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工來清理排水管道了。他們把一輛散發著臭味的大卡車倒進他們的私人車道上，然後把一架照相機放進臭烘烘的人孔蓋下面。一個臉上長滿疥癬的高個子男人——很顯然是老闆——嘴裏嘖嘖地嘀咕著「畜生」之類的，接著，幾股髒水像爆炸似的向房子後面的出口涌去。隨著一聲深長的喘息和嘔吐聲，排水管里堵塞的地方通了，裏面的水清了，臭味也沒有了。臉上長滿疥癬的那個人遞給露絲一張五百多鎊的賬單。

正在看書的安娜這時抬起頭來，她好像要把他殺了似的。露絲以前還從沒見過她這樣。尼科的漠不關心折磨著她。她不太清楚他跟那隻小鳥的死是否有關係。她不相信他是故意的，她確實認為他也許只是動作粗魯了點，不巧折斷了小鳥的脖子。

「是我的鳥。」加雷斯不知道，安娜生氣了。

「我們能不能把這集看完？」安娜問道。她和尼科跟亞尼斯正在客廳里看《辛普森一家》。安娜很顯然是在把露絲早些時候教給她的經驗付諸實踐。她是個好女孩。

尼科雖然抱怨了一聲，還是迅速衝進了前面的花園。

「很難重新進入狀態。」他說，拿起酒，一口乾了，「你不在九*九*藏*書的時候，我沒多少時間畫畫。」

那個人聳聳肩，指了指照相機、膠皮管和四個操作這些設備的昂貴的勞動力。

「你好。」他的心思還在畫室，她看出來了。她雖然有點沮喪，可對於他的工作是個吉兆。

「答案是多少？」她問道。

安娜看著他，目光銳利。

「誰？」她坐下時，他輕輕捋著她的頭髮，這是他經常做的一個動作。從她的頭髮老是往後捋回原狀的樣子來看，露絲明顯覺得，安娜可能希望他不要捋她的頭髮。

離演出不到一個星期了，從現在開始大概都會是這個模式了。露絲把波莉的飯菜裝在一個盤子里，又用一個盤子蓋上，吃完飯後，她打發安娜端著飯菜上了一趟副樓。

可尼科對刺|激安娜更感興趣，安娜還在為那天早上的事情而痛心。

「你們當然可以。」她對兩個男孩說道。

「排水管出了什麼問題？」她問道。

「十五分鐘。」

「噢，我覺得不至於那樣。」加雷斯一邊說，一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弗洛西怎麼樣了？」

「你的鳥？噢，寶貝，對不起。」

露絲張著嘴巴，站在車道上，那些人跳上卡車，消失無蹤了。

九*九*藏*書「你不用知道吧，夫人。」他眨眨眼睛，「請在七天之內付款。地址賬單上有。」

露絲很快發現，她從醫院回來時家中表面上的井然有序並不真實。當她打開食櫥和朝沙發下看時，見到的全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東西只不過是藏到了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她面臨的任務很艱巨。將燉鍋放回原處，將盤子分門別類地堆疊在一起，把放刀叉餐具的抽屜清理乾淨花了她一天的時間。除了收拾這些，她還要做晚飯。忙完這些，她坐下來一邊給弗洛西餵奶，一邊望著窗外。

「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值那麼多錢？」她問道。

「尼科，你能上副樓叫一下你母親嗎？」露絲問道，「我覺得她沒有聽見鈴聲。」

整整一天，她都沒見到他們兩個人。加雷斯縮在他的畫室里，連午飯都沒有上來吃，波莉在副樓里忙著彈她的吉他。偶爾，一股微風將一陣和弦從廚房的窗戶里吹進來。露絲打開收音機的四台，將和弦淹沒。

「你好，陌生人。」她說，走過去吻他。

「好的。我知道現在有點亂七八糟，但相信我，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我們可以回到大房子里來住嗎？」

露絲陪孩子們坐在餐九-九-藏-書桌旁，試圖讓他們做家庭作業。她正在幫尼科做數學作業。數學不是他的強項，無法讓他保持注意力。

露絲突然意識到，發現那隻鳥死時加雷斯就在畫室里，他在那裡待了整整一天。女兒生命中一段影響她發展的完整的插曲，因為他忙於自己手頭的事情而錯過了。

「為什麼，媽媽？」安娜抬頭看著露絲。

飯做好了，桌子也擺好了，她才搖鈴。這時從客廳里傳來一聲抱怨。

「媽媽的手指因為彈吉他時間太長都流血了。」他說，「她簡直瘋了。」

「有時候你得替別人想想，安娜。他們需要得到適當的照顧，但在副樓里他們得不到這樣的照顧。他們需要到這裏來。」露絲對波莉越了解，她就越相信是這樣。

「在童車裡睡覺呢。她整天乾的事就是這個。噢，加雷斯。」她說著，拿起自己的杯子，在他旁邊坐下來，「我不能肯定她沒事。」

「不要！」安娜低聲說道。

「還要多久？」

「嗯，我們回來了，你可以想在那裡待多久就待多久。如果你願意，我甚至可以把吃的給你送去。」

露絲看著正在用眼睛乞求自己的安娜，又回頭看了一眼兩個男孩，他們也正用乞求的目光看httpｓ://reａd•９9csw•ｃｏｍ著她。她感覺自己好像正置身於美國電影《落水狗》中墨西哥人僵持不下的那個場景中，每個人都拔出槍來互相指著，誰都無法開槍。她這時才想起事情並不是那個樣子的，事實上，她在這裏還是能控制局面的。

「好！」男孩子們高聲喊道。

「她下來吃飯嗎？」

「傑森死了。」安娜對她父親說道。

「她說謝謝，不了。她說給她留一點，她有空時下來拿。」

「去死吧！」尼科領著一群竊笑的孩子從客廳過來，完美的巴特·辛普森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

「什麼？」露絲猛地轉過身。

「今天怎麼樣？」她給他倒了一杯酒，問道。

「我們去把東西拿下來吧。來吧，亞尼斯。」尼科站起來，跑了出去。

「好吧，但是結束之後你們得立即來。」雞再放十五分鐘也不會壞。再說，加雷斯和波莉似乎都不急於放下手頭的工作來吃飯。

終於，加雷斯從廚房門裡把頭探了進來。

「對不起。」露絲咬著嘴唇，轉身去攪滷汁。

「露絲。」亞尼斯抬起頭來叫道。他在畫一具要做成木乃伊的埃及人的屍體，正把腦髓從屍體的鼻孔里弄出來。

「有血。」尼科回來時說道。

「最惱人的就是這https://read.99csw.com個。」

「怎麼啦，亞尼斯？」

「別擔心了，親愛的。」加雷斯握住露絲的手，說，「凱特說需要時間。除了耐心等待，我們什麼也幹不了。」

「可尼科…」

晚飯，露絲做了檸檬烤雞拌小塊烤土豆，還有一份綠色的沙拉。這頓飯有點湊合。雞是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她總是喜歡在冰箱里放一隻雞，以防萬一。她確實應該去購一次物了，但她一直在忙著清理東西。

「那隻不過是一隻鳥，安娜。」他翻著白眼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在桌旁坐下來，揉著眼睛，「干一干，停一停，很難找到工作的節奏。」

「我知道。我說過我會確保你沒事的，是不是？難道你不相信我，安娜？」

安娜低下頭。「我相信你，媽媽。」她說。

她太忙了，沒空去找波莉或加雷斯，問他們在她不在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就在這一天，她決定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因為她不在家，所以家裡才變得這麼狼藉。這是個特殊情況，也是在預料之中的。

「謝謝你，露絲。」亞尼斯淺淺地鞠了一躬，然後跟著哥哥急匆匆地走了。

「上面的地方全被媽媽佔了，她整天晚上彈吉他，不停地抽煙，我想回到下面專門給我的房間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