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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戰爭爆發 漢江的災難

第二章 戰爭爆發

漢江的災難

按照一系列應急的防禦計劃,韓國人將炸毀漢城以北的橋樑和道路,並設置路障。用美駐韓軍事顧問團成員、擔任韓國陸軍首席工兵顧問的理查德·克勞福德少校的話說,「混亂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以致「原計劃的爆破未能實施,路障設立了但是無人守衛,障礙物沒有火力掩護」。一個主要問題是缺乏反坦克地雷(雖然有一幫勇敢的韓國人把炸藥綁在棍子上,放在行進中的北朝鮮坦克底下,在一座橋上摧毀了4輛坦克)。
大約一天前,南朝鮮工兵在橫跨漢江的一座橋樑綜合體的混凝土拱台上設置了大量的炸藥,這個綜合體由一座三車道的公路跨橋和三條單獨的鐵路棧橋組成。命令要求在軍隊撤過橋之後再行炸橋。
駐韓軍事顧問團7月初的一份記錄表明了韓國慘敗的程度。戰爭爆發當天,韓國陸軍兵力達9.8萬人。一個星期以後,陸軍司令部估計漢江以南僅剩2.2萬人。幾天後,數量更多的散兵游勇集合在漢江南岸,在漢城以西作戰的第6師和第8師也前來會合。這樣,韓國兵力估計達到5.4萬人。但是,在開戰的第一個星期里,韓九*九*藏*書國陸軍損失了4.4萬人——陣亡、被俘或失蹤,幾乎佔全部兵力的一半。第6師和第8師避開了北朝鮮進攻的主要鋒芒,想方設法撤回了大部分武器裝備和運輸工具。但除了這兩個師以外,在開戰的頭幾天里,韓國陸軍在精神上和戰鬥力上都受到重創。很明顯,目前要拯救韓國只有仰仗美國的干預了。
三名男記者(吉布尼、比奇和克蘭)同乘一輛吉普車,希金斯小姐決定與駐韓軍事顧問團的軍官們一同乘車。街道被行人和車輛擠得水泄不通,以致誰都無法通過。韓國部隊作為一支被擊潰的軍隊,似乎情緒奇好,很多士兵邊走邊唱,交叉路口的憲兵指揮著車輛按秩序行駛,但不得不步行的倒霉的老百姓可就不是那麼秩序井然了。婦女們頭頂包裹,男人們背著裝有日用家什的背架,幾千人步履艱難,蹣跚而行。
北朝鮮人繼續蜂擁而來,至少4個師或更多的兵力在坦克掩護下向韓國2個師的殘部進行攻擊,即4萬人對1萬人。午夜時分,韓國軍隊終於崩潰了。守衛部隊接到了渡過漢江南撤的命令。
太陽剛下山,四名美國九_九_藏_書記者——《時代》周刊的弗蘭克·吉布尼、《芝加哥每日新聞》的凱斯·比奇、《紐約時報》的伯頓·克蘭和《紐約先驅論壇報》的瑪格麗特·希金斯,乘一架軍郵飛機抵達漢城。克蘭注意到一位美國軍官「嘴唇緊閉,面容憔悴」,正在金浦機場瓦礫遍布的水泥地上燒一堆文件。他們來到駐韓軍事顧問團司令部,見到了作為代理團長的斯特林·賴特上校,他自從星期天早上匆忙離開東京后就沒有合過眼。他形容局勢「難以捉摸但仍有希望」,然後便去他的住處設法休息幾個小時。但那裡的一位南朝鮮高級軍官、曾在日本軍隊里擔任過軍曹的金白一將軍的口吻令人悲觀,他反反覆復地說:「事情不妙……事情不妙。」記者們也離去稍事休息。
後來修復大橋時,駐韓軍事顧問團的軍官們估計,大約500至800名士兵和平民被炸死或者掉入江里淹死。過早地炸毀大橋給韓國陸軍帶來了災難性的後果:它的主力還在漢江以北,孤立無援,只得靠偶爾得到的渡船過江;運輸工具、補給以及大部分重武器幾乎丟失殆盡。假如晚6至8個小時炸九_九_藏_書橋,韓國的2個師及其大部分物資就可以安全地撤到新建立的防線上。目擊者記得大橋被炸的時間是凌晨2時15分。北朝鮮軍隊將近中午才推進到漢城市中心,幾個小時以後才抵達漢江邊。在後來的幾天里,韓國殘餘部隊乘坐小船和筏子亂鬨哄地過了江,到達南岸的部隊建制被完全打亂了。
經過一項調查(受到戰時的混亂情況和缺少任何書面命令的限制),韓國軍事法庭以其準備炸橋的「方式不當」為由,草率地處決了陸軍工兵處長。美國陸軍官方史料以駐韓軍事顧問團很多軍官的訪談為依據,它並不企圖追究責任,儘管這一「完全無視戰鬥形勢」的命令是由一名文官(國防部的副部長)而不是由軍人下達的。美國陸軍史指出,不管怎樣,「韓國部隊從此便以驚人的速度崩潰了」。
蔡秉德身軀碩大,體重差不多有300磅,他挺樂意地接受了他的綽號「胖子」。據美國使館的哈羅德·諾布爾說,他「胖得不能正常行走,只能晃著走。他臉上起了褶皺,幾乎遮住了他的眼睛」。儘管他沒有軍人的身材體格,但是蔡秉德是一個戰士,他知道遲幾個https://read.99csw.com小時炸橋可以使陸軍保住人員和裝備,這在未來幾天里無疑是迫切需要的。但是韓國國防部中一位官階更高的官員要求立即炸橋,他最為關切的是阻止北朝鮮的坦克過江,即使下令炸橋意味著犧牲數千名韓國士兵的性命。就在蔡秉德繼續據理力爭時,他匆匆地被帶上一輛吉普車過了江。他的副手金白一將軍同意炸橋。
美國人也表示反對炸橋。賴特上校一覺醒來,急忙派駐韓軍事顧問團副參謀長小沃爾特·格林伍德中校去見韓國人,提醒他們原先做出的保證:待到敵坦克駛到韓國陸軍司令部所在的大街時再炸橋。
爭執之際,美國記者也被人喚醒了。駐韓軍事顧問團的一名少校說:「壞了,坦克已經突入城裡,我們說不準防線還能堅持多久。我要留在這裏等候(賴特)上校歸來,但你們最好從司令部所在的大街向左拐,儘快過橋,然後設法到水原去。」
爆炸把吉布尼的眼鏡震飛了,鮮血從他的額頭湧出來。滿臉是血的克蘭叫喊著:「我什麼也看不見了。」前面卡車上的韓國士兵看上去都已經斷了氣。大橋上陳屍數百具,重傷者處處皆是。驚叫著的難民爭先九-九-藏-書恐後逃向北岸。三條行車道上都擠滿了車輛和行人的公路橋的中段墜入了江底,三條鐵路棧橋也被摧毀。
炸橋的命令在韓國最高司令部里引起了一場激烈的爭論,總參謀長蔡秉德少將堅決反對。
記者們的吉普車終於駛到了大橋中央,但卻被堵得進退不得,前面是一輛六輪運兵卡車,後面是另外一些吉普車。身後的槍聲愈來愈近,他們不知道漢城市內的阻滯部隊還能堅持多久。他們想下車查看堵塞的原因,但是橋面被百姓擠得水泄不通,無法挪動步子。吉布尼回憶了後來發生的事情:「我們回到吉普車坐著等候,猛然間,天空被一大片可怕的橘黃色火焰照得通亮,前面不遠的地方立刻發出一聲劇烈的爆炸聲。我們的吉普車被氣浪掀起,拋出了15英尺。」
這項計劃落空了。午夜時分,配屬給韓國陸軍的小喬治·塞德伯里少校用電話向駐韓軍事顧問團報告南朝鮮人隨時準備炸橋的驚人消息,儘管還有1萬餘人以及裝備還未過江。
記者們衝下樓,《時代》周刊記者弗蘭克·吉布尼注意到在駐韓軍事顧問團的告示牌上有一張醒目的新海報:「不要忘記——星期二,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