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進的技術還沒有延伸到這個偏僻的地方。她不喜歡預先付款，這是她的一條原則。於是她先從油泵上取下加油嘴，扳下控制桿，再把汽車油箱蓋擰下放在車頂上，把加油嘴伸進油箱，然後朝小屋子裡的人揮了揮手，讓他把油泵打開。

「來點水？橘子汁？茶？軟飲料？啤酒？」

哈蒙德小心翼翼地坐到床上。

他非常謹慎地朝前挪了挪，然後把兩隻手放在她的肩頭，幫她轉過身對著他。

他用唇輕輕碰了碰她的唇，還沒有開始吻。

「我能用你的衛生間嗎？」

她轉過頭，用眼睛看著他。

也許她本來沒有想讓目光在床上滯留那麼長時間。那一堆紛亂的衣服使她對他們之間的浪漫經歷產生了痛苦的回憶。他們曾經是多麼投入，又是多麼滿足啊。兩人之間的竊竊私語似乎又在他們頭腦里迴響。

她一下站住了，但是沒有轉身。她的眼睛看著前方。

「我太狼狽了。」她羞羞答答地把裙子捋到大腿以下。對脫下後放在床頭的內褲，他倆都沒有理會。

他掩上前門，把門廊上的燈光關在門外，使他倆處於一片黑暗之中。他很想做一個好東道主，表現出君子風度，帶她在屋子裡看一看，讓她先喝點什麼，向她多做一些自我介紹，讓她適應單獨跟他在一起的情況。因為他們畢竟幾個鐘頭之前才相識。可是他卻迫不及待地去拉她。

他從脖子漸漸地親到她的耳朵。

實際上，他是不大高興的。他非常介意。這倒不是因為她沒有得到他的允許就使用電話，而是因為還有一個人在她的生活中佔有重要位置，以致深更半夜、在馬上就要和他上床的情況下，還要給那個人打電話。他的這種反應連他自己也感到驚訝。

但是他知道這些話她都不會相信，所以他什麼也沒有說。長長的、緊張的沉默變得更長、更緊張。

「腳下留神。太黑了。」他攙著她的手，領著她走上通向小別墅的碎貝殼鋪的小道。門廊上一盞小燈的亮光使他能看清開門。鑰匙是他從查爾斯頓帶來的。

「我太想……」

他的手慢慢放下，一隻手臂摟住她肩膀，另一隻伸到她的腰背部，把她緊緊地摟向自己。他的頭向下低了低，而她的頭則向上抬起。他的舌頭開始探索，說明吻的程度在加深。兩人越吻越熱烈。

「不要了，謝謝。」

昨天一天真是討厭透了。他離開查爾斯頓的時候，心裏又煩躁又生氣，有好些不順心的事。好像什麼事都不對勁。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天結束的時候，會跟一個幾個鐘頭前還素不相識的女子上床。他真想不到會read.99csw.com有這樣的艷遇。

不是什麼要緊事，為什麼深更半夜還要打這個電話？他想問，可是沒有問。

「呃，我是說……你……」

「不是什麼要緊事。」她雙臂交疊放在腰際，然後又緊張地垂向身體兩側。

哈蒙德想說點比較恰當的話，可是在沒有想好之前，他決定還是不說為好。他所想到的話不是太虛假，就是太乏味，或是太陳腐，或是幾者兼而有之。

「害怕這個情景？」

「可是我無法控制。」

「不要說不。」

最後他側過身打開了床頭燈。她對此做出的反應是把雙膝蜷縮到胸前，變得更加羞怯、更難以觸摸。

他失去勇氣，坐了起來。他的襯衣扣子已經解開，而且起了皺，他的長褲拉鏈已經拉開，可是這兩樣他都還穿在身上。他站起來，脫得只剩下一條運動短褲。他朝床上一看，見她已經平躺在那裡，睜大眼睛看著他，眼睛里露出恐懼。

她順勢投入他的懷抱，似乎也像他一樣特別想要親吻。她的嘴對他伸出的舌頭做出了熱烈的反應。他的舌頭在探索、檢驗和品嘗她，直到不得不喘口氣的時候，才停下來。他慢慢低下頭，把臉貼在她的脖子上，而她的雙手則捧著他的頭，不住地用手指梳理他的頭髮。

「不，還是我來撫摸你吧。」

由於不是在陽光下，他的頭髮看上去已不像白天那樣棕黃，而是黑了些。儘管光線較暗，看不清他的眼睛，但她知道它們是藍中帶灰的。他的一道眉毛比另外一道要高一些，也要彎一些。這種不對稱的扭曲倒也挺有意思。他的下巴上有一道淺淺的垂直裂痕。由於個子高，他身後的影子也比較長。他的體重絕對不會成為一個問題，因為他的骨架決定了他身上不會長很多贅肉。

她急匆匆地說：「我還是換上自己的衣服離開的好。」說著她從他身邊走過。他迅速伸出雙臂抱住了她的腰。

他突然怔住了。站在梳妝台前的她迅速轉過身來，手裡還拿著電話。她立即掛斷電話，含含糊糊地說：「但願你不要介意。」

她看著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沒有關係的。」他的簡短回答已經說明問題了。

「我說，」他用沒有穿鞋的腳把門弄開，「我想我們應該正規地自我介紹……」

「哦。」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喉結上，「是啊，謝謝你所做的非常負責的事情。」

「你應當怕。」

我真不想讓這樣的夜晚結束。

她接受他的撫摸，把頭向後仰去，任憑他親她的脖子。他原以為是他一廂情願的擔心已經蕩然無存。他的手摸到她胸罩前ｒｅaｄ.99csｗ•coｍ面的搭扣之後，她的呼吸都停住了，可是等他的指尖觸摸到她的肌膚時，她發出一聲輕柔而舒坦的呻|吟。

「怕我？」

他見她似乎不大願意下床，好像是因為他還在房裡的緣故，於是朝她笑了笑，隨即就離開了。真要謝謝那個清潔女工，因為她已經在冰箱里放了瓶裝飲料和瓶裝水。既然來了，他就查點了一下裏面的東西：半打雞蛋、一磅鹹肉、英式小松糕、咖啡。奶油？沒有。他希望她喝清咖啡。橘子汁？有。冷凍室內有一罐六盎司的濃縮橘子汁。

他們順勢倒在這張床上，挪到床的中間，緊緊地摟抱著，如膠似漆。

「你不會介意吧，如果我……」

他的手又恢復了原先的位置，捧起了她的面頰。

他用手臂摟住她，把她摟過來，緊緊地擁著。就這樣擁著。過了很長時間。他把面頰貼在她的頭上，腳尖對著她的腳尖，身體的熱量在交流。她赤著腳，穿著T恤衫，顯得比以前小巧玲瓏，比以前漂亮。他像這樣擁著她，覺得自己充滿男子氣概，能保護她。實際上，自從見到她之後，他一直覺得自己像他媽的柯南。

「真遺憾。」

「見鬼。」她平心靜氣地走到那人的辦公室，把一張鈔票放進窗戶下面的一隻盤子里。那盤子就夠髒的了，可是那扇窗戶顯得更臟。

「加二十塊錢的？還要別的嗎？」他問話的時候，兩眼依然盯著電視機的屏幕。

「我……」

他伸手想去撫摸她的秀髮，可是伸到一半又放下了。

「什麼？」他輕聲說道，「不，不。」

他知道這話她愛聽。她再次看著他，羞怯地微微一笑。由於剛才熱烈的親吻，她的嘴唇還鼓鼓的，非常誘人。她的秀髮散亂地披在臉上。她的衣服比他的還要亂。她身上散發出迷人的誘惑力。他再次衝動起來。

「我有一處小屋離這兒不遠。兩三英里吧。」

「妙極了。」

如果上午不開會，他很少吃早餐。可是到鄉下度周末，上午顯得很長，人也懶散一些，所以他就喜歡美美地吃一頓晚早餐。他的烹飪技術還湊合，特別是對付鹹肉和雞蛋這些東西更不在話下。也許早餐他們可以一起來做，分分工，在做的過程中也許還會擠擠碰碰的。笑一笑。接個吻。他們還可以把早read.99csw.com餐拿到門廊上去吃。想到明天早晨可能發生的事，他美滋滋地笑了。

「你是不是想獨自再呆一會兒？」他表情木然地說。

「是的。」她對自己嘶啞的嗓音感到奇怪。

她歪著頭，有些不解地說：「沒有。」

「你怕嗎？」

「水就行了。」

「沒有關係的。」他的聲音非常溫和。

「是的。」

她的手順著身上那件舊得掉色的T恤衫的正面從上向下摸著。他認出來了。那是他上大學的時候在大學生聯誼會的晚會上穿過的。它一直蓋到她的大腿。

加油的速度很慢，不過油泵最後終於關上了。

汽車儀錶板上的紅色字母E在閃爍。

他們再度接吻。一個長長的、深深的、激起情慾的吻。

「不會的。」

她的目光直逼他的雙眼。然後微微點點頭。他立即鬆開手，轉身朝自己的車走去。她匆匆把油箱蓋放上去，將它擰緊，接著繞到另一側，上了自己的車。她把車發動起來。他把車開到和她並排的位置。

接著他突然脫離接觸，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就在那個門裡面。」他起身離開，給她一點隱私權。

「不過分。」

「我也是。」

「你呢？你沒事兒吧？」

她想表示異議，可是欲言又止。

「不只是你。」

「我穿這個行嗎？」

他用下巴朝衛生間門那邊點了點。

他沖她微微一笑。

「不是。」

「我來撫摸你吧。」

「我是說……那個……你知道……」

你太美了。

她知道這是自己應該做的。但她也知道自己不願意這樣做。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個人正在一台黑白電視機上看摔跤比賽。透過霓虹燈啤酒廣告和窗玻璃上貼的那些過時的招貼和尋找寵物的啟事，她幾乎看不見他。也許是他沒有看見她，也許他的原則是，顧客不預先付款，他就不開油泵，尤其是天黑之後。

「不要說不。」他壓低的嗓門有點刺耳，卻充滿激|情。他的雙手加大了力度。

她側身躺著，背對著他。

他甚至想到要跟她說實話。

「你喜歡這樣。」

「哦，當然。蠻好的。」

他們隔著他的車頭相互凝視著對方。接著他繞過打開的車門。她看著他一步步地朝她走過來。他剛毅的下巴表明了他的決心，也足以說明他的個性。要想使他泄氣，沒那麼容易。為了得到他所追求的，他毫不畏懼。

「你真的認為是坐轉輪使我們走到這一步的嗎？」

她把加油嘴取出來，放回油泵上。就在她伸手去拿油箱蓋的時候，從公路上開來的另一輛車進了加油站。車子的前大燈照著她，使她在燈光中眯起了眼睛。

他用手托九_九_藏_書住她的下巴，使她的頭朝後仰著。他喉嚨里發出輕輕的呻|吟，又親起她來。他的慾望再次迸發出火花。點燃。燃燒。比以往更加熾熱。

直到她的車和他的車並排停下，哈蒙德才鬆了一口氣。他走過去，替她打開車門。

「這簡直太妙了。」

她那雙下垂的手捏成了拳頭，接著甩了甩將它們鬆開。

她的手撫摸著他的背。他感覺到她的十個手指在他的肌膚上搓揉，在他的肋骨和脊柱上撫摸。她的手掠過他的皮帶落在他的腰部，接著就緊緊地摟著他。

儘管臉被他捧著，她還是搖了搖頭。

想到這裏，他不禁啞然失笑。她把頭從他胸口抬起來，看著他說：「怎麼了？」

一次深吻之後，他說道：「這太輕率，太操之過急，也太……」

「沒什麼。你使我產生的感覺太好了。」他臉上沒了微笑，隨後又皺起了眉頭。

哈蒙德·克羅斯覺得自己像個傻瓜，感到很荒唐，像被人耍了似的。他通常是很有自信心的，而且善於駕馭各種局面，可是現在卻覺得自己活像個蠢驢，這種感覺使他十分不快。

「不要說。」

「我說，也許我還是現在離開比較好。我們倆都有點稀里糊塗了。也許是坐轉輪坐的。」她的幽默沒有起任何作用，「不管怎麼說，這是……」

「不，沒關係的。」她把電話放回去，「我沒有打通。」

「我願意。」他把手慢慢向下挪，然後捂在她胸上。

「是今天早晨。」他自我更正說。因為他看了看鍾，意識到此時已經過了午夜。

他的嘴唇熱情奔放，表達了不言而喻的情感。

「什麼？」他故意打岔地問。

「在遊藝會上吃了那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還餓？」

在衛生間的時候，她洗了個澡。哈蒙德能聞到她身上的香皂和水的氣味。可是他還沒有洗。他身上一股男人氣味。他身上跟她一樣有一股氣味。

「這對我有關係。這對我有關係，這你是知道的。」

「非常怕。」說著，她漸漸張開了嘴。

「我是在想一個辦法把你留下來過夜，但又不想讓自己下不了台。」

他把門推開，把她讓進屋裡。當地有個清潔女工，在必要的時候就來打掃一下衛生。今天早些時候，他已經讓她來清掃整理過了。這個小別墅不像經常空著、沒有人住的樣子，裏面空氣清新，沒有霉味，就像剛剛洗過的衣物一樣。空調也按照哈蒙德的吩咐開著，裏面涼爽宜人。

「如果需要什麼，只管說。」

「謝謝。」

這是我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是條鄉村公路，沿途服務站很少。警示燈閃爍后，她才開了幾英里，就看見一個加油站。rｅad•9９ｃｓｗ.cｏm她把車開進去，有氣無力地下了車。

他剛才還傻乎乎地呆在廚房裡，想入非非地要與她共進早餐，出於禮貌的考慮，還在那裡多呆了一會兒。此刻他站在這裏，臉上毫無表情。他做了這一切，沒想到她卻在給某個人打電話。他把兩瓶水放在床頭柜上。

「這是個很難堪的時刻。這麼說並不過分，是吧？」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原來不只是我。」

「我去拿點喝的。你餓不餓？」

通常她自己加油的時候，使用的都是信用卡。

他還在為命運的神奇而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見衛生間里的水被關上了。他強迫自己再多等兩分鐘，因為他不想過早地或者在不適當的時間出現。接著他抓起兩瓶水，向卧室走去。

「跟我來好嗎？」

「太不負責任。」

那輛車開到她的車後面，在離后保險杠很近的地方停下來。駕車的人關掉車燈，但沒有熄火就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她似乎想讓下唇不要顫抖，就用牙咬住它，然後慢慢放開，同時搖了搖頭。

她心裏在想，哦，天哪！

她一下子驚得目瞪口呆。不過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她沒有因為他跟著她而訓斥他，沒有質問他為什麼要跟著她，也沒有讓他走開、不要來糾纏她。她什麼也沒做，只是看著他。

天哪，太不可思議了。

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她最不願意乾的事就是停車加油，可是經驗告訴她，如果這輛車的油耗表顯示油快用完，那就是到了危險點，而且是不會有錯的。

輕聲耳語使他們更加親密起來。

「不管你把我想成了什麼人，我想讓你知道……這種事我不是隨意干或者經常乾的。」

「我是從衛生間的衣櫃里找出來的。我不是在亂翻。我只是……」

她潤了潤嘴唇，向內抿了抿，避開他的目光，點點頭說道：「你現在是不是要找一個體面的辦法把我趕走？」

他走到她的面前站定，用雙手托起她的面頰，然後低下頭去吻她。

「我知道，可是我不怕。」

他看著她，彷彿想看看她是否跟他一樣堅定，看她會不會逮著機會就逃之天天。

「是的。」

他的吻是那樣衝動、甜蜜而且真誠。他的力度恰到好處，使她深信自己正被人熱吻著，但又不使她產生被征服或被脅迫的感覺。正是這樣完美的吻使她自然地張開雙唇。他的舌剮碰上她的舌，她的心就怦怦直跳，並不由自主地摟緊了他的腰。

接著，他抓住她的手，拉著她，摸索著穿過客廳，走進了卧室。這個小別墅從哪個角度看都不算豪華，但他卻沒有忽視生活上的舒適。他的那個房間雖小，可是裏面卻擠進了一張很大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