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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麥帥解職 華盛頓勃然大怒

第十八章 麥帥解職

華盛頓勃然大怒

這個星期五的下午,馬歇爾、布雷德利和哈里曼在艾奇遜的辦公室開會。馬歇爾很緊張。在軍界,眾所周知他是一個不欣賞麥克阿瑟的人,但他不想出來帶頭反對麥克阿瑟。他建議以磋商的名義把麥克阿瑟召回國,任何最後決定都推遲至那時再說。艾奇遜堅決反對這一意見。「我看這是通向災難之路。」他說。共和黨右翼利用參議員約瑟夫·麥卡錫來打頭陣反對政府,他們還著手以極為笨拙的方式彈劾總統(由參議員惠里擱錯地方的備忘錄里泄露出來了),這使艾奇遜相信,「他們對憲法程序的忠誠程度至多是表面文章」。麥克阿瑟逢場作戲的本領使艾奇遜謹小慎微。「讓他在握有全權時回國,而且他的前途問題成了當務之急,這不僅會損害總統的決策自由,還很可能嚴重危及麥克阿瑟自己的前途。」杜魯門特別希望馬歇爾站在他一邊,所以在馬歇爾離開之前,總統建議他去看看從戰爭開始以來麥克阿瑟同華盛頓之間往來的電報。
馬歇爾直截了當地問每一位參謀長應當如何處置麥克阿瑟。每人都在表態之前說自己「只是從軍事的觀點」說話,誰也不想讓政治來摻和這一過程。謝爾曼認為,如果美國要想成功地限制在朝鮮的衝突和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們必須有一個我們可以信任和可以依賴的司令官」。柯林斯相信,總統「完全應該有這樣一位戰地司令官,他的觀點同他政府的基本政策更為一致,他更能夠聽命于作為總司令的總統的意志」。范登堡未表示異議。
接著,4月5日,參謀長聯席會議對關於蘇聯可能進行干涉的情報警告做出了回應,他們批准了一項命令草稿,授權麥克阿瑟在聯合國軍受到重大空中襲擊時,可襲擊在「滿洲」及其附近的中國空軍基地。此後幾天里,參謀長聯席會議的這一草案得到了國務卿、國防部長以及杜魯門的批准。按照正常程序,下一步就該把這一命令草稿送交麥克阿瑟以作應急計劃之用,但是麥克阿瑟與杜魯門的糾葛干擾了這一進程。參謀長聯席會議決定扣發這一命令,甚至不讓麥克阿瑟知道有此命令存在。
華盛頓時間3月23日晚,國防部副部長羅伯特·洛維特聽到了麥克阿瑟的和談聲明,立即同迪安·臘斯克以及國務院的盧修斯·巴特爾、亞歷克西斯·約翰遜一起來到迪安·艾奇遜家中,會議直至次日凌晨1時。艾奇遜談起同洛維特開的這次會議時說:「羅伯特在壓力來臨時,通常都是妙語連珠、樂觀通達的……但是那天晚上,他全無幽默感。他簡直是暴怒欲狂,他提出的解決辦法是麥克阿瑟將軍必須撤職,而且是立即撤職。」 艾奇遜認為洛維特的情緒是「一時勃然大怒」,並不反映五角大樓的一貫想法。「我十分相信,到了第二天早上,大部分的怒氣就會煙消雲散。」
星期日下午2時,參謀長們來到布雷德利辦公室圍桌而坐,他們是陸軍參謀長柯林斯、海軍參謀長謝爾曼、空軍參謀長范登堡。他們第一次得知了布雷德利所說的「麥克阿瑟問題」的嚴重程度。布雷德利說,總統正在考慮撤換麥克阿瑟,馬歇爾部長希望得到參謀長們「嚴格的軍事意義上的意見」。儘管杜魯門並不知道,參謀長聯席會議是很歡迎這個機會來對付麥克阿瑟的。布雷德利的副官切斯特·克利夫頓上校說,九九藏書參謀長聯席會議「老早以前——早在2月或1月,而且是出自軍事而不是政治的理由,就在任何事情上對麥克阿瑟都不抱幻想」。參謀長聯席會議的抱怨涉及:麥克阿瑟指揮失當(分兵兩路,以及發動11月的攻勢時情報缺失);對自己和他的部隊喪失信心;在發給華盛頓的電報中「意氣用事、怨天尤人」;嫉妒李奇微穩定戰局的功績。當天的討論集中於麥克阿瑟對政府政策的攻擊,而不是他戰場上的表現。
第二天,即4月6日星期五上午,杜魯門把艾奇遜、馬歇爾、布雷德利和哈里曼召到他辦公室,直截了當地問他們應當如何處置麥克阿瑟。用杜魯門的話來說,布雷德利將軍是「憤怒至極」,「他和艾夫里爾·哈里曼都說我應當立即將麥克阿瑟解職」。實際上,哈里曼認為杜魯門早在兩年前就應該解除麥克阿瑟的職務,當時是1949年春天,據稱他因東京公務纏身而不能回國進行磋商。哈里曼還回顧了當時杜魯門不得不派陸軍部長肯尼思·羅亞爾前往東京去阻止麥克阿瑟支持日本國會的一項經濟法案,這一法案同佔領政策是直接相悖的。
布雷德利將軍對解除麥克阿瑟職務一事有一點縮手縮腳。在星期日的會議之前,他建議馬歇爾給麥克阿瑟寫一封私人信函,指出他的公開言論使總統被迫採取行動。布雷德利和馬歇爾後來一同起草了給麥克阿瑟的信件。
杜魯門是在通訊社報道馬丁的眾院演講時,第一次聽到麥克阿瑟的信函。他滿腔怒火地看完了這份文稿。關於利用中國國民黨人的第二段「本身就足以構成對現行國策的挑戰」,足以把麥克阿瑟解職。麥克阿瑟早已被清楚地告知,政府為何不能利用國民黨,而且僅僅在八個月之前他是贊成這一決定的。後來等他改變了意見並要求使用國民黨軍隊時,他被告知,政府的政策已經確定。杜魯門認為,「所以,在讚許馬丁先生合乎邏輯和傳統的立場的時候,他實際上是在說我的政策是不合乎邏輯和違背傳統的」。
杜魯門當晚的日記中,充溢著對麥克阿瑟其人的憎惡——除此之外,別無他詞可以表達這層意思。「麥克阿瑟已經使他自己成為爭議的中心,無論是在公眾生活中還是在私人關係中。」 他接著又概述了這位將軍的私生活:「他總是一個有爭議的人物。他有過兩個老婆——一個是他在42歲時娶的社交名媛,另一個是他50多歲時離婚後娶的田納西姑娘。」杜魯門幾乎要把所有的爭議都加在麥克阿瑟頭上。
8日來函給我轉來你2月12日的演講稿,不勝感謝。我以莫大的興趣閱讀了它。我看出,多少歲月消逝了,而你的鋒芒卻未減當年。
在這個周末,對著麥克阿瑟的鉗口收緊了。在星期六的一次會上,馬歇爾對總統說,他已經看了那些往來電報,並得出了結論:「麥克阿瑟早在兩年以前就應該革職。」杜魯門把眾院議長、得克薩斯州眾議員薩姆·雷伯恩,首席大法官弗雷德·文森召到白宮。從杜魯門在國會的那些年代起,這兩位就一直受到信賴,是杜魯門政治上和個人的朋友。「我們談了很長時間,首席大法官勸告要謹慎,」杜魯門說,「他說美國總統的權威岌岌可危。……他們說我必須十分認真地估量形勢,並得出自己的結論。雷伯恩擔心的是read.99csw.com政治方面。」
其實艾奇遜自己也是心潮難平,他覺得和平倡議本來是可以促使中國人做出積極反應的。若干年之後,他仍是憤怒不已,他說:「麥克阿瑟信口開河,他發表的……(聲明裡面的)東西簡直使人根本不可能接受談判的提議。」聯合國的盟國們認為這種局面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情況。他們不知道是誰在主管美國政府。我認為沒有人會懷疑這是有意在搞花樣,但是也得有理由來讓他們相信這一點」。
到了4時,參謀長們(柯林斯描述說,這是一幫「沮喪卻又冷靜的人」)下樓來到走廊,前往馬歇爾的辦公室。這裏的環境是華盛頓的勝景之一。馬歇爾坐在一張巨大的橡木辦公桌後面,這是幾十年前約翰·潘興將軍在陸軍部時期存留下來的。辦公室的窗戶正對著弗吉尼亞一側波托馬克河青翠的河岸,再過去便是白宮、國會山和華盛頓紀念碑。這一勝景環抱著一名職業軍人必須對之做出回答的那些機構,即總統、國會,以及喬治·華盛頓的軍事傳統。
關於紅色中國進入朝鮮與我方作戰而造成的局勢,我的看法和建議已極其詳盡地闡述並呈交給華盛頓。總的來說,大家都知道並了解這些意見,因為這些意見只是遵循傳統的方式給暴力以最大的還擊而已,我們過去一直是這樣做的。你關於利用在台灣的國民黨軍隊的意見既符合邏輯,也符合傳統。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參謀長們剛剛決定要大大擴展麥克阿瑟的權力,並正有待總統批准,而現在他們又要討論麥克阿瑟作為聯合國軍總司令的命運。4月4日,即馬丁披露麥克阿瑟信件的前一天,參謀長聯席會議用了一天時間「作為緊急事務」來討論對待盟國的方法,以判斷他們是不是願意「支持美國對中國大陸可能採取的行動」。海軍參謀長謝爾曼海軍上將主張草案要更為強硬,指出「必須做好準備」以攻擊大陸,而不是「繼續考慮」這些行動。用五角大樓的官方語言來說,謝爾曼的修改意見(已被其他各位參謀長所接受)即是說,空軍和海軍應當開始集結人力和裝備以攻擊特定的目標。
公開的導火線是麥克阿瑟3月20日寫的一封信,那是在他毀掉和談聲明的四天之前。2月12日,眾院共和黨領袖、眾議員約瑟夫·馬丁在眾院的一次發言中說,他認為不在朝鮮利用中國國民黨的軍隊簡直是「愚蠢透頂」。他把發言稿寄給了麥克阿瑟,並請他發表意見。4月5日,馬丁在一次眾院發言中宣讀了麥克阿瑟的回信:
至於艾奇遜——
馬歇爾自春天以來一直身患流感,他今天仍呼哧直喘。他感覺到了那項即將提出的裁決。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不會歡迎這一裁決,因為它不可避免地將被看作是對他所奉獻一生的這一職業的侮辱。參謀長們也沒有任何人欣賞即將來臨的這件事。他們每個人都是軍官,都對「解除指揮權」的字眼感到羞恥。柯林斯說得好:「要參与對一位傑出戰士的免職,這實非一件易事。」
以前當過律師的艾奇遜總結了這一討論。他也認為,杜魯門得到參謀長聯席會議的一致支持是至關重要的。他不希望這一解職看起來像是一位意氣用事的總統所採取的魯莽行動。他對杜魯門說:「如果你解除麥克阿瑟的職務,就會引起你任總統期間最激烈的一場鬥爭九_九_藏_書。」
他們走後,杜魯門拿出關於美國歷史的書來,他再次閱讀了關於林肯同麥克萊倫將軍發生的問題。一個特別使他感到有趣的故事是關於林肯在麥克萊倫就政治問題品頭評足時如何對付他的。這故事說,有人問林肯,他將如何回應這位將軍。「沒什麼,但是這使我想起了一個人,他的馬直踢後腿,還把他的腳卡在馬鐙里,於是這個人就對馬說:『要是你還繼續踢下去,我可就要下馬了。』」
為了軍事上的成功,我們經常堅持這一條:每當上級對一名下級完全失去信任時,無論這種喪失信任是否在事實上有充分理由,這名下級也必須被撤換掉。……
參謀長聯席會議全體成員時時表達他們堅定的信念:軍方必須一直處於文職政府的控制之下。在這次事件中,他們都十分憂慮,如果麥克阿瑟不解職的話,很多人會指責說:文職政府不再控制軍方了。
在參謀長聯席會議關於說明這一決定的備忘錄中,布雷德利寫下了最厲害的詛咒麥克阿瑟的話。他說,這一命令沒有發送給麥克阿瑟,因為參謀長聯席會議恐怕他會「操之過急來付諸實施」。
這位總統把信的最後一段叫作「真正的絕妙高論」。這一段表明,麥克阿瑟要麼是不理解,要麼就是不想接受美國要在亞洲和歐洲同時存在的決心。杜魯門在其回憶錄中諷刺地寫道:「我不了解這位將軍通過什麼情報途徑,得知共產黨人決定把力量集中在亞洲,更明確地說是集中在他的管轄區。」使杜魯門感到震驚的是,麥克阿瑟竟然漠視「為遏制在伊朗、希臘和柏林的共產主義狂潮」而付出的努力和犧牲,「也許他不知道克里姆林宮在怎樣大力地想阻撓西歐聯合戰線的出現」。杜魯門不喜歡麥克阿瑟「對我們的外交努力所做的輕蔑性評論」,以及所謂「除了勝利我們沒有別的選擇」這一華而不實的說法。
討論進行了大約兩小時。這次會議沒有留下正式記錄(這裏的描述是基於柯林斯的回憶錄以及謝爾曼的一份備忘錄),但是參謀長們一開始就達成一致意見,即麥克阿瑟必須離職。他們還討論了一項保留面子的姿態,即允許他保留駐日本最高司令官的職務,參謀長們知道這是麥克阿瑟最為鍾愛的職位。但是由於日本和朝鮮的問題是如此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以致這一戰區不能由兩位司令官來領導。最後,參謀長們認為,麥克阿瑟必須解職,馬修·李奇微是接任者的最佳人選。
麥克阿瑟仍不甘寂寞。當時他的「和平」電報仍然在華盛頓輾轉傳送著,令人大吃一驚的是,他在一次視察戰場時的記者招待會上又說,越過三八線沒有什麼不良後果;空軍可以隨心所欲地過去;地面部隊以前也跨越過,而且還將跨越它;這個問題「過去已充分討論過而且已經解決了」。艾奇遜把這種說法稱為「五雷轟頂」。
關於應該怎麼做,我自己的意見從一開始就很明確。我十分清楚,既然問題已經產生,就只有把麥克阿瑟將軍解職才能解決。但是我同樣也很清楚,不論總統怎麼干,他都應當得到他所有軍職和文職顧問們的一致支持。如果他在沒有得到支持的情況下採取行動……那就有可能發生比不採取行動時更大的麻煩。但是……必須有一個完全統一的戰線,無論如何不能出現裂痕。
至於布雷德利,則主要考慮軍九-九-藏-書紀問題。他認為麥克阿瑟的行為是「抗命不從的典型例子」,理應解除這位將軍的指揮權。但是他認為要慎重考慮,在提出建議之前最好先同參謀長聯席會議協商。麥克阿瑟在職業軍官之中享有極大的威望,但是美國正規陸軍更尊重指揮權,如果參謀長聯席會議贊同解除麥克阿瑟職務的決定,將會減弱麥克阿瑟在軍界的支持者們的反應。
後來幾天中,儘管有杜魯門的提醒,但麥克阿瑟繼續在干擾政府的政策。在同《倫敦每日電訊報》軍事記者馬丁中將談話時,麥克阿瑟斷言他的部隊「被束縛在一張人為的羅網之中」,他在的軍事生涯中「第一次發現是在打一場沒有明確目標的戰爭」;在三八線問題上,是政客們侵犯了軍人的職權範圍。「如果不談及士兵們的生命,這是十分荒謬的。」麥克阿瑟暗示他所轄部隊每月6 000至7 000人的損失是在白白地送死和受傷。「如果這些損失,甚至更大的損失是為一個明確的目標而付出的(著重號為引者所加),那我們將隨時準備接受它。」在另一個訪談中(該訪談是在早些時候,卻在周末發表,當時杜魯門政府正在商討如何處置麥克阿瑟),麥克阿瑟答覆了《自由人》的提問。該刊編輯援引一條消息說,韓國政府因為缺少裝備正在遣散新兵,並問麥克阿瑟為何美國政府不提供裝備。麥克阿瑟答道,這個問題「牽涉到本人許可權以外的基本政治決定」。麥克阿瑟在扯謊,他在1月6日建議美國不要向「韓國青年軍」提供武器。
杜魯門告訴助手們「聚在一起好好談談,然後拿回一個報告來」。在杜魯門看來,馬丁信件並不是主要問題,麥克阿瑟徹底搞糟了和平倡議,這是「不可饒恕的」。
職業軍方宣告了一個相當於有罪的判決,其中有一句話等於就是處以極刑: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應被革除指揮權,返回國內。
當晚,杜魯門在日記中再次評論這位將軍說:「麥克阿瑟通過喬·馬丁又扔了一顆政治炸彈……這看來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極端的抗命不從。」杜魯門對麥克阿瑟去年夏天對海外戰爭退伍軍人協會講話引起的軒然大|波,以及他為「見麥克阿瑟並達成面對面的諒解」所做的威克島之行只是一筆帶過。他接著寫道:「我已經得出結論:我們在遠東的大將軍必須召回。(在下午的會議上,)我未表示任何意見,未告知他們我已做出的決定。」
他們並未進行正式表決。參謀長聯席會議並沒有提議麥克阿瑟應當解職,他們只是向馬歇爾表示他們的觀點以傳達給白宮。他們反對麥克阿瑟的理由有兩點:總統(以及他們自己)需要能夠完全信賴的下屬司令官;文職人員掌管軍事大權的原則。幾周之後在參院作證時,布雷德利概述了參謀長聯席會議的想法。鑒於麥克阿瑟「不完全贊成」政府在遠東的政策,「這就很難由他來執行既定計劃……」布雷德利繼續說:
看起來似乎很奇怪的是,有些人難以認識到,共產黨已選擇亞洲這個地方來著手征服世界,而我們對由此引起的戰場問題卻展開了爭論;他們難以認識到,我們在這裡是用武器為歐洲作戰,而外交家們仍在那裡進行舌戰。如果我們在亞洲輸給了共產主義,那麼,歐洲的陷落就不可避免;如果我們在這裏贏得勝利,則歐洲就很可九九藏書能避免戰爭從而維護自由。正如你所指出的,我們必須贏得勝利。除了勝利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星期天下午,在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奧馬爾·布雷德利將軍位於白宮對面、波托馬克河那一邊的五角大樓辦公室里舉行了醞釀會。麥克阿瑟實際上受到了由他的儕輩組成的陪審團的審訊。
華盛頓時間3月24日,即麥克阿瑟「和平」聲明發表的第二天,杜魯門會見了艾奇遜、洛維特和臘斯克。大家一致認為,去年12月6日關於禁止發表對外政策聲明的那道命令是明白無誤的,而他已經違反了這道命令。大家的言外之意是,麥克阿瑟已經令自己面臨軍法處置,而他可能對此求之不得,因為他高自標樹,也認為有機會把事鬧得滿城風雨。杜魯門的一位摯友說,總統沒有認真考慮以軍法處置麥克阿瑟的可能性。此人還說:「麥克阿瑟已經把自己折騰得差不多了,沒必要再把他塑造成烈士。」杜魯門在3月24日的確決定採取一項合乎法規的做法,即給麥克阿瑟一個明白的信號:總統認為他是抗命不從。在艾奇遜的建議下,杜魯門命令參謀長聯席會議向這位將軍發去一份由兩部分內容組成的電報,提醒他注意去年12月6日的命令,並指示說,如果共軍領導人「在戰場上要求停戰,你應立即向參謀長聯席會議報告並等待命令」。(後來在這一年春天舉行的參議院聽證會上,麥克阿瑟令人難以置信地宣稱說,他沒有把這封電文當作是對他的「訓斥」,從來沒有將其與他3月24日要求與敵方談判的聲明聯繫起來。)
在杜魯門看來,麥克阿瑟的表現「帶有嘩眾取寵的特徵」。杜魯門頗有歷史感的頭腦把他和麥克阿瑟之間的關係,同美國南北戰爭期間林肯總統和喬治·麥克萊倫將軍相提並論。麥克萊倫對戰爭應當怎麼打有自己的一定之見,如果林肯給他下了一道他所不中意的命令,他就不予理睬。同林肯一樣,杜魯門對將軍「想起來就心煩」,然後把他解了職。
在目前這個例子中,沒有多少證據表明麥克阿瑟曾經拒不執行參謀長聯席會議的任何直接命令,或者對命令採取相反的行動。但是,每當麥克阿瑟沒有得到他所希望的命令,或者他不贊成必須遵循的基本政策時,他就把此問題公之於眾。這樣做有時就泄露了參謀長聯席會議所不打算做的事情,造成相當困窘的局面,而且也讓人不能信任麥克阿瑟對於今後行動的態度,如果這些行動不符合他的心意的話。這一切都使公眾對軍方的領導能力產生懷疑、困惑和不確定感,而現在正是非常需要人們相信軍方領導能力的時候。
馬歇爾建議要謹慎從事、三思而行。他告誡杜魯門,麥克阿瑟的解職可能會給從國會取得軍事撥款造成更多困難。
共和党參議員們撿起了麥克阿瑟這個題目。密歇根州的霍默·弗格森建議派一個國會委員會去東京,去問麥克阿瑟這場戰爭應當如何進行。賓夕法尼亞州的詹姆斯·達夫說,「某一個掌權的人物」應當決定政策,「而其餘的人應當遵循這一政策」。
但是政府應當作何反應呢?杜魯門最初的反應好像是不能相信已經發生的事情。他在一次內閣會議上抱怨說,他「同麥克阿瑟打交道的經歷糟糕透頂」,此人在他準備發表聲明之前「就搶先起跑」。杜魯門說,這是一次「對總司令不忠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