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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綁架

生死綁架

杜榮說:「找孩子要緊,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還是先報警吧。」他掏出手機,正要撥打報警電話,忽然手機「叮」的一聲響,顯示收到了一條簡訊。他點擊開簡訊,一張照片忽然跳出來,照片中有一個孩子,被捆住手腳,縮在一個牆角里,孩子的嘴巴被一隻臟襪子堵住,雙眼也被一塊黑布蒙上。杜榮一眼就認了出來,照片中這可憐的孩子,正是他兒子杜小俊。他彷彿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心臟猛地抽搐一下,趕緊照著給他發來簡訊的手機號回撥過去,可是電話里只有「嘟嘟嘟」的忙音,應該是對方屏蔽了來電信號。
「大小姐,我看你是看那些日本偵探漫畫書中毒了,把自己當成少年偵探柯南了吧?」胡遠征忽然看著她冷笑起來,「你說我就是綁架小俊的綁匪,可是綁匪給你爸發勒索簡訊的時候,我一直在你家裡,當時我連手機都沒有碰過,怎麼可能一條接一條地發出那些簡訊?」
春花說,上午的時候,她看到天氣放晴,就帶小俊去附近的紅星公園玩。後來她陪小俊玩累了,就坐在旁邊一邊休息,一邊看著小俊自己在沙池裡玩沙子。後來她不知不覺地打了個盹,結果一睜開眼睛,就發現小俊不見了。
原來這兩個人,是某個建築工地的工人,跟幾十個民工一起,砌好了一棟房子,但包工頭卻把本應該用來給他們發工資的一大筆工程款賭博輸掉了,幾十名工人的工資加起來足足有120萬。他們多次找包工頭討要工資無果,最後被逼無奈,只好鋌而走險,綁架了包工頭的兒子,勒令包工頭三天之內支付所有民工工資,否則他們就一刀殺了那孩子,鬧個魚死網破。而他們兩個,就是那些民工選出來實施這個綁架討薪計劃的代表。
「那咱們趕緊去吧。」
這樣一來,當杜榮他們再次挖開泥坑時,最先看到的,就只能是那個空癟癟的旅行袋。再加上這時杜榮正好收到綁匪的簡訊,說他們已經拿到錢了,並且同意放人。杜榮急著去救兒子,自然就不會再往下深究了。
「發生什麼事了?」胡媚媚沒好氣地說,「你還是去問你女兒吧。」
他叫了一聲「姐姐、姐夫」,杜榮淡淡地應著,他姐姐胡媚媚卻對這個弟弟很是親熱,親自起身,給他端茶倒水。
謝英猶豫一下,還是把自行車塞進後備廂,然後跳上了車。
杜榮嘆口氣,默默地把妻子拉到一邊。
不多一會兒,地上就被他挖出了一個兩尺多深的泥坑。他把鐵鍬插在地上,喘了口氣說:「這麼深,足夠把那一袋錢埋進去了吧。」
杜榮扭頭看去,那個畫著骷髏圖案的氣球正在風中飄動,乍一看,有點像清明時節插滿墳頭的招魂幡,「招魂幡」下空空蕩蕩,並沒有半個人影。
杜榮說:「不行,綁匪在簡訊里要求說,要挖一個一米深的坑,再把錢埋進去。」
胡遠征不由自主打個寒戰,說:「姐夫,我在這裏挖坑就行了,你還是先回車裡待著,咱們的錢還放在車上呢。」
「這個一點都不難啊!」謝英說,「你在網上買一張不用實名註冊的手機卡,然後使用手機簡訊里的定時發送功能,事先將每一條簡訊都編寫好,擬定發送時間,時間一到,就會自動發送給對方。所以我老爸收到那些簡訊的時候,雖然你就在他身邊,雖然你沒有碰過手機,但這也不足以洗脫你身上的嫌疑。」
兩組人馬,分頭找了一個多小時,仍然沒有小俊的半點消息。
杜榮瞪了她一眼,道:「胡鬧,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要是被那些人發現了,會害死你弟弟的。」
杜榮心中一動,一邊拍門叫著小俊的名字,一邊把耳朵貼在門上傾聽屋裡的聲音,隱約聽到裏面傳來嗚嗚嗚的叫聲。
他拉開旅行袋的拉鏈一看,裏面早已空空如也,連一分錢也沒有了。
胡遠征拎著鐵鍬回到車裡,看看表,還差幾分鐘就到4點半了。總算趕在綁匪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了這件事,他不由得鬆了口氣。
對方完全沒有防備,只聽「哎喲」一聲,被他重重撲倒在地,一輛山地自行車摔出老遠。
胡遠征皺起眉頭說:「不對,那個人好像是在跟蹤咱們。」他打開車門,飛身跳下,快步朝那條人影追過去。杜榮怕他有危險,也跟著跳下車。
謝英看著那個泥坑說:「綁匪拿到錢后,又把泥坑填上?這不符合邏輯啊!」
杜榮年過四十才有了小俊這麼一個兒子,平時就把他視為心肝寶貝,這時聽保姆說孩子不見了,他身子一晃,差點暈倒在沙發上,衝著一屋子人大吼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出去找人啊!」
「老爸,你覺得呢?」謝英抬起頭,迎住他的目光,盯著他問。
杜榮說起從綁匪手裡營救小俊的經過,自然免不了對自己的小舅子表示感謝。他說如果不是遠征幫忙,光憑我一個人,現在能不能把小俊從綁匪手裡救出來,還是個未知數呢。
杜榮這時也追了上來,見到女兒,也大覺意外,問:「你在這裏幹什麼?」
青嫂朝屋裡望了一眼,說:「都在家裡呢。」
杜榮打開房門衝進去,只見屋子的角落裡躺著一個孩子,手腳被縛,眼蒙黑布,嘴裏塞著一隻爛襪子,聽見有人走近,只能掙扎著在地上發出嗚嗚的低泣聲。
胡遠征點點頭,跟著姐夫一起,從公園後門走出來。後面是一條冷清的小街,街上只有幾個稀稀落落擺攤的小販。
杜榮說:「既然沒什麼事,那就先吃飯吧。」
杜榮又把目光轉向女兒,問:「小英,你媽說的是真的嗎?」
胡遠征臉色煞白,慌忙搖頭道:「不、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你這丫頭,看我不打死你!」杜榮氣得渾身發抖,揚起巴掌就要打她。正在這時,胡遠征忽然「咦」了一聲,用手朝系著紅氣球的大杉樹那邊指了指,「那邊好像有人。」
杜榮住在城西,青陽山在城區東北方向,他把小車在城區主幹道上開得飛快,幾乎橫穿了大半個青陽城,半個小時后,終於趕到了青陽山下,車子再往上開,就到了三義寺。
當時正是中午,公園裡的遊人並不多,她問了一下旁邊的人,都說沒有看見小俊。她以為是小俊自己躲起來了,在跟她玩捉迷藏,又一邊叫著小俊的名字,一邊在公園裡仔細找了一大圈,仍然沒有看見小俊。她這才急了,趕緊跑回家報信。
兩人跑了好幾家銀行,總算取齊了綁匪要求的120萬元現金。胡遠征從車上拿了一個旅行袋,把一疊一疊的百元大鈔裝好,用手掂一下,足有二三十斤重。
杜榮放下手裡的報紙,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是中午12點多了。他皺起眉頭說:「這個春花,怎麼還不帶小俊回家吃飯?媚媚,你趕緊給春花打個電話,看看他們是不是在外面玩得忘形了。」
謝英甩開胡遠征扯住自己衣袖的手,道:「你知道那兩個綁匪的手機為什麼沒有人接嗎read.99csw.com?因為我已經報警,他們倆早已被警察抓起來了。當然,這事你也脫不了干係,我已經報告給了警察,你拖欠那些民工的工資,不但要賣車賣房償還,而且這牢獄之災,你也是免不了的。」
「去你媽的,連你大舅爺都不認識了?」胡遠征朝它踢了一腳。
「千萬不要,」胡媚媚急忙搖頭道,「如果警方有什麼風吹草動,讓綁匪知道咱們報了警,那小俊就危險了。」
謝英一邊吃飯,一邊翻著白眼看了後母一眼,說:「我怎麼知道,你都看見了,我剛才都沒有理過她,是她自己的蛇精病又發作了,關我什麼事。」
杜榮搖頭道:「我不相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雖然你平時並不怎麼聽話,喜歡跟我擰著來,但我知道那並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覺得自從有了你弟弟之後,我這個老爸就不再疼愛你了,你故意讓自己成為一個令人頭疼的叛逆女孩,其實只是想讓老爸關心你,注意你,你只是想讓老爸重視你的感受,傾聽你心裏的想法而已。在老爸眼裡,你只是一個愛耍大小姐脾氣的孩子,但並不是一個壞女孩。」
胡媚媚這才想起他兒子華仔今天到他前妻那裡去過周末了,就說:「那你快去吧,青嫂已經做好飯菜,你接了兒子,一起過來吃晚飯。」
胡媚媚氣憤地說:「這還用問嗎?她跟那些綁匪肯定是一夥的,她和他們裡應外合,綁架了自己的弟弟,然後發簡訊向自己的老爸勒索120萬贖金。在樹林里,她負責引開你和遠征的注意力,好讓他的同夥趁機把錢拿走。因為她是主謀,所以這120萬最後落到了她手裡。」
杜榮也驚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就這麼一眨眼工夫,錢就不見了,還有,這泥土都沒有被挖動過,他們是怎樣把錢拿走的?難道像魔術師那樣,可以隔空取物?」
胡遠征說:「今天是周末,他被他媽媽接去玩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家。」他四下里瞧瞧,又問,「咦,小俊呢?」他說的小俊,是剛滿5歲的外甥杜小俊。
胡遠征目測一下,估計泥坑的深度已經達到一米,就丟下鐵鍬,從泥坑中爬出來,回到車裡,拎出那隻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往泥坑中一扔,自己也跟著跳下去,彎腰把袋子放好,再覆蓋上泥土,最後站在坑外,用鐵鍬將挖出的碎土全部推進坑裡。
他嘆口氣,踩了一腳剎車,把頭探出車窗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在這荒山野林里亂跑,多危險啊,趕緊上車吧。」
沒過多久,胡遠征又向下挖了一尺多深,他站在坑裡,泥坑的深度已經超過他的褲腰帶,杜榮坐在車裡,已只能看見他上半身。
杜榮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看看手錶,已經是下午3點半了,他不敢再耽誤時間,拿著一把鐵鍬跳下車,就在那棵掛著氣球的杉樹下挖起坑來。
春花是個剛剛二十齣頭的鄉下姑娘,是他們家請來專門照顧孩子的保姆。今天上午10點多,她就帶小俊出門玩去了,不知道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大家趕到公園,保姆春花指著公園角落裡的一處沙池說:「小俊就是在這裏玩沙子的時候不見的。」
胡遠征至今沒有再婚,一直過著單身漢的生活,因為跟姐姐、姐夫家離得近,所以常常帶著兒子跑來蹭飯吃。杜榮雖然不怎麼待見這個小舅子,但礙於妻子的面子,也沒有對他下過逐客令。
杜小俊回到家,已經是傍晚時分。
「你、你這丫頭,全是一派胡言,血口噴人!」
來到走廊盡頭,卻看見最後一間房子的大門上掛著一把嶄新的掛鎖。
謝英逼近他一步,接著道,「你先把一切都設計好了,然後今天上午,你趁保姆春花一時疏忽,偷偷抱走小俊,將他藏在勝利路那棟無人居住的大樓里,然後裝模作樣地跑到我家來蹭飯吃,假裝正好巧遇咱們家發生的這起綁架事件……」
營業員說:「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每位客戶每天最多只能提現30萬元。」
胡遠征有個惡習,就是喜歡賭博,經常出去濫賭,他老婆勸他戒賭,他非但不聽,還動手打人,他老婆實在受不了,三年前就跟他離婚了,讓他帶著當時還只有6歲的兒子華仔一個人過日子。
「她當然知道。」胡媚媚轉身打開門,從玄關里提進來一個髒兮兮的黑色旅行袋,往地上一扔,「你們看看這袋子里裝的是什麼?」
杜榮只好坐在車裡,一面留心四周動靜,一面看著他一鍬一鍬地把泥坑填平。錢袋掩埋好了,胡遠征身上,也像是從泥坑裡打過滾一樣,沾滿了潮濕的泥土,一串串汗珠從他額頭上滾落下來。杜榮不由得心生感動,自己平時並不怎麼喜歡這個小舅子,想不到關鍵時刻,他竟然會這麼用心地幫助自己。
胡遠征綁架杜小俊之後,立即來到杜家,假裝跟杜榮一起營救孩子。他先是在銀行取錢時,用一個暗藏玄機的雙層旅行包將錢裝上,然後在樹林里埋錢時又暗中動手腳,把兩個袋子分開埋藏。
她也不理會老爸陰沉難看的臉色,自己舀了一碗飯,就坐在桌子邊大大咧咧地吃起來。
挖坑人正是利用了這個盲點,在泥坑裡彎下腰,避開坑外監視者的目光,把最裡面的袋子連同袋子里的120萬元拿出來,埋在了泥坑一米以下的泥土裡,覆蓋上一層泥巴后,再在泥坑大約一米深的位置,放上外面那隻已經空癟癟的旅行袋,最後將挖出的泥土全部推入坑內,將泥坑填上。
大約二十來分鐘后,門鈴響了,胡媚媚去開門,卻見弟弟一個人走了進來,就覺得有點奇怪,問他:「華仔怎麼沒有一起過來?」
只看了一會兒電視,青嫂就麻利地把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了桌子。她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邊問杜榮:「是不是可以開飯了?」
胡遠征不由得一怔,聽這聲音,像是一個女孩,低頭看時,才發現被自己撲倒在地的,竟然是謝英。他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放開她。
眾上剛坐上飯桌,大門就被推開,謝英吹著口哨走進家門,一看飯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就誇張地「哇」了一聲,說:「吃飯了也不叫我一聲,你們真把我當外人了呀?」
前兩天一直下雨,樹林里的泥土潮濕而鬆軟,挖起來並不費勁。但因為杜榮平日里極少干體力活兒,只拿著鐵鍬在地上挖了幾下,就氣喘吁吁,累得直甩胳膊。
今年32歲的胡遠征,原本是個泥瓦匠,幾年前他開始自己拉工程,當上了包工頭,手底下跟著幾十個幹活兒的民工。外面的人都說,他這幾年賺了不少錢。
胡媚媚掏出手機,正要給保姆打電話,忽聽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保姆春花氣喘吁吁跑進屋,帶著哭腔道:「不好了,小俊他……他不見了……」
胡遠征的兒子華仔今年已經9歲,正在讀小學三年級。胡媚媚見華仔沒有跟弟弟一起來,九九藏書就有些奇怪,問道:「華仔呢,怎麼沒有一起過來?」
杜榮這時已漸漸鎮定下來,皺眉想了一下,說:「媚媚說得對,還是先不要報警,萬一激怒了綁匪,那就麻煩了。一切以小俊的安全為重,這120萬對於咱們家來說,也並不是拿不出來,我看咱們還是先去準備好現金,看看等下綁匪還會發什麼信息過來,咱們再作進一步打算。」
好在杜榮開的是越野車,轟了幾下油門,小車終於緩緩開進了樹林。林子里樹木蒼天,濃蔭蔽日,到處都是陰森森的墳包。車子前行了幾百米,果然看見前面不遠處的一棵杉樹上,插著一把血跡斑斑的匕首,匕首的手柄上系著一個紅色氣球,氣球上畫著一個骷髏頭像,被風一吹,骷髏閃動,看得人心驚膽跳。
杜榮一踩油門,越野車就一路顛簸著,往山下快速地駛去。
經過一番追蹤,她最後終於在長江邊一個廢棄的涵洞里,看到了那個鼓鼓囊囊的黑色旅行包。當時那個包正被一個年輕漢子提在手中,那年輕漢子身邊還有一個同伴,兩人身上穿著髒兮兮的牛仔服,皮膚黝黑,看上去像是從鄉下進城的打工仔。後來她偷聽到他們的談話,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胡遠征說到這裏,與杜榮對視一眼,兩人猛然醒悟過來,「糟了,綁匪已經把錢拿走了!」
胡媚媚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高興地說:「別看我這個弟弟平時有點玩世不恭,但辦起正事來,還是很靠譜的。」
「請問你今天中午見過這個孩子嗎?」杜榮在手機里打開兒子的照片,拿給路邊的小販看。小販們見了,都搖頭說沒有見過。
當時在樹林里,謝英心裏有了這個想法之後,等她老爸和胡遠徵收到綁匪的簡訊跑回車裡時,她就跳下泥坑,徒手向下挖掘,果然沒有挖幾下,就在泥土下看到了另一個同樣的旅行袋,裏面裝著滿滿的一袋鈔票。
謝英扶起自行車說:「我擔心小俊的安危,所以跟著你們過來看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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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在車裡,走在回家的路上,小俊才漸漸從驚嚇中恢復過來,他斷斷續續地告訴杜榮說,今天中午,他在公園裡玩,忽然被人從後面用一塊濕毛巾捂住嘴巴和鼻子,他聞到毛巾上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很快就睡著了,等到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捆住了手腳,眼睛看不見東西,嘴巴也說不出話……
杜榮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綁匪就埋伏在四周的隱蔽處,自己兩人在大樹下挖坑,而綁匪卻悄悄鑽進車裡,輕而易舉就能把那一袋子錢給偷走。他急忙坐回車裡,守著那一袋錢,一邊抽著煙,一邊透過車窗玻璃,看著胡遠征在氣球下挖坑。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謝英忽然從後排座位上站起來,大叫一聲:「停車,我要下車!」
「不,你當然知道,因為那個包工頭,就是你。你在賭桌上把本該用來給工人發工資的錢輸掉了,他們討要不到工資,昨天傍晚,就在華仔放學的路上,將他給綁架了——華仔的學校離家不遠,一向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獨自上下學,你從來沒有接送過,對吧?所以那兩個綁匪才會有機可乘,輕易得手。他們威脅你,如果三天之內不給他們結清120萬元工資,就要殺死華仔。那些錢你早就已經輸光了,你拿不出錢救你兒子,最後只好來打我們家的主意。」
剛駛出數十米遠,胡遠征忽然往旁邊指了一下,道:「姐夫,那邊有一大片灌木叢,咱們把車開進去躲起來。」
杜榮腦中轟然一響,這才明白,兒子是被人綁架了。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胡遠征無奈地點一下頭。
胡媚媚瞪了她一眼,罵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要不是你偷懶睡覺,小俊會不見嗎?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在一米深的泥坑底下,他親手埋進去的,那個裝有120萬鈔票的黑色旅行袋還在,只是袋子卻已經徹底癟了下去。
杜榮的家,就住在紅星路,距離紅星公園只有數百米遠。
他這麼一說,自然就是承認謝英說的是真的了。
「我怎麼知道,也許是你在外面得罪了什麼人,現在遭到報應也說不定。」
路上,胡遠征給姐姐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說小俊已經平安救出。胡媚媚在電話里喜極而泣。
「沒有,剛才我明明看見有一個人從那樹下跑過去,而且那人手裡好像還提著一個大袋子……」
胡媚媚把兒子從車上抱下來,左看右看,見他雖然受了些驚嚇,但渾身上下並沒有什麼受傷的痕迹,這才放下心來。
杜榮回到公園,胡媚媚急得哭起來,說:「咱們家小俊丟了,趕緊報警吧。」
難道綁匪不來拿錢了?正在疑惑不解之時,杜榮忽然用手朝車窗外一指:「快看,那裡好像有人。」
杜榮心中挂念著兒子的安危,幾乎把這車在城區主幹道上開得要飛起來。大約半個小時后,越野車終於拐進了勝利路。因為這一帶已經被開發商買下,準備搞房地產開發,所以大街兩邊那一幢幢灰濛濛的舊樓外牆上,都寫上了大大的「拆」字。樓里的住戶大多都已經搬遷,只留下了一條空蕩蕩的街道,和一派蕭索的景象。
「不是在我手裡,而是在你女兒手裡。」胡媚媚說,「說起來,還得感謝青嫂。剛才她悄聲告訴我說,她從廚房窗戶里看見咱們家大小姐回家時,自行車上掛著一個旅行袋,有點像中午你裝錢給綁匪的那個袋子。她親眼看見謝英鬼鬼祟祟把這個袋子藏在了車庫裡。我覺得有些可疑,就去車房搜了一下,這丫頭藏起來的,果然就是你交給綁匪的那120萬。」
謝英面無懼色,瞧他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你聞訊趕到那個修理廠的時候,並沒有見到你兒子,當你再給那兩個綁匪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沒有人接電話了,對吧?我恰好知道那兩個綁匪把孩子轉移到哪裡去了。既然你說這件事與你無關,那麼那個被綁架的孩子,自然也不是你兒子了,我本來想把地址告訴你,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已經用不著了,是吧?」
杜榮說:「綁匪發簡訊給我,說他們已經收到錢了,準備依約放人。」
淅淅瀝瀝下了兩天的小雨,總算停了下來。中午的時候,天氣漸漸放晴,太陽終於從雲層中把臉露了出來。
杜榮看著女兒問:「小英,她說的是真的嗎?」
胡遠征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罵道:「這幫王八蛋,挖個坑埋錢還要規定深度,真他媽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罵聲未落,一陣大風刮來,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四周樹枝搖動,暗影幢幢,好像林子里隱藏著無數的野獸,隨時都會撲出來咬人一樣。
杜榮跳下車,帶著胡遠征和謝英跑上三樓。狹長的走廊一側,排列著十余間房子,大樓內已經沒有住戶,每一間房都房門大開,有的甚至乾脆連門窗都已經被拆https://read.99csw.com掉。三個人一間一間地尋找過去,並沒有看到小俊這孩子。
「問她?」杜榮回頭看著女兒,「小英,怎麼了?」
「原因很簡單啊,在這個家裡,她早就看不慣我和小俊了,她覺得是我趕走了她媽媽,是小俊奪走了本該屬於她的父愛,所以她要報復咱們母子倆,要報復這個家。」
杜榮聽到這裏,不由得暗暗為女兒捏了一把冷汗。他現在才知道,這被綁匪拿走的120萬元,是經過了一番怎樣曲折驚險的經歷,才最終被女兒奪回來。看著這一袋失而復得的鈔票,他忽然覺得女兒長大了,她再也不是那個只會在家裡耍大小姐脾氣的瘋丫頭了,她已經是一個機智冷靜聰明而且有擔當的大人了。
一個傭人模樣的中年婦女聞聲跑出來,叫住狼狗,抬頭說:「胡先生,你來了。」
杜榮把他那輛黑色的奧迪Q5越野車開出來,胡遠征拎著旅行袋跳上車,坐在了副駕駛位上。

4

「喂,你想幹什麼?」對方大叫了一聲。
杜榮摸摸女兒的頭說:「那這些錢,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在你手裡呢?」
胡遠征道:「姐夫,你也太過老實了吧?你想想,萬一綁匪拿到了錢,仍然不肯放人,怎麼辦?甚至他們見你這麼好說話,說不定還會出爾反爾,用小俊來向你勒索更多的錢。你又沒有報警,可以說完全沒有反擊之力啊!」
「你是不是看錯了?」他問道。
胡遠征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一邊推門進屋,一邊大大咧咧地說:「青嫂,你中午多做幾個菜,我在這裏吃午飯。」
胡遠征頓時面如死灰,乖乖伸出雙手,讓她給自己戴上手銬。當他被文麗推出門時,忽然回過頭來,用哀求的目光看了謝英一眼。
「咱們把車開到隱蔽的地方躲起來,錢埋在這裏,那些綁匪很快就會來取錢,到時我再悄悄地跟蹤他們,想辦法摸清他們的落腳之處。如果他們拿到錢后立即放了小俊,那當然最好。萬一他們不守信用,那咱們也有兩手準備,至少知道了他們的落腳點,到那時咱們再報警救小俊,就易如反掌了。」
胡遠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追上來問:「姐夫,怎麼了?」
兩人坐在車裡,不知道盯著那棵拴著紅氣球的大樹看了多久,不要說看到有人,就連一隻鳥也沒有靠近過那棵樹。
「他們在簡訊里通知我,說小俊現在被關在勝利路172號三樓的一間房子里,叫我自己過去接人。」
杜榮說:「那就先取30萬,咱們再去下一家銀行。」
杜榮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妻子道:「你是不是搞錯了,小英怎麼會知道綁匪是誰?」
三義寺乃為紀念劉、關、張桃園三結義而建,因為年久失修,早已成了一座荒廢多年的破廟。
這個時候,因為小俊還沒有被安全救出,謝英雖然破解了百萬鈔票消失之謎,卻並不敢動這些錢。最後她靈機一動,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定位功能,然後把手機塞進了旅行包裏面靠底側的一個夾袋裡。最後她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追上了老爸的越野車。
案件編號:A55091090020140302
胡遠征這才鬆口氣,問:「他們有沒有說小俊現在在哪裡?」
杜榮看了他一眼,說:「遠征,多謝你肯幫忙。」
「我的好舅舅,」謝英忽然轉過身,盯著胡遠征道,「你知道那兩個民工所說的,拖欠他們工資的包工頭,是誰嗎?」

2

杜榮拎著裝滿鈔票的旅行袋回到家,已經是下午2點多。傭人青嫂把桌上的飯菜已經反覆熱了好幾遍,但此時此刻,誰也沒有心情吃飯,都默默地坐在客廳里,一面盯著那滿袋鈔票,一面焦急地等候綁匪發來進一步通知。
胡遠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距離他們大約二三十米遠的地方,正有一條人影,急速地往樹林深處閃去。樹林里的雜草長得比人還高,一眼望去,只能若隱若現地看到一個影子,卻完全看不清那人的身形相貌。
胡媚媚說:「保姆帶他去公園玩去了。」
謝英瞪了胡媚媚一眼,沒好氣地道:「第一,她不是我媽,第二,她說的是真的。」
胡遠征搔搔後腦勺,不好意思地道:「你們千萬別這麼說,小俊是我的親外甥,他有危險,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正說著話,他的手機響了,掏出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走到陽台上接完電話后回來說,「是華仔他媽打電話過來,叫我去接華仔回家。」
胡媚媚尷尬地笑笑,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吃飯。這個時候,青嫂趁上菜的當兒,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麼,胡媚媚神情微變,看了謝英一眼,忽然放下筷子,走出門去。幾乎分鐘后,她氣呼呼回到屋裡,臉色異常難看。
「不,不,」胡遠征一聽這話,頓時變了臉色,看她一眼,口氣忽然軟了下來,拉住她的衣袖說,「小英,你快告訴我,華仔被他們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找去那家修理廠的時候,華仔確實已經不在那裡了,我打電話給那兩個傢伙,他們也不接我的電話。華仔是不是有危險了?你快告訴我,他在哪裡……」
胡遠征搖頭說:「沒、沒有,我沒事。」
這是一幢獨門獨院的三層白色洋樓,胡遠征剛把他那輛長安馬自達開進小院,一條狼狗就突然躥出來,朝著他一陣狂吠。
杜榮覺出了異樣,看她一眼,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謝英明白他的意思,告訴他說:「你放心,華仔是我搶在你之前帶走的,他現在在他媽媽那裡,沒有受傷,也沒有危險。」
「弟弟,弟弟,你眼睛里就只有這個弟弟,」謝英眼眶一紅,賭氣似的嚷道,「我媽就生了我一個,我沒有弟弟。」
胡遠征跑到樓梯口,撿了一塊大石頭過來,衝著掛鎖猛砸幾下,那鎖就「叭」的一聲,被砸落在地。
胡遠征說:「也有可能是他們把坑挖開過,嫌這個袋子太臟,把裏面的錢拿出來用另一個袋子裝走了,然後為了不引人懷疑,又悄悄地把泥坑按原樣填上了。」

5

胡遠征蹺起二郎腿,把身子往沙發上一仰,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摁一下打火機,正要點燃,忽然從裏面房間衝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毫不客氣地把煙從他嘴裏扯掉,丟進了垃圾桶。
胡遠征猶豫一下,說:「要不咱們報警吧。」
杜榮一怔,問:「為什麼?」
胡媚媚做夢也沒有想到,綁架小俊的居然是自己的親弟弟,頓時又氣又怒,衝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對著他又踢又打,哭喊道:「你是小俊的舅舅,怎麼忍心這樣對他?你、你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胡遠征從他手裡拿過手機,快速地發了一行文字過去:你是誰read•99csw.com?你想怎麼樣?
胡遠征似乎有點走神,她把這句話問了兩遍,他才回過神來,說:「哦,他、他說今晚想在他媽那裡住,我好說歹說,他也不肯跟我回來。」說完他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掏出一根煙,狠狠地抽著。
正在這時,門鈴響了,青嫂急忙跑去開門。門口站著好幾個穿制服的警察,為首的是一名年輕女警,她進屋后問:「你們誰是胡遠征?」
胡遠征看著哀哀啜泣姐姐,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胡遠征問:「那現在一次最多能提現多少錢?」
杜榮想了一下,說:「你說得有道理,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確實應該多留一個心眼。」
兩人撒腿就朝那棵大杉樹跑去。謝英也推著自行車,跟在後面。跑近那個紅氣球,看看埋錢的地方,依然保持著胡遠征填坑時的原樣,並沒有被人挖動過的痕迹。
案件名稱:杜小俊綁架案

3

胡遠征一邊答應著,一邊打開門走出去。
他想回簡訊問對方到底想怎麼樣,可是手指顫抖得厲害,按了半天,竟然沒有按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什麼?」胡媚媚手一抖,手機「叭」的一聲,掉在地上。
立案時間:2014.3.2
胡遠征臉色煞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胡媚媚見他臉色蒼白,看上去似乎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得有些詫異,問道:「是不是又跟華仔他媽吵架了?」
杜榮不敢久作停留,發動汽車,掉轉車頭,沿著來時的那條小路,往樹林外開去。
胡遠征握著拳頭氣勢洶洶地道,「我告訴你,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件事,根本就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明明是你吃裡扒外,串通外面的人綁架自己的弟弟勒索自己的老爸,現在被人揭穿后,竟然倒打一耙,把責任都往我身上推。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姐姐心懷怨恨,你覺得是她把你的親生母親趕走了,是她生了一個弟弟搶走了本該屬於你的幸福,你還是個孩子,我們不怪你,但你也不能信口雌黃,憑空捏造這些事實來誣陷我。」
回到家裡,胡媚媚無助地看著老公和弟弟,哭著問:「怎麼辦?小俊在他們手裡,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們家禁止吸煙,」少女氣呼呼地說,「要抽煙請到外面去。」這女孩叫謝英,是杜榮前妻留下的孩子。因怨恨父親無情無義拋棄自己的親生母親,所以她不但對胡媚媚這位后媽態度冷淡,而且還賭氣改姓了母姓。她正讀高中二年級,常常以叛逆少女的面目示人,連杜榮這個當父親的都對她大感頭疼,胡遠征這個半真半假的「舅舅」自然不敢惹她,看她一眼,只好悻悻地把打火機揣進了口袋。
他坐上胡遠征的馬自達,胡遠征緊踩油門,以最快的速度把車開到最近的銀行。杜榮拿出銀行卡,卻被銀行的營業員告知,因為沒有提前預約,所以不可能一次性讓他提現120萬元。
「謝謝你,老爸。」說這句話時,謝英的眼淚已經不爭氣地流下來。
謝英說:「現在小俊已經平安回家,你們都放心了吧?我可不想回去成為一個多餘的人,現在要下車去同學家玩。」也不管父親同不同意,她自己打開車門,跳下車,從後備廂里拎出自己的單車,跨上去,一溜煙跑了。
在去勝利路救小俊的時候,胡遠征預先編寫好的簡訊自動發送到了綁架他兒子的民工手裡,告訴他們,錢埋在了青陽山東面的樹林里,叫他們自己去拿。綁匪拿到錢后,打電話告訴他,他兒子華仔在長江大堤邊一個廢棄的汽車修理廠內。於是胡遠征在傍晚的時候,離開了杜家,急匆匆去救他兒子。
「小俊在裏面!」他頓時激動起來,一邊喊著小俊的名字,一邊使勁地砸著房門。可是那是一張厚實的實木門,根本不可能被人輕易砸開。
杜榮想要下車幫忙,卻被他擺手制止。胡遠征笑道:「這種粗活兒還是我來干好了,你身上那件阿瑪尼可沒有我這身衣服禁臟。」
「是的,當時把錢埋下去的時候,我就在不遠處的大樹後面看著,那120萬確實是埋在了地下。但是那些錢,絕不可能真的像變魔術似的不翼而飛憑空消失,就算真的是變魔術,也不可能真的讓某件東西從世界上消失,魔術師只不過是使用了一些障眼法,把物件轉移到了另一個觀眾看不到的地方。所以我當時十分確定,那些錢不可能是被人拿走了,一定還在這泥坑裡,只不過有人使用了某種障眼法,讓別人看不見而已。」
杜榮說:「可是那些錢,確實是我親眼看見你舅舅埋進去的,如果不是被綁匪拿走了,那又怎麼會在轉眼之間,就只剩下一個空袋子了呢?」
結案時間:2014.3.15
杜榮看了一下,沙池旁邊有一座假山,假山後面就是公園後門。後門沒有上鎖,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他說:「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小俊應該還沒有走遠,可能還在公園裡,也有可能是從後門走出去后迷路了,不知道怎麼回家。咱們現在兵分兩路,再仔細找找,媚媚你跟青嫂還有春花,在公園裡找,我跟遠征沿著後門口這條街找一下。」
他一打方向盤,越野車就快速地鑽進了樹林深處一片濃密的灌木叢中,整個車身正好被從樹上垂下的一大片青藤蓋住,從外面看去,完全看不出異常,但兩人躲在車裡,卻正好透過車窗玻璃,遠遠地看到那棵懸挂著氣球的大樹。如果有人來挖坑取錢,絕對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女警凌厲的目光立即朝他望過來:「你就是胡遠征?」
(正卷)
過了好久,對方才回過來一條簡訊:杜榮,你兒子現在已經被我們綁架了,馬上回去準備120萬現金,用防水旅行包裝好,聽候通知。如果你敢報警,那就永遠也別想再見到你兒子。
在勝利路救出杜小俊后,回家路上,謝英用自己的另一部手機接收到了藏在樹林旅行袋中手機發出的移動信號,她知道那一袋錢已經被人取走,於是借故下車,騎著自行車,沿著手機收到的定位信號尋找過去。
杜榮說:「我開我的越野車去吧。」胡遠征說:「姐夫,我跟你一起去。」胡媚媚也說:「老公,就讓遠征跟你一起去吧,萬一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杜榮看了這個小舅子一眼,點頭說:「那也行,你跟我一起去,但到了那裡,你得聽我的,千萬不能亂來,要是惹火了綁匪,吃虧的是咱們家小俊。」胡遠征點頭應道:「姐夫,你放心,我會有分寸的。」
刑事偵查卷宗
杜榮踩了一剎車,車子在大街上突然停下。他回頭不耐煩地道:「大小姐,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杜榮心疼地摟住兒子,一邊拍著他的後背一邊安慰他說:「沒事了,小俊,沒事了,爸爸現在帶你回家。」
胡遠征見他動作緩慢,心裏不由得著急起來,說:九-九-藏-書「姐夫,還是讓我來吧。」一把奪過鐵鍬,飛快地在大樹邊挖掘起來。他是做泥瓦匠出身,干這樣的體力活兒,自然比杜榮在行。
「這些錢怎麼會在你手裡?」
「不,你知道,你知道綁架小俊的人是誰。」
胡遠征湊過來,看了簡訊后說:「這幫傢伙,還真會選地方啊。那個樹林我知道,就在青陽山東面,那裡是個亂葬崗,到處都是墳墓,據說常常有鬼魂出沒,所以平時基本沒有人去。而且那片樹林在山坡上,我的馬自達根本開不上去。」
今年四十多歲的杜榮,頭髮已經有些謝頂,他在青陽市經營著一家大型汽車租賃公司,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五六年前,他與前妻離婚,娶了比自己小十多歲的胡媚媚。婚後第二年,胡媚媚就給他生下了兒子杜小俊。
杜榮看這袋子,感覺有點像自己裝錢給綁匪的那個旅行袋,頓時心生疑竇,打開拉鏈一看,裏面裝著的,竟然正是他被綁匪拿走的那120萬元現金。他不由得大吃一驚,問:「媚媚,這些錢怎麼在你手裡?」
「錢已經被他們拿走了,」他把空袋子扔在地上,喪氣地說,「這幫綁匪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兩人鑽進越野車,杜榮剛把車從灌木叢中退出來,就從倒車鏡里看到謝英踩著自行車從後面追了上來。
杜榮看見匕首上面沾滿血跡,以為小俊受了傷,或是已經遭了毒手,更是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都顫抖起來。
「你是我女兒,我當然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老爸答應你,以後一定會多抽些時間陪你,不忙的時候,就帶你去看望你媽媽。」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下午3點,杜榮的手機又「叮」的一聲響了,打開簡訊一看,果然是綁匪發來了「進一步通知」:錢都準備好了吧?青陽山三義寺後面,有一片樹林。走進樹林大約三百米遠,有一棵樹上掛了一個紅氣球。你在氣球下挖一個一米深的坑,把錢埋進坑裡,必須在今天下午4點半之前完成,我可沒有耐心久等。如果你敢耍花招,那就等著給你兒子收屍吧!
他們是在星期五下午放學時,將包工頭9歲的兒子綁架的。今天下午5點多的時候,包工頭終於向他們妥協,答應給他們支付120萬元工資。包工頭還發簡訊給他們,說他把錢裝在一個旅行包里,埋在了青陽山東面樹林里一棵系著紅氣球的杉樹下,叫他們自己去拿錢。這兩個人順利拿到錢后,馬上給包工頭打電話,告訴他,他兒子被藏在長江大堤下金威汽車修理廠內一輛報廢的紅色夏利車裡。金威汽車修理廠原本是青陽市一家大型國營汽修廠,但因為經營不善,已經倒閉多年,廠內已無人居住。
胡遠征觀察了一下那條人影跑動的速度和方向,斜刺里穿插過去,突然躍出草叢,向對方撲過去。
胡遠征跳下車,湊到匕首前看了一下,說:「這是雞血,不是人血。」
杜榮這才鬆口氣,胡遠征圍著那棵杉樹轉了一圈,皺起眉頭說:「好像有點不對勁啊,剛才我明明看見那個人手裡提著一個大袋子從這裏跑過,難道……」他忽然想到什麼,轉身奔回車裡,拿來鐵鍬,飛快地將那個泥坑挖開。
兩人給包工頭打完電話,就把錢藏在了那個被雜草掩蓋的涵洞里,說是大白天提著這麼一大袋錢在街上走很危險,所以先將錢藏在這裏,等晚上召集到所有民工后,再把這些錢分發下去。等他們藏好錢離開后,謝英立即鑽進涵洞,把旅行袋拿走了。
「那怎麼辦?」
正在大家驚疑不止之際,杜榮的手機忽然「叮」的響了一聲,他掏出手機查看新簡訊,驀然臉色一變,轉身就朝停車的方向跑去。
胡遠征看看杜榮,問:「姐夫,怎麼辦?」
胡遠征進屋的時候,他姐姐胡媚媚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姐夫杜榮則拿著一疊報紙,慢慢地瀏覽著。
胡遠征看看手錶說:「小俊這才不見兩三個小時,現在報警,不知道警方會不會受理。」
胡遠征說:「去銀行取吧,我的車就停在院子里,我開車送姐夫去銀行,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杜榮開著車,沿著一條石頭路繞過古寺,果然看見寺後有一片樹林。樹林里並沒有路,只有一個解放初期伐木工人開著大卡車上山砍樹時留下的簡易通道,因為長年沒有行人走過,通道已經長滿雜草灌木。
杜榮定睛一看,這孩子,正是兒子小俊。他叫了一聲小俊的名字,急忙上前解開他身上的繩子和蒙眼的黑布,又取出嘴裏塞著的襪子,小俊顯然受到了驚嚇,瑟縮在地,獃獃地看了他好久,才認出他是自己的爸爸,一把撲進他懷裡,「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胡媚媚見丈夫拿定主意,心下稍安,擦著眼淚說:「可是家裡一時之間,哪裡拿得出這麼多現金?」
她當時就想,如果真的是綁匪挖開泥坑取走了錢,再把泥坑按原樣填埋好,那就完全不符合邏輯了。第一,綁匪志在拿錢,挖開泥坑拿到錢后,完全沒有必要再費時費力把坑填上;第二,就算真的是綁匪挖坑拿錢,再把坑填上,也會在現場留下挖動過的痕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當時他們幾個人的視線離開那棵掛著紅氣球的大樹,最多也就幾分鐘時間,就算是奧特曼,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把那個一米深的泥坑挖開,把錢取走後留下一個空癟癟的袋子,然後再把坑填上,拿著120萬消失在樹林里。
杜榮盯著街邊的門牌號,把車一路開過去,快要走到街道盡頭時,終於找到了172號。這是一幢五層高的筒子樓,外表泥牆斑駁,堆滿建築垃圾的樓梯口還掛著某某廠職工宿舍樓字樣的木牌。乍一看,整棟樓有點像一個黑乎乎的鴿子籠。
勝利路是西城區的一條老街,距離杜榮的家並不太遠。
謝英從飯桌邊站起身,走到那個裝滿百元大鈔的旅行袋前,朝著那個沾滿泥土的袋子輕輕踢了一腳,說:「今天下午在樹林里,那些埋在地底下的錢,在咱們眼皮底下不翼而飛,我當時就覺得不可思議。地面上完全沒有被人挖動過的痕迹,裏面的錢怎麼可能會憑空消失呢?」
這個時候,她已經明白這「障眼法」是怎麼回事了。說起來其實很簡單,裝錢的那個旅行袋其實是雙層的,袋子的裏面,還套著一個同樣的袋子,那120萬其實是裝在裏面那個袋子里的。挖坑的時候,因為綁匪要求必須要挖一米深,所以挖坑的人站在泥坑裡,他腰部以下,坐在外面越野車裡的杜榮是無法看見的。
胡遠征問:「青嫂,我姐姐、姐夫呢?」
謝英看著老爸,忽然眼圈兒紅了,說:「老爸,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女警掏出警官證朝他亮一下,說:「我叫文麗,是市公安局的,我們懷疑你跟一起綁架案有關,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我問你,」胡媚媚拿出後母的氣勢,雙手叉腰站在她面前問,「今天綁架小俊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