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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軍待發 威洛比計算中國人的數量

第十一章 大軍待發

從戰爭開始的最初幾天起,美國情報機構就一直在反覆考慮,蘇聯人和中國人——或是二者一起——會不會積極參戰。而且從一開始,分析人員總是得出極為相似的結論:蘇聯和中國都有能力參戰,但由於國際政治方面的原因,它們大概不會這樣做。
中央情報局首先著重研究了蘇聯人的意圖,因為華盛頓毫無保留地接受了這樣的論點,即克里姆林宮唆使北朝鮮「傀儡」發動了入侵。中央情報局6月28日的一份備忘錄認為,蘇聯人會充分支持北朝鮮人「持久不竭地進行內戰和保持北朝鮮在三八線以南的陣地」,但中央情報局並不認為蘇聯會直接捲入。儘管中央情報局相信,蘇聯人能夠以海上突擊和大規模空中進攻的方式,使10個或11個師在日本登陸(達121萬人),但中央情報局也不認為蘇聯人會對日本採取行動。7月8日中央情報局的另一項研究報告認為,蘇聯人有可能「秘密或公開地使用中國共產黨的部隊」,但蘇聯不參与實際作戰。中央情報局毫不懷疑中國人將唯命是從,分析人員在7月的另一份情報評估中說:
蘇聯是否會迫使中國共產黨人公開支持朝鮮的軍事行動或在該地區其他地方採取新的行動,這一點還不清楚。北平政權不可能自己主動在中國以外的地方把軍事力量投入戰鬥,但如果蘇聯要求採取軍事行動,幾乎可以肯定中國人會唯命是從。中國共產黨軍隊的實力和部署允許它對朝鮮進行干預……以不加警告的方式進行。……
8月1日,中央情報局局長希倫科特海軍少將給杜魯門總統送去了一份報告。他在報告中默認,中央情報局不能夠對此做出評估。情報局的這份備忘錄說:
一份最近的戰地報告中包括了外國軍隊準備進入北朝鮮的一個可能但又不確定的跡象,即1950年7月1日,在漢城成立了一個由50名俄國人、20名中國人和50名北朝鮮人民軍人員組成的「最高軍事委員會」。
由於自從1946年以來北朝鮮就有一個中國共產黨軍隊的聯絡處,並且從人民軍組建時起,北朝鮮的總司令部就有蘇聯顧問,因此,即使這個報告是準確的,它也並不一定表明中國人、俄國人和北朝鮮人之間的合作有什麼進展。
後來,也是在8月份,政府的高層傳閱著中央情報局的一份絕密報告。該報告認為,蘇聯「正加速實施其備戰計劃,尤為明顯的是在石油加工、工廠轉產計劃的完成、飛機生產、機場建設以及物資儲備等方面」。研究人員的結論是:「蘇聯領導人這樣做,必定是在假設1950年餘下的時間里,將可能出現全面戰爭的巨大風險,這場戰爭或是由處理朝鮮事件而引發,或是因採取新的局部行動而造成。」根據中央情報局的觀點,對蘇聯人的一個主要威懾因素是蘇聯沒有能力「在1950年實施大規模的原子彈轟炸戰役」,儘管蘇聯人「目前據估計擁有25顆原子彈,並可以針對美國大陸來使用」。該報告認為,蘇聯可能會使用圖-4轟炸機,「很可能以美國標誌作偽裝,執行單程轟炸任務,而且還可能用商船把核武器秘密地運進美國的主要港口」。
截至1980年初已公開的中央情報局檔案並沒有解釋,為什麼這種悲觀的評估從來沒有送達到官方的「國家情報評估」一級。一位熟悉當時情報界狀況的人寫道:「你必須認識到,中央情報局在那些日子里是一個光怪陸離的組織,很多人在兜售他們的得意之作。你可以找來零零散散的戰地報告,無論你打算推銷什麼,都可以就幾乎任何方案立一個項目。」
中央情報局在初秋提供的報告如此自相矛盾,以致毫無意義。比如,中央情報局9月1日在一份每日綜述中對白宮說,它收到了「很多未加證實的報告」,說中國領導人毛澤東和蘇聯外交部長莫洛托夫8月初在北京進行了最高級會談。從那以後,中國的宣傳工具加強了對美國的抨擊,說美國在朝鮮是「侵略者」。中央情報局的這份報告的結論是:
因此,中國共產黨人已經萬事俱備,準備以某種形式干預或參与朝鮮戰爭。以正規軍公開參戰會阻止聯合國接納共產黨中國,而以「滿洲志願軍」秘密參戰則可能確保衝突繼續局部化。
發起干預可以防止美國進一步的「侵略」,以恢復和平,並且可以與蘇聯發起的和平運動互相策應。目前還無法確定是否已做出決定。
總之,以某種武裝的形式援助北朝鮮人看來已迫在眉睫。
但是,中央情報局後來在9月份提供的其他報告都持一種共同的觀點:沒有「跡象」或「證據」表明蘇聯或中國人有進行干預的任何意向。確實,中央情報局似乎更為關切蘇聯在東歐、伊朗或其他地方採取行動的可能性。比如,中央情報局在9月22日的報告中指出,僅在東歐就發生了這些情況:保加利亞公民正在從與南斯拉夫接壤的地區撤離;一座「沒有什麼商業價值的」橫跨多瑙河的橋樑正在建造中,它將把羅馬尼亞城市卡拉法特和保加利亞的城市維丁連在一起;羅馬尼亞政府延長了軍隊服役期;以阿爾巴尼亞為基地的游擊隊正在返回希臘;而且,從其他蘇聯衛星國運抵阿爾巴尼亞港口的物資「據信超過了阿爾巴尼亞的正常需要」;蘇聯人開始在捷克武裝部隊中教授俄語;布達佩斯的宣傳廣播「速度很慢,足以記錄下來」,概要說明了破壞南斯拉夫工農業的具體指令。(儘管南斯拉夫總理約瑟夫·布羅茲·鐵托是一個共產黨人,但他卻堅持獨立於莫斯科。)中央情報局的結論是:
在整個蘇聯的勢力範圍內,軍事、經濟和心理方面備戰的趨向正在繼續。此外,有跡象表明,這一計劃的某些階段正在以某種急迫的方式加速進行。而且今年秋季有幾個項目,尤其是在巴爾幹國家和中國地區的項目將會完成。
但是,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給蘇聯近期意圖下明確的結論。
10月12日,中央情報局在一份得到國防部和國務院的情報單位讚許的分析中,再次肯定了它早些時候的評估,即中國大概不會參戰,因為參戰弊大於利。中央情報局的結論是:
應該認為中國共產黨仍有可能在朝鮮進行全面干預,但考慮到所有的已知因素,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即除非蘇聯決定發動全球戰爭,中國大概不可能在1950年進行干預。在這一時期,干預行動大概會局限於繼續對北朝鮮人進行秘密支援。
中央情報局在10月下旬認為,北朝鮮人正在進入持久的游擊戰時期,但沒有跡象表明中國和蘇聯會進行干預。據美國估計,北朝鮮部隊僅有7個師的殘部2萬人仍在繼續戰鬥;另外還有1.5萬人在三八線以北,但卻被切斷在聯合國軍戰線的後面;還有大約1萬人留在南朝鮮打游擊,儘管「他們顯然沒有統一領導和互相協調」。中央情報局確實提出了一個警告:「中共近幾個月來在國外大量採購醫藥用品,可以看作是為了滿足大量的正常需要;但自從朝鮮戰爭爆發以來購買量的急劇增加,也可以表明是在進行軍事儲備。」
中央情報局所搜集的一份絕密的——而且後來證明也是最準確的——情報,是一位大胆的前中國國民黨軍官提供的,他在1950年夏末自願潛入大陸以了解「滿洲」的軍事形勢。在共產黨掌權以前的日子里,這位軍官曾在國民黨駐北部省份的軍隊中服役。他以前的很多同事現在都在中國人民解放軍中服役。「他從與他們的交談中以及他本人的仔細觀察中,」中央情報局的哈里·羅西茲克報告說,「比較準確地獲得了沿『滿洲』和北朝鮮邊界的中國共產黨軍隊的數量和部署。」這些報告與其他情報一起,「向聯合國軍發出了明確的警告:共產黨即將跨過鴨綠江。……」
儘管如此,沒有任何情報機構——中央情報局、軍方、國務院——回答了核心問題:就算中國人有能力進行干預,他們是否會這樣做?而且如果中國人真的參戰的話,美國並沒有可供使用的行之有效的應急計劃。在參謀長聯席會議看來,方針是很明確的。「我們都同意,如果中國共產党進兵朝鮮,我們就撤出來。」布雷德利將軍10月23日在華盛頓的一次美英軍隊參謀長會議上這樣說。

威洛比計算中國人的數量

隨著北朝鮮軍隊的瓦解,聯合國軍所面臨的緊迫問題是中國共產黨人和蘇聯人的態度。兩者都已經間接地捲入了提供物資的行動,他們會不會公開或秘密地進行干預,以拯救他們的鄰國呢?人們目前都認為,俄國發現,如果它置身於衝突之外,而讓中共閑置的百萬大軍去完成這一任務,以此作為使美國的資源在東方這個地理的老鼠洞中損耗殆盡的宏圖大略的一部分,那麼對它來說既十分便利又經濟實惠。因此,所有情報機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鴨綠江和難以捉摸的林彪(中國內戰的一位軍事英雄,被大家認為是在「滿洲」調動的部隊的司令官)部隊的行動上了。……中共軍隊領導人最近威脅說,如果美軍越過三八線,就進軍北朝鮮,這種說法大概屬於外交訛詐的範疇。這一決定如果存在的話,也是所有的情報機構無法探知的。這是在最高層做出的參戰決定,即克里姆林read•99csw•com宮和北平做出的決定。
遠東司令部在夏末發現的最為重要的發展趨向,是中國部隊逐步從南部和中部省份向北部的「滿洲」移動。7月6日傳閱的一份遠東司令部《每日情報綜述》把中國在「滿洲」的軍事力量確定為18.9萬人(11.5萬人為正規軍,其餘的為民兵),華北的正規軍為17.6萬人。到8月份,在「滿洲」的正規軍增至24.6萬人,9月21日增至45萬人。但是,據信這一行動主要是第四野戰軍在成功進行了針對國民黨人的戰役之後返回原駐地,這一戰役主要在華中地區進行。威洛比在這一時期進行的任何分析都沒有提到這些軍隊的北調可能是為了參戰。
兩天以後:
威洛比將軍所領導的遠東司令部情報機構提供的報告也同樣無濟於事。正如威洛比沒有預見到6月份的戰爭爆發一樣,他的情報人員在夏季九九藏書和初秋得以看到很多單獨的樹木,但從未看見整個森林——也就是說,他們發現了很多表明中國人可能進行干預的跡象,但從未達到使麥克阿瑟和威洛比確信這種干預即將發生的程度。
威洛比的一個主要情報來源是美國在台灣地區的軍事和外交機構,它們從中國國民黨情報系統得到了大量情報。(威洛比的《每日情報綜述》有時也承認,台灣的有些報告是「大可懷疑的」。)遠東司令部在同一頁紙上就會援引這樣的報告:(a)據美國第7艦隊情報機構報告,中國軍隊將在朝鮮參加戰鬥;(b)周恩來在8月中旬「私下說」,中國人不會在朝鮮或中國以外的任何地區打仗,「除非遭到攻擊」,以避免對他們希望加入聯合國的事宜造成損害。兩天以後,遠東司令部報告說,在北京召開了一次會議,參加會議的有中國人、蘇聯人、「2名捷克斯洛伐克人、1名德https://read.99csw.com國人、1名波蘭人、1名法國人和1名北朝鮮人」,他們討論了對北朝鮮提供廣泛和大量援助的事宜,包括派遣25萬中國軍隊參戰的問題。(威洛比對這一報告半信半疑。)
10月18日,沿鴨綠江飛行的美國偵察機在與北朝鮮隔江相望的「滿洲」安東附近的機場上發現了75至100架飛機,這一情況顯然使威洛比和遠東空軍司令喬治·斯特拉特邁耶中將大吃一驚。第二天又向安東地區派出了偵察機。如此強大的空軍的存在,顯然與麥克阿瑟僅三天前在威克島告訴杜魯門總統的情況——中國人肯定不會參戰——不相一致。使威洛比感到寬慰的是,那些飛機已不在安東。第二次偵察沒有發現「飛機的跡象」,只在一條跑道上發現了一輛機動車。此外,鐵路和公路運輸也比前四天有所減少。
但是,威洛比的《每日情報綜述》的確包括極多稀奇古怪的情九九藏書報。比如,他在10月1日傳閱的一份報告說,截止到9月10日,在北朝鮮發現了20個師的中國共產黨軍隊,其中6個師在西北邊境地區,其他師的位置不得而知。第二天,另一份報告又推諉說:遠東司令部無法確定這些「中國共產黨軍隊」中的士兵實際上是中國人,還是在中國軍隊服役的朝鮮人。
斯特拉特邁耶對發現這些俄國造戰鬥機的事也不以為然。他在給空軍參謀長霍伊特·范登堡將軍的一份電報中說,這些飛機被調至安東,大概是為了給「中國共產黨領導人咄咄逼人的言論和威脅增添生動性和真實性。他們大概認為,鑒於我們明顯希望避免邊境事件,他們炫耀一下武力不會有什麼風險」。斯特拉特邁耶說,如果中國人想用這些飛機作戰的話,他們就會攻擊那架不堪一擊的偵察機。而且如果他們打算以後使用那些飛機的話,「他們完全不可能以引起邊境南邊注意的方式部署九*九*藏*書飛機」。
威洛比鬆了一口氣。他的確認為10月18日發現中國飛機的事是「真實的」,但他對此的解釋是:「進行大機群的遠距離飛行在經過選擇的機場上做短暫停留,並以此作為他們訓練計劃的組成部分,這對中國共產黨的空軍來說,是明智和合情合理的戰術。……」另一種可能是,中國飛機突然的大規模部署是中國總理周恩來正在推行的「以武力相威脅」政策的一部分。
然而,威洛比的另一份報告說:「9月份在北京召開的一次會議上,中共參加朝鮮戰爭的問題是激烈辯論的議題。」以毛澤東為首的一派反對積極的干預,周恩來及其他人「堅決主張進行干預。據說最後的決定要求中共進行干預,如果聯合國軍跨過三八線的話」。遠東司令部對此的評論是:「定為C-3級的一個獨立情報來源確信,儘管有前述的決定,但中國共產黨人不會採取行動,因為正在進行爭取聯合國席位的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