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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艾米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在電視劇里見過別人怎麼檢查人的脈搏,但不知道要怎麼給狗檢查脈搏。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摸摸「冠軍」的頭,但就算它命大活了下來,它身上已經沒什麼地方能讓艾米拍一拍,給它些安慰了。她的手懸在半空,無所適從。
艾米的挫敗感佔了上風,她對著電腦又來了一腳,這次是故意的。失聰群體里有很多人都過著相對與世隔絕的生活,因為他們無法融入到正常聽力者的世界里。現在,科技的存在使得任何人都可以通過電話交流,即便對方也是失聰的人,但就會有像塞米·克拉克這樣的人渣利用這種服務來敲老太太的竹杠。她心中燃起一股怒火,充滿了厭惡和憤怒的情緒。
「如果你覺得他當時的狀態算是『活著』,那麼是的,但也只是一會兒。」達馬托回答道。
「你能告訴我,你在這兒幹什麼嗎?」西爾斯問。
「是我。」
「謝謝你的安慰。只有像你這樣也失去過摯愛的人才能理解我現在的處境。繼續我最愛的丈夫的事業,這是目前唯一能讓我堅持下去的目標。然而可悲的是,我一個人無法完成他的事業。」塞米繼續比劃著,一邊打開了一袋多立多滋玉米片。
「你到的時候他還活著嗎?」西爾斯問。
「或許我最好正式安排一次跟她的會面。」他說著拿起一支筆。
「你聽起來非常堅決啊!」蘇珊充滿感情地說,「我很欣賞你現在做的事。」
「告訴我妻子,我愛她。」他對她輕聲說。
喬治城大學與它所在的城市同名,同處波托馬克河畔的狹長地帶。這座城市和這所大學像一對老夫妻一樣,對彼此知根知底,同呼吸共命運。時髦的精品服裝店中間夾著間古董服裝店。正宗的愛爾蘭酒吧挨著雅皮士的酒吧。啤酒泵和紅酒杯一樣隨處可見。老一代人和年輕一代共同在這裏生活,只有兩代人的小家庭卻很少。
艾米推著西莉亞的嬰兒車從他身後走過來。

「我一個人可幹不了。」
「不,不,不。那也是像聯合國一樣的國際組織,只不過他們是警察。」
「要能一起變老那該多好。五年不算很長。」艾米尖銳地說。
她鬆了一口氣,「這就好!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你別干這些小打小鬧的了,干點大的。做點生意,珠寶交易,高價商品。」
艾米的心跳加快了。這個混蛋想幹什麼?目前看來,他已經對這個可憐的女人撒了謊,說自己是一個非洲政治家的遺孀。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當然想了!你需要多少錢?」蘇珊問。
「我們需要錢來支持這項事業。」艾米翻譯道,「我們已經找到一些可以收買的腐敗官員來幫我們做一些事。他們以為那是來自美國和歐洲的人道主義援助,而事實上,這將幫我們打通一些本來根本不可能打通的關節。然後我們將發動我們自己的叛亂,打倒正在將這個國家搞得四分五裂的武裝分子。」
「能看見你笑真好。我已經好久沒見過了。」
「冠軍」怎麼樣了呢?艾米又朝它偷偷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群正在七嘴八舌地分析剛剛發生的事件。她感到很驚奇,她在屏幕上看到的「冠軍」,和眼前躺在地上毫無生機的可憐動物相比,竟有天壤之別。它在現實中看起來更大更壯。它的爪子很大,這在她視頻電話的屏幕上可看不見。當她仍在對比現實和記憶中冠軍的差別時,她突然注意到西莉亞正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艾米絞盡腦汁,卻想不出一個合理的回答。
戴爾·科勒的頭部下方已經積了一灘鮮血。艾米在他身邊跪下,握住他的手。
西爾斯回過頭看著他,「就這些?」
科勒輕身一躍,跳上了引擎蓋,但擋風玻璃過於傾斜,撞上去后他被拋向了天空。他在敞篷車的上空短暫地停留了一下。橡膠輪胎在水泥地上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揚起一團可怕的黑雲,將摔向地面的科勒團團包裹。車身戛然而止時,駕駛室車窗內傳來一聲充滿恐懼的尖叫,穿透了那團黑霧。
「他們那樣做是不對的。難道還沒有開始調查嗎?那個組織叫什麼來著?哦,我的記性真是不如從前了。他們在全世界調查犯罪案https://read.99csw•com件。」蘇珊結結巴巴地說。
西爾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在腦子努力把兩件事聯繫起來。「你是說哈羅德·肯辛頓?」西爾斯問。
「怎麼講?」
這可以算郵件欺詐嗎?可能不行,因為他們大部分的交流都是通過視頻傳譯完成的。那舉報他們的電匯轉賬呢?也不行。艾米已經幫無數買房買車的人辦過電匯轉賬了,或者僅僅只是把錢從一個賬號轉到另一個賬號。她幫世界上任何一種個人商業交易都做過翻譯,但她對法律限制的了解卻非常少。她想不出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眼前的這個交易發生,也沒有辦法可以讓這個可憐的女人意識到上當了。
「可憐的孩子。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蘇珊問。
達馬托警官打開記錄本,「挺乾脆的。一個喬治城的研究生為躲另一輛車轉了向。那人是不可能躲掉的。」
科勒死在了她懷裡,而臨死前只把對家人的不舍告訴了她一個人。艾米擔心自己會暈過去,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不是真的,是嗎?她被死亡的念頭壓得喘不過氣來。她在電腦屏幕上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去已經夠糟了,現在又有個人死在她懷裡,她看著他的生命一點點逝去。這一次她的手上真的沾滿了他的血,而她同樣沒能幫到他。
「告訴我女兒們……她們讓我非常驕傲。」戴爾繼續著,同時用一隻沾滿鮮血的手抓住艾米的襯衫把她拉近。他抬起頭時,頭蓋骨的碎片仍留在地面上,嚇得周圍的人群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知道。」
塞米·克拉克透過攝像頭盯著她。「嗯,」他用手語說道,「電話號碼已經傳過來了。」
「我們必須得到人民的支持。我們的靈感來自你們的美國大革命!正如你們許多年前那樣,我們將從小的地方開始,然後把它做成一個全民運動,規模大到沒有一個偽政府能夠扼殺!」
原來,她剛才亂踢的時候不小心把電腦的網線給踢掉了。所以塞米的視頻電話被切斷了。是她的錯,可那又怎樣?蘇珊還在線上,艾米乾脆把電話掛了。
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出這個辦法來。
「我很好,謝謝你的關心。」塞米答道,「我正努力從失去丈夫的痛苦中走出來。」
「他們要我每個月多還一些房貸?」她問道。
「她知道是我。」塞米打斷了她。
查克一隻手接過信封,另一隻手熟練地抄起一把開信刀,動作流暢地把信封割開。
艾米緊咬著嘴唇,腦袋裡嗡嗡作響。她汗如雨下,腋下出現深色的汗漬,可見她正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這個人渣正在利用一個老太太的善心,而艾米卻不得不助紂為虐!很明顯,他完全知道法律對她的限制。他一臉洋洋得意的笑容,簡直讓她無法忍受。
塞米算準了時機。他知道是時候開口了。
艾米幾乎能聽見蘇珊的心跳聲。很明顯,她已經完全沉浸在塞米放在她面前的這個「夢想」里了。
「我們來看看這是什麼。」查克說道。他迅速地掃了幾行,「是你的託管賬戶來的信。他們要調整你的按揭還款了。」
「看起來的確是這樣,探長。」
「艾米,我想說,你的收入還真不錯啊。」
艾米可以感覺自己肚子里像是打了一個結。一股怒氣湧上她心頭——現在她已經完全明白塞米打的什麼算盤了。在塞米的手離開夾在他雙腿之間的辣醬瓶之前,她就已經知道他準備「說」什麼了。
「就是他。那個案子也是你在辦,是吧?」
那輛本田撞上了「冠軍」,「冠軍」被甩到了街對面,撞在街角Chico's商店的牆上。狗的身體沉重地落在地面上,揚起一縷縷塵土,隨後一動不動。而此時,一輛敞篷福特野馬車為了躲避瘋狂穿過路口的本田車,轉而撞向戴爾·科勒。他發狂一樣左顧右盼,卻已經來不及躲閃。
「喂?」
「我可不覺得那能算什麼生意。」
蘇珊掙扎著想要記起那個組織的名字,電話那邊一直沒有聲音。
「那是因為你沒想到。我得幹活兒了。」
西爾斯環顧四周,「的確挺窄的。另外那輛車呢?」
「可結束它卻只需要幾秒鐘的閃電!那種天氣呆在戶外,他明明知道……」
「是的!!沒錯!國際刑警組織!難道他們不能做些什麼嗎?」她帶著懇求的語氣說。
「凱倫小姐,你這已經非常接https://read.99csw.com近干涉警方調查了。關於肯辛頓的案子,你是不是對我隱瞞了什麼?」西爾斯質問道。
「你能轉五千美元過來嗎?」他終於問道,「這就足夠賄賂奈及利亞皇家銀行,讓他們給我們開個賬戶,然後我們就可以展開國內的鬥爭了。你能與我們並肩作戰,非常了不起。」塞米繼續說道,「我們的國家對你感激不盡,將向你表示我們崇高的敬意和衷心的感謝。」
艾米的外表看起來仍像個研究生,雖然推著西莉亞的嬰兒車讓她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所幸,她這次業餘監視行動的對象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被盯上了。
「就是前幾天弄死那個政治顧問的德國牧羊犬。」
西爾斯怒氣沖沖地走了,留下艾米和西莉亞無助地站在街角。
他皺起了眉頭,想不出對此還能說些什麼安慰的話。他換了個話題。
「我還稱不上是在辦那個案子。我現在毫無頭緒。」西爾斯說。當他瀏覽達馬托給他的證人名單和證詞時,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不過看來,我這話說得太早了。」西爾斯說道。
她低下頭,「你知道,賬目上的事以前都是傑夫在處理。我從來沒做過這些——所以我總是瞎操心。」
「一輛本田轎車。有人說棕色,有人說是淺棕色。沒有人看見車牌。也沒有司機的任何信息。」

艾米假裝津津有味地看著路邊的商店,但她沒料到沿街的商店裡不是過於暴露的T恤展示,就是紋身店和內衣店。艾米想把西莉亞的注意力從那些琳琅滿目的櫥窗陳列上吸引開,結果不得不越來越往街上走去。幸好科勒的注意力都在狗身上,沒有留意周圍的人群。艾米希望這種情況能繼續下去。
「喂。」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
傑夫去世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至少科勒有人在旁陪伴他。而傑夫去世的時候只有他孤零零一人,仰面看著天空中的一道道閃電,幾小時后才有人發現他的屍體。
電話連接時,艾米緊張地調整了下耳麥。
「所以,你特意開車過來,在一條都是陡坡的街上散步?為了什麼?腹肌訓練?」他咄咄逼人地問。
「我網上的愛好跟這沒關係。你到底準備好了沒有?」塞米問。
她靜靜地坐著,表情仍然很嚴肅,這表示她仍覺得自己多有不足——似乎她覺得現在只剩西莉亞和她兩個了,她如果沒有理財頭腦就很對不起西莉亞。「謝謝,查克。你一直都是個很好的朋友。」
「你不用擔心。那是我該乾的事。而且你根本不需要去兼職賺外快。你的投資項目漲勢都很好。西莉亞大學學費也準備好了,現在調整了按揭以後,你每月要還的房貸也少了幾百。你沒事的!」
艾米坐不住了,憤怒已經快要爆發。一定有方法能阻止這一切。
「快叫救護車!還有把經理叫來,快!」他喊道。艾米朝他站的地方走了過去。
「那個地址在北卡羅來納州的夏洛特。具體地址是……」
正在猶豫不決時,汽車喇叭的鳴笛聲把她從思緒中猛地帶回到現實。她眼前發生的一幕像是在用慢動作播放——事實上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一輛本田轎車從Gap童裝店後面躥了出來,飛快地轉過街角,蛇行著沖向迎面而來的車流。科勒帶著「冠軍」正走在馬路中間,看到車向他們衝來,科勒和狗都驚呆了,而車子的左右移動讓他們不知該向哪邊跑。又一聲鳴笛打破了午後的平靜,科勒猛地回過頭,驚慌中鬆開了狗繩。
「幾點?」
「多謝了,不用。」塞米比劃道,「商店和倉庫意味著真正的保安系統。警衛和電網那些東西。這些雅痞可不想要那些麻煩事兒。他們只想開著他們的寶馬車,過著自己愚蠢的小日子。這比從小孩手上搶點糖都容易。」
「她在這兒幹什麼?」
艾米翻了翻皮夾,拿出一張她特意帶來給「查克叔叔」的西莉亞的照片。他把照片釘在身後的公告板上,旁邊是大學時代的他、艾米和傑夫在格林布萊爾第14桿洞旁邊拍的照片。
「我什麼都不能說,探長。我很抱歉。」艾米回答。
「國際刑警組織?」塞米最後「說」道。
各種與高爾夫有關的物品佔據了整面牆。這是業餘高爾夫球愛好者的天堂,微微凹陷的球、長長的白色球座和球帽,都是他們九九藏書的最愛。艾米認出了傑夫去世后她送出去的幾件紀念品。她很高興有人能喜愛它們。
「我沒事。只是很想念他。」
突然,塞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顯示器上的藍屏。艾米一臉困惑地歪著腦袋,她從來沒見過這個畫面。她在鍵盤上敲了幾下,但是塞米帶著他的詭計消失了。她看了看桌子底下,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太激動人心了!我能幫什麼忙嗎?」蘇珊喘著氣問道。
「嘿!」查克舉起一隻手阻止了她,「你只需要記住——他擁有過他想要的一切:一個愛他的妻子,和一個可愛的女兒。夫復何求啊。」
她的對面坐著傑夫的大學室友查克·麥爾。查克比他們倆大幾歲,他先在軍隊服役了幾年,拿了當兵的補貼才上的加勞德特大學。艾米看到他穿西裝打領帶還是很不習慣。以前,查克穿的每件襯衫,袖子都被剪掉了。就連在傑夫和艾米的結婚宴上,他也故意把一件二手禮服外套的袖子給剪了,當做是個玩笑。他人很好,是個靠得住的朋友,尤其是在去年一年裡。艾米把一個信封遞給他。
「很不幸的是,國際刑警組織不會參与此類調查。這次是奈及利亞軍用直升機墜毀,所以國際社會都認定這是個意外。但我知道我丈夫是被謀殺的。我就是知道。但現在我孤身一人,沒有人能保護我。」塞米「說」道。
「嘿,不是應該我問你這個問題才對嗎?畢竟已經過了一年了。」查克說。
「我是麗貝卡·格蘭茲。謝謝你回我的郵件。」
「我今晚可以的。」塞米用手語說道。
「晚上好,全手語視頻傳譯服務……哦,你好。」她說。
艾米接完電話,把耳機摘了下來,她得去趟廁所。但她還沒來得及下線,她的電腦又接進來一個電話。她還能再接一個簡短的電話,於是重新戴上了耳機。
艾米重新打起了精神。或許蘇珊會因為這很危險而退出,不想參与其中。
「那可是條出了名的狗。或者,我猜應該說是臭名昭著的狗。」
「我不喜歡輸,但是被後來轉為職業選手的人打敗也無話可說。要知道,你還去參加了巡迴比賽。就算聽你講了那麼多故事,我還是想象不出來那是什麼樣的。那種經歷是我們這些人只能在夢裡想想的啊。」
「我要從頭開始重建我丈夫的政黨。我們將開始一項新的運動,而我一定會完成他開始的那項重要事業。奈及利亞會重新成為一個主權國家。我發誓。」
艾米抿了抿嘴,把即將衝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她懷疑塞米乾的事幾乎肯定是非法的,而她還要協助他,這讓她很生氣。她希望可以擺脫他,但現在他還有更多的電話要打!艾米打起十二分的專業精神,用儘可能平淡的語氣回答道。
「我知道。我也是。」
「不,不,這將會是一場不流血的政變。」塞米說。他做過功課,知道老太太反對暴力,因而應對得遊刃有餘。他改變了策略,讓他的話聽起來更帶有一絲興奮和神秘;用他狡猾的說明,讓老太太聽著像是好人用聰明才智戰勝了壞人。「我們會偷偷潛進去。記得當初哥倫比亞軍隊是如何騙過那些叛亂分子,解救了人質的嗎?我們打算也那麼干。」
「我在郵件里已經說了,薩隆去世前已經當選了奈及利亞的總統。他本該會是個優秀的國家領導!他原本可以幫助奈及利亞擺脫貧困,為他們帶去民主和資本主義。奈及利亞原本可以煥然一新。我們都是在美國受的教育,所以我們知道我們那個小國家本可以有大作為。非洲本可以把自己從那個自我毀滅的惡性循環中解救出來,在世界舞台上佔有一席之地。」塞米「說」完了。
「沒事,艾米。你好好的。」
達馬托點點頭,「目擊者說,那輛轎車發了瘋一樣從轉角彎過來——在最後關頭躲過了那男的,直接撞上了那人的狗——然後就這麼開走了。」
她第一次笑了出來,「我知道。西莉亞很想你。」
「要是給你一個小孩,那就不是搶糖那麼簡單了。」
「我收到了這封信,但我不知道是什麼事。」她說。
「我帶著西莉亞散步呢。」艾米回答道。
「冠軍」像一灘爛泥般奄奄一息地癱在路邊。艾米遲疑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看它是不是還活著。它的眼睛張得很大,腫脹的舌頭從嘴裏伸出來,樣子十分猙獰。一束束狗毛像風滾草一樣在它身上旋轉https://read•99csw.com
戴爾·科勒是個又高又瘦的中年人,在大學生中顯得很突兀,而對於這一點,他看起來並沒有比艾米自在多少。艾米開車在附近繞了三圈,終於發現他的車停在M街南口,車身貼著醒目的標誌。不久她就在威斯康辛路看見了科勒,他正牢牢牽著「冠軍」散步。
麥克·西爾斯的車停在警察封鎖線附近,他從車裡下來,迎接他的是喬治城陽光燦爛的明媚午後。喬治城髒亂不堪,是美國首都的軟肋,有它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在這樣一個明媚的天氣里,任誰都無法再厭世了。然而話說回來,有人在街上暴斃的消息,並不能讓他在午餐被打斷時感到振奮。他向一旁穿著制服的警察做了個手勢。
「職業生涯一般都要好幾年才能有起色的。」查克說。
艾米看見那輛福特野馬車的司機昏倒在路口。她的身邊都是路人,但她已經無法承受了。她把西莉亞從嬰兒車裡抱了出來,緊緊地抱住——既是為了給西莉亞,也是給她自己一點慰藉。
「哦,我在CNN上看見了!那可真厲害。你覺得你們也能那麼干?」蘇珊問。
艾米用手比劃的時候,塞米·克拉克色眯眯地瞄了眼她,「你少吹牛皮。你只需要做好準備來接貨。我今晚要去好幾個地方。貨色應該挺多的。」
「對了,你最近怎麼樣?」艾米問道。
「看來不是個喜歡動物的人,對吧?」
「哦,聽起來很危險的樣子。」蘇珊遲疑地說。
她攤開兩手,假裝投降,「我懂你的暗示的。」
「動動腦子,艾米,動動腦子。」她催促自己。一定能有辦法檢舉他。準確說,他犯了什麼罪來著?她絞盡腦汁,拚命想找出一些什麼來。什麼都行。
「哦,好吧。」艾米結結巴巴地說,「你們說吧。」
「不要。我網上的生意更賺錢。」
「什麼?」
「你沒事吧?」
戴爾·科勒向後躺下,表情放鬆下來,用一種平靜的眼神盯著她。他的口中噴出一股鮮血,頭倒向了一邊。
「要不要我讓你開開眼界,見識下一個真正的女人能做什麼?」艾米耳麥里的聲音溫柔地問道,「你再也不會用那種眼光看小孩子了。」
查克回頭看了眼他們三人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我們已經在美國辦妥一個地址,所以你不需要支付國際郵資。」塞米回答道。
「你住在這附近?」他問道。
艾米感覺有誰在她肚子上捅了一刀。塞米想幹什麼?她實在不想聽到他捏造出一個丈夫,又捏造出他死亡的故事。他肯定是在設計什麼騙局。他想幹什麼?
他也像科勒呼喚他妻子一樣呼喚過艾米嗎?他有沒有用他最後一絲氣息,告訴身邊的草木,他有一個剛出生的女兒?艾米放下科勒的手,轉身走開。有人為他蓋上一件外套,給死者留下些微不足道的尊嚴,而科勒死得和肯辛頓一樣蹊蹺。她默默地祈禱,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不要再有死亡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哦,是的,親愛的。你好嗎?」蘇珊回答道。艾米覺得她聽起來年紀挺大的。
「只有像你這樣信奉上帝的好人願意幫我們才行。」塞米回答道。他已經吃完了玉米片,現在開始吃爆米花。「如果你願意花上幾塊錢,這將幫我們解放我們的國家。我們能成為美國在非洲的夥伴。我們能讓世界變得更美好。你難道不想成為促成這件事的一份子嗎?」
艾米把西莉亞推到花壇邊,鎖上嬰兒車的輪子以防它滑走。本田車一路狂飆沿著Q街開走了。
「那招些人來做嘛。賺點大錢。」
「你別把自己當成是南希·德魯到處亂跑。」西爾斯吼道,「警方調查沒那麼容易,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而且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幹的!除非你知道什麼,要麼正式向我們報告,否則離我的調查遠一點!」
「放心,是減少,不是增加。」
「哦,我能幫上忙已經很高興了。」蘇珊說,「支票簿就在我手邊,我這就給你開一張五千美元的支票。我要往哪裡寄呢?」
她對自己切斷電話感到自責,但至少蘇珊保住了她的錢。蘇珊沒有視頻電話的來電顯示,所以無法給塞米https://read•99csw•com打回去,艾米意識到這點覺得很滿意。事實上,蘇珊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正在使用視頻傳譯服務。塞米很狡猾地讓艾米的翻譯聽起來像是一個女人在打電話給蘇珊,而不是一個男人。說不定換做是個男人,蘇珊根本不會搭理他。但是,如果是一個自稱是遺孀的女人,因為丈夫被殺而怒不可遏,在非洲傳播自由民主,並想通過與美國合作改變自己和祖國的命運?誰會不喜歡這樣一個女人呢?
「不是,我的車停在威斯康星路那兒呢。」
保持冷靜,她心想。現在要回答的問題是「我能對此做些什麼?」踢掉電腦網線根本不能長遠地解決問題,更何況她也不可能鼓動其他譯員都頻繁地出現這種「意外」。卡羅爾·伯迪克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事發生的。得想個別的辦法來對付塞米·克拉克這樣的人。
她看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系統撥了幾個縣以外的一個區號。一個女人接起了電話。
「或許你該把這個作為你的全職工作。」
艾米傷感地看著那些收藏品。「但我的職業生涯太短了。」她說。
一個年輕的職員,一看就是喬治城大學來打工的學生,朝著Chico's商店裡面大喊。
「喂,是蘇珊嗎?」塞米比劃道。
「你是說聯合國嗎?」塞米問。
「來,跟我說說情況。」
「你現在能聽見我嗎?」她模仿一個很受歡迎的手機廣告,諷刺地說,「很好。我剛剛幫你省了五千美元。」
「我可憐的。」蘇珊答道。
塞米·克拉克與奈及利亞叛亂分子的關係,就同他和火星表面的關係一樣,差著十萬八千里。
「有,而且證詞都對得上。這個學生沒別的路可走了。要不就是直接撞車,要不就是撞人。你知道這些路都窄得很。」
「那請你把號碼發過來吧。」
「好了,不說公事了。我的照片呢?」他半開玩笑故作嚴肅地問道。
她不敢相信塞米居然這樣利用她。她怒火中燒。他會拿了這可憐的老太太的錢,然後去買更多的,什麼呢?爆米花?玉米片?可能是更多兒童色|情|片吧。那可真是皆大歡喜了!
多周到啊,艾米暗想。讓人毫無理由地捐了錢,卻不強迫他們支付額外的郵費。艾米在椅子上不停地動著,她注意到塞米的眼珠也隨著她的動作上下轉動。於是她停了下來,轉而開始用腳踢桌子。她想,如果她在背景里製造出足夠的噪音,或許蘇珊就聽不見她開支票所需的地址信息了。
「是啊,整整一年了。」
「你3點可以取貨。我可不想把它留過夜。」
人們在吃東西的時候,要讀他們的唇語本就夠難了——在他們一邊把食物丟進嘴裏時,還要讀他們的手語更是難上加難。艾米不知道哪樣更讓她噁心:是從他嘴裏無聲傳遞出來的話,還是他嘴裏那些被嚼了一半的食物。
「你也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以後也是。你需要什麼,儘管向我開口。」
他們一前一後停了一下,左轉到了Q街。人群慢慢減少了。大多數車輛和行人都在威斯康辛路,往山上的校區方向很少見到非本地居民。越往山上走,碰見的人就越有可能與大學有些什麼關係。這也就表示,科勒越有可能注意到馬路對面推著嬰兒車一直跟著他的那個女人。艾米開始考慮是否應該停止跟蹤。
「放鬆些,別動。」她顫聲說。她已經能聽見警車的鳴笛聲。
艾米不由得暗暗自責:她都讓自己可憐的女兒看見了些什麼?她所謂的偵探行動會不會已經在某種意義上對自己女兒的造成了傷害?但她又怎麼可能知道,一個平常的午後會演變成如此慘烈的狀況?一個人死了,一條狗被撞得粉身碎骨,而自己的媽媽渾身是血。這會對她造成怎樣的影響?難道這就是對艾米多管閑事的懲罰?
「你平常出門嗎?或許你想跟你的閨蜜們晚上出去玩玩?你知道我很樂意幫你帶孩子的。」
「我是譯員第……」
「凱倫小姐,我最近真是躲都躲不掉你啊。」西爾斯嘲諷地說。
「有目擊證人嗎?」
「我的天哪!」艾米叫了一聲,「你躺著別動。別怕,別怕。」她不停地重複著,既是對科勒也是對自己說。她轉身朝著商店喊,「有人叫救護車了嗎?」
他用一根手指劃過脖子,向艾米示意結束電話,然後又開始比劃。「我還有幾個電話要打。你不需要自報家門。她在等我的電話。」
「所以,沒什麼問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