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第十八節
「你先走，法務官。」
她打定主意，除了滿足於事業成就，滿足於幫助苦惱的人排憂解難和實現自身價值這一樂趣以外，別無奢求。
「我們可達成過一筆交易。」
盧特坐在沙發上，呷著飲料，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他警告哈蒙德，要是他執意組織一個大陪審團來調查他的話，就必須準備好起訴他的親生父親。
「我——」
「那些傷口。彈頭的彈道是難以測定的，因為它們破壞了那些組織。可是，麥迪遜所做的最佳猜測就是，手槍是從頭頂上對準他的，距離大概不會超過一二英尺。」
很明顯，他吸食毒品產生的快|感正在消失，因為他的表情不再顯得鎮定和藹，而是變得好鬥起來。
這種聲音讓他感到愉快。套房儘管裝修得很奢侈，設施也很舒適，眼下卻變成了犯罪現場。它那怪異的沉寂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
「博比，我得見見你。」
「可當他出現時，並不知道盧特已經中風。」
「我們是結束了現場偵查。」
他關閉了燈，回到卧室，長毛絨地毯減輕了他的腳步聲。除了客廳有小吧台，卧室也有單獨的小吧台。吧台內的東西早已被犯罪現場調查組作了編目。他照常用手帕套住手打開了冰櫃。他對照這份物品清單迅速清點了一下裏面的物品，發現什麼東西也沒缺。他關上冰櫃門時，壓縮機啟動了，發出嗡嗡的聲響。
「難道你不明白我是無能為力嗎？現在辦不到。」
阿麗克絲一邊開車，一邊用一隻眼瞅著後視鏡。她意識到自己有了偏執狂癥狀，但又心想這是她理所應得的，畢竟大半天時間里她都在接受有關凶殺案的盤問。況且哈蒙德·克羅斯也在場。他明明知道她是在撒謊。
跟他爭吵是沒有意義的。昨天他就沒有相信她，現在也不會相信她。倒不是她在乎他相信些什麼。她一心只想著要擺脫他。
「你明白我要說明什麼嗎？」
他的眼睛掃視著過道。最後他放心了，她的確隻身一人，便說：「聽到你這麼說，我可大大鬆了口氣，阿麗克絲。今天有一陣子，我很擔心你又一次出賣了我。」
「姑娘們有沒有意識到，當她們明天早上醒過來時，珠寶和金錢都會不翼而飛了？」
「兇手不可能打不中。」
他咧嘴笑了笑，沒有生她的氣。
「如果你想讓警察來窮追我的話，上帝保佑我吧，我可要——」
說罷，他出其不意地用食指狠狠捅了一下她的胸部，致使她倒退了幾步。
「隨你的便。」他和藹地聳聳肩，「我的錢呢？」
他伸出手，在她緊繃著的九*九*藏*書肩膀上掐了一把。
真正的幸福，就是她與哈蒙德共度良宵時體驗過的那種令人眼花繚亂、心花怒放的快樂感，這樣的快樂一直跟她無緣。對她來說，那是一種躲躲閃閃的陌生感覺，因此直到現在，她依然沒有認識到它的迷人魅力，或者說它的潛在殺傷力。她此刻不禁納悶：難道幸福的代價總是這樣昂貴嗎？
斯米洛瞪著他足有十秒鐘，不過，他拒不接受哈蒙德的誘導，而是衝著套房的門點了下頭。
她的一生沒有經歷過多少幸福。即使在孩提時代。尤其在孩提時代。聖誕節只是日曆上的另一天。她從沒收到過生日蛋糕，或者復活節的果籃，或者萬聖節穿的化裝服。一直長到十七八歲時，她才明白普通老百姓，不單單是雜誌上和電視里的人物，也可以參加節慶活動。
阿麗克絲厭惡地轉過身，朝電梯口走去。
「你威脅不到我。損失最大的可是你。好好記住。我現在再說最後一遍。把錢交給我。」
「她們會得到所需的回報。」他眨了眨眼，「而且還挺多。」
「尋找什麼東西嗎？」
「他媽的稍等一下。我們不是都談好了嗎，還記得吧？」他的手不停地在他倆胸前上下擺動。
他的身後傳來一陣動靜，引得她將視線越過他的肩膀朝後面望去。先出現了一個姑娘，接著是第二個姑娘。他扭過頭看了看。當他看見那些姑娘時，微笑著把她們拉上前來，一隻手摟著一個姑娘的腰部。如果說其中任何一位已年滿十八的話，其年齡也不會比這更大。一個姑娘穿的是條帶式內褲，上半身裸|露著。另一個姑娘則裹著床單，阿麗克絲認為那是從床上扯下來的。
「你在什麼地方買的毒品？」
當然，他玩忽職守，也在撒謊。可為什麼呢？出於好奇？也許他是想看看她把這套關於上周六晚上她的去向的謊言能編造到什麼地步。不過，當她講完希爾頓黑德島之行的虛構故事時，確實等待他出來戳穿她的謊言。
他把雙手擱在瘦瘠的臀部，前傾著上半身，臉部緊逼她的臉部。
阿麗克絲·拉德上周六來過這裏嗎？她是不是目擊到什麼事情，卻不肯說出來，害怕那樣做會危及她的生命呢？他寧可相信這種可能，也不願把她看成謀殺犯，不過哪一種可能都沒有樂觀的前景。他下意識地來到這裏，指望能找到一件先前被忽略的線索，一件將證明阿麗克絲·拉德無罪並可能牽連別人的證據。他失去理性地感到必須去保護一個經過證明是處心積慮、昧著良心的騙子。
「九九藏書在近距離。」
「好好再想一下。我在拿到那份錢以前，會和你形影不離的。那是你欠我的錢。」
直到事業有成之時，她的精力統統傾注到了工作之中。通過志願服務和慈善活動，她結識了一些中意的男人，還與其中幾位形成了朋友關係，但是她在這些交往中從沒有產生過什麼浪漫情感，而這是她的選擇。
「她們是你的犧牲品。」
「我知道協議。」
哈蒙德打開了床頭燈，讓淡色條紋裝飾的牆壁沐浴著溫暖的燈光。他四下打量著，不得不佩服盧特·佩蒂約翰眼力不俗——他為廣場飯店請來了優秀的室內裝飾師，在追求舒適方面確實捨得花錢。起碼在這套豪華頂層套房中是這樣。
他沒有那樣做。這是向她表明，他在維護自己的名譽。他不想讓他的同事芒戴爾小姐以及令人驚恐的斯米洛探長知道，就在案發當晚，他跟佩蒂約翰一案中他們掌握的惟一線索在一起睡覺。至少在今天，他所感興趣的並不是告發她這個嫌疑犯，而是對他們的會面諱莫如深。
「好吧。」他嘆息道，「可你要知道，人們對整天工作沒有娛樂是怎麼說的。」
「無論是誰對他開的槍，此人不僅熟悉盧特，而且對他開辦的飯店了如指掌。這個兇手好像對佩蒂約翰所做的任何事情都頗有研究。彷彿對他著了迷似的。」他探測著斯米洛那冷漠的眼睛。
「當然嘍，」盧特笑眯眯地補充說，「有一種辦法可以避免所有這一切醜事。如果你同意按我的辦法行事，人人都會如願以償，高高興興地回家去。」
「這些姑娘拿到的貨很不錯。都是上等貨。你為什麼不品嘗一下？」
「你這人從來就是直言不諱的。」
「不管怎麼說，他是來殺害他的。」
「你會拿到錢的。」她說，「當我覺得我們可以安全接頭時，會跟你取得聯絡的。在此之前，你得離我遠遠的。要不然你只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啪的一聲把他的手臂推開了。
「你也看見了我家門口的那些警察，博比。我怎麼可能現在把錢交給你呢？我來這裏就是要警告你不要再走近我。我不想見到你。我不希望你驅車駛過我的住宅。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情。」
「我沒想到房間里還有別人。」
「我人在外面。」哈蒙德簡短地說道。斯米洛說的是有道理的，但哈蒙德不願意丟面子。
可那就意味著要把她與哈蒙德·克羅斯共度良宵的那一夜也一筆勾銷。
「我沒有取走任何東西。再說，我還以為你們已經結束了現場偵查。」
青年時代ｈｔtpｓ://ｒｅａd.9９csｗ.com的她一直在修補著往昔造成的損傷和重塑新的自我。她很貪婪地汲取著曾經被剝奪的一切。她大學階段十分勤奮地攻讀學業，極少有空閑時間去約會。
可這一點是會改變的。她將因此而不堪一擊。在她了解哈蒙德打算如何把這齣戲演下去之前，她必須儘可能保護自己不受連累。事情也許不至於發展到這一步，但假如是這樣，她必須有所準備。
阿麗克絲說：「你吸毒了對不對？」
「用不著我去買毒品。我知道怎麼挑選朋友。」
兩位姑娘叫嚷著，警告他不要讓她們久等。他跨出了房問，走進過道，隨手帶上了門。
「你千萬別以為我這人真的很蠢。難道你真的相信只要你願意就能甩掉我嗎，阿麗克絲？」
「說的也是。我是直言不諱的。那麼你來這裏他媽的要幹什麼？」
他把兩個姑娘趕回房間，拍了拍她們的屁股，叫她們給他幾分鐘時問單獨跟阿麗克絲交談一下。
「可協議要求你事先需通知我的辦公室，然後要有人陪同你。」
「關你他媽的什麼屁事？」哈蒙德回敬了一句，與探長的憤怒口氣針鋒相對。
幾秒鐘后，房門打開了。他光著身子，僅用毛巾裹住了下身。
電梯門剛打開，她就聽見了音樂聲，心想那可能是從博比的房間里傳出來的。她猜得不錯。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門，稍等了片刻，又敲了一下，這回更加使勁。音樂聲戛然而止。
「今晚就付。」
「阿麗克絲，這位是——」
「過幾個星期再付。事情一旦得到澄清，我就付錢。警方正在密切監視我的一舉一動，眼下付錢給你是不切實際的。」
他走進衛生問。看上去那些毛巾在客房服務員擺上裝飾欄杆之後就沒有被人動過。大理石梳妝台上有隻銀白色小籃子，裏面放著幾瓶洗髮香波和別的梳妝用品，一隻微型針線包，一塊擦皮鞋的布，以及一頂浴帽。
「你在威脅我嗎，阿麗克絲？」他柔聲柔調地說，「我想不至於吧。」
「我來這裡是要重新推敲一下屍檢報告發現的一些基本情況。」
「博比，」她心平氣和地說，「要是我現在把欠你的錢付還給你，我非宰了你不可。」
「我知道你告訴過我什麼。那並不意味著我就相信那一套。」
他的笑容退去了幾分。
「我會按約定付給你十萬美元的。」
他在離她鼻子幾英寸的近處使勁打了個響指。
「沒有帶來。」
「那為什麼？」
他在她身後輕柔地喊道：「我會形影不離你的，阿麗克絲。四處瞧一瞧吧。我就在附近。」
他把ｒｅａｄ•９９ｃsｗ.com櫥門拉上時，看見鏡子里有個影像。
「你渾身緊張，阿麗克絲。要不要來一點興奮劑？」
「當時留在客房裡的客人很少。鋪床的服務按計劃要在6點鐘以後才開始。客房服務員還沒有到走廊上班。槍手可能會使用消音器，甚至是粗製濫造的？肖音器。不過，麥迪遜並沒有在這附近或者在傷口裡發現任何碎片以證明這一點。我推測，佩蒂約翰大肆吹噓的幾乎隔音的客房並不是冒牌貨，不像他的最先進的錄像保安系統。」
她在電梯里閉上眼，轉動著頭。她感到精疲力竭。而且擔驚受怕得要命。她多麼希望讓時鐘倒轉，多麼希望在她擺脫了博比·特林布爾、經歷了二十年的自由生活以後，能把他重現在她生活中的那一天改寫一遍。她多麼希望能把那一天及其以後的日子一筆勾銷。
他的建議在哈蒙德看來等於是把他的靈魂出賣給魔鬼。他拒絕了他的提議。不必說，佩蒂約翰對他的拒絕感到很不高興。
她無意跟一個幾乎光著身子的男人站在家庭旅館的過道上，談論她接受警方訊問的情況。此外，他其實並不關心警方是如何把她與佩蒂約翰被謀殺聯繫在一起的。他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那麼他們是怎麼查到你的？」
「我有權對我要提起公訴的犯罪案件的現場進行偵查。」
他離開謝迪萊斯酒吧以後，本打算要回家，結束這個可怕的星期一。然而，他被吸引到了這裏。他無需猜測產生這種衝動的緣由。洛雷塔的最後那番話在他心裏牢牢站住了腳，揮之不去。
「比如說吧？」
「那麼你來這裏幹什麼？尋找證據呢？還是藏匿贓物？」他們兩個人相互怒目而視。還是斯米洛首先壓住了心頭怒火。
「你在耍弄我是吧？」
「誰呀？」
哈蒙德被這番回憶所困擾，便朝衣櫥走過去，這是卧室里他惟一還沒有檢查過的地方。裝有鏡子的碩大滑拉門後面，是一個空空如也的保險箱和一些沒有掛東西的衣架。一件帶絨毛的白色毛巾睡衣掛在那裡，腰帶依然是系著的。配套的拖鞋依然封在膠膜袋裡。看起來什麼東西都沒被動過。
「昨天晚上我告訴過你……」
哈蒙德不由自主地表示出興趣。
斯米洛轉身回到客廳，哈蒙德緊隨其後。警探站在地板上的血跡旁。
「別說傻話。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就是讓警察曉得我曾經跟你有過來往。」
「時間挺晚了。我看也沒有必要把一名警官拖到這裏來。我沒有碰任何東西。」他揮了揮仍然拿在手中的手帕。
「交易取消了。情況有變化。他們就盧特·
九九藏書佩蒂約翰一案審問了我。」「在我通知你以前，離我遠遠的。」
「我們要辦正經事。辦完事以後，我們就開始真正的縱情歡樂，好不好？現在，往下說吧。」
上周六，他曾在這間套房裡見過盧特，跟他激烈地交鋒過，因而回到這裏對他來說並不輕鬆。他當時只走到客廳，其實離門口沒有幾步。他只是跨進門，說明了他的來意。
「我才不在乎呢。」她打斷了他的話，「我要跟你談一談。」她不耐煩地逼視著他。
「我剛才又想到一點。」斯米洛望著對面的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她抵達目的地時，沒有朝停車門廊以及服務生駛去，而是駛入了公共停車場。博比已經踏人了高消費階層。但自她了解他以來，他熟悉的就是那些廉價旅館。眼下他登記住進了鬧市區一帶的一家連鎖家庭旅館。她沒有事先打電話通知他她的到來。出其不意也許會讓她在一次毫無疑問是不愉快的對峙中佔據小小的優勢。
「那可不是我的過錯，阿麗克絲。你不能把你的錯怪罪在我頭上。」
「門口貼了張條子，禁止閑人人內。」
「顯然如此。」斯米洛說，「你剛才受驚的樣子就像被子彈打中一樣。」他回頭瞥了一眼客廳地毯上的血跡，又補了一句，「請原諒我措詞不當。」
哈蒙德猛地掉轉身。
「難道我沒有這個權利嗎？我今天去見你時，壓根兒沒想到會在門口看見警察。」
「見你的鬼。你的姓名後面掛了那麼多字母縮寫名。你具有解決這個難題所需的全部聰明和才智。」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把那筆錢交給我。只有這樣我才會消失。」
「有一件事一直讓我大惑不解。」哈蒙德過了一會兒說，「我剛剛才琢磨出那是怎麼回事。就是槍聲。你怎麼能用點38英寸口徑的手槍對人開槍而又不讓別人聽見呢？」
「這表明佩蒂約翰認得兇手。」他們對地毯上那塊難看的深色血跡凝視了片刻。
她搖了搖頭。
「是的，你是警告過我。」
「得了吧，羅里。」哈蒙德說話時不乏挖苦的口吻，藉以掩飾他在窺查時被人發覺的惱火。
她的心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室內十分寬敞，設計的宗旨是為用戶需要著想。法式大壁櫥的門后擺放著一台27英寸電視機，比一般飯店或汽車旅館的標準配置要大，同時還配有一台錄像機。壁櫥里還有一個CD唱機和一組供選擇的光碟，上周出版的《電視導報》，以及電視機遙控器。別的什麼也沒有。
「我警告過你要小心謹慎。難道我沒有警告過你嗎？」
「他要確保槍槍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