蓮實一起,吃一頓飯呢?我這麼想著,心裏無比忐忑。
犬坊里美的聲音激動不已。她所說的,是一個被外國女子牽著手、身穿幼兒園罩衣的男孩子。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這裏寫了一樁故事。『有一天,御手洗潔讓我在心裏任意想一個數字,再用這個數字乘以二,然後加二,得到的結果乘以五,以後再加五。我告訴他最終得數之後,他立刻答出了,我一開始在心裏想定的那個數字。』」
「只要讀了老師您的作品,不管是誰都會變成崇拜者啊!……」
「好像是哦。」犬坊里美點了點頭。
「不是那樣子的。我有事情想問他,他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就問了。」犬坊里美苦笑著搖頭,「於是說到,那麼,就一起吃個飯吧。一共就只有這麼一次。」
「是啊。」
還有,這些謎題直到現在,都還懸而未決,當年負責偵辦的警官,如今都已經退了休,和我見面時仍然抱著一肚子的疑問。
「幼兒園的小朋友,竟然幫助警察叔叔破案?」
「不過,他好像就只住到,小學二年級的暑假為止。那裡不是父親的家,也不是母親的家,只是阿姨的家來著。他母親好像在另外的地方。」
點好了一杯牛奶咖啡后,她片刻都等不及似的,向我探出身子,開口道:「老師,你知道御手洗潔先生小時候的事情嗎?」
「唔,若是那傢伙的母親,確實有這種可能……」我連連點頭,心中暗自得意,「那他的父親呢?」
「又不是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事情。」犬坊里美輕輕搖著頭,吃驚地望著我,「老師,你就那麼介意嗎?」
「塞利托斯女子大學原本是藩邸啊。」我說,這件事情,我以前並不知道。
「那他媽媽呢?」
「這個啊,聽說結婚三個月就離婚了,然後,又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什麼?……我現在還在學校,到石川町車站有點距離。那麼,半個小時以後,在十號館碰頭好嗎,老師?」
「什麼嘛,原來你也崇拜他?」
「哦,原來是這樣啊。所謂『童年陰影』這種東西,想必真是有的。不過,學校交到別人手裡的時候,他沒有得到遺產嗎?」
「老師!……」犬坊里美乾脆大聲說道,「那我就把話說清楚好了,我們什麼都沒做過!還有,我對蓮實先生沒興趣!……」
「也就是說,他的母親是名門之後,家庭富有,而父親這邊九*九*藏*書是窮人嗎?」
「老師你看,喏,就是這個男孩子,幼兒園的小朋友!……」
「他的媽媽是位數學家,大學教授,但聽說她從來不回兒子所在的家,就好像忘了生下過御手洗先生一樣。」
「是的,藩邸作了大學。明治時代,大名變成了那個……華族,對吧?有個叫康道爾的英國建築師,建造了這座宅邸,主宅後來用作現在的大禮堂,旁邊的西式別館,成為了現在的禮拜堂。嗯,不過這些事情,我都是從別人那裡聽來,再現學現賣的。」
「咦?你是說……」
「哦……我的天老爺的三奶奶喲,聽上去好厲害啊。」簡直就像歐洲的貴族,「那房子現在也還保持著當年的樣子嗎?」
「那麼,家裡就他們兩個人?」
他奶奶的,我就說我不想受到驚嚇啊。
「嗯,大溉認識吧……」
我一針見血地說出名字,她一下子低下頭。
「約會過好多次了?」
「好像是美國吧,記錄裏面,似乎就只寫了這麼一句。」
犬坊里美笑著,聲音里還是充滿歡快。她直起腰,脫下外套,輕輕地疊起來,放在椅子上。
「總之,我去問了蓮實先生,他說,當時的花名冊已經沒有了,但是,橫濱地區的全體警官名冊之類的東西應該有,他答應幫我查一査看。」
凡是和御手洗潔有關的事件,不論大小,不管難易,哪怕是幼兒園時代的故事,隨便什麼故事,都說來聽一聽嘛……
「沒有特別熟,但他會打電話給你吧?」
「連環畫劇是什麼鬼東西?」我好奇地問。
「那就不是養子了。父親這邊是不是大名的譜系呢?」
「是啊,寫了很多很多呢。非常多,全都是關於小潔的。威爾金斯女士好像很喜歡小潔,總跟他一起聊天,還說小潔的英語很棒。」
事情的真相,就只有幼兒園的小朋友——御手洗潔知道,或者毋寧說,將這謎題以未解形式,棄之不顧的,正是這位人小鬼大的小朋友——御手洗潔本人。如今,這個小朋友已經是一大把年紀了,帶著幼年時有意淘氣,不予說明的真相,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去了北歐。於是,在日本,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實情了。
「嗯……明天啊……」我面帶不安地點點頭。
「老師,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當然了,告訴我這件軼聞的人,或許因為意識到:今時今日的御手洗潔,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頗享盛名,所以,他的話語中多多少少,加了一些粉飾的東西。但是,對於像我這樣,非常了解友人的聽眾而言,在聆聽的過程中,仍然覺得:這種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看了這篇故事,讀者們就能知道,御手洗潔這個人,的的確確是生來就註定了,要和案件、偵査什麼的扯上關係。
「還有呢?崇拜御手洗潔的傢伙,又是怎麼回事兒?」
「這是從哪裡偷來的?」
畜生養的,我真的說中了。
犬坊里美把這一頁翻過去。新打開的一頁上,還是同一個男孩,跟著同一位外國女子。
我沉默了。一想到蓮實刑警,是不是對犬坊里美懷有好感,我就感到強烈的打擊,因為那完全是有可能的。
「畜生,這本相冊是哪裡找來的?」
「我?……不是啊,不是了啦。」犬坊里美蹬腳亂蹦著嚷嚷。
「不可能不知道吧。他已經對你說過了吧,說他喜歡你喲?」
「說附近有個叫江梨子的小姑娘,整天跟著他轉。」
「一次都沒有?」我還是不依不饒。
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眼看就要下起雪來.。這種天氣下的橫濱,彷彿遷到了北國一般。
「應該是大正十年(一九二一年)吧。那是一所私立大學。據說那塊地本來是『S氏族』的。」
「你跟蓮實刑警很熟悉嗎?」
「咦,連這種事都寫到了?」
面前照片上的孩子,還帶著純真的表情,和現在那個令人生厭的傢伙,沒有半點相像之處。然而,被提示了之後再看,確實就是那男人的臉沒錯,面部的輪廊依稀可辨。
「呃,那什麼……就是那個……嗯?……」我期期艾艾地開口。
說是御手洗潔幼兒園時候的疑難案件,可是,那並不是什麼在沙坑裡和小朋友們,一不小心鬧了矛盾啦;或者是有人偷了五歲的朋友的糖球啦,哇啦哇啦哭著打成一團,諸如此類的所謂「難題」。而是發生在成人世界,並驚動了警方的真正的麻煩。這起大事件具備相當的喜劇因素,還成為報紙上的話題。而且,事件中有諸多無法理解的要素,以奇妙而論,跟我此前介紹過的那些案件相比,這九_九_藏_書個故事也毫不遜色。
「我就知道!……」我滿心憤懣地嘟囔著。
「這個嘛,當然想知道啊。」
「死了……好像因為他們家的人都去世了。我稍微調查了一下,昭和二十九年時,擔任事長的御手洗潔先生的阿姨,後來就翹辮子了,好像她斷氣的時候,還在學校里舉行了盛大的葬禮。再前一代的理事長,當然也已經不在了,御手洗潔先生的爸爸、媽媽,好像也都死的透涼翹腳了,除了御手洗潔,他們沒有其他小孩,所以……」
「哦,這樣啊!……幾點鐘?」我張口便問道,「半個小時以後?……那好吧,我沒問題啦,工作正好告一段落了,馬上就見面吧!……」
「哎?不行嗎?……真的是很驚人的大新聞喲!老師您肯定也會嚇一跳的!……」
「到底什麼啊,老師?請說清楚啦!……」
「就是我們學校啊。這些照片,全都是在校園裡拍的。大禮堂,禮拜堂,還有噴泉什麼的,都還是當年的老樣子呢。」
「好像是的。」犬坊里美點了點頭。
「那個人,該不會是蓮實刑警吧?」
事件中的奇特謎題固然有趣,不過,與此同時,這陣子讀者們熱情探詢的,關於友人的血統、成長環境,以及雙親等若干信息,亦都在本案中得到了解答;這一點也是讓我決定發表本文的一個理由。對於上述讀者的期待,這次也算在某種程度上,有所回應了吧。
想來,所謂幼兒園小朋友御手洗潔的冒險故事,就算提出這種構思的讀者,也是在開國際玩笑吧。所以,我並沒有很當一回事兒。可是,正像人們常說的那樣,現實比小說更離奇,最近,因為很偶然的緣故,我竟然真的獲知了,御手洗潔在幼兒園時候的事情。這對我來說,也完全是始料未及的。
「呃……啊……是啊!……」此前一直明朗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就是……你說的那個新聞,是跟你有關的?」
「哦哦,是這樣啊。那麼,結果什麼時候……」
「嗯,有時候。」
「威爾金斯女士還寫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呢,說那時候的御手洗潔,有好些個崇拜者……」
「現在他真的出名了呢。」我苦笑著。
「真的?」
「有時候?」
我頓時感到心裏一陣冰涼。我所擔心的情況,果然正在一步一步地切實地發展著。
「這個沒有寫。」
「不,還有阿姨的父親,也就是御手洗潔先生的外公,三個人一起生活。外公是學校上一任的理事長,妻子過世以後,他就把之前的家賣掉了,來和大女兒住在一起。另外,他們還養了一群小貓小狗,那是個很大的家庭。」犬坊里美如此說道,隨口補充了一句,「記錄里是這麼寫的。」
「沒錯。」犬坊里美跺著腳重重點頭。
「那麼,御手洗潔這個姓,是來自他父親嗎?」
「我說吧?我也被嚇了一大跳呢!……」犬坊里美得意洋洋地撇著嘴。
「啊?現在?……可是,就算你這麼說……」我頓時驚慌失措起來。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哦!……」我點頭明白了。
「戰後,他變得很空虛,就辭掉了工作,每天無所事事。還經常酗酒,後來他出國去了舊金山,做起了音樂大學的教授。」
「不知道,汜錄里用的是羅馬字母,說小潔曾經幫助這個警察破過案。」
我真是不明白。我只是將日常瑣事,如實寫出來而已。像他那樣性格彆扭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了解實情的我實在是煩透了他;但是那些女孩子,明明掌握著同樣的信息,卻都非常喜歡他。我始終理解不了這種現象。
「什麼,大新聞?……」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把大型手提包,「嗵」的一聲放在了旁邊的位置上,悠然地在我對面落座。看著精神十足的她,我彷彿有種面對外星人的感覺。
「資料館……有那麼大?」
「已經沒有人住在裏面了嗎?」
「現在還在啊,在大學裏面,變成了資料館。」
是受朋友的影響嗎?這陣子,連犬坊里美都開始御手洗潔長、御手洗潔短地大驚小怪起來,實在讓我不怎麼愉快。
「因為那個傢伙不肯說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拿他當偶像的女孩子,可能了解得更多呢。」
「S氏族是什麼鬼玩意兒?」我好奇地嘟囔了一句。
「還有一個叫橫山的、做連環畫劇的男人和……」
「後來呢,小學二年級以後,他又去了哪裡?」
「這種事情,真的能夠做到嗎?」
「誒?!真的嗎?……」我嘟囔著不可思議。
生性膽小的我,所有預想都只會朝著不好的、負面的方向發展。特別是這段時間,完全陷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消極狀態,什麼都不想聽,希望什麼怪事都不要發生。
「不知道吧,老師?」
「這個我也想過,如果是我的話會怎麼做,這麼想了想,我覺得,說不定她有好幾本吧。」
「真的假的?」
「御手洗潔先生https://99csw•com好像是在美國出生的,記錄里是這麼寫著。說是後來才挪到橫濱的。」
「你說女子大學的理事長?……他絕對不會做的吧,就連我都不願意呢。」
「倒也不是。一九五四年的時候,學校的理事長是位女性,記錄里說,御手洗潔是她妹妹的小孩。他是寄養在理事長家裡的,真可憐啊——」
「唔,暫時算是吧……」
「哦,然後呢?」
「沒有說過了啦。」
和犬坊里美的交往越來越親密,已然佔據了我生活的大部分,只要一想到里美將棄我而去,我整個人就會消沉得,像要得了憂鬱症一樣。我希望能將目前的狀態,不斷地延長下去,多一個月也好,多一個星期也好,甚至多一天都好。我所期望的,就只有這樣而已。
「他的阿姨有丈夫嗎?」
「咦,你有認識的警察朋友嗎?」我質問般地說道。
所以我說:「不用了,我不想聽,就放在你心裏好了。」
「呃……就是……那個,就是……呃……」
如果消息屬實,那的確是大發現了。
「父親原本在政府部門工作,一九四一年戰爭爆發之前,東京有個模擬對美作戰勝敗模式的研究所,叫什麼『總力戰』研究所。他就進了那個機構,是絕對的精英人物啊。據說他通過冷靜的數字分析,預測了日本的戰敗。」
「那個『數字遊戲』是指什麼?」
「嗯?怎麼了?」
「大學?塞利托斯女子大學?」
「你們約會過吧?」
「你很在意嗎?」犬坊里美笑著反問。
「你們通過很多次電話?」
「渾……渾蛋,我怎麼可能知道啊。你……你跟這位女士見過面,從她家裡偷偷地拿出來的?」
「不是的啦。是從我的學校,大學!……」
「呃,有時候會打。」
「大概是的。」
「沒錯。」犬坊里美握著拳頭一衝,驕傲地大聲說著。
「美國的哪裡?」我好奇地問。
「他們家裡就只有御手洗潔了嗎,難道那傢伙是獨生子?」我驚問。
作為御手洗潔的研究者及介紹者,這應該是我的義務吧。但是,那究竟是個什麼程度的案子呢?……連幼兒園小朋友都能解決的案情,到底具不具備專程去調査的價值呢?
「讓您久等了!……」犬坊里美一臉喜氣地大聲說道,驅散了我的低沉情緒。
「我的娘啊!……玲王奈小姐的情敵,那麼早就出現了啊!……」
「是誰?」
「昭和二十九年,他父親好像也不在日本,所以,御手洗先生就變成孤身一人了呢。好像因為威爾金斯小姐也是一個人,所以,他們倆特別合得來。」
「啊?那時候就已經……?!」
「還有哦……看這一張,哇,好可愛!」
「上面寫著一九五四年。升上小學以後拍攝的也有哦。」
「應該有的吧。你沒有聽說過嗎,石岡老師?」
「啊?也沒有特別熟悉……」
以前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時候,御手洗潔都從來沒有給我,看過這種東西。最重要的是,他壓根兒沒有相冊。
「只是吃了頓飯。」
「嗯,這麼說來,御手洗潔的性格,是繼承了母親那邊嘍?」
「原來是這樣啊。可是……那就是御手洗潔長大的家嗎?難怪那傢伙不想說,原來出身於這麼厲害的資本家。」
聽到犬坊里美這麼說,我也點了點頭。是這樣的吧,女子大學的理事長什麼的,他可能是世界上,最不適合當的男人了。
「但是,為什麼會有御手洗潔?……這不是一所女子大學嗎?……」我不可思議地連聲追問著,「昭和二十九年,那裡就已經是女子大學了呀。」
「不是偶爾,是經常才對吧?」我鍥而不捨地追問。
放下心來的我,立刻恢復了精神,當即急不可耐地說。
「瑪格麗特?威爾金斯女士,好像是英國人。貌似是作為英語老師,被請到那所大學里來的,昭和二十九年(一九五四)來到我們學校。」
這段時間,讀者中這類呼聲越來越高了。按照這些讀者的想法,御手洗潔這位以頭腦著稱的人,小時候哪怕是堆著積木,或者眺望金魚缸里的金魚的時候,也一定是在進行著什麼推理,所以,就請你跟我們說說這些事嘛。
犬坊里美忽然沉默了。
「御手洗潔小時候?好像以前也有人問過噢……」我含含糊糊地回答她。
「關於那傢伙的什麼事?」
「為什麼你從來都沒說過,不想告訴我?」
「啊?那個……」
「偶爾。」犬坊里美笑著眨了眨眼。
我的情緒如同俯衝轟炸機般,颼地一落千丈。原本讓人興緻盎然的,關於御手洗潔幼兒園時代的案件,也變得隨便怎樣都無所謂了。
「那對方呢?」
「沒錯!……真是厲害啊,威爾金斯女士是這麼寫的:『御手洗潔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經常用數字遊戲,讓我大吃一驚。』還有說:『御手洗潔這孩子是個天才,意志也很頑強,擁有吸引人的魅力,將來一定能成就大事吧,想必很快就會聞名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