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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章

第一部

第三章

莎拉雅合上文件,把它們整整齊齊地摞在一起。「我知道有些搞外勤的人說你是『變色龍』,因為你改裝易容的本事出神入化。不過法迪——無論此人是誰——才是真正的變色龍。雖然我們掌握了許多情報,證明他不僅僅是襲擊的策劃者,還積极參与了其中的多次行動,但我們連他的一張照片都沒有。」
海特納穿過漆黑的樹影和耀眼的燈光朝他們跑了過來。他到這兒來嗎?腦海中沉重的敲擊聲讓伯恩幾乎什麼都回憶不起來。他剛抓住一個念頭,它就像游魚般溜走,隨即又再次浮現。「是加密文件,采維奇。我們把它給破解了。」
就在伯恩沖向采維奇的時候,采維奇猛力把海特納朝他們倆推了過來。
「這麼說來,那個讓林德羅斯如此激動、禁不住要去親自執行外勤任務的消息,就和一批被轉運的觸發放電器有關。」
莎拉雅把文字記錄收進文件夾。「他的名字叫法迪。」
從局長辦公室出來以後,伯恩到安妮·赫爾德那裡待了一會兒。他問到了兩個情報官員的名字。正是他們從通話中監聽到的訊息促使馬丁·林德羅斯跑過半個地球,去追蹤那批轉運的觸發放電器。隨後,伯恩走進了從局長所在的樓層直達地下二層的私人電梯。
「我?」采維奇雙眉一挑,「我只不過是個渠道,僅此而已。你們要找的是我的買家。你們想把我怎麼樣?」
聽起來也挺合情合理——而且安排得很巧妙,伯恩心想。如果這是真實情況的話。
那兒的行人比較多——特別是來參觀的遊客——可以給追他的特工造成障礙。
「看來是審人的,」采維奇丟掉煙頭,用鞋跟踩滅,「我應該告訴你,賭博的事我老婆全都一清二楚——她也知道我有情婦。」
然後他反應過來了。
策劃者是誰?他們怎麼能知道采維奇會在何時置身何處?
伯恩伸出右臂攬住莎拉雅,旋即奮力把她悠到身後的車座上,載著她急速駛離。卧倒在地的另一名特工看來已經向第二架直升機發出了警告,只見它突然急速升上燈光閃爍的夜空,搖搖擺擺地飛走了。
「你能解開的,」伯恩說著打開了門,「最起碼你可以說已經解開了。」
又一架直升機出現在波托馬克河的上空,傾斜著機身以極快的速度朝他們的位置飛來。中情局的後援到了。
悍馬的車身頓時搖晃起來,這隻能讓扳鉗在後輪中卡得越來越深。緊接著有什麼東西砰然斷裂,很可能是一根輪軸,幾近失控的悍馬車速頓時減慢。它幾乎全靠著自身的慣性衝過路緣開上了環島,最後停住了,引擎像時鐘似的咔噠咔噠直響。
他拐著彎超過了一輛麵包車。「海特納的情況怎麼樣?」
焦急萬分的伯恩覺得時間彷彿過了好久,這才看到那輛悍馬穿過第二十三街和憲法大道車流擁堵的交叉口,自北而南朝林肯紀念堂的方向駛去。悍馬車的外形特徵很明顯,絕不會看錯。伯恩猛地把摩托車換到高速擋,趁著黃燈向前疾沖,左躲右閃地穿過了十字路口。這一下又激起了一片剎車聲和憤怒的喇叭聲。
采維奇並不是在吹牛。這句簡單陳述事實的話讓伯恩對采維奇有了許多認識,比疾言厲色地審問一個鐘頭都強。他的眼光又定在了南非人身上。
「我已經告訴跟在我們後面的那個女人了。我不知道,那只是電話里的一個聲音。」
「我不是來要挾你的。」伯恩走進了拘留室。他能感覺到站在後面的莎拉雅,緊緊貼在身後的她彷彿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他的頭皮開始發麻。莎拉雅帶著槍;萬一局面失控,她也敢朝犯人開槍。她是個凡事求全的人,這一點伯恩能感覺出來。
「說給你聽你都不相信,這玩意兒幾乎無法追蹤,」海特納把身子綳得緊緊的,他正在全力以赴地破解密碼,「不過有一個辦法。」
伯恩的頭開始作痛,剛才那句話的每一個詞每重複一次,都像是一把鐵鎚在他的頭蓋骨內猛敲。他費了半天勁才想明白采維奇只不過是想重新控制住局面。審訊者千萬不能回答被審訊者的問題,這是一條基本規則。一旦他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就會喪失自己的絕對權威。
「真的是這樣。他告訴了我具體的時間和地點。我把一半的貨放在那兒,一個小時之後再回去拿他留下的二百五十萬貨款。第二天我們才把交易結清。我誰都沒看見。實話告訴你,我也不想看見。」
伯恩看起了第二頁上的記錄,手指沿著文字一行行往下移。「把他抓回來明智嗎?你們很可能會驚動他的買家。」
伯恩把鑰匙插|進點火開關,啟動了摩托車上的Twin Cam88B雙凸輪軸平衡型引擎。他猛然提高引擎的轉速,把自己身體的重量移向後方。摩托車的前輪抬了起來,車身隨即從拖車尾部的邊緣疾射而出。
特工們的戰術隊形完美得簡直像是出自中情局的訓練手冊,但情況並非如此,因為那輛悍馬的引擎正在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這表明它在冷卻——但此刻引擎並沒有熄火。這絕不可能。
「那是因為替他們工作的人之中沒幾個是穆斯林,阿拉伯人就更少了。在聯邦調查局,全局的一萬二千人里只有三十三個人好歹能說點阿拉伯語,而且這三十三人當中沒有一個在負責調查國內恐怖主義活動的部門工作。原因很好理解。政府的高層仍然不太願意依仗穆斯林和身在西方的阿拉伯人——其實就是不信任他們。」
莎拉雅發出了一聲苦笑。「我們的一個線人賭咒發誓地說,沙特的特工處正在追蹤關於『杜賈』的一條線索,但是沙特人卻對此矢口否認。」
「這年頭要保持收支平衡真不容易。」伯恩說。
莎拉雅把錄音的文字記錄拿了回去。「這麼多次襲擊竟然都是一個恐怖組織所為,好像有點難以置信,對吧?但情況確實如此。有一個特徵把所有的襲擊事件都聯繫在了一起https://read.99csw.com:沙特人。大清真寺遇襲時有人正在那兒舉行秘密的商業會談,與會者之中就有沙特高層的秘使;約旦外交部長和沙特皇室的私交很好;伊拉克的安全事務部長曾公開宣稱自己支持美國。」
「我剛才已經特地提醒過你了,」伯恩說,「讓開。」
他看到莎拉雅和另外兩名中情局特工跳下直升機,他們頭戴警用防暴頭盔,手裡端著霰彈槍。伯恩突然一拐彎,把摩托車開到了和悍馬并行的側面。他曲起胳膊肘,猛地敲碎了駕駛員一側的車窗。
「男的。」
「人可是生來就有好奇心的。」
莎拉雅好像想笑,但還是沒笑出來。
電梯輕響一聲停住,左側門上的LCD屏隨即亮起,電子眼自動掃描了安妮別在他外套衣領上的那枚亮閃閃的八角形黑色徽章。徽章上嵌入了肉眼看不見的編碼,只有掃描設備才能識別出來。鋼製的電梯門直到此時才打開。
「愚蠢啊,目光短淺。」伯恩說。
「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得傳出這個房間。老頭子讓馬丁·林德羅斯指揮著一個代號『堤豐』的秘密行動機構,專門負責針對穆斯林極端主義恐怖組織的行動。」
伯恩僵立在原地,好像呆住了。看到這一幕的采維奇齜出了牙齒。
牢房裡沒什麼可燒的。這句話一響起就在腦海中不斷地重複,阻斷了思維和理性。
「我們知道能順著你把買家挖出來。」
那輛黑色的悍馬此時已停了下來,車身還在減震器的作用下晃動著。透過半開的前車窗,能看到一隻形狀醜陋的消聲器映出的幽光。莎拉雅才開了兩槍,敵人回擊的子彈就逼得她和伯恩撲倒在地。悍馬的後車門猛然打開,采維奇貓著腰鑽了進去。沒等他關上身後的車門,車子就加速開走了。
莎拉雅點了點頭。「我們正在集中精力查這個方向。『杜賈』是新一代的恐怖組織,它勾結了來自南非和拉丁美洲的有組織犯罪集團,還有毒品走私團伙。」
「你們有沒有聯絡過沙烏地阿拉伯的特工處?」伯恩問道。
「就憑電話里的一個聲音?得了吧,采維奇。」
「我知道你的手段。」她冷若冰霜地說。
伯恩在樓梯底下攔住了莎拉雅。「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冒犯到你了?」
伯恩的眉毛揪了起來。「你們憑什麼判斷從走私犯那兒買走觸發放電器的就是『杜賈』組織呢?」
「想想那五百萬吧。」
按照馬丁·林德羅斯的規劃,地下二層被改造成了一整塊巨大的空間。這裏擺滿了可移動工作站,每台工作站上方都連著一束通到天花板的線纜。線纜固定在軌道上,因此在執行不同任務時可以隨著工作站和人員一起移動。伯恩看見地下室的另一頭是幾間會議室,交替豎立著的一塊塊毛玻璃和鋼板把它們和外面的大空間分隔了開來。
海特納抬起眼來。「他們還不承認自己的石油資源正在漸漸枯竭。」
「告訴我,伯恩先生,你有沒有被囚禁過?」
「我們知道這傢伙隱瞞了至關重要的情況。」海特納指了指他那台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我們在他襯衫的一粒紐扣上發現了這份加密文件。在我們所知的恐怖組織里,只有『杜賈』才會使用如此複雜的密碼。」
采維奇齜著嘴輕聲一笑。「我的朋友,真要是這麼簡單的話,我早就走了。」
莎拉雅盯著他看了半晌,彷彿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叫海勒姆·采維奇,」她故意沒理會伯恩的問題,「五十一歲,已婚,有三個孩子。他是土耳其裔,十八歲時全家搬到了烏克蘭。他在開普敦已經待了二十三年,開了家進出口公司。公司的業務大部分都是合法的,不過看樣子采維奇先生每過一陣子就會做點完全不同的生意。」她說著聳了聳肩,「也許是因為他的情婦特喜歡鑽石,也許是因為他在網上賭博。」
「堤豐」是一個雙盲的反恐機構,因此它的位置設在中情局地下的最深處。中情局大樓的地下二層由一家建築公司負責改造裝修,來幹活的所有工人都得接受徹底的審查,然後還要簽署一份保密協議。根據這份協議,假如他們在愚蠢或貪婪的驅使下打破了沉默,就會到戒備森嚴的聯邦監獄里待上二十年。地下室里本來堆滿了各種用品,現在都已經轉移到了一棟附屬建築之中。
「你把那些觸發放電器賣給誰了?」伯恩問道。
頭腦急速運轉的伯恩攀上了拖車的載貨平台,只見被鏈子固定在平台上的摩托車像士兵一樣整整齊齊地排成幾列。黑暗中搖曳不定的火焰,那根火柴發出的光亮:采維奇點著那根香煙有兩個目的。第一個目的當然是給自己提供武器;第二個則是發信號。那輛黑色的悍馬本來就在等著,已經作好了準備。采維奇的逃跑是經過精心策劃的。
「你在烏克蘭生活過幾年,不是嗎?」
「怎麼,你不相信我?」
伯恩記得堤豐是希臘神話中的一個名字:它是個長著一百顆腦袋的可怕怪物,也是禍害人間的海德拉9的父親。「我們不是有一個反恐中心么?」
伯恩注意到海特納正古里古怪地看著他。「這批給『搞丟』的貨物之所以特殊,」伯恩說,「是因為它恰好丟失在美國遭到威脅的時刻。」
伯恩站起身。「蒂姆,那份加密文件你做個硬拷貝。給我們十五分鐘,然後就過來找我們。」
我的上帝啊,他心想,同時猛力擰動了摩托車把手上的油門。他朝幾名特工大喊,但兩架直升機和他那輛摩托車發出的噪音實在太響,他們根本就聽不見。莎拉雅走在前面,正向駕駛員一側的車門逼近;另兩名押后的特工彼此分開,萬一需要時他們可以從不同的方向提供火力支援。
伯恩回憶了一下。「發生在約旦和沙烏地阿拉伯的至少十幾起襲擊事件都是『杜賈』組織所為。最近的一起是在上個月,巴九*九*藏*書格達東北一百四十四公里的哈奈根11,那兒的大清真寺發生了炸彈爆炸,造成至少九十五人死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據稱這個組織還刺殺了沙特皇室的兩名成員、約旦外交部長,還有伊拉克的國內安全事務部長。」
「靠邊停車!」他大吼,「停到環島上去,不然我開槍了!」
「這個僵局該怎麼解決呢?」伯恩攤開雙手,「你需要離開這個地方。我需要信息。就這麼簡單。」
「不過呢,我們可是最近才組建的。」海特納加了一句。
「把你手裡的槍交給我再說,」采維奇譏諷地一笑,「不肯給?伯恩,看見了嗎?我在你眼裡已經是個死人了,對不對?」
沉浸在記憶之中的伯恩聽到了槍聲的迴響。他感覺自己剛才彷彿置身於一間絲絨做成的牢房,周圍的一切既聽不清楚也看不真切,直到此刻才被放出來。他從莎拉雅和癱倒在地的海特納身上躍過,衝進第二十三街,一隻眼睛緊盯著那輛悍馬,另一隻眼則瞄著大拖車。拖車的司機已經把車頭撥正,咔咔作響地換著擋加快了車速。伯恩全速奔向拖車的尾部,抓住吊著跳板的鐵鏈爬了上去。
伯恩發出了一聲幾近痛苦的呻|吟。他推了推采維奇,兩個人繼續往前走。伯恩想讓他待在亮處。他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匆匆朝這邊趕來的蒂姆·海特納。

伯恩乾脆利落地比了個手勢。
莎拉雅的神情仍舊是冷冰冰的。「金斯利叔叔三十年前移民到了開普敦。他說倫敦太死氣沉沉,不適合他。他要找一個還充滿希望的地方。」她聳了聳肩膀,「不管怎麼說,我們的運氣挺好。我們碰巧監聽到了關於那批貨的通話——錄音的文字記錄在第二張紙上。走私犯在電話里對他的一個手下說,那批貨物不能走普通的渠道。」
「要是讓我說,」海特納插話道,「林德羅斯副局長組建『堤豐』行動部的提議之所以能很快得到批准,恰恰是因為他跟老頭子說我們的第一要務就是查出法迪的身份,然後再把此人引出來幹掉。」他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幾年來『杜賈』變得愈發壯大,在穆斯林極端主義者中間也越來越有影響力。據我們的情報顯示,極端分子正在大批湧向法迪的組織,人數之多簡直是前所未有。」
緊接著同時發生了好幾件事。海特納可憐兮兮地踉蹌著。駛到近處的一輛黑色悍馬發出了刺耳的剎車聲。就在悍馬車的後方,一輛滿載嶄新的哈雷·戴維森摩托的大拖車突然轉向,以免追尾。在汽車喇叭發出的巨大響聲中,拖車險些撞上了一輛紅色雷克薩斯;雷克薩斯的駕駛員驚慌失措地猛打方向,和另外兩輛車撞到了一起。在最初的那一瞬間,海特納看起來似乎是給路緣石絆到了腳,但他的胸口旋即綻開了一朵血花,身體也在子彈的撞擊之下擰了過去。
恰如神話中那個長著兩百隻眼睛的怪物,「堤豐」行動部的辦公區域里到處都是顯示屏。實際上,這兒的牆壁上掛滿了一塊塊拼接起來的平板等離子屏幕,顯示著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數字圖像:有衛星圖,還有閉路電視監控畫面,拍攝的都是公共場所和交通樞紐,如機場、公交車站、火車站、街角、高速公路立交橋、城市近郊的鐵路線,還有世界各大都市的地鐵站台——伯恩認出了紐約、倫敦、巴黎和莫斯科的地鐵。形貌千差萬別、體格不同、宗教信仰和民族各異的人們,他們在走路,漫無目的地亂轉,猶豫不決地站在原地,閒蕩,抽煙,搭上或走下各種交通工具,互相說話,互不理睬,聽著iPod,購物,邊趕路邊吃東西,親吻,相依相偎,對罵,恍然出神,把手機貼到耳旁,收電郵,看色|情|網|站,耷拉著腦袋,駝著背,喝酒,嗑藥,打架,不尷不尬地初次約會,偷偷摸摸地走著,喃喃自語。在這一大堆未經剪輯、亂七八糟的畫面里,情報分析師們必須找出特定的模式,找出隱藏在數字與電子訊號中的徵兆和警示。
牢房裡沒什麼可燒的。這幾個詞在伯恩的腦海里跳來跳去,他的腦袋彷彿變成了一台彈球機。
「如此說來,『堤豐』就是個雙盲10的黑色行動機構。」
她的臉龐剛毅而自信,彷彿是雕鑿而成的船首;在這艘船劈波斬浪的海上,其他略為遜色的船隻都會紛紛傾覆。她深藍色的雙眼猶如一對寶石,鑲嵌在那張黝黑的阿拉伯面孔上。
采維奇歪了歪腦袋,「瞧瞧我把他搞成了什麼樣。」
他撅起了嘴唇。「我直接說正題。『堤豐』是林德羅斯從無到有一步步建立起來的。它不是什麼部門分支,而是自成一體的機構。林德羅斯堅決不讓『堤豐』受到行政部門那一套繁文縟節的束縛。此外,它必然也是個遍布全世界的機構——他已經在倫敦、巴黎、伊斯坦布爾、迪拜、沙烏地阿拉伯和非洲之角的三個地區充實了人員。馬丁還打算派人滲透到恐怖分子的基層組織中去,希望能夠從內部摧毀整個網路。」
采維奇倚在他那間拘留室的一面牆上,正抽著煙。看到伯恩和莎拉雅一起走過來,他噴出一口煙霧說道:「你是來打人的?還是來審人的?」
「總是有辦法的。」伯恩說道。
伯恩當然知道,但他什麼都沒說。他心中默默地倒數著時間,過不了多久蒂姆·海特納就會拿著已被「破解」的密碼來找他們。
「在種族隔離時期,南非成了走私犯的庇護所,這大都是因為生計所迫。」莎拉雅語速很快,說得簡明扼要,但態度顯然頗為冷漠。「如今南非既然已經上了我們的『白名單』,美國製造商就可以把觸發放電器出口到那兒去了。」
莎拉雅和其他的特工散開隊形朝悍馬逼近,端在手中的霰彈槍瞄準了車上的乘客座艙。進入射程之後莎拉雅開槍打爆了悍馬的兩隻前輪。另一名特工如法炮製,把後輪也打爆了。這輛悍馬現在哪兒https://read•99csw.com也別想去,只能等著中情局的拖車把它拖回總部做痕迹勘驗。
「你一定是莎拉雅·穆爾了,」他說,「高級情報官員,對吧?」
「我叫傑森·伯恩。現在你得回答我的問題。我不是抓你的人,也不想和你對著干。」伯恩停頓了一下,「除非你想讓我那樣。」
剛才在地下室的時候伯恩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願望,那是被記憶喚起的——他想起了一種審訊技巧,可以用在那些特別能抵抗常用審訊手段(如酷刑和感官剝奪)的對象身上。伯恩突然間確信,如果讓采維奇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讓這個在狹窄的牢籠里關了好幾天的傢伙感受一下外界寬敞的空間,那麼他就會深切地認識到如實回答伯恩的問題會給自己帶來的種種好處。當然,他也會明白自己可能失去的一切。
勒納帶著伯恩走出中情局局長的辦公套間,穿過大廳進了他自己的辦公室。勒納在辦公桌后坐下。他注意到伯恩站著沒動,便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這麼說吧,我們有一個重點懷疑對象。所以林德羅斯才會親自去執行外勤任務。」
伯恩皺起了眉頭。他想說些什麼——是什麼來著?「你可別搞錯了。我們現在可是把你抓了個正著。」
他一路跟蹤著悍馬,看著它朝右拐了個直角彎,繞過了被弧光燈照得通明的林肯紀念堂。悍馬拐彎時的車速很慢,伯恩乘機拉近了自己與目標的距離。悍馬繼續繞行,朝通往阿靈頓紀念大橋的上匝道開去。伯恩加快速度衝上去,用前輪頂了一下悍馬右側的后保險杠。悍馬毫無反應地卸掉了摩托車的衝擊力,就像大象趕走蒼蠅一樣。伯恩還沒來得及放慢車速,悍馬車上的司機就猛地踩下了剎車。悍馬巨大的車尾撞上了摩托車,失去控制的伯恩頓時連人帶車朝匝道的護欄和下方的波托馬克河衝去。對面車道上的一輛大眾朝他駛來,司機把喇叭按得震天響,險些實現了悍馬車未竟的目的——但伯恩在最後關頭控制住了摩托車。他一拐彎讓開那輛大眾,穿過車流朝不斷加速的悍馬追去。
「我是蒂姆·海特納。」他說話時根本就沒起身。
「英國口音,這我都已經跟他們說過了。」
「莎拉雅是AIC12,」海特納說,「這你得問她。」
伯恩聽到的咔噠聲根本不是引擎發出的。那是起爆裝置的聲音。
采維奇抖出一根煙先遞給伯恩,然後自己又拿了一根。他用一包快要撕光的紙板火柴點燃了香煙。看到伯恩正盯著那包火柴,他說道:「牢房裡沒什麼可燒的,所以他們就讓我留著了。」
「觸發放電器和可裂變物質一樣,在全世界都屬於控制最為嚴格的東西,」海特納說道,「準確地說,觸發放電器在政府控制物資的清單上名列第二六四一位。」
直升機降落在前方的環島上,飛行員關掉了引擎,可怕的雜訊頓時平息下去。黑色悍馬還在向前疾駛,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伯恩左穿右插地超過擋在自己和追捕對象之間的最後幾輛車,又一次逼近了目標。
「再過五個多小時,我到倫敦的那趟航班就要起飛,」伯恩說,「關於那批觸發放電器——跟我說說,我都需要知道些什麼?」
「那你們知道是誰買了那批觸發放電器?」
「然而,直到今天都沒有哪個機構能觸及『杜賈』的外圍,甚至包括我們在內。」莎拉雅說。
爆炸讓悍馬車四分五裂,冒著煙的汽車部件都變成了彈片,在他們身後尖嘯著飛射而出。伯恩駕駛著摩托車全速前進,感覺到莎拉雅用雙臂摟住了他的腰。他彎下腰伏在摩托車的龍頭上,身後的莎拉雅緊緊貼著他,柔軟的胸部抵住了他的脊背。咆哮而至的氣浪像鼓風爐一樣炙熱難當;夜空剎那間變成了明亮的橘黃色,隨即被燃油騰起的滾滾黑煙遮蔽。爆炸拋出的金屬碎片四處飛射,扎進地里,射向路面,或是嘶嘶作響地墜入河水。
「然後它們就給『搞丟了』。」海特納插了一句,眼睛仍舊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字母。
「這麼干可不行。」莎拉雅站到門口,擋在了兩人和外面的世界之間。
「男的還是女的?」伯恩說。
「我可不想再待在監獄里了。一天都不行。」
「口音呢?」
就在此時,海特納走上前來,把一張紙遞給了伯恩。伯恩的精力全集中在腦袋裡的轟鳴聲上,險些沒接住。
另兩名特工從悍馬旁邊包抄上來,伯恩注意到他們身上都穿著防彈衣。海特納已經中彈身亡,莎拉雅決不願意再讓別人冒任何風險。
「他只不過是受了傷,還沒死,」她緊咬著牙說,「放開他。」
「車上的人聽著!」莎拉雅高喊,「所有人全部下車!立刻從車上下來!」
她微微一笑,但這笑容很快就變成了滿臉的困惑和突然換上的冷淡神情。「是的,伯恩先生。請跟我來。」
伯恩轉向了她。
他聽到頭頂傳來旋翼特有的嗖嗖聲,抬起頭就看見了一隻兩眼射出光柱的黑色「昆蟲」:那是中情局的直升機。莎拉雅又在忙著打電話了。
「我什麼也想不起來,我……」采維奇在一株北美海棠縱橫交錯的陰影中站住了,「等一下。好像……我可不敢保證啊,但那人說話時好像還帶著一點其他地方的口音,感覺像是別的國家,也許是東歐地區吧。」
伯恩坐到兩位情報官員中間的座位上,這才發現蒂姆做的「填字遊戲」其實是個加密文件——而且用的是一種頗為複雜的密碼。
「再往前走一步,」他沉聲說道,「我就扭斷他的脖子。」
「這我辦不到。我已經告訴你了——」
莎拉雅有一陣子沒說話,而是深深地凝視著他的雙眼。她想看出什麼?伯恩感到莫名其妙。她究竟是怎麼搞的?
海特納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密碼破解上去了,莎拉雅便接過了話頭。「整件事是從南非開始的。準確地說是開普敦。」
采維奇根本沒作出抗拒的表示。他把九-九-藏-書煙吸進肺里,再輕輕地呼出來,草坪周圍的排水溝外傳來了汽車駛過的聲音。
牢房裡沒什麼可燒的。伯恩幾乎想縱聲大喊。就在這時,腦海中猛然閃現的記憶片斷把這幾個詞都淹沒了:他奔跑在古老的鵝卵石街道上,鼻孔里灌滿了帶著濃烈礦物氣息的風。他抱在懷中的重量突然間變得難以承受。他低下頭,看到了瑪莉——不,不是她,是那個滿臉是血的陌生女人!到處都是血。血不停地從她身上往外涌,儘管他發瘋般地想把它止住……
伯恩點點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在『踏腳石』之後國內再沒有組建過這樣的機構。但形勢緊迫啊,我們不得不這麼做。在政府和國會執掌大權的保守派眼中,『堤豐』的某些行動——怎麼說呢——非常有爭議。」
「我就在你的上方。前面哥倫比亞島的中心位置有個環島,你最好在那兒給我把悍馬截住!」
「我在想著那五百萬。」采維奇還在一點點地往後退,逐漸遠離泛光燈射出的明亮光芒。他在朝第二十三街走,國家科學院的大樓就在那個方向。
他那雙金色的眼睛朝著莎拉雅閃動了一下。但他已經在倒退著慢慢離開她和伯恩,把流著血的活人盾牌緊緊地摟在胸前。
「出價五百萬就行。」
「說得再準確點。」
「但這些人畢竟是存在的,林德羅斯正在悄悄地招募他們。」勒納打住了,「情況就是這樣。我看,接下來你就該到『堤豐』行動部去了。」
他們逼近到離悍馬只有不到十米的地方,伯恩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頭皮開始發麻。這情景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但他說不清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又看了看:一切好像都很正常——目標已被包圍,特工們正逐漸逼近,另一架直升機在上空盤旋,嘈雜聲變得震耳欲聾……
勒納肯定事先提醒過那兩個情報官員,因為伯恩看到有個年輕女子離開了面前的顯示屏,朝他走來。她容貌出眾,大概三十多歲年紀。伯恩立刻注意到她是個外勤特工,最起碼也是干過外勤的。她走路時的步幅既不太大,也不太小,步速不快也不慢,簡而言之就是沒有特徵。一個人的步態就像指紋般獨特。要想從一大群行人中辨認出敵手,最好的辦法就是觀察他的步態,哪怕此人的其他方面都偽裝得毫無破綻。
伯恩把頭一擺,示意采維奇跟他走。「咱們出去轉轉。」
「你聽說過『杜賈』嗎?」海特納說。
經過一道用打孔鋼板鋪成的陡峭樓梯才能下到拘留室所在的地方。這裏和「堤豐」行動部光線充足的大辦公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又小又暗,空間逼仄,彷彿華盛頓這座城市之下的基岩不肯再讓出更多的領地。
悍馬車絲毫沒有減慢速度的意思。伯恩看著眼前的路,背過手打開了車座後面的定製掛包。他的手指在包里摸索著,找到了一把扳鉗。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計算好力量和速度之後,他猛力擲出扳鉗,只見它砸進了車左側後輪輪轂的前部。急速旋轉的車輪捲起了扳鉗,一股可怕的巨力帶得它飛射而起,攪進了後輪。
伯恩解開離拖車尾部最近的那輛摩托車,一偏腿騎了上去。鑰匙在哪兒?他彎下腰用身體擋住風,從采維奇扔給他的那包紙火柴上撕下一根划著。即便如此,火焰僅僅維持了片刻,不過這短暫的火光已經讓伯恩看到了用膠帶粘在閃閃發光的黑色油箱托架底部的鑰匙。
伯恩端詳著他,莎拉雅打開了拘留室的門。
當伯恩和采維奇從身旁走過的時候,莎拉雅也把手機舉到了耳邊。不過她並沒有給老頭子打電話,而是打給了蒂姆·海特納。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莎拉雅彷彿猜到了他的心思。
「哦,上帝啊!」莎拉雅呻|吟道。
伯恩深感懷疑。「你平常賣觸發放電器就通過電話?」
「我這人做事很少循規蹈矩,」伯恩說,「但是無論我做什麼、說什麼,你都別管。清楚了嗎?」
伯恩彷彿是極其緩慢地從噩夢中清醒了過來。他看到采維奇已經走上了第二十三街,海特納被他連拖帶拽地滑下了路緣石,就像個不聽話的孩子。
「但我們確實掌握了一些情況,」伯恩說,「首先,『杜賈』發動的襲擊都很複雜,策劃得又極為周密,那麼我們就可以假定法迪在西方接受過教育,最起碼也對西方的情況相當熟悉。其次,這個恐怖組織很不尋常,他們配備著大量的現代化武器。阿拉伯或穆斯林原教旨主義分子建立的恐怖組織往往沒這麼厲害。」
「特別是碰到你有個叔叔在電話公司上班。」海特納衝著莎拉雅咧嘴一笑。
伯恩環顧著拘留室,他想體會一下被關在這裏的感覺。依稀記得的什麼事突然在腦海中閃現,他覺得胸口一陣難受。「嚴刑逼供達不到我的目的。」藉著這句話,伯恩把難受的感覺壓了下去。
「別干蠢事,」莎拉雅對采維奇說,「你還想回開普敦?在那地方你根本就別想躲。天涯海角都沒有你的藏身之處。」
「你說得太對了。」
「說實話,除此之外我們對他一無所知,連他的真名是什麼都不知道。」海特納鬱悶地說。
「你無路可逃,」莎拉雅說話時的語氣非常通情達理,「這地方有一大堆特工。你帶著他想跑也跑不快。」
傑森·伯恩載著緊緊抱住他的莎拉雅·穆爾,飛速駛入了燈火通明、遍布紀念建築的華盛頓特區。
「沒錯,」莎拉雅點了點頭,「清除走私犯比滅蟑螂還難。可想而知,開普敦現在還有一個走私網路在運作,如今這幫傢伙的手段可先進得很。」
莎拉雅搖了搖頭。「不大可能。那幫買家利用資源也就是一次性,然後就另找別人了。」
海特納抬起頭來直眨眼,彷彿伯恩身處強光之中。「十五分鐘我根本解不開。」
「反恐中心對『堤豐』毫不知情,」勒納說,「實際上,即便在中情局內部,這個組織的情況也是嚴格保密的。」
「我可不想和你對九*九*藏*書著干,」采維奇說,「我聽說過你。」
靠牆而立的采維奇站直了身子,兩手貼在體側,手指微微彎曲。他個頭很高,寬寬的肩膀就像是橄欖球運動員,長著一雙圓溜溜的金色眼睛。「照你的體格,看來是打算對我嚴刑逼供了。」
伯恩上身前傾,騎著摩托車在環島上疾馳。他得開出一百米才能到達那輛悍馬車鋥亮的左側面。他右手鬆開握把,瘋狂地朝幾名特工打手勢,但他們的注意力都理所當然地集中在目標上。
「你可難住我了,」采維奇皺起了眉頭,「要我說……我覺得他有可能是斯洛伐克人。有那麼一點兒……可能是烏克蘭南部。我在黑海北岸的敖德薩待過一段時間,你知道,那個地方的口音比較特別。」
「我想去審審他。」

雖然天色已黑,泛光燈還是把草坪和小徑照成了一片白銀似的綠洲,其間橫亘著枝幹光禿的樹木投下的道道陰影。伯恩走在采維奇身旁,莎拉雅跟在兩人身後五步之外的地方,就像個盡職盡責的家庭女教師。她滿臉不以為然的神情,一隻手扶著插在槍套里的手槍。
這個戰術隊形看上去很不錯,簡直可以說是完美無缺。其實不然。
有可信之處。但這是實話嗎?
莎拉雅收起槍朝搭檔奔去。她跪倒在地,輕輕地把他的頭枕到自己的大腿上。
「消息是從哪兒得到的?」伯恩說。
「打入內部。」伯恩說。馬丁曾說過,除了局長他在中情局裡一個朋友也沒有,原來是這個意思。「那可是反恐行動的聖杯啊。但至今還沒有任何人能做成這件事,還差得遠呢。」
她故意沒理會他。「這可是嚴重違反安全規定的。」
他還處於自由落體的狀態時,拖車後面幾輛車的駕駛員已經在狂踩剎車,車頭危險地突然轉向。騎著哈雷摩托的伯恩重重地落到人行道上,車身彈跳了一下。他立即傾身向前,兩個車輪都抓住地面的摩托車頓時獲得了摩擦力。在亂作一團的刺耳剎車聲和騰起的橡膠煙霧中,他猛地拐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加速朝那輛黑色的悍馬追去。
莎拉雅距離目標只有不到五米遠,她貓著腰,全身綳得緊緊的。注意到伯恩時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緊接著他就飛馳到了她跟前。
「確實很難,」海特納說話時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不過我總算是把它搞定了。我換了十五種演算法,這才——」
「連模擬畫像都沒有。」海特納顯然很憤慨。
「我看過相關的機密情況通報,」伯恩說,「這些襲擊都很複雜,而且策劃得非常周密。大部分事件中都沒有用到自殺式炸彈襲擊者,至今一個罪犯都沒被抓到。『杜賈』的首領是誰?」
「你還是在對我撒謊,」伯恩說,「買主來取貨的時候你肯定見著他了。」
「我們會開槍把你打死,絕不手軟。」莎拉雅迅速朝伯恩瞥了一眼,慢慢向前逼近。她舉槍的那隻胳膊筆直伸向前方,另一隻手襯在下面,微微晃動的槍管瞄準著目標,等待著——她在等待對方露出空隙。「采維奇,別找死。想想你的妻子和三個孩子。」
「也許吧,」采維奇點了點頭,「但是我可不想死。這個傢伙……他的手下在監視那個秘密放置點。他們可能會當場向我開槍。這你是知道的,伯恩。你見識過這種情況。」
「沒錯,此外還有個原因:我們把那個走私犯給抓了。」海特納說。
「我是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多想一會兒,然後告訴我你記起了什麼。」
莎拉雅只遲疑了一小會兒。然後她站起身,朝門口做了個手勢。「我們走吧?」
會議室里坐著個男人,看樣子起碼比莎拉雅年輕幾歲。他是個中等個頭的壯小伙,淺黃色頭髮,膚色白皙,正坐在一張橢圓形的會議桌前操作筆記本電腦。電腦屏幕上顯示的畫面看起來似乎是一個難度極高的填字遊戲。
伯恩的腦海中響起一陣回聲,彷彿有人在很遠處朝他說話。「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他說著拿走了采維奇的火柴。
海特納的後半截話變成了一聲又驚又痛的慘呼:采維奇猛地把冒著紅光的煙頭捅進了他的左眼。與此同時采維奇把特工的身子一撥,讓他擋在自己的前面,用左前臂緊緊地鎖住他的喉頭。
莎拉雅看都沒看他就遞過來幾張電腦列印稿。「走私犯通過手機保持聯絡。他們用的是一次性手機,這種便宜貨隨便在哪家便利店都可以買到,話費現購現付。走私犯用這種手機的時間最短只有一天,最長也許是一個星期,只要他們能搞到其他的SIM卡就會把原來的手機扔掉,再換一個。」
「你知道自由被別人奪走意味著什麼嗎?」采維奇手指輕彈,弄掉了粘在下嘴唇上的一點煙絲,「一輩子都得在貧困中度過。貧窮這東西就像是色情雜誌:一粘上它就再也別想甩掉。這種沒有希望的生活會纏著你不放。你覺得呢?」
「蒂姆給你害死了,你這個狗娘養的!」
「怎麼會是開普敦?」伯恩問道。
沒時間再想這個了。伯恩看到那輛悍馬就在自己的前方。它既沒有飛速行駛,也沒有在車流中穿來插去;司機看來很安心,他以為自己和車上的乘客已經成功逃脫。
莎拉雅清了清嗓子,他這才抬起眼來。
「法迪。在阿拉伯語里的意思是救世主,」伯恩說,「肯定是他自己起的綽號。」
莎拉雅帶著伯恩穿過一派忙碌的巨大辦公區,來到左手邊的第二間會議室。她打開毛玻璃門看著他走了進去,臉上還是一副古里古怪的好奇神情。不過,考慮到伯恩和中情局之間往往非常敵對的關係,也許這種神情根本就不算古怪。
「我真的沒見到他。交易是在秘密放置點完成的。」
他猛然加大油門,引擎低沉的轟鳴終於從直升機盤旋時發出的巨大嗖嗖聲中透了出來。有一名特工發現伯恩疾馳而來,也看到了他打的手勢。他隨即大聲提醒另一名特工,此人正好瞥見伯恩從悍馬車旁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