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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魂錯殺

驚魂錯殺

這天傍晚,吃過晚飯,馬從軍帶著自己的新婚妻子劉美琪在小區門口散步。劉美琪的肚子已經突起得很明顯,馬從軍牽著她的手,耐心地陪著她慢慢走著。
金一田在電話里沉默半晌,嘆口氣說:「雖然這個案子比我想象中的要難啃,但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目前我已經查到了一些線索,並且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可以使馬從軍現出原形。」
他從提包里拿出兩張A4紙,從玻璃茶几上推到她面前。
金一田一踩油門,小車躥上了秋夜無人的街道。
金一田的黑客技術雖然高明,但也不可能從U盤裡隔空取物,必須得陳美琪把U盤插|進電腦,他才有機會下手盜取文件。他等了幾天,陳美琪雖然經常開電腦,但卻一次也沒有使用過那個U盤。後來他心生一計,讓龐玉娟想辦法拍到跟馬從軍在酒店開房的視頻,然後他將這個視頻匿名發送給陳美琪。
龐玉娟展顏一笑,上車后說:「去青陽大酒店,我在那裡訂好了餐房。」
金一田起身說:「可以帶我去見見你這條狗嗎?」
正在她感到沮喪的時候,在街上遇見了一個以前在製藥廠上班的女同事。這個女同事在衣鋪街開了一家服裝店,她知道龐玉娟的遭遇后,決定請她到自己店裡當一名售貨員。她的工作問題,這才得以解決。
案件編號:A53212593020130817
她足足看了幾分鐘,才辨認出來,鏡頭中那個赤身裸體的男人,真的是她老公馬從軍,而那個蛇一般纏在丈夫身上的女人,居然是他的前妻龐玉娟。
「你這個賤人,害得我好苦!」戴棒球帽的男人緩步朝她走來。
馬從軍心中一動,一腔怒火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急忙開門下車,對那中|年|美|婦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馬從軍看到來電顯示,肯定知道是她打來的電話,就在電話里很不耐煩地「喂」了一聲,通話的背景聲音里,隱隱夾雜著一個年輕女人的調笑聲。
她把視頻下載之後,打開一看,視頻拍攝的,正是一間酒店房間內的情形,床頭燈下,兩具白晃晃的裸體在一張寬大的席夢思床上糾纏著,呻|吟聲與喘息聲混合在一起,聽得讓人耳根發熱。
龐玉娟熱情地向萍姐介紹了幾款今年流行的新衣服,萍姐試穿了兩件,最後選定了一件羊羔毛外套。
馬從軍一邊護著劉美琪朝小區里退去,一邊大叫:「保安,保安,哪來的瘋婆子,快點給我趕走!」
花了三年時間,夫妻倆才漸漸從中年喪子的悲痛中走出來。
金一田痛得齜牙咧嘴,低頭一看,手心裏已經多了一張紙,他心頭一喜,說:「師姐,給我傳遞情書也不用這麼用力啊!」
裝好屍體后,她顧不得喘一口氣,又拿著鐵鍬,來到後面院子里。院子約有六十多平方米,裏面種著一些花花草草,四周圍牆很高,與鄰居家的樓距也很遠。她在這院子里做什麼,不用擔心會被鄰居瞧見。
晚上8點,龐玉娟開始用家裡的電話撥打丈夫的手機。手機響了幾聲,很快就接通了。
龐玉娟柔聲說:「我在這裏等你下班呀!」
但是因為年齡不夠,羅冬生和二丫沒有辦法從民政局拿到結婚證,二人便決定先在村裡擺結婚酒,等二丫大學畢業后再一起到民政局領結婚證。
「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當初死扛著不肯離婚,那我也不會……。也不會留下把柄在陳美琪手裡,如果不是你在酒店設計陷害我,我也不會跟劉美琪離婚。現在我的財產全都被劉美琪拿走了,老子什麼都沒有了。」馬從軍瞪著血紅的眼睛,狂怒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這個賤人!」他揮舞著水果刀,猛然撲向龐玉娟。
「你這個女人,怎麼結了婚之後,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呢?真是越來越不可理喻了。」馬從軍怒氣沖沖地說,「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我是被龐玉娟那個賤人勾引到酒店裡去的,我是中了她的奸計,被她算計了。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大不了咱們離婚,大家一拍兩散。我能娶你,就能叫你滾蛋,還有,家裡的財產都是我掙回來的,你一分也別想拿走。」
所以馬從軍要想跟劉美琪在一起,不但要解決自己跟老婆離婚的事,更要解決羅冬生這個大麻煩。當他知悉妻子龐玉娟的殺夫計劃之後,決定將計就計,把這兩個麻煩一起解決。
金一田說:「我有一個師姐,是我讀大學時比我高兩屆的校友,她叫文麗,現在在青陽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當刑警,跟我關係不錯。我把這兩個證物拿給她,請她幫忙拿到法醫中心鑒定一下,幾天後就會有結果。」
劉美琪說:「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的啊,我已經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任何時候他都得對我千依百順,要是敢背叛我,我就叫他不得好死。」
「你想幹什麼?」馬從軍也吃了一驚,急忙把劉美琪護在身後,瞪著老女人喝問。
「是我養的狗狗。在家裡,它是我唯一的知心朋友,我有什麼心事都會向它傾訴,狗通人性,它完全能聽懂我的話,有時還會來安慰我呢。」
沒錯,是他!只有這個男人,才能用這樣冷漠的語氣,說出這麼刻薄的話。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馬從軍面如灰死,像一隻斗敗的公雞,幾乎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沒事。」
龐玉娟抬頭一看,原來是金一田,正要張嘴叫他,卻見他正朝自己眨著眼睛,她心中一動,便又忍住沒再出聲。
馬從軍頓現尷尬之色,問:「怎麼是你?你在這裏幹什麼?」
萍姐果斷搖頭,說:「沒有,我們單位沒有人叫潘翔,而且我們單位今年也沒有招聘新員工。對了,你為什麼會問這個?」
「那好吧。」金一田頓了一下,說,「其實我是想要幾張你和你前夫在床上的照片,或者視頻也行。」
立案時間:2013.8.17
她從窗戶玻璃淡淡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臉上那一絲勝利的微笑。
她驀然明白過來,原來早上的時候,馬從軍上班途中又殺了一個回馬槍,悄悄潛回家裡,並且用手機將她在後院挖掘屍體的全過程,都跟蹤拍攝了下來。
龐玉娟看著絕情的丈夫,幾乎流下淚來:「你說,她除了比我年輕,還有哪一點比我好?」
在馬從軍看來,這個計劃一石二鳥,一舉兩得,一下子就把兩個令自己極為頭痛的難題同時解決了。
「這個可以有。」
馬從軍冷笑道:「殺人償命,殺了你我自己也過不上好日子了,這樣的蠢事我不會做。但我敢向你保證,你現在不同意簽字離婚,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經過馬從軍將計就計,如此這般一番暗中謀划,於是那個被龐玉娟親手埋葬的人,就變成了別人,而她以為已經被自己殺死的丈夫,卻在最關鍵的時刻,突然從天而降,出現在她面前。
事後,馬從軍怕在自己車上留下殺人痕迹,所以一上班,就把車開到洗車行洗車,並且重點清洗曾經放置過屍體的後備廂。
馬從軍「死」而復生后,知道妻子驚慌失措之下,定會刨出屍體看個究竟,所以他悄悄躲在家裡,將她刨屍的全過程用手機拍下,並且製造謊言,讓龐玉娟相信自己所殺的是另一個人。如此一來,他就抓住了妻子的「把柄」,再逼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就易如反掌了。
「外地人?」龐玉娟在嘴裏重複著這三個字,想了一下,完全找不到頭緒。
聽完金一田的推斷,龐玉娟忽然激動起來,說:「既然一切都已經水落石出,那咱們趕緊報警吧,讓你那個當刑警的師姐把馬從軍和劉美琪都抓起來。」
金一田說:「不要急,咱們既然已經查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相信離揭露真相的時刻也不遠了。還是那句話,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尋找證據,尋找馬從軍殺人嫁禍的罪證。」
金一田一看,照片上是一個身形偏瘦的黑臉男人。根據羅嬸的描述,她兒子羅冬生今年應該不到30歲,但也許是長年在鄉下辛苦勞作的緣故,照片上的男子看上去顯得有些蒼老,乍一看,像一個已經超過35歲的中年男人。尤其惹人注目的是,他左邊嘴角處的那顆黑痣,足足有一顆綠豆大小,看上去十分顯眼。雖然金一田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這顆豆大的黑痣時,還是忍不住心裏一震,羅冬生的失蹤與馬從軍殺人嫁禍的關係,已經十分明顯了。
「美琪,是不是龐玉娟那個賤人把這個視頻發給你的?」一回到家,他就把在路上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美琪,你可千萬別相信她,她是不甘心跟我離婚,她是在嫉妒我們現在的幸福生活,她這是在挑撥我們的夫妻關係呀!這個視頻里拍到的鏡頭,都是真的,但這都是我跟她沒有離婚之前自己拍攝的,想不到這個女人用心如此險惡,竟然把這段舊視頻拿出來誣陷我……」
「怎麼嘉獎?」
金一田笑笑說:「我不是警察,不可能拿到搜查證,所以不可能光明正大地闖進他家裡進行搜查,只能用這種不太光明正大的方法搜集證據。你放心,馬從軍和劉美琪兩個人都出去參加酒會了,只要咱們小心行事,就不會被發現。」
如此一來,真正的殺人兇手,就變成了馬從軍。馬從軍多次逼妻子離婚不成,最後竟想出一條毒計。他通過在小狗拉拉身上安裝的竊聽器,偷聽到了妻子要動手謀殺他的詳細計劃,包括時間地點、殺人方式及如何處理屍體等,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於是他將計就計,從外面殺了一個人,並且這個人身上流出的鮮血都被他收集起來,然後將其屍體裝在車裡帶回家。
「不,不,我當時以為是你回來了……」龐玉娟脫口而出,但很快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可是已經遲了。
劉美琪驚魂甫定,上下打量她一眼,仍是搖頭:「我真的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
「好、好……」龐玉娟拿起那兩張列印紙,看也沒看,就用顫抖的手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丟下鋼筆,她就像一個垂死的病人,癱軟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來。
對方肯定會說:沒有。
文麗走出好遠,笑著說:「這是上次在天天海鮮城吃飯的發票,麻煩大作家早點給我報銷了。」
龐玉娟雙手叉腰,像個潑婦似的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我現在就後悔了,後悔當初自己瞎了眼,竟然嫁給你這樣一個薄情寡義沒有廉恥之心的男人。」
龐玉娟也止不住心中好奇,慢慢地挪了過來,見馬從軍站在女警察的左邊,她就站在了女警察的右邊。
他吃了兩根油條,又呼哧呼哧地喝了一碗豆漿,回到自己房裡換了一件衣服,然後一邊看著手錶,一邊拎著公文包,匆匆出門,上班去了。
龐玉娟不由得一呆,電話就從手裡滑落下來。過了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拾起電話,金一田還在電話那頭等著她。
他在電腦里調出昨晚2703房間門口的監控視頻,劉美琪湊過去,自己拿起滑鼠,把視頻進度條拖到晚上10點22分,視頻鏡頭正對著走廊,走廊里顯得空蕩蕩的,大約五六分鐘后,一個女人扶著一個男人從電梯里走出來。男人的腳步有些踉蹌,看起來像是喝了酒。
龐玉娟用手指了指大門後邊幾塊帶花紋的地板磚說:「當時他就倒在這裏,血跡流到了這兩塊地板磚上面。」
如果她猜想得不錯,過不了多久,單位里的人一定會打電話到家裡來問:馬總在家嗎?他出差回來沒有?為什麼沒有來上班?單位里一大堆人都在等著他開會呢。
等老女人上車后,金一田問:「大嬸,二丫是你女兒啊?」
「啊,這個……。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送走萍姐,龐玉娟的心就再也靜不下來了。
龐玉娟的心,像被割了一刀似的,一陣一陣的痛。她目光一轉,看見旁邊的茶几上放著一把水果刀,悄悄走過去,把刀握在手中,從馬從軍背後,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五年前,他們年僅十歲的兒子在學校組織的一次郊遊活動中,遭遇車禍身亡,龐玉娟已經做了絕育手術,不能再生育。
龐玉娟不由得一呆:「潘翔?」
「你不想跟我睡覺啊?那我可先睡了哦。」龐玉娟一邊逗著拉拉,一邊坐到床上。
馬從軍急了,連比帶畫地分析道:「警察,話可不能這麼說,你想想,要是她沒有殺人,怎麼知道那裡埋著一具屍體?要是她不知道那裡有一具屍體,怎麼會到哪裡去挖掘屍體?要是她跟這事沒有關係,她發現屍體之後為什麼沒有去報警呢?」
「你怎麼了?」馬從軍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是不是生病了?生病了就去看醫生,別死在家裡。」
拉拉叫了兩聲,忽然攀上床沿,用嘴咬住她睡衣下擺,把她往卧室外拖去。
這天中午,龐玉娟正在服裝店裡看店,一位中年女顧客走了進來。她一抬頭,認出這位女顧客是馬從軍單位里的一位同事,而且好像還是一個中層幹部,她聽見別人都叫她萍姐。萍姐也認出了她,兩人點頭打著招呼。
她想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對拉拉說:「拉拉,你知道我今天要對那個負心漢動手,所以感到緊張,是吧?」
兩名身穿制服的保安聞訊從保安室跑出來,攔住正要往小區里闖的老女人,揮舞著橡膠棒,連吼帶嚇地把那老女人趕走了。
龐玉娟將丈夫的屍體裝進裹屍袋后,就拿著鐵鍬去後面院子里挖坑,因此裹屍袋在客廳里放置了較長時間。
服務員搖頭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金一田說:「我這個叫萬能鑰匙,有它在手,天底下所有的鎖都難不倒我。」
「不,不要說了,都過去了……」龐玉娟把手從桌子上伸過去,輕輕握住他的手。
龐玉娟說:「這本來就是我的事,何來幫忙之說?你想要我做什麼,儘管說,只要能找到證據指證馬從軍,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當兩人從監控探頭下經過時,劉美琪很清楚地辨認出,這對深夜開房的男女,正是她老公馬從軍和他的前妻龐玉娟。視頻畫面中的這對男女一起走進了2703房,房門隨即被關上。直到今天早上5點多,龐玉娟才從房間里走出來。而馬從軍離開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今天早上7點25分。他一邊扣著衣服,一邊打著呵欠走出來,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龐玉娟環顧客廳,說:「這些高檔傢具,都是我離開后,他們才添置的。」
他拿起枕頭靠在床上,在床頭點燃一支煙,一邊吐著煙圈,一邊津津有味地回味著昨天激|情燃燒的夜晚,心裏想,這個女人,昨晚怎麼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呢?如果她以前像這樣對我,也許這個婚就不用離了。
龐玉娟原本是青陽製藥廠的一名會計,製藥廠倒閉后,她下崗在家,成了一名家庭主婦。
夜裡9點多的時候,龐玉娟聽見院門外傳來汽車發動機的響聲。她知道是丈夫回來了,急忙關掉屋裡的大燈,只留下一盞昏暗的走廊燈還亮著。
龐玉娟心口怦怦直跳,瑟縮著上前,把手伸到他鼻子前摸一下,已經完全斷氣了。她像是全身虛脫一般,癱軟在地,看著身旁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的丈夫,禁不住有些發獃。
金一田呵呵笑著,請她在沙發上坐下,給她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問,「您找我有什麼事?」
每天清晨,她坐公交車到衣鋪街上班,晚上9點下班后,再坐公交車回家,日子過得辛苦而忙碌。她上下班乘坐的公交車,正好經過她以前居住的小區。有時候,她會看見馬從軍牽著一個女人的手,在小區門口散步。那個女人大約二十六七歲年紀,身材高挑,燙著捲髮,顯得既洋氣又漂亮。看她的肚子,已經有些向外隆起,確實是懷上了孩子。她知道這個女人一定就是劉美琪了。看來她剛離開這個家,馬從軍就把劉美琪接過來了,看兩人出雙入對的親密態度,應該已經領了結婚證了吧。每每看到這一幕,龐玉娟都會靠著公交車車窗,默默地流淚。
馬從軍禁不住一陣心旌搖蕩,心裏想,看來再狠心的女人,也離不開男人啊!
「這個……說來話長,」金一田猶豫一下說,「你晚上幾點下班?」
「除了什麼?」
上個月,羅冬生終於打聽到二丫不肯跟自己回去的原因,是因為她在城裡已經有了男人。羅冬生一氣之下,再次來到青陽市,發誓一定要把二丫找回去做自己的老婆。
馬從軍收起手機說:「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我就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如果你不同意離婚,那我就只好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警察了……」
今年42歲的馬從軍,是青陽市新時代傳媒集團的老總。「新時代傳媒」是由青陽市電台、電視台等幾家媒體轉企改制整合而成的一家文化傳媒公司,有很深的官方背景,馬從軍身上還兼著一個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的頭銜,出差公幹,自然是家常便飯。
阿強在電話里說:「金哥,剛才有一個老女人在小區門口糾纏劉美琪,劉美琪說她認錯人了。現在這個老女人還在小區門口轉悠,您要不要過來看一下?」
當時雖然燈光昏暗,她只是在門縫裡瞄了一眼,但她幾乎可以十分確定,自己當時沒有看錯,那個走進家門的男人,就是她丈夫馬從軍。而且事後,她還湊近屍體,查探過死者的鼻息,如果是丈夫之外的另一個人,除非跟丈夫長得十分相像,否則沒有理由不被她發現。可是現在,她殺的明明就是另一個人,而馬從軍卻活得好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殺錯人的事,到底跟馬從軍有沒有關係?
龐玉娟問:「怎麼了?」
那是服裝店裡訂的一份《青陽晚報》,老闆娘看過後,隨手丟在了櫃檯上。有時候她在店裡閑得無聊,也會撿起來讀一下。她記得報紙最後一版,有一篇偵探小說連載,作者就是青陽市一位頗有名氣的私家偵探。對,何不去找私家偵探幫忙呢?
屋裡的大班台後面,坐著一個年輕小夥子,戴著眼鏡,臉形消瘦,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看見有顧客進門,他從大班椅上站起身,問:「請問您有什麼事?」
馬從軍摸著自己的臉,惱火地道:「你把我抓成這樣,明天叫我怎麼去上班,怎麼出去見人?」
她生氣地拿起手機,撥打馬從軍的電話,這次終於有人接聽了。馬從軍在電話里說,昨天晚上他陪市委領導出去應酬,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他怕回家吵醒她,所以乾脆就跟領導一起,在酒店住了一夜。晚上跟幾個領導喝酒唱歌,聲音太吵,所以她打他手機也沒有聽到。
他通過對劉美琪電腦的搜索,發現其在8月17日,也就是馬從軍殺害羅冬生的當晚10點之後,曾在電腦里反覆播放過同一個視頻文件,但是電腦里雖然留下了播放痕迹,但卻找不到原文件。通過對儲存路徑的追查,他發現這個視頻文件並沒有儲存在電腦里,而是裝在U盤中。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當初還不如早一點痛痛快快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那樣的話,自己至少還不會淪為一個殺人兇手,而且還是一個被馬從軍抓住了把柄、殺錯了人的殺人兇手。
馬從軍的聲音也不由自主變得柔和起來:「可是我已經結婚了,她懷了我的孩子,我不得不……」
羅嬸顫巍巍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
已經是9月,秋意漸濃,天氣越來越涼了。
龐玉娟嚇了一跳,朝那車裡望一read.99csw.com眼,只見車窗搖下一半,司機在車裡朝她喊:「上車!」她彎腰細看,才知道開車的是金一田,忙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我已經請我那個做刑警的師姐幫我查過,這半個月內,全市報告的失蹤人口共有五名,三女二男,兩個男的,一個是離家出走的中學生,另一個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年痴呆症患者,其中並沒有中年男子。如果被害人是本地人,失蹤已經半個多月,其家人沒有理由不報警。所以我猜想,死者是外地人的可能性比較大。」
「電視里的私家偵探,都是戴著鴨舌帽、叼著煙斗的小老頭兒啊!」
龐玉娟說:「有的。」她把儲存在手機里的幾張馬從軍的照片,發送給了金一田,又寫下馬從軍的地址,並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第二天早上,當馬從軍上班去之後,龐玉娟把小狗拉拉抱在懷裡,一邊給它梳理著身上的毛髮,一邊對它說:「我一定要殺了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我絕不能讓這對狗男女有好日子過!」
在電話里,金一田充滿歉意地說:「很抱歉,這幾天我一直在加緊調查,但馬從軍從前當過偵察兵,反偵察能力很強,他在作案過程中,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我調查了好幾天,也沒有什麼大的收穫。」
老女人不理睬他,只是伸長脖子,直瞪瞪瞧著劉美琪說:「二丫,你不認識我了?」
金一田點頭說:「行,如果有什麼消息,我會第一時間聯繫你。」
馬從軍看到這裏,不由得臉色蒼白,「啊」的一聲,忽然轉身就跑。
她先用鐵鍬把天竺葵整個挖起來,再在花壇下面挖了一個大坑,回到屋裡,把裝著丈夫屍體的裹屍袋拖到後院,放進坑裡,再填上泥土,最後將天竺葵移栽上去,將土夯實。忙完這一切,已經是深夜12點。
「我對他心生殺機,大概兩三天後,就想出了這個殺人計劃,然後又立即從網上購買了裹屍袋等工具,為這事做準備。」
馬從軍驚出一身冷汗,正要張口罵人,卻見擋在車子前面的女人,燙著一頭洋氣的捲髮,胸脯高聳,一身紅色的緊身高領羊毛衫,將她雖然人到中年但絲毫沒有走樣的身材錯落有致地勾勒出來,雖然只看到她的一個側面,但已讓人領略到了一種優雅別緻風韻迷人的感覺。
她想一想,還是隱忍不發,但心中對丈夫的恨意,又更加深了一層。
劉美琪嚇得「哇」的一聲驚叫,急忙甩開她的手。
馬從軍順手摟住她,笑嘻嘻地說:「玉娟,你今天怎麼像換了個人似的,既漂亮又溫柔……」
龐玉娟說:「離婚的時候,它是我從那個家裡唯一帶出來的東西,現在跟我一起生活在出租屋裡。」
「我知道,我自己犯下的錯誤,我一定會承擔。」龐玉娟再次握住他的手,「真的十分感謝你,我原來一直以為只有外國才有福爾摩斯那樣的神探,原來我們中國也有!」
金一田心想,二丫之所以要改名,多半就是為了逃避以前那場並非出於自己本意的婚約,現在她已經在城裡攀上高枝,而且還懷上了馬從軍的孩子,當然不會再認她這個鄉下婆婆。
她飛快地掘開天竺葵下的泥土,那個她親手埋進去的黑色裹屍袋很快就露了出來。她扔下鐵鍬,用顫抖的手拉開拉鏈,一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就暴露在眼前。
儘管進的是自己以前的家,但龐玉娟的一顆心,還是緊張得怦怦直跳。金一田倒是十分淡定,打開電燈,這兒瞧瞧,那兒看看,嘴裏嘖嘖有聲:「裝修得這麼豪華,有錢人住的房子就是不一樣啊!」
金一田說:「如果單從DNA比對的結果來看,恐怕是這樣。」
保安員又說了與服務員同樣的話,劉美琪掏出三張百元大鈔塞到他手裡,淚眼婆娑地說:「保安大哥,請你通融一下,我老公在我懷孕期間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有人說昨晚看見他們住在這間酒店裡,所以我……」
龐玉娟來到兩堵院牆的夾角處,那裡種著一大叢天竺葵。
文麗看他一眼,對服務生淡淡地說:「剛才說的這幾道菜,我都吃膩了,就不用上了。你再給我另外推薦幾樣開胃小菜吧。」
龐玉娟彷彿被人一拳擊中要害,彎著腰緩緩坐在沙發上,忽然捂著臉,放聲大哭起來。
龐玉娟只看了一眼,人就驚得從座位上跳起來,頭「砰」的一聲,撞到了車頂。
龐玉娟搖頭說:「不是,我一般只給它梳理身上的狗毛,這個位置很少注意,這個印記應該不是我弄上去的。」
金一田說:「我知道,那就是,馬從軍是怎麼知道你的殺人計劃的?他是怎麼知道你會在那天晚上,用那種方法謀殺他?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你詳細的殺人計劃,就不可能針對你的計劃,設計和實施他殺人嫁禍逼你離婚的計劃,對吧?」
「哦,那個人,是、是來過咱們家……」龐玉娟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如果馬從軍說的是真的,他的車就停在院子里,自己如果說沒有見過那個叫潘翔的人,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於是她說,「我已經把簽好的離婚協議書交給他了,他把車停在了這裏,自己打車回去了。」
龐玉娟湊近看了一下,果然在地板的縫隙里看見有幾點藍光在閃動,她心裏暗覺驚奇。
第二天傍晚,龐玉娟剛吃過晚飯,手機響了,一接聽,是金一田打過來的。
她握著水果刀,屏住呼吸站在大門後邊。雖然她覺得自己的計劃非常周詳,而且這個場景已經在她的腦海里反覆演練過,但此時真的實施起來,卻還是緊張得喉嚨發乾,渾身顫抖。
劉美琪突然像個潑婦似的,伸出十個尖利的手指頭,劈頭蓋臉朝他抓過來。
服務員說:「要去保安室。不過我們有保密規定,除了公安機關,其他人不能隨意查看酒店監控視頻。」劉美琪沒有理會她,轉身走了。
「龐玉娟!」
龐玉娟說:「這個解釋聽上去合情合理,但是現在有一個最大的問題。」
他以為自己把所有財產都給了劉美琪,滿足了她的要求,她就不會把這個致命的視頻交給警方。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劉美琪在電腦里播放這個視頻的時候,金一田早已通過遠程控制,將這個視頻文件秘密發送到了自己郵箱里。
劉美琪倒在沙發上,半天才掙扎著爬起來,瞪著他道:「你自己做了不要臉的事,怎麼不怕沒臉見人呢?」
馬從軍歪在沙發上,醉眼矇矓,接連打了幾個酒嗝,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從裏面拿出自己的身份證,遞給她。
「討厭,那是人家的農曆生日,今天是我的陽曆生日。」
龐玉娟腦中一片混亂,已經徹底亂了陣腳,顫聲道:「你、你想怎麼樣?」
馬從軍就在這個時間段里,偷偷打開裹屍袋的拉鏈,從裏面鑽出,然後再把早就準備好的另一具屍體裝進了裹屍袋。他料定龐玉娟回來后,肯定不會再打開裹屍袋檢查。
金一田笑笑說:「那當然,你們破的都是普通案子,我查的都是你們警方破不了的案子。最近我就接了一單不適合由你們警方出面調查的案子,我花三百塊錢買通了吉祥苑小區一個保安當我的眼線,讓他幫我盯著我的一個偵查對象,一有風吹草動,立即通知我。剛剛他說那邊有點情況,我得馬上過去看看。」
「哈,終於說出你的心裡話了吧?你跟龐玉娟離婚後舊情未斷,現在又想甩了我跟她破鏡重圓是吧?」劉美琪忽然尖聲大笑起來,「馬從軍,我可告訴你,你把我娶進門容易,想趕我走,可就沒這麼便宜了。你要離婚可以,但是凈身出戶掃地出門的是你,這棟房子,還有咱們家所有的財產,全都歸我,你一分都別想拿走。」
她轉身看時,只見身後不遠處的路燈下站著一個男人,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運動服,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帽沿壓得很低,遮住了半張臉。
萍姐問:「什麼事?」
接下來,夫妻倆就進入了不斷升級的家庭冷戰。馬從軍徹底冷落了妻子,回到家就黑著一張臉,一天到晚也不跟龐玉娟說一句話,後來乾脆連生活費也不再給她。

9

她向老闆娘請了半天假,坐計程車來到白雲路,找到了這家「金一田信息調查公司」。公司的兩扇玻璃大門開著,門口掛著一塊小塑料牌,上面寫著「正在營業中」。她猶豫一下,走了進去。
阿強一努嘴:「還在那裡溜達呢。馬從軍和劉美琪已經進去好久了,她還一直守在小區門口,估計是想等馬從軍他們出來。」
馬從軍渾身一抖,握刀的手臂就直直地僵在半空,回頭一看,卻見不知何時,身後的巷子里已經站著好幾名警察,為首的是一名年輕女警,手裡拿著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
金一田看出了她的擔憂,說:「你放心,我只是請她幫忙鑒定證物,不會把你涉案的事說出來。」
龐玉娟用他的身份證到酒店前台登記了一個房間,回來的時候,馬從軍卻已經四仰八叉地倒在沙發上睡著了。龐玉娟叫醒他,扶著他往訂好的酒店客房走去。
待幾名同事上車后,她一拳打在金一田肩膀上,笑嘻嘻地說:「這次啊,你算是幫師姐立了一件大功,我會向領導申請嘉獎你的。」
金一田謝過阿強,站在原地,對著那老女人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朝她緩步走過去。
馬從軍顯得有些意外,問:「你、你怎麼想通了?」
龐玉娟暗自奇怪,站起身,一邊隨著它往外走,一邊問:「拉拉,你到底要幹什麼?」
龐玉娟這才回過神來,忙輕撫著拉拉的頭說:「對不起,拉拉,弄疼你了。不過你放心,我雖然恨不得馬上讓這個男人去死,但我絕不會蠻幹,我不會讓警察懷疑到我身上,叫我去為這樣的男人抵命,那太不值得了。再說如果我被警察抓走了,以後誰來照顧你呢?所以我一定要尋找一個既能殺死這個負心漢,又能保全自己的機會。」
馬從軍說:「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身在海南,沒有辦法趕回家,所以就叫了一個同事過來幫我拿。他叫潘翔,是我們公司剛招聘進來的新員工,就住在機場附近。我出差去機場的時候,正好把車停在他家裡,所以叫他開我的車過來拿離婚協議書。誰知到了第二天,我給他打電話,卻一直沒有人接。」
經過一段時間不動聲色地等待,龐玉娟終於等來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龐玉娟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可是自己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更沒有電視里那些名偵探一樣精明過人的頭腦,要怎樣才能撥雲見日,找到真相呢?去找警察?可是現在自己還是一個殺人嫌疑犯,去找警察幫忙那不是自投羅網嗎?正在彷徨無措之際,她忽然看見櫃檯上放著一份報紙。
金一田說:「這個不能怪你。他粘貼竊聽器的位置十分隱蔽,而且可能選用的是一枚顏色跟狗毛相近的竊聽器,所以很難被人發現。」
「是啊,這可怎麼辦呢?」
一天晚上,龐玉娟上床睡覺,忽然感覺到雙腳似乎觸到了一根冰涼的繩子,掀開被子一看,才發現床上竟然盤著一條紅褐相間的紅斑蛇。她嚇得「啊」的一聲驚叫,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跑下來。把蛇趕跑后,過了好半天,她的心還在怦怦直跳,實在想不通怎麼會有蛇進到家裡來。猛一回頭,從門縫裡看到馬從軍正坐在外面客廳里,臉上帶著一絲陰冷的笑意。
直到對方走到自己跟前,龐玉娟才看清楚,這個男人居然是馬從軍。

5

龐玉娟看著A4紙上「離婚協議書」那幾個粗大的黑體字,想到自己之所以會錯殺別人,完全是因為這一紙離婚協議書引起的,不由得怒從心頭起。
劉美琪和羅冬生見面后,說了幾句話,羅冬生顯得有些激動,伸手去拉陳美琪的胳膊,劉美琪用力甩開他,跑向一邊。就在這時,一條黑影突然從羅冬生後面的蘆葦叢中躥出。
金一田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羅冬生來到青陽市的日子是8月16日,而馬從軍殺人移屍嫁禍給龐玉娟的時間是8月17日,從時間上看,是基本吻合的。他已經隱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照目前的情形來看,羅冬生已經是凶多吉少了。但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問了羅嬸一句:「羅嬸,你手裡有你兒子冬生的照片嗎?」
馬從軍說:「你仔細看看,如果沒有意見,就在後面簽上你的名字。」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好像是在跟客戶談一份互利雙贏的生意合同。
「可是這個……」
龐玉娟嚇了一跳,問:「怎麼了,拉拉,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睡覺啊?」說著,伸手去抱拉拉。
他看看手錶,時間已經不早了,於是用力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翻身起床,穿上衣服上班去了。
金一田問:「你丈夫當時倒在什麼位置?」

11

金一田問:「今天晚上你有空嗎?」
8月17日晚上,龐玉娟用水果刀刺殺的,確實是自己的丈夫馬從軍,只不過馬從軍並未真正中刀,更沒有死去。他使用了某種障眼法,讓妻子確信自己已經被殺身亡,而當時從他身體里流出的鮮血,也是他早已準備好的別人的血。
服務員看她腆著一個大肚子,不像是騙人的,就在電腦里查了一下,說:「有的,馬從軍,昨晚10點22分入住2703房,今天早上7點30分退房。」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出奇的平靜,就連龐玉娟拿著水壺,給後院牆角處那叢天竺葵澆水時,心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彷彿那後院里,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她剛想發作,馬從軍卻先開口道:「這麼晚,還在看電視啊?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鑽進金一田的車裡,龐玉娟忽然發現前面有兩束車燈射過來,正是馬從軍開著他的白色本田回來了。
鄰居說:「你老公真是個大忙人啊,整天出差,哪像我們家男人,一天到晚只知道窩在家裡,一點出息也沒有。」
龐玉娟嚇了一跳,說:「這也太冒險了吧,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龐玉娟這才放心,喝了一口水,就把自己跟丈夫離婚的前後經過及殺人疑雲,都說了出來。
龐玉娟從門縫裡看了一眼,沒錯,進來的就是她丈夫馬從軍。偌大的屋子裡,只亮著一盞走廊燈,光線昏暗。馬從軍不知在嘴裏嘟囔了一句什麼,伸手去按門邊的大燈開關。
服務員警惕地問:「他是你什麼人?」
龐玉娟氣得渾身發抖,一腳踢開丈夫卧室的房門,馬從軍正在穿衣起床。
她步履匆匆,即將走出小巷時,忽然有人在身後叫她的名字。
正在她準備返回鄉下時,有一個在城裡當鐘點工的老鄉告訴她,說自己好像在吉祥苑小區看見過二丫。她又燃起一線希望,急忙趕到吉祥苑。可是吉祥苑是高檔小區,她根本進不去,只好躲在小區門口守株待兔,等著二丫出來。
在焦躁不安中等待了兩天,龐玉娟一直沒有接到金一田的電話。又耐心地等了兩天,仍然沒有收到他傳來的消息。她再也按捺不住,這天下班后,撥打了金一田的手機。
兩人閃進院內,金一田回身關好門。
「這正是我想委託你幫我去調查清楚的。」龐玉娟的臉紅了一下,說,「雖然我現在在幫人家打工,但我還有一些首飾,如果拿到金鋪兌換成錢,支付你的委託費應該還是足夠的。」

3

金一田說:「我找到血跡了。」
龐玉娟不明所以,打開燈一看,發現大門邊淌著一攤鮮血,正是剛才馬從軍被刺時流出來的。她殺人後只顧著處理馬從軍的屍體,竟然把這個第一現場給忘了。如果不是拉拉提醒她,明早有人撞進門看到這個場景,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馬從軍嚇了一跳,大叫道:「我只不過是拿刀嚇唬嚇唬她,怎麼又跟你們調查的什麼命案扯上關係了?」
「當然。」龐玉娟說得斬釘截鐵。
「我趕時間,」金一田一邊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披,一邊朝門口走去,回頭說,「你付錢吧,拿好發票,回頭我給你報銷。」
上午11點多的時候,馬從軍正在市委宣傳部開會,主管意識形態的市委副書記正在台上發表長篇大論,馬從軍已經調成靜音的手機,忽然在口袋裡震動起來。他急忙溜出會場,接聽電話。
二十年的夫妻,說到離婚,這個男人居然沒有半點留戀之情,全然忘了當年追求她時的山盟海誓。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馬從軍背後,馬從軍卻渾然不覺,仍然在跟情人興緻勃勃地講著電話。龐玉娟咽了一口口水,舉起水果刀,幾乎就要從丈夫背後刺進去。但最後關頭,她還是把手放了下來。
這天晚上,她抱著拉拉,在床上睡了一個好覺。
果不其然,龐玉娟在後院挖好坑后,直接把裹屍袋拖到坑裡,用泥土掩埋掉了。
羅嬸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說:「哦,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我在城裡找不到二丫這個人,原來她改名字了。改名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叫二丫也好,叫劉什麼琪也罷,還不都是同一個人嗎?可是我來找她,她咋就不認我了呢?」
結案時間:2013.10.23
金一田笑笑說:「這個嘛,說來話長。」
龐玉娟一呆,說:「是我太大意了,竟然沒有注意到他在拉拉身上偷偷安裝了竊聽器。」
金一田,本名金一帆,因仰慕日本推理小說作家橫溝正史筆下的神探金田一,所以取筆名叫金一田,是我市著名推理小說作家兼私家偵探,在我市白雲路經營一家名叫「金一田信息調查公司」的私家偵探社。
青梅煮酒問她到底給自己留了什麼後路,劉美琪發給對方一個調皮的笑臉,說:「這個嘛,不能告訴你。」
龐玉娟點頭說:「是的。」
龐玉娟不由得笑了,說:「我都不緊張,你緊張什麼呀?告訴你,我早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兇器嘛,就是咱們家的這把水果刀,黑色的裹屍袋我早就上網買好了,埋屍的地點我也早已選好,就在咱們家後院里的那叢天竺葵下面,那裡土質疏鬆,挖掘起來不怎麼費力氣……。怎麼樣,小傢伙,我的計劃已經很周詳了吧?」
掛了電話,劉美琪不由得嘆了口氣,喃喃地自語道:「連借口都跟梅姐說的一模一樣,難道真被她這張烏鴉嘴給說中了?」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龐玉娟就拿著一部數碼相機,整天蹲守在丈夫單位門口,只要看見他單獨開車出去,她就坐的士在後面跟蹤他,希望能偷|拍到他跟那個女人鬼混的鏡頭。
「就是被我埋在後院的那個人。我見過他的臉,有點偏瘦,尤其是他嘴角這顆黑痣,我、我就是死也忘不了的。」
傍晚的時候,馬從軍下了班,剛把小車開出單位的停車場,突然從馬路邊跑過來一個女人,擋在他車前。
「哼,確實是在酒店住了一晚,還是全市最高檔的青陽大酒店。只不過,你要陪的人,不是領導吧?」
最後阿強還強調了一句:「那老女人叫劉美琪『二丫』,劉美琪好像很九_九_藏_書反感,一個勁地說對方認錯人了。這也難怪,把這麼老土的名字安在哪個城裡女人頭上,人家都不樂意啊……」
劉美琪回答說:「不會的,我懷了他的孩子,他現在對我很好,而且……」
「這種事能拿來開玩笑嗎?」
金一田一面勸慰她,一面湊上前去,看了看她手裡拿著的二丫的照片,雖然那是二丫高中畢業時拍攝的照片,但他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照片上的女孩兒,確實就是馬從軍的新婚妻子劉美琪。
龐玉娟聽金一田說完,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感激地說:「金作家,多謝你幫我查清真相,如果不是你,我這一輩子都會背上殺害羅冬生的罪名。你放心,委託費我會如數支付的。」
龐玉娟笑著應酬幾句,提著菜籃匆匆回家。

10

她坐下后,迫不及待地問:「你有什麼發現?」
陳美琪果然中計,看到視頻,以為馬從軍跟前妻藕斷絲連,還保持著不清不楚的關係,遂大發雌威,不但要跟馬從軍離婚,還拿出馬從軍的殺人視頻,威脅他,讓他凈身出戶。馬從軍被逼無奈,只得答應。
第二天早上,龐玉娟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照常出門吃早餐,像往常一樣提著籃子去買菜。從菜市場回來的時候,她碰到一位女鄰居。
經他這麼一提醒,龐玉娟也點頭說:「確是如此,殺人畢竟是一件危險的事,稍一不慎,就會把自己搭進去,我也在想,以他那四平八穩的行事作風,完全沒有可能為了逼我離婚而專門去殺人再嫁禍給我。對他來說,雖然離婚是他眼前的頭等大事,但也不至於逼迫得他如此鋌而走險。」
中|年|美|婦轉過身來,馬從軍看清了她的臉,不由得「啊」的一聲,「是你?」原來這俏麗的紅衣美婦,竟然是他的前妻龐玉娟。
「你以為這是演黑道電影啊?」金一田忍不住笑了,說,「就算你能逼馬從軍認罪,但到了警察面前,他突然改口喊冤,說一切都是咱們屈打成招,逼迫他認罪的,警方不採信他的供詞,那咱們不白忙活了一場?」
龐玉娟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難道那天晚上,自己真的殺錯人了?那個被她裝進裹屍袋的,並不是馬從軍,而是另一個叫潘翔的人?她的頭又開始痛起來,那天晚上的殺人經過,就像電影鏡頭一樣,一幀一幀地從腦海里閃過。
青梅煮酒也就沒有多問,只是叮囑她一定要把自己的老公看緊一點,千萬別放縱他讓他在外面徹夜不歸。夜不歸宿是男人出軌的第一步,男人啊狡猾得很,撒起謊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明明在外面鬼混,你打電話問他,他還挺不耐煩,在電話里衝著你吼,我正陪領導在外面應酬呢,說得自己好像有多委屈似的。
院子里停著一輛白色本田小車。
金一田搖頭說:「不行,咱們這個只是純粹的推理,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證明羅冬生是死於馬從軍之手,尤其是他作案之後,很快就更換了車裡的墊子,咱們在他車上找不到一點痕迹。這個時候報警,警方也不會相信咱們。最要命的是,馬從軍拍到了你挖掘屍體的鏡頭,萬一他反咬你一口,說你才是殺死羅冬生的真兇,那咱們就很被動了。」
「你再仔細想想,他好像叫潘翔,是新近才招聘進來的。」
「你的生日,我記得好像是十月初八吧?」
通過觀察和交談,金一田覺得這個老女人並不像馬從軍口中所說的瘋子,她應該是從鄉下來的,所以穿著打扮稍顯破舊,看人時目光有點閃爍,言語反應也有些遲鈍,但絕對是一個正常人。
羅嬸拉著他的手,使勁搖晃著,嘴裏說:「有警察同志幫忙,那就太好了,太感謝了!」
文麗認真看了,皺眉說:「你這視頻拍得很模糊啊,你能確定視頻中的這個女人,就是她嗎?」
金一田說:「羅嬸,從這張照片來看,你沒有認錯人,今天你找的那個女人,確實就是二丫,只不過她進城后,可能是嫌自己的名字太土,或者出於其他原因,將名字改成了劉美琪,所以你到她曾經工作過的學校去問二丫這個人,學校里當然沒有人知道。」
龐玉娟被他臉上那種冷漠的表情徹底激怒了,如果旁邊有水果刀的話,她真恨不得衝上去一刀刺死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馬從軍說:「不行,我明天還得上班呢。不過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的話,我陪你聊到天亮都可以。」
文麗拿出手機,打開一個視頻文件。視頻似乎是在長江大堤下的一片蘆葦叢里拍攝的,天已經黑了,近處停著一輛小車,開著大燈,一個穿著紅色風衣的年輕女人站在車燈的燈光里,似乎是在等人。
「他、他……」龐玉娟臉色蒼白,聲音顫抖,「他就是那個人!」
直到馬從軍從大門口走出去,龐玉娟仍然沒有回過神來,好像身處夢境一般,自己明明已經將馬從軍的屍體裝進了裹屍袋,並且親手將其埋葬,他又怎麼會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呢?難道是他死而重生?還是那天晚上,自己殺死的人,根本就不是馬從軍?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誰?
「哪個人?」
不待她從地上爬起,後面的馬從軍早已大步追上,揮起鋼刀,狠狠地朝她頭上砍去。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聽到一聲大喝:「不許動,舉起手來,要不然我就開槍了!」
金一田點點頭,表示贊同。又問:「你有沒有寫日記的習慣?會不會是你無意中把自己的殺人計劃寫在了某個地方,恰巧被你丈夫看見,所以他將計就計……」
「他的目的很簡單啊,就是要抓住你殺人的把柄,逼你離婚,並且逼得你凈身出戶,一分錢家產也得不到。」
又過了幾天,龐玉娟出門買菜,忽然發現小區里好多人都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地議論。她找了個熟人一問,才知道最近小區里貼了許多她跟一個年輕男人偷情的照片。
她咬緊牙關,一手扶著隆起的肚子,一手撐著沙發靠背,掙扎著站起身,在手機上按下馬從軍的電話號碼,想要打電話向他問個究竟,但就在電話即將撥通的那一刻,她又掛斷了電話。
龐玉娟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如果不是你經不起誘惑,又怎麼會有機會讓我拍到那段視頻?」
龐玉娟嘆息一聲,說:「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呢,我的計劃,真的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龐玉娟猶豫著說,「除了……」
回到屋裡,她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宛如大病了一場,身子一歪,躺倒在沙發上,再也站不起來。她就那樣渾渾噩噩地癱坐著,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聽見院子里傳來丈夫停車的聲音,才知道已經到了下午下班時間。
「對,我剛才出去,看見車停在院子里,才想起這事。他那天晚上來過咱們家吧?」
龐玉娟說:「不可能啊,我當時明明已經用清水沖洗了好幾遍,怎麼還能……」
「你要這個幹什麼?」
「不過可惜的是,我悄悄檢查過馬從軍的車尾箱,他已經把裏面的墊子全都換了新的,所以現在已經找不到任何他曾經裝過屍體的痕迹。」金一田說,「所以我們現在的推理,也只是在理論上能夠成立,而實際上完全沒有任何實證能夠證明馬從軍跟你埋葬的那具屍體有關係。」
文麗說:「我們接到群眾舉報,在你家後院里挖掘出一具男性屍體,經過死者家屬辨認,確定是江北市大垸鎮大垸村人羅冬生。」
金一田幾乎把臉趴到了地板上,戴上白手套,用一個小鑷子將地板縫隙里幾點發出藍光的可疑物質夾出來,用一個透明的塑料袋裝好。忙完這個,他又問:「馬從軍的剃鬚刀在哪裡?」
龐玉娟聽說埋葬在後院的那個人,並不是自己所殺,真正的殺人兇手是馬從軍,不由得大大地鬆了口氣,剛看到一線希望,但聽金一田這麼一說,又緊張起來,問:「那怎麼辦?咱們現在雖然知道那個人是馬從軍殺的,但是沒有證據,警察也不能把他抓起來啊!」
馬從軍看著她,眼裡充滿疑惑,不知道她說的是真還是假,猶豫一下,縮著肩膀走到她跟前。
文麗說:「可是你這段視頻,只能證明她挖掘過那具屍體,但並不能直接證明她殺過人啊!」
青梅煮酒頓時緊張起來,叫她一定要把老公看緊一點,好不容易才轉正,要是一不小心讓新的「小三」給搶走,那就划不來了。
掛斷電話后,龐玉娟倚在牆上,雙肩聳動,眼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男人一旦絕情變心,就真的比魔鬼還可怕啊!
她來到保安室,一個年輕保安員正在值班。她直截了當地說:「我想查看一下昨天晚上2703房間門口的監控視頻。」
因為多喝了幾杯,吃完飯,馬從軍站起身時,腳步竟有些踉蹌。龐玉娟急忙上前扶住他,心疼地說:「瞧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還能開車嗎?」
拉拉彷彿聽懂了她的話,也明白女主人現在的心情,一邊把頭朝她懷裡輕輕拱動著,一邊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陪著女主人一起哭泣。
馬從軍卻並不惱怒,只是冷冷地盯著她,用他那一貫冷漠的口吻說:「我早就說過,你如果不同意簽字,一定會後悔的。」
龐玉娟收拾完飯桌,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拉拉忽然跳上沙發,鑽進她懷裡。
一陣秋風吹來,路邊梧桐樹上掛著的最後幾片葉子,也掉落下來。馬從軍急忙脫下外套,披到妻子身上。
馬從軍看著她臉上那幽怨中透著一絲懇求的表情,一時之間,竟有些不忍拒絕。他說:「那好吧,上我的車,你想去哪裡吃飯?」
金一田說:「為了保密,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但必須得請你幫我一個忙。」
拉拉往後一閃,躲了開去。
首先,在8月17日這天晚上,他接到妻子騙他回家的電話,確認妻子會在當晚向他動手,於是他和劉美琪以談判為名,將羅冬生騙到某個偏僻的地方,趁其不備,用尖刀將他刺死,並且將其傷口流出的血液小心收集起來,然後將羅冬生的屍體裝在後備廂,帶回了家。
「你怎麼知道是在青陽大酒店?」馬從軍怔了一下,忽然從電話中聽到了對方的低泣聲,才意識到有點不對勁,但又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下一片茫然。
她拍拍拉拉的頭,趕緊拿來水桶和拖把,把大廳的地板全部沖洗一遍,直到看不到一點血跡,這才放心。雖然剛剛才殺過人,但她心裏卻沒有一絲害怕與恐懼,反而覺得得到了解脫,感到無比安心。
金一田說:「用這個跟剛剛搜集到的血跡做DNA比對,才能知道當天晚上被你殺死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你丈夫啊!」
文麗見他起身要走,就說:「你這業餘偵探,怎麼比我這個在職刑警還要忙啊?」
劉美琪只覺腦中轟然一響,一陣天旋地轉,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在地,靠著沙發躺了好半天,才緩過神,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劉美琪?」老女人顯得有點莫名其妙,止步回頭,望著他搖頭說,「不,我找二丫。」
她皺了一下眉頭,問:「你是誰?」
「我是說誰買單?」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馬從軍起殺心的?」
「我遇上了一件很古怪的事,想請你幫我調查一下。」龐玉娟看著這個年輕小伙,總覺得有點不放心,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當著他的面把自己的遭遇說出來,畢竟自己涉嫌殺人,如果對方告訴警察,自己馬上就會被抓起來。
「還好,只是膝蓋蹭破了一點皮。」龐玉娟拍拍身上的塵土,疑惑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警察手裡怎麼會有馬從軍殺人的視頻?」
年輕人笑了,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說:「我就是。」
她知道如果現在殺了這個負心漢,警察很快就會找上自己,自己也得為他抵命。為了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把自己的命搭進去,太不划算了。
老女人搖頭說:「不,她是我兒媳。」
兩天後,龐玉娟和丈夫正式離婚。她被掃地出門,離開家的時候,她只帶走了小狗拉拉和幾件換洗的舊衣服。好在她還有點積蓄,就在太平坊大道青龍嘴菜市場附近租了一間便宜的舊房子,算是暫時安置了下來。
龐玉娟笑笑說:「我老公出差了,家裡就我一個人吃飯,所以不用買多少菜。」
而她則會用略帶詫異和緊張的語氣回答說:他沒有回家啊,我還以為他先回單位了呢。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也不見他打個電話回家。對了,他有打電話回單位嗎?
龐玉娟左右看看,小聲地說:「對呀,當時他在地板上流了一大攤血,不過都被我清洗乾淨了。」
羅冬生到城裡找她回家完婚,她推託說要先在城裡工作兩年,掙一點錢,再把他和他母親接到城裡來享福。兩年後,冬生再到城裡找她,她卻換了工作,去了別的城市,再也找不著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曾經把自己的殺夫計劃,原原本本地向拉拉說起過?」
男人嘛,整天對著家裡的黃臉婆,難免會感到乏味,偶爾在外面偷偷腥,尋找新鮮和刺|激,也是可以原諒的。等他在外面玩累了,自然就會回心轉意,重新回歸家庭。
馬從軍不懷好意地笑道:「現在拍張床照給我,要不|穿衣服的那種哦……」
馬從軍說:「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7

剛開始的時候,龐玉娟的心態還是比較樂觀的,總覺得自己跟丈夫二十來年的夫妻感情,絕不是外面那些逢場作戲的一|夜|情可以代替的。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段視頻雖然拍攝的是馬從軍和龐玉娟在床上的鏡頭,但除了發來郵件的陌生人寫的那一句話,再沒有其他旁證能夠證明這段視頻是昨天晚上拍攝的。假如是馬從軍與龐玉娟離婚前拍的舊視頻,現在被人利用來破壞我和老公的關係,我去找他大吵大鬧,豈不正中了人家的奸計?
龐玉娟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這個日期,在心裏暗暗盤算著,馬從軍是8月17日開始「出差」的,已經過了四天時間,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按照馬從軍向單位交代的出差時間表,今天應該是他出差歸來,返回單位上班的日子。
馬從軍自然求之不得,連聲說:「行,你想通了就好,你把離婚協議書放好,我馬上就回來拿。」
她喘著粗氣,胸脯劇烈起伏著,過了好久,才漸漸平緩下來。她盯著馬從軍恨恨地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死也不會同意簽字離婚的。我不好過,也絕不會讓你跟那個狐狸精去過好日子。」
晚上9點,龐玉娟下了班,匆匆趕到老樹咖啡屋,果然看見金一田在那裡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等她。
自從兒子出事之後,在這個家裡,這條名叫拉拉的小狗,就成了龐玉娟唯一的知心朋友。她有什麼心事,都會跟拉拉說。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龐玉娟發現丈夫的心,已經離自己,離這個家越來越遠,她這才感覺到情況不妙。
他看了羅嬸一眼,正考慮要不要把二丫不認她的真正原因告訴她,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一下子就把羅嬸的遭遇與龐玉娟的案子對接起來了。
等了幾天,今天傍晚,終於看見二丫出來了,她急忙上前,誰知人家二丫根本就不認她這個婆婆,還一個勁地說她不叫二丫,認錯人了。說到這裏,羅嬸再也忍不住,傷心失望地抹起眼淚來。
突然,「吱」的一聲,一輛小車躥到路邊,尖銳的剎車聲,刺得人耳膜生疼。小車前輪一拐,停在了龐玉娟跟前。
她再也不敢多看那屍體一眼,連裹屍袋的拉鏈都沒有拉上,就手忙腳亂地往上面填土,用一堆濕潤的泥土將其徹底掩埋,好像生怕那屍體會突然從泥坑裡跳出來一樣。
龐玉娟「啊」的一聲,身子一晃,忽然從椅子上跌倒下來。這個男人,居然就是馬從軍,就是她五天前親手殺死並且埋葬在後院里的馬從軍!
昨天晚上,鐘點工於嫂做好晚餐就離開了,她一個人坐在飯桌邊,等馬從軍回家吃晚飯,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見他回來。打他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
兩人在客廳里又轉了一圈,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之後,這才鎖好門,快速溜出院子。
這一次拉拉沒有再發出聲音,而是伸出舌頭,在她鼻尖上舔了一下,好像是在表揚她心思縝密計劃周詳一樣。龐玉娟不由得被它逗笑了。
龐玉娟這才想起,自己為了將馬從軍從那個狐狸精身邊騙回來,確實給他打過一個這樣的電話,雖然她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但還是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抬頭看著馬從軍,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姓潘的?」萍姐想了一下,說,「好像沒有啊!」
龐玉娟痛定思痛,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丈夫出軌的證據,揪出那個充當第三者破壞他們家庭的狐狸精。假如她把證據擺在馬從軍面前,他仍然不思悔改,她就鬧到他們單位去。
「你還有什麼視頻?」馬從軍冷笑道,「你想訛詐我,也該換個花樣吧?」
鄰居看著她籃子里的菜說:「喲,怎麼買這麼少的菜啊?」
「我不想跟你多說了,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明白。」劉美琪泣聲道,「我給你的郵箱里發了一個郵件,你自己打開看吧。」
金一田想,到底她手裡握著馬從軍的什麼把柄,居然能夠對馬從軍產生如此巨大的威脅呢?他推斷,極有可能是馬從軍殺人的證據。馬從軍謀殺羅冬生的時候,劉美琪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很可能在暗中拍下了馬從軍殺人的照片或者視頻。
拉拉又湊近過來,朝她汪汪大叫。
龐玉娟怔了一下,往店內看了看,店裡沒什麼顧客,顯得有點冷清。她說:「現在客人不多,我可以請一會兒假提前下班。有什麼事嗎?」
「你做這些的時候,你丈夫知道嗎?」
她害喜害得厲害,也沒有心情吃飯,就躺在沙發上,一邊玩手機,一邊等著馬從軍回家。結果不知不覺睡著了,竟然在沙發上躺了一夜。她揉揉眼睛坐起身,看見桌上飯菜還是原樣,才知道馬從軍昨晚一夜未歸。這可是自他們二人結婚以來,從未有過的事。
金一田聽完后問她:「你已經問過了,你丈夫的單位里並沒有潘翔這個人,也就是說,你殺的是另一個人,現在你懷疑這件事很可能跟你丈夫有關,對吧?」
金一田笑笑說:「其實我也要多謝你,是你給了我一個絕好的小說素材,我的下一篇小說,又有靈感了。不過……」他話鋒一轉,「你雖然沒有殺死馬從軍,但事實上已經對他實施了犯罪行為,構成了殺人未遂罪,所以我估計明天警方還會來找你。不過我是以你的名義向警方遞交的馬從軍殺人的那個視頻證據,警方會認為你有立功表現,應該會從輕處罰。」
龐玉娟大驚失色,嚇得轉身就逃,邊跑邊喊「救命」。可是小巷兩邊,都是建築工地的圍牆,她叫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聽見,更不會有人來救她。慌裡慌張地跑了幾步,眼看就要到小巷出口,腳下卻被磚頭絆了一下,掉了一隻鞋子,雙腿一軟,「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不,正是因為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所以才覺得這個案子有查下去的必要。你想想,如果我覺得你說的是假話,那你殺的是另一個九-九-藏-書人,地上流淌著另一個人的血,後院埋著的是另一個人的屍體,一切就順理成章了,我也就沒有再調查的必要了。」金一田頓了一下,說,「其實這幾天我也對馬從軍做了一些調查,還真的發現了一些疑點。」
離開咖啡屋后,她坐上金一田的小車,二十來分鐘后,回到了位於青龍嘴菜市場附近的出租屋。一打開門,被關了一整天的小狗拉拉就歡快地撲進了女主人的懷抱。
她又不放心地在後院里檢查一遍,直到完全收拾停當,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才算是鬆口氣。她回到屋裡,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把身上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都仔細清洗乾淨了。
馬從軍之所以要在地板上留下羅冬生的血跡,就是怕日後萬一龐玉娟起了疑心,要搜集案發現場的血液去做化驗,他如此這番布置,可以確保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後面的事情,就完全朝著馬從軍事先設計的方向發展了。
「哦,你知道兇手是誰?」文麗問。
馬從軍把行李包放進後備廂,然後鑽進車裡,開著小車緩緩駛出院門。
馬從軍嚇了一跳,急忙踩了一腳剎車,汽車輪胎在水泥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還好,總算在撞上這個女人之前,把車剎住了。
「晚上9點。」
穿過一個十字路口時,龐玉娟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似有似無的腳步聲,回頭看時,身後只有幾輛夜行的汽車亮著大燈呼嘯而過,並沒有看見其他行人。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轉個彎,拐進了菜市場旁邊一條路燈昏暗的小巷。這條巷子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
「討厭!」龐玉娟把他扶到沙發上坐下,「我先到前台登記一個房間,對了,酒店登記房間需要身份證,我沒帶,把你的身份證借我用一下。」
「可是……」
馬從軍把眼一瞪:「憑什麼?」
「你十分確定你殺死的是你丈夫,並且親手將其埋葬,而且埋葬之後地面的泥土並沒有被別人挖動過的痕迹,但是當你再次挖出屍體查看的時候,丈夫的屍體卻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你的丈夫卻像還魂了一樣好好活著。用我們的專業術語來說,這叫不可能犯罪。」金一田點了一下頭,說,「我承認,我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所以你的委託,我接受了。」
龐玉娟大吃一驚,在小區里找一下,還真發現各處路口都貼著一張內容相同的彩色照片,照片上,她跟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赤身裸體躺在床上……
龐玉娟搖頭說:「沒有。這樣的事,能對別人說嗎?就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說啊!」
兩人正要轉身,忽然從梧桐樹後面跑出一個老女人,五十多歲年紀,頭髮花白,身上穿著一件掉了漆的皮衣,衝上來,一把拖住劉美琪的手。
金一田說:「你丈夫應該知道你有什麼心裡話,都會跟拉拉說,所以上一次,你丈夫並不是要掐死拉拉,而是在它身上的隱秘處粘上了一枚微型竊聽器。你對著拉拉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被他竊聽到了,你的殺人計劃,自然也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等他的目的達到之後,又悄悄從拉拉身上取走了竊聽器,所以這裏只留下了一個黏黏的印記。」
果不其然,別墅的防盜門鎖,也很快被他打開了。金一田把頭伸進屋裡,仔細觀察一番,確認屋裡沒有人,這才帶著龐玉娟閃身進屋。
「大概有多大年紀?」
龐玉娟拍拍它的頭說:「你是在問我到底有什麼方法既可以殺死馬從軍,又不會讓警察懷疑到我嗎?」
馬從軍走進屋,看見妻子坐在沙發上,就從皮包里掏出兩張A4紙,說:「潘翔那小子徹底失聯了,我找了他一天也沒有找到,不過沒關係,我把離婚協議書重新列印出來了,一式兩份,你再簽一次字就行了。」
劉美琪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客廳的沙發上躺了一夜。
馬從軍是一個事業心很強的人,遇上這樣的情況,一定會向她妥協。如果他真的死不悔改,那就只能一拍兩散,誰也別想再過好日子。她在心裏恨恨地想著。
但看著白髮蒼蒼的羅嬸,面對她那充滿希望的眼神,他卻不敢對其說出這殘酷的真相。他掏出手機,翻拍了一張羅冬生的照片,然後說:「羅嬸,我已經用手機拍下了你兒子的照片,我們會儘力去找他,你把你家裡的地址告訴我,一有他的消息,我們馬上通知你。二丫這邊,我們也會跟她聯繫,如果她肯認你這個婆婆的話,我們也會馬上告訴你。您看現在天已經這麼晚了,我先帶您去找個旅店住下,明天你再搭車回家等我們的消息,好嗎?」
「你……你……」她聲音顫抖,語不成調,「你……怎麼回來了?」
劉美琪搖搖頭說:「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是二丫,你認錯人了。」
「你們服裝店在衣鋪街對吧?那條街上有一家老樹咖啡屋,應該距離你那裡不太遠,我在那裡等你下班,咱們見面再說。」
不多時,幾樣精緻的小菜就擺上了桌子。
正在她忐忑不安之際,手機忽然「嘀」的響了一聲,提示QQ郵箱收到一封新郵件。她打開郵箱一看,有一個陌生人給她發送了一封電子郵件,裏面寫著一句話:這是昨晚在青陽大酒店拍攝到的視頻,主演是你老公,請好好欣賞。後面的附件里,果然還有一個視頻文件。
「有早餐啊?」男人一眼看見餐桌上的早點,扔下行李包就坐了過來,「正好,我從機場趕回來,還沒來得及吃早餐呢。」他拿起桌上的一根油條,旁若無人地往嘴裏塞。
馬從軍自然滿口答應,說:「好,我明天就去你那邊。」
拉拉搖搖尾巴,咬著她的衣角,把她拖到卧室外面的大廳里,一直把她拉到大門邊,才鬆開口。
「你說的那是福爾摩斯。偵探不一定戴鴨舌帽,戴鴨舌帽的也不一定就是私家偵探。偵探也不一定都是小老頭兒,其實也有像我這樣長得比較帥的年輕人。」
也不知道在昏暗的燈光里呆坐了多久,忽然一陣夜風吹來,龐玉娟激靈靈打個冷戰,這才驚覺到,不知不覺間,冷汗已經打濕全身。
拉拉彷彿聽懂了她的話,朝金一田看了看,搖了搖尾巴。金一田拍拍手說:「拉拉好乖,讓我抱抱你。」他抱起小狗,一邊撫摸著它的頭,一邊在它身上仔細檢查,最後在其一條後腿內側發現了一枚黃豆大小的青紫色印記。他問:「這個是你弄的嗎?」
「你找我有什麼事?」馬從軍頓時警惕起來。
馬從軍偷偷|拍下她的「犯罪證據」,並以此為要挾,成功逼迫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她換了一件衣服,腆著肚子,急匆匆出了門。來到青陽大酒店,她先到前台,請服務員查一下昨晚有沒有一個叫馬從軍的男人登記入住。
馬從軍渾身像篩糠似的抖動著,吐出嘴裏的泥土,歇斯底里地大叫:「劉美琪,你這個賤人,不守信用,說好不把這個視頻交給警察的,現在居然……」話未說完,他已被兩個大個子警察從地上拎起,塞進了後面的警車裡。
「拉拉是誰?」
忙了一陣兒,他又用腳踢了一下羅冬生的屍體,確認後者已經死亡之後,這才鬆了口氣似的抬起頭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隱藏的攝像頭清楚地拍到了他的臉——這個人正是馬從軍。
龐玉娟驚奇地問:「你怎麼有這裏的鑰匙?」
今年年初,羅冬生打聽到二丫到了鄰近的青陽市,好像在一家私立學校當英語老師,於是又跑到青陽市來找她。一開始她避而不見,後來好不容易見了面,她卻不肯跟他回鄉下結婚。
她咬咬牙,忽然從沙發上跳起,操起鐵鍬,就往後面院子里跑去。要確定自己是不是殺錯了人,其實很簡單,刨開那叢天竺葵就知道了。
龐玉娟頓時明白過來:「這麼說,馬從軍殺死的那個人,就是羅嬸的兒子羅冬生了?」
龐玉娟的眼神里透著一絲哀怨:「咱們好歹夫妻一場,想不到你竟然這麼絕情。離婚之後,我也想徹底將你這個負心人忘記,可是我實在做不到。我、我……」她的眼圈漸漸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從軍,我好想你!」
「所以你前夫為什麼要殺人,為什麼偏偏要挑這個人作為下手對象,也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問題。眼下,咱們的首要任務,就是要調查清楚死者的身份,以及他跟你前夫的關係。」金一田臉上又浮現出他那一貫的自信的淡淡的笑意,「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是破解這個案子的關鍵所在。」
「通過這幾天我對你丈夫,哦,不,應該是對你前夫的調查,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小心謹慎、老成持重的人,他如果要逼你離婚,完全可以找到別的辦法,如果說僅僅是為了逼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而專門去殺一個不相干的人,這好像不是他的一貫作風。」
她慘然一笑,對拉拉道:「其實辦法我早就想好了。他不是經常出差嗎?少則三五天,多則十天半月,有時候是真出差,有時候卻是借出差之名,撇開工作偷偷去陪那個狐狸精過二人世界。我要等的,就是他以出差之名,再去陪那個賤人的機會。到時我想辦法將他騙回家,一刀殺了他。對了,人的心臟在身體的左邊吧?」說到這裏,她用左手摸了一下自己心臟所在的部位,「對,就是這裏,只有把刀刺進他的心臟,才能一刀斃命。殺了他之後,我用一個袋子將他的屍體裝上,趁夜在後院花壇下挖一個坑把他埋了。單位里的人以為他出差去了外地,到期不歸,都會以為他在外地失蹤了,絕不會想到他的屍體就埋在自家院子里。」
她在心裏冷笑起來:哼,你們在我面前秀恩愛是吧?老娘沒好日子過,也絕不會讓你們這對狗男女過上好日子!
馬從軍不願跟她作口舌之爭,穿好衣服連臉都沒有洗,就提著自己的公文包上班去了。
龐玉娟說聲「不要」,想要推開他,渾身卻似乎使不出半點力氣,兩人糾纏在一起,緩緩倒向柔軟的席夢思床。
劉美琪問:「他是一個人住,還是跟別人一起住?」
文麗急了,說:「那這一桌子菜怎麼辦?」
她的腦袋突然像是炸裂般痛起來。
金一田哈哈一笑說:「好,我一定要把這句話寫進我的小說里。」
金一田摸摸自己的錢包,臉都綠了。
羅嬸說:「他最後一次過江到青陽城裡來找二丫,是上個月16日,到現在已經二十多天了呢,既不見他回家,打他的手機也關機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見著二丫沒有,真是音訊全無啊!我來找二丫,也是想問問她,知不知道我們家冬生去了哪裡。」
龐玉娟這才隱隱感覺到,丈夫在外面已經有別的女人了。
「這倒是怪事了,這傢伙到底跑到哪兒去了呢?」馬從軍一邊掏出手機給潘翔打電話,一邊走出去。院子里,很快就傳來了汽車啟動的聲音。
劉美琪當時還暗笑梅姐多心了,想不到今天早上,馬從軍在電話里的說辭,竟然跟梅姐說的一模一樣。難道他真的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或者,這僅僅只是一個巧合?她胡思亂想著,心裏沒來由的,就有了一種不祥之兆。

8

龐玉娟有些木訥地問:「什麼離婚協議書?」
馬從軍白了她一眼,「我坐的是今天早上的早班飛機,還好,能趕上上班時間。」
從服裝店下班后,龐玉娟像往常一樣,乘坐最後一班公交車回家,在出租屋附近的青龍嘴菜市場公交站下車時,已經是晚上9點40分了。
「馬從軍實在是欺人太甚,我一定要殺了他!」龐玉娟說這句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眼睛里殺機畢現,手上的力氣也不知不覺地加重了,梳子硌得拉拉「嗷」地叫了一聲。
劉美琪在電話里說,自己妊娠反應很厲害,希望他能過去陪她幾天。
正在她為自己完美無缺的殺人計劃暗自得意的時候,忽然聽到大門外傳來一陣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大門便被推開,一個男人,身上穿著長外套,手裡提著一個行李包,風塵僕僕,大步闖了進來。
馬從軍罵道:「還不都是被你這個賤人害的。」他突然從身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朝她逼近過來。
「那怎麼辦呢?」
金一田剛拿起筷子,手機就響了,一接聽,是吉祥苑小區一個名叫阿強的保安打過來的。
金一田笑了,說:「你放心,這個難不倒我。」他靠近院門,看看左右無人,從口袋裡掏出兩根彎彎曲曲的鐵絲,插|進鎖孔撥弄幾下,院門「嚓」的一聲,應聲而開。
金一田說:「我相信你沒有說謊,更相信案發當晚,你沒有看錯人,你用水果刀刺死的,確實是馬從軍,一個女人,絕不可能連跟自己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丈夫都認錯。當然,我們也得承認另外兩個事實,地板上流著另一個人的血,被你埋葬在後院的也是另一個人。」
龐玉娟追問了一句:「也就是說,我那天晚上殺的人,的確不是馬從軍?」
馬從軍嘴角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冷笑,又從皮包里拿出兩份離婚協議書:「你簽字,我保密,咱們各取所需。」
文麗又點了三道菜,價格都是在一千幾百元以上。
可是當保安剛轉身走進保安室,那老女人又心有不甘地跑了回來,一邊在小區門口徘徊,一邊伸長脖子朝里望,似乎是在等著劉美琪出來。保安見她沒有再鬧事,也沒有再強行往小區里闖,也就懶得管她了。
「那你的殺人計劃,是什麼時候形成的呢?」
「對呀。」龐玉娟見他皺起了眉頭,說,「你該不會懷疑是拉拉向我丈夫透露了我的計劃吧?」
服務生下去后,文麗這才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金一田的膝蓋:「大作家,沒錢就別冒充大款啊!」
難道已經關手機睡覺了?她心裏隱隱有些不安,決定明天一早再給金一田打電話,如果再沒有人接電話,她就直接去他的信息調查公司找他。
龐玉娟是個家庭主婦,沒有工資收入,家裡的生活費及各項開支,平時都是由馬從軍按時給予。現在馬從軍突然甩手不管,家裡的經濟就顯得捉襟見肘了。
「拉拉現在在哪裡?」
……聽到汽車開進院子的聲音,她急忙起身躲到大門後邊,對方進屋后,她從門縫裡看見了對方的臉,確認他就是自己的丈夫馬從軍……。等一等,當時屋裡只亮著一盞走廊燈,在如此昏暗的燈光里,僅僅是透過門縫的一瞥,就能認準一個人嗎?現在,她自己也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龐玉娟說:「當然可以。」
他下載後點擊開一看,視頻里拍攝的是一對光屁股男女在床上翻滾的場面,他看了好久,才忽然意識到,這不是他昨晚跟龐玉娟在青陽大酒店開房時的情景嗎?他的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到地上,額頭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來了。
文麗早就防備,腳尖一勾,正好絆住他一條腿。
劉美琪想了一下,又問:「哪裡可以看到酒店的監控視頻?」
金一田點頭說:「是的。」
「真的?做什麼都行?」

13

「我出完差,自然就回來了,難不成在海南住一輩子啊?」
「什麼問題?」
龐玉娟雖然早已是過來人,但聽到這裏,還是忍不住臉紅了一下,說:「我和馬從軍,在一起生活的時候,從來沒有拍過這樣的照片或者視頻,現在離婚了,又有了這麼多恩恩怨怨,就更不可能有機會拍這樣的視頻了。」
在馬從軍的電話聲中,她悄悄退回了自己的卧室,那把被她握得發熱的水果刀,叮噹一聲,掉到了地上。
龐玉娟說:「放在洗手間里,他每天早上都在那裡刮鬍子。」
龐玉娟上前看了一下,說:「所有的鎖都被馬從軍更換過了,我進不去了。」
「你一個人吃吧。」
劉美琪說:「他是我丈夫。」
他驅車來到吉祥苑小區門口,看門的保安阿強湊上前跟他打招呼,把他拉到一邊,將剛才發生在小區門口、一個老女人騷擾馬從軍夫妻的事,說了一遍。
「你就是報紙上說的那個神探啊?」龐玉娟上下打量他一眼,顯得有些失望,搖頭說,「不,不像……」
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殺一個人竟是如此容易的事,只是那麼一刀,這個負心男人就像一團稀泥一樣,毫無反抗地倒在自己面前。
一天半夜,龐玉娟在睡夢中聽到客廳那邊傳來說話聲,起床一看,只見馬從軍穿著睡衣坐在客廳,正在跟那個狐狸精煲電話粥。夜深人靜,那個女人在電話里的聲音滿屋子都能聽見。
金一田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不答反問:「拉拉平時跟馬從軍的關係親近嗎?」
龐玉娟說:「現在交警對酒駕查得很嚴,你都喝成這樣了,還是別開車了,我先去開個房間,陪你休息一會兒,等你醒酒了再開車回去吧。」
「咱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爭論這幾個已經被確定的事實。」金一田擺手打斷她的話說,「現在咱們要做的,是怎樣用最合理的解釋,把這三個事實,即你殺的人是馬從軍、地上淌著另一個人的血、被你埋葬的屍體不是馬從軍,串聯起來。」
「當然是為了破案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外傳的。」
兩人在親友及鄉人的見證下,舉行了婚禮,幾天後,二丫去了南京上大學,冬生則在家裡承包了十多畝山地,沒日沒夜地辛苦勞作,掙錢供她上學念書。四年後,二丫大學畢業,卻並沒有依約回到鄉村,而是在江北市區找了一份工作,留在了城裡。
打來電話的,是他妻子劉美琪。
金一田說出自己的推理之後,接著說:「你丈夫經常到他單位附近的那家劉記洗車行洗車,對吧?」看到龐玉娟點頭之後,他又說,「我已經去劉記洗車行調查過,8月22日,也就是你丈夫聲稱自己從海南出差回來上班的當天上午11點多,他把自己的車開到這裏洗車,並且特意叮囑洗車工,要用高壓水槍沖洗後備廂,後來他嫌工人洗得不幹凈,又自己動手把後備廂清洗了一遍。我問過洗車工,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你丈夫從來沒有自己動手洗車的習慣。」
龐玉娟認得,這個紅衣女郎就是劉美琪。不大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走進了燈光里。從視頻拍攝的角度來看,攝像頭應該安裝在小車上一個很隱蔽的位置。
「不,你是他老婆。」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從女警身後站出來,盯著馬從軍看了一眼,又看看龐玉娟,扭頭對女警說,「師姐,我可以作證,這個女人,就是這個男人的老婆,不過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據我所知,他們上個月已經離婚了,所以現在,他們之間沒有半點關係,所以現在這件事,也絕不只是老公拿刀嚇唬老婆這麼簡單,這是赤|裸裸地殺人啊!」
已經是後半夜,天地間一片寧靜,忙碌了一個晚上,龐玉娟只覺倦意上涌,打了一個呵欠,披著睡衣,正準備上床睡覺,拉拉忽然跑進卧室,衝著她汪汪汪地叫起來。
金一田把拉拉抱到燈光下,仔細觀察那枚印記,發現有印記的地方,似乎有一些黏黏的強力膠水。他放開拉拉,想了一下,說:「問題還真出在這隻狗身上。」
只怕就連神仙也不會想到,就在人們滿世界尋找潛逃國外的貪官馬從軍時,真正的馬從軍卻默默地躺在自家花園的泥土下。
這話說得龐玉娟一愣,九_九_藏_書自己之所以認定丈夫有外遇,完全是憑自己的第六感,但說到確鑿的證據,自己還真沒有。
「不,不要……」龐玉娟哭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在丈夫面前,「求求你不要報警,我不想坐牢,我不想被警察抓去槍斃……。只要你不報警,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老女人喜出望外地拉住他的手:「真的?你是警察?」
在鋪著地毯的走廊里,經過一個監控攝像頭時,她故意攙著馬從軍,從離攝像頭最近的位置走過。到了房間,開門進去。龐玉娟把馬從軍扶到床邊坐下,正要給他倒一杯熱茶醒酒,馬從軍突然從後面將她攔腰抱住,雙手順勢伸進她的衣服里。
「當然,我十分確定。」
就在他的手指觸及電燈開關的那一剎,龐玉娟突然從黑暗的大門後邊躥出,雙手握著水果刀,使盡全身之力,刺向馬從軍左邊胸口。
馬從軍向前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摔了一個嘴啃泥。他剛想爬起來再跑,早有兩個警察衝上前,將他重重地按在地上。只聽「叭」的一聲,他手腕上就多了一副鋥光發亮的手銬。
雖然心裏很不平靜,但第二天早上,龐玉娟仍然像往常一樣,早早地就坐上公交車,去服裝店上班。以往,當公交車路過吉祥苑時,她總要趴在車窗上,用懷念的目光,看著這個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小區,但今天早上,當公交車路過吉祥苑時,她卻把頭低下去,生怕萬一馬從軍恰巧從小區走出來看見她,說不定會對她產生懷疑。
「胡說,到了現在,你還在騙我?」劉美琪流著眼淚,怒聲道,「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
金一田又走進洗手間,在馬從軍的剃鬚刀上找到幾根殘留的胡茬,用證物袋裝好。
龐玉娟突然提高聲調說:「馬從軍,你在哄鬼嗎?誰不知道你現在就在青陽市,就在那個騷狐狸家裡。我告訴你,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了,如果你想離婚的話,現在就趕緊回來拿,等到了明天,說不定我又改變主意了。」
她聽到了丈夫把小車開進院子的聲音,然後停車熄火,開門下車,緊接著,一陣大頭皮鞋在地板磚上踏出的腳步聲,漸漸朝大門靠近過來。很快,虛掩的大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長外套的男人走了進來。

6

馬從軍說:「我一直奇怪,怎麼從那天晚上開始,就聯繫不上小潘了,原來他到咱們家來替我拿離婚協議書的時候,竟然遭了你的毒手,而且你還把他的屍體掩埋在自家後院里。他跟你有什麼仇啊,你竟然對他下這樣的殺手?」
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個離婚心切的男人在搞鬼。
龐玉娟低下頭去,說:「當時我很害怕,只是拉開裹屍袋的拉鏈往裡面看了一眼,根本沒有看清那個人的具體相貌,他的臉已經開始腐爛,我只記得他左邊嘴角有一顆綠豆大小的黑痣,很醒目。」
群里有一個女孩,網名叫青梅煮酒,跟劉美琪性情相投,最是聊得來,兩人常常在一起私聊。青梅煮酒現在深圳,跟了一個香港男人八年,去年終於轉正,不想今年又被新的第三者奪了位,目前只得再次加入「小三」的行列。因為她的年齡比劉美琪略大,所以劉美琪總是親熱地叫她梅姐。
今天她已經看了十幾次手機,生怕錯過金一田的電話,但是自從昨天早上,她把自己拍的跟馬從軍在一起的視頻交給金一田后,他就再也沒有跟她聯繫過,也不知道事情進展如何。她想一下,還是撥打了金一田的手機,卻顯示對方已經關機。
龐玉娟說:「你們單位有姓潘的員工嗎?」
不用多想,他也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一定是龐玉娟設下的圈套,她昨晚勾引他上床之後,將兩人糾纏在一起的鏡頭悄悄拍攝下來,今天一早,就傳給了劉美琪。
金一田說:「是的,最重要的是,咱們雖然能夠推斷出馬從軍是殺人兇手,但是沒有證據,還是沒有辦法洗脫你身上的殺人嫌疑。」
金一田說:「你不是說,你把水果刀刺進你丈夫身體的時候,他流了很多血嗎?」
誠如馬從軍所言,她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
服務生一邊點頭,一邊在點菜單上記著:「清蒸澳洲龍蝦,優惠價1566元。」
龐玉娟嘆口氣,低下頭,聲音也低了下去,「那好吧,如果真的必須要這麼做,那我再想想辦法,希望可以幫到你。」
馬從軍盯著她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想殺的人是我?看來是小潘替我擋了一災,你這個女人,真他媽狠毒啊!」
「你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啊。我出差的那天晚上,你不是打電話給我,說你已經在上面簽字,叫我回來拿嗎?」
金一田訕訕地笑了,說:「就算真的有錢,那也不是這樣的花法啊!」
龐玉娟冷聲道:「我要是再不簽字,只怕就要被你逼瘋了。」
龐玉娟臉色蒼白,渾身發抖,好像在大白天看見了鬼魂一樣,好半天才扶著椅子站起來,卻退了幾步,離餐桌遠遠的,生怕這個「鬼」會撲過來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她操起一把鐵鍬,衝進後院,在那叢天竺葵下面發瘋般挖著,那個黑色的裹屍袋很快顯現出來,她打開拉鏈,露出了裏面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
當然,像馬從軍這樣級別的領導,一兩天不回單位上班,也不是什麼大事情,所以單位里的人也不會深究。但是三五天後,仍然不見馬從軍現身,而且打電話也不接,完全處於失聯甚至是失蹤狀態,估計單位里就要炸鍋了。然後就是各種謠傳滿天飛,當然人們議論得最多的,還是貪官改名換姓攜巨額贓款潛逃外國之類的話題,再然後,就是紀委甚至是公安部門對馬從軍行蹤的各種調查……。最後就像網上經常傳出的貪官出逃的新聞一樣,在人們的遺忘中不了了之。
「既然你如此斷情絕義,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龐玉娟擦乾眼淚,把旁邊茶几上一把尖利的水果刀,緊緊握在了手中。
金一田問:「那你把自己的殺人計劃,對別人說過嗎?」
文麗拍了一下手,對幾名同事說:「可以收隊了。」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龐玉娟倚在大門邊,看著丈夫的小車絕塵而去,表情落寞,臉上流露出冰冷的恨意,咬牙道:「單位公幹,出差海南?鬼才信你!誰不知道你又跟劉美琪那個狐狸精逍遙快活去了。」
昨天晚上,她偷聽到馬從軍與那個狐狸精通電話。
羅冬生和二丫,或者說是劉美琪,雖然沒有領取結婚證,但他們已經在鄉下舉行過婚禮,依照鄉規村俗,兩人就算是正式夫妻了。但是現在羅冬生卻發現,自己辛辛苦苦供老婆念完大學,她卻在城裡跟別的男人好上了。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一定多次糾纏過劉美琪和馬從軍二人。
「是的。」馬從軍點點頭,用手一指龐玉娟,「兇手不是別人,就是她。警官,你要是不信,我這裡有視頻為證。」他急忙掏出手機,把自己偷|拍到的龐玉娟在後院挖掘羅冬生屍體的視頻放給文麗看。
今天晚上,金一田在龐玉娟的出租屋附近等她下班,準備把案子的最新進展告訴她,誰知卻發現馬從軍正在她身後不遠處跟蹤她。金一田擔心真正動起手來自己不是馬從軍的對手,於是立即打電話報警,然後一直尾隨在馬從軍身後。
文麗又點了一道菜,服務生邊寫邊說:「紅燒鮑魚,1888元。」
狐狸精嗲著聲音說:「寶寶在肚子里踢我了,我睡不著,你再陪我聊一會兒嘛。」
「她叫劉美琪?」老女人愣了一下,「難道二丫改名了?」
龐玉娟說:「沒有,我沒有寫過這樣的東西。」
「吃飯?」馬從軍感到有點意外。
飯廳里,只留下了呆若木雞的龐玉娟。
「你慢慢忙,我先回去辦案了。」文麗轉身離去的時候,拉住金一田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金一田在屋裡踱了幾步,忽然抬起頭來說:「還有一個問題,我也感到很疑惑。」
龐玉娟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

2

「什麼郵件?」馬從軍驚詫莫名,對著電話問了兩聲,但劉美琪已經掛斷手機。他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急忙用手機上網登錄自己的郵箱,果然看見陳美琪給他發來了一個郵件,郵件中只有一個視頻文件。
龐玉娟有些奇怪,問:「為什麼要拿他的鬍子?」
這是一棟獨門獨院的兩層別墅,兩米多高的圍牆上爬滿青藤,將安靜的小院與外面喧鬧的世界分隔開來。
金一田皺眉道:「那為什麼你丈夫現在還活著,而被你親手埋在後院的丈夫卻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不由得血沖腦門,腦子裡轟然作響,身子晃了晃,差點摔倒在地上。她趕緊搜遍小區的每個角落,把所有照片都撕下來。照片上的男人她根本就不認識,照片上的事,當然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照片一看就知道是用電腦合成的。始作俑者是誰,她心裏自然清楚。只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馬從軍為了逼她同意離婚,竟然會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果不其然,今天上午他回單位安排了一下,下午就拎著一個行李包急匆匆地「出差」去了。
龐玉娟看見丈夫手裡拎著行李包,就問:「要出差嗎?」
文麗低頭想了一下,說:「你說的話,好像也有些道理。不過我這裏也有一段視頻,好像比你這個更清晰,也更能直接證明誰是兇手。你過來看看。」
金一田沒有說話,一邊開車,一邊掏出手機,翻出羅冬生的照片給她看。
陳美琪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道:「我還有什麼視頻,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她從U盤裡找出另一個視頻文件,當著馬從軍的面打開。
龐玉娟搖搖頭,臉上顯出恐懼的表情,彷彿那具可怕的屍體,就躺在她眼前一樣。
馬從軍忽然冷笑起來,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機,點開一個視頻,把手機屏幕對準龐玉娟。龐玉娟低頭一看,如遭雷擊,頓時呆住。那視頻里拍攝的,正是她早上去挖掘後院那具屍體的過程:
但是對那個負心男人的怨與恨,使她漸漸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恐懼。她咬緊牙關,躲在大門後邊,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金一田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說:「這倒是怪事了。既然你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你的殺人計劃,那馬從軍又是怎麼知道你要在那天晚上,用那種方法刺殺他的呢?難道他會讀心術?」
「開房?你陪我?好啊!」馬從軍噴著酒氣,伸長嘴巴在她臉上啄了一口。
大約從兩年前開始,龐玉娟發現一向跟自己感情和睦的丈夫身上,漸漸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先是對她的態度突然變得冷淡起來,然後下班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準時回家,總是借口說工作應酬逗留在外,甚至徹夜不歸。
劉美琪就把丈夫深夜未歸、打電話也不接的事說了。
馬從軍猝不及防,胸口中刀,踉蹌著後退一步,絆著一把椅子,「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嘴裏發出幾聲模糊的低吼,兩腿在地板上蹬了幾下,很快就不再動彈。
這一次,她雖然沒有把尖刀刺進丈夫的身體,但她對馬從軍的殺意,卻像一根釘子一樣,釘在了她心裏。
二丫當然明白,羅嬸當年之所以收留自己,就是想自己長大后能給冬生做老婆。她上大學心切,為了寬慰羅嬸的心,答應可以先跟冬生結婚,然後再出去上大學。羅嬸這才同意冬生留在家裡幹活兒供二丫上學的決定。
「咱們刑偵大隊全體同事湊份子請你吃個飯,可以吧?」
他雖然推斷出了馬從軍殺人嫁禍的過程,卻一直找不到關鍵證據指證馬從軍。後來他利用黑客技術,入侵了劉美琪的電腦,發現她在跟一個叫「青梅煮酒」的網友QQ聊天時,曾說過一句這樣的話。她說:「我手裡握有馬從軍的把柄,如果他敢背叛我,我就叫他不得好死。」
「你師姐是刑警啊?」龐玉娟一愣。
保安顯然多次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了,左右看看,見沒有旁人,順手把錢揣進口袋,說:「那你可得快點,要是被我們經理髮現,我這飯碗就保不住了。」
幾天後,金一田打電話告訴龐玉娟,法醫中心的鑒定結果出來了,經過比對,地板上的血跡與馬從軍鬍鬚的DNA不相吻合,也就是說,那些血跡不是從馬從軍身體里流出來的。
誰知冬生進城二十多天了,非但沒把媳婦找回去,連他自己也失蹤了。羅嬸這才急了,顧不得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坐長途車來到青陽市,先是找到二丫工作的學校,結果學校領導說他們那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叫二丫的英語老師。後來她躲在學校門口,把學校里的老師都認了一個遍,確實沒有看見二丫。
她清楚地記得,馬從軍告訴她,被她殺死的那個人叫潘翔,是他們單位新來的員工。但是現在,她卻打聽到他們公司里並沒有一個叫潘翔的新員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馬從軍為什麼要騙她?如果被她殺死的那個人不是潘翔,那又是誰?這個人跟馬從軍有關係嗎?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幾天她一直在回憶殺人當晚的情景。
她轉身走到書桌邊,打開自己的手提電腦,拿出一個U盤插上去,打開今天早上從青陽大酒店拷貝來的那段監控視頻。
馬從軍嚇得一哆嗦,手裡的水果刀就掉到了地上。「警官,警官,您、您誤會了……」馬從軍緩過神來,連忙換上一副笑臉說,「她是我老婆,我們正在處理一些家務事,我只是拿刀嚇唬嚇唬她。你就是借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真的砍人啊,那可是要坐牢的。」
龐玉娟叫道:「我不後悔,我不後悔,我永遠都不會後悔。」
拉拉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女主人,汪汪地叫了兩聲。
龐玉娟試探著問:「那你對我這個案子感興趣嗎?」
「不像什麼?」
他忙問:「羅嬸,你兒子大概是什麼時候到青陽市來找二丫的?」
「對於我來說,委託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個案子能不能引起我的興趣。」金一田笑笑說,「因為案子如果足夠精彩,我可以把它寫成小說,賺取稿費。」
「那你看清他的相貌沒有?是你認識的人嗎?」
羅冬生似乎聽到了響動,轉身查看,黑影突然舉起一把水果刀,用力刺入羅冬生左邊胸口。
龐玉娟忙問:「是什麼辦法?」
「二丫,我沒有認錯,你就是二丫。」老女人臉上的皺紋慢慢舒展開來,換上一張討好的笑臉,「我是你羅嬸啊,我是冬生他娘啊。你不認識我了?」
金一田把車開出吉祥苑后,龐玉娟問:「接下來該怎麼辦?」
因為擔心自己的手機發出響動會讓馬從軍驚覺,從而失去抓捕他的良機,索性便關了自己的手機。這也是龐玉娟撥打他的手機,卻打不通的原因。
文麗說:「我們現在懷疑你因為感情糾紛,殺死了劉美琪的未婚夫羅冬生,然後再將屍體運回家,嫁禍給自己的妻子龐玉娟。現在請你跟我們回刑偵大隊協助調查。」
「除了拉拉。」
拉拉把頭湊到她跟前,汪汪地叫了兩聲,像是在回應她的話。
金一田盯著她道:「所以下面的問題,你一定要認真地回答我。」平常時候,他臉上總帶著一種淡定的笑意,這時忽然露出一臉嚴肅的表情。
好險,只差一分鐘就險些跟他在院子里撞上了!龐玉娟驚出了一身冷汗。
文麗點點頭,把槍口對著馬從軍晃一下:「馬從軍,咱們懷疑你跟警方正在調查的一宗命案有關係,所以現在我們要對你進行刑事拘留,有什麼話,到公安局再說。」
她曾將這個殺人的過程,在自己腦海里至少演練過一百次,甚至就連如果一刀刺不死對方緊接著要如何補上第二刀,如果遇上對方反抗自己又該如何應對,都設計了不下十種對策與方案。
龐玉娟站在卧室門口,馬從軍側對著她,顯然知道她已經被驚醒起床,卻假裝沒有看見,仍然毫無顧忌地在電話里跟情人調情。
就在馬從軍揮刀砍向龐玉娟時,幸好文麗等人及時趕到……
金一田拿到這段視頻后,立即向師姐文麗報警。文麗根據他的舉報,果然在馬從軍家的後院里挖出了羅冬生的屍體,但當他們準備對馬從軍實施抓捕時,卻發現馬從軍已經失蹤了。抓捕行動只好暫時作罷。
金一田點頭說:「是的,要不然他絕不會如此仔細地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甚至不惜自己親自動手。」
龐玉娟說:「是的。」
這個時候,金一田正在天天海鮮城請客吃飯。請客的對象,是他那位在刑偵大隊當刑警的師姐文麗。他拿起一本菜牌遞給文麗,大方地說:「師姐,最近你給我幫了不少忙,今天我請客犒勞犒勞你,想吃什麼儘管點,甭跟我客氣。」
龐玉娟怒道:「馬從軍,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告訴你,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休想讓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龐玉娟高興地說:「拉拉,今天有客人來看你了。」
下午,馬從軍拎著一個黑色手提行李包出了門。

12

他說:「大嬸,你把詳細情況告訴我,也許我可以幫你找到二丫。」

4

馬從軍心中一動,想要後退,卻又不想移步,任由對方柔軟的胸脯輕觸著自己的身體。
「行,行,我都依你,只要你不把這個視頻交給警察,我、我什麼都依你……」說完這句話,馬從軍就像一攤稀泥一樣,癱軟在地上。
(正卷)
金一田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服說:「大嬸,你是在找劉美琪嗎?」
「好吧,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為什麼要讓我把另一具屍體埋在後院里呢?」
「好的。」
馬從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陽光透過窗戶照進酒店房間,他心滿意足地翻了一下身,卻發現床的另一邊已經空了,龐玉娟早已起床離開。這個女人,估計是怕早上起床,不好意思面對我吧。女人就是這樣,天生就是賤貨,你打她一巴掌,她反過來還會向你搖尾乞憐。
金一田說:「可是你剛才拉著的那個女人,她的名字就叫劉美琪。」
再後來,馬從軍說自己工作太忙,有時晚上回家仍需加班,怕夜裡吵到龐玉娟,所以提出夫妻分房睡覺。
「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應該是一個我不認識的陌生男人。」
「難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龐玉娟上前一步,高聳的胸脯幾乎就要頂到馬從軍的胸口,一縷淡淡的香水味飄進馬從軍的鼻孔。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哦。」文麗嘻嘻一笑,翻開菜牌看一下,招手叫來服務生,指指菜牌上的一道菜,「清蒸澳洲龍蝦。」
龐玉娟被他嚇了一跳,問:「什麼有了?」
「你想幹什麼?」龐玉娟衝過去將拉拉從他手裡奪下,心疼地抱在懷裡。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馬從軍拎著公文包去而復返。「對了,離婚協議書呢?」他盯著妻子問。
馬從軍聽出她的聲音跟平常有點不一樣,但還是堅持說:「我不是已經跟你說了嗎,昨晚陪領導出去應酬,在酒店住了一晚。」
她急忙拿起報紙,翻到最後一版,果然看見有半個版面刊登著一篇連載的偵探小說,作者名叫金一田,小說後面還附有作者簡介:
金一田放慢語速,字斟句酌地說:「九-九-藏-書我想,你可能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要你們以前的床照,我是要你們現在的床照,而且還必須是沒有穿衣服的那種。」
馬從軍將自己脫得精光,一面扯著她身上的衣服,一邊喘著粗氣,壓在她身上。龐玉娟偏過頭去,一滴苦澀的淚珠從眼角擠了出來。她掏出自己的手機,放在了床頭柜上……
待警車開走之後,金一田才走向龐玉娟,問她:「你沒有受傷吧?」
羅冬生掙扎著倒在地上,黑影上前拔出水果刀,鮮血從羅冬生胸口迸射而出,黑影急忙拿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塑料袋,對著羅冬生的傷口,將鮮血收集起來……
「當然不能讓他知道。」龐玉娟說,「這些都是我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做的,他絕不可能知道。」
金一田點點頭,取下背包,拿出一瓶奇怪的試劑,朝著地板噴了幾下,然後趴在地上,仔細地檢查。看了一會兒,忽然驚喜道:「有了!」
昨天晚上,劉美琪躺在沙發上,一邊等著丈夫回家,一邊跟青梅煮酒在QQ上聊天。青梅煮酒問她:「今晚怎麼這麼有空,大半夜了還在這裏聊天,不用陪老公了?」
金一田說:「好,我馬上過來。」
政府部門的機關單位,一向重視領導幹部的作風問題,如果這事捅出去,馬從軍的官也就當到頭了。
金一田說:「沒有機會,可以創造機會。你剛剛都說,只要能查明真相,你什麼都願意做。」
劉美琪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輕聲細語地說:「天涼了,咱們回去吧。」
「討厭……」女人在電話里輕聲說了一句什麼,惹得馬從軍大笑起來。
劉美琪故意讓了一下身子,讓那個男人的臉正對著攝像頭的方向晃了一下。就在這一晃之間,龐玉娟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也看清了他左邊嘴角處那豆大的一顆黑痣。她認出這個男人,就是羅冬生。
結賬的時候,龐玉娟猶豫著說:「萍姐,我想向您打聽個事,成不?」
馬從軍拿腔捏調地說:「我正在海南出差,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有啊!」
金一田說:「我噴的這個叫魯米諾試劑,也是警方常用來提取血跡的化學試劑,簡單來說,它噴到血液上,能跟血液產生化學反應,併發出藍色的光。這種檢測方法極為靈敏,能檢測到只有百萬分之一含量的血,即使滴一小滴血到一大缸水中,也能被檢測出來,所以只要這裏曾經留下過血跡,哪怕你用水清洗過很多遍,或者是間隔了很長時間,只有使用這種化學試劑,也可以很容易地發現你平時用肉眼看不到的點點血跡。你看,那些發藍光的地方,都是殘留的血跡。」
金一田收起手機說:「看來我猜想得不錯啊!」
龐玉娟點點頭說:「還是你想得周到,我知道了,我自己會小心的。」
她顯得有點語無倫次,見金一田在電話那頭半天不出聲,她又不由得心急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雖然屍體身上穿著跟馬從軍的款式和顏色差不多的外套,但往臉上看,這個人臉形較瘦,嘴角邊還有一顆嚇人的黑痣。很明顯,這個人絕不是馬從軍。一股屍臭味撲鼻而來,她忍不住彎下腰,蹲在地上使勁嘔吐起來。
龐玉娟大感意外,說:「這個還真沒有。我跟馬從軍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早就不玩床上自|拍了,那個應該是小青年才玩的遊戲吧。」
她知道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找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要不然這日子就沒法往下過了。做了這麼多年的家庭主婦,整天為著丈夫和家庭團團轉,無論是她的思維還是工作能力,都早已跟外面的社會職場脫節了,加上學歷又不高,四十來歲的年紀,想找一份工作,已是十分困難。問了幾個地方,都沒有人願意聘用她。
龐玉娟說:「你趕緊回家,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龐玉娟失望地說:「那要不要咱們出點錢,請幾個黑道人物把馬從軍抓起來,逼他說出自己的罪行?」
龐玉娟搖頭說:「不,我沒有殺另一個人,我現在可以確定,當天晚上,我殺死的就是我丈夫,絕不是其他什麼人。」
等馬從軍晚上回家,龐玉娟本想質問他照片的事,但後來一想,他一定不會承認這事是他乾的,這時候問他,只會自取其辱,肯定會被他反咬一口,說自己在外面偷漢子給他戴綠帽子,反而給了他更加充足的離婚理由。
「師姐,他就是馬從軍。」金一田伸手指了一下馬從軍,對他的師姐、女警文麗說。
龐玉娟以前的家,住在市中心的吉祥苑小區。金一田驅車來到吉祥苑,小區保安認得龐玉娟,並沒有多問,就放他們進去了。
龐玉娟只好點頭說:「那好吧,我向老闆娘請假,然後去你的偵探社跟你會合。」
龐玉娟頓時愣住:「你是在開玩笑吧?」
「還是我剛才的條件,咱們離婚,你凈身出戶,這棟房子,還有所有家產,全部歸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劉美琪臉上,終於露出勝利的微笑。
龐玉娟扭頭四處瞧瞧,見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就說:「我是來找金一田的。」
這天晚上,龐玉娟總感覺有個黑影在自己卧室的窗戶外晃來晃去,第二天早上起來,才發現自己養了好幾年的金魚,全都死在了魚缸里。
「這、這不可能,那天晚上回家的人,明明就是馬從軍,我殺的那個人,也明明是他,現在怎麼變成了另一個人,連流在地上的血,都變成了另一個人的?你是不是搞錯了?」
馬從軍竟然看得有幾分痴了,心裏想,這女人只化了一下淡妝,就顯得年輕了十歲,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她身上竟有如此迷人的風韻呢?他沉默一會兒,忽然抬頭看著她,帶著歉意說:「玉娟,對不起,以前我……」
龐玉娟問:「你想要我怎麼配合?」
這一天晚飯後,龐玉娟正在廚房裡刷碗,忽然聽到屋裡傳出拉拉尖銳的慘叫聲,急忙跑出來一看,卻見馬從軍雙目殺機畢現,正掐著拉拉的脖子,把它的頭往牆上撞。
為了挽回丈夫的心,龐玉娟也曾在丈夫面前哭過鬧過吵過,但是馬從軍根本不吃這一套,瞪著她,用異常冷靜,甚至是冷漠的口吻說:「你是更年期到了,還是神經病發作?你說我在外面有別的女人,那個女人是誰?你有什麼證據?我看這些都是你自己瞎想的吧?」
她到底是個細心之人,覺得自己不能被這一段來歷不明的視頻牽著鼻子走,最後決定,還是先調查清楚再說。
金一田把車停在隱蔽處,龐玉娟帶著他來到自己以前住過的那棟別墅門口。門口亮著一盞路燈,四周並不見其他行人。
然後從舉刀殺人,再到把對方的屍體裝進裹屍袋,這個過程中,自己一直沒有打開大燈,也沒有近距離湊到死者的面前看他的臉。現在想來,若說她殺錯了人,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劉美琪按捺住自己那顆幾乎要爆炸的心,拿出一個U盤插|進電腦,將這段視頻拷貝了下來。
老女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進出小區門口的行人身上,直到他走到身邊,才驚覺過來,頓時臉上現出驚慌之色,轉身欲走。
劉美琪還在當第三者、沒有跟馬從軍結婚的時候,曾經加入過一個名為「小三轉正群」的QQ群。裏面的群員,大多都是一些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做了男人「小三」的年輕女人。大家常在群里討論如何擠走正室,早日轉正的話題。
龐玉娟這才鬆口氣,金一田又問:「你有你丈夫的照片嗎?」
劉美琪在電話里說:「馬從軍,我再問你一次,昨天晚上,你到底在哪裡?」
劉美琪一個踉蹌,跌倒在沙發上。
龐玉娟忙問:「什麼疑點?」
馬從軍滿不在乎地湊過去,只看了一眼,整個人都像被雷電擊中了一樣,臉色突變,當場呆住。視頻還沒有播完,他就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像打擺子似的顫抖起來。
吃完晚飯,天就黑了下來。
拉拉也頗通人性,高興的時候,會衝著女主人汪汪叫喚,遇上龐玉娟傷心流淚的時候,它會伸出溫暖的小舌頭,輕輕地把她臉上的淚珠舔干。
馬從軍「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說:「單位公幹,出差到海南,估計要三四天才能回來。」
「這個賤人,果然沒安好心!」
「你這又何必呢?」馬從軍看著她,眼睛里透出憐憫的目光,「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了。」
自從馬從軍跟妻子正式攤牌之後,他在家裡跟那個叫劉美琪的女人打電話時,就再也不藏著掖著了。他經常當著龐玉娟的面,在電話里用溫柔的聲音向那個女人噓寒問暖,甚至在妻子面前跟那個女人在電話里打情罵俏。
劉美琪指著正插在電腦上的那個U盤說:「就憑我這U盤裡,還有一段視頻。」
從老女人絮絮叨叨的話語中,金一田總算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這個老女人,家住與青陽市僅一江之隔的江北市大垸鎮大垸村,丈夫姓羅,村裡人都叫她羅嬸。
青梅煮酒很八卦地追問:「而且什麼?」
刑事偵查卷宗
龐玉娟尾隨丈夫當了半年的狗仔隊,卻沒有一點收穫,明知丈夫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卻抓不到半點把柄,氣得大病了一場。
「你怎麼會有這個人的照片?」龐玉娟扯著他的衣角急切地問,「他、他是誰?你查到什麼了?他是不是馬從軍殺的?」
馬從軍稍一遲疑,便被抓得皮破血流,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痛。「你瘋了嗎?」他不由得心頭火起,抓住劉美琪的手臂用力一推。
龐玉娟不由一怔,用手握了一下面前的咖啡杯,點點頭說:「當然。」
這時羅冬生毅然放棄了自己上大專的機會,決定留在家裡靠自己的勞動掙錢養家,並且供二丫上大學。但羅嬸死活不同意,她怕兒子如果不去城裡讀大專,就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小山村,日後也很難娶到稱心如意的老婆。
金一田說:「一般情況下,血跡是很難被徹底清洗乾淨的,而且現在離案發之日也不過十來天,如果使用專業的工具,應該還能在地板上找到殘留的血跡。只要咱們能從地板上提取到血跡殘留,拿去化驗一下,再跟你丈夫的DNA一比對,就能確定你當時殺死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你丈夫了。不過這個計劃還需要你配合我來完成。」
吃飯的時候,馬從軍才知道,前妻訂的是燭光晚餐。裝修得低調而奢華的餐房裡,飄蕩著一種溫馨而曖昧的氣氛。酒店開了暖氣,龐玉娟脫下身上的羊毛衫,露出了裏面穿著的一件翠綠色長袖蕾絲打底秋衫,高聳的胸脯隨著她的呼吸有節奏地跳動著,渾身上下透出一種少婦般的青春熱情與成熟韻味。
龐玉娟漸漸明白過來:「所以你才懷疑他曾經用車裝過什麼不該裝的東西?」
金一田笑笑,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論,只是看看漸漸黑下來的天色,說:「起風了,外面涼,咱們到我的車裡說話,好不好?」
說話間,小車已經駛到龐玉娟的出租屋門口。龐玉娟下了車,金一田從車裡探出頭來說:「你別急,我一定會想辦法把這件事調查清楚。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像平常一樣,平靜地工作和生活,千萬不要被馬從軍察覺到你在調查他,更不能讓他知道你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要不然他很可能會對你不利。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老子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這一切都是拜你這個賤人所賜,今天一定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龐玉娟急得要哭起來,「現在咱們明明已經知道馬從軍和劉美琪就是殺人兇手,卻不能告訴警察,讓警察把他們抓起來。這可怎麼辦呢?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這兩個殺人兇手逍遙法外?」
晚上8點多的時候,她來到金一田的信息調查公司。公司門口停著一輛銀灰色的東風標緻小轎車,金一田正坐在駕駛座上等著她。龐玉娟上了車,金一田將小車開上了街道。
他假裝被龐玉娟殺死之後,趁她沒有注意,把別人的鮮血灑在了地板上,然後又趁龐玉娟到後院挖坑的時候,自己從裹屍袋裡鑽出,把事先準備好的屍體放進去。所以龐玉娟最後埋葬的,就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屍體。
龐玉娟慌亂中埋葬了羅冬生的屍體,幾天後,馬從軍「死」而復生,龐玉娟以為是鬼魂復活,難以置信,再次挖出屍體求證,才發現自己殺錯了人。
當馬從軍看到龐玉娟扶著自己走進酒店房間,而視頻右下角顯示的拍攝時間正是昨天晚上10點多時,立即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徹底蔫了下去,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會也不開了,急匆匆跑下樓,開著自己的小車,往家裡趕去。
「你這個賤人,居然敢算計我。現在我跟劉美琪離婚了,被她掃地出門了,你說,這筆賬,我該怎麼跟你算?」
龐玉娟點了一支紅酒,兩人默默地喝著,誰也沒有再說話,但卻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種蠢蠢欲動的衝動。
她又用手機上網,輸入金一田和這家偵探社的名字搜索了一下,覺得口碑還不錯,於是就決定去找這個叫金一田的傢伙幫忙。
「你被她掃地出門了?」龐玉娟不由得吃了一驚,「你不是一向很強勢的嗎?怎麼會……」
龐玉娟不由皺起眉頭,說:「拉拉,你今天是怎麼了?」
馬從軍猶豫一下,說:「她叫劉美琪,就住在咱們青陽市,是一個英語老師。」
「你這個騙子,明明已經跟她離婚了,卻還背著我跟她藕斷絲連暗中來往,還帶她去酒店開房鬼混,你怎麼對得起我,怎麼對得起我肚子里的孩子?」
馬從軍神情微變,馬上點頭說:「對對對,警官,我也發現了那具屍體,而且我還知道兇手是誰,正準備向你們報案呢。」
金一田說:「我已經打聽到,馬從軍的單位今晚有一個酒會,中層以上領導幹部要帶家屬參加,所以他家裡今天晚上不會有人。我想和你一起潛入他家,在案發第一現場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點血跡殘留。」
「8月22日」,牆上的電子時鐘顯示器上,跳出了這幾個字。
「不,警官,我不是他老婆。」龐玉娟喘著粗氣,驚魂未定地從地上爬起,大聲辯解。
金一田皺皺眉頭,嫌他羅唆,直接打斷他的話問:「那個老女人呢?」
龐玉娟抱起它,忽然發現它眼睛里透出從來沒有過的緊張神情,身體也在輕輕顫抖。
兩個多月前的一天半夜,馬從軍從外面回來,剛一進門,龐玉娟就從他身上聞到了那種熟悉的女性香水味道。
「接下來,咱們的重點工作,就是尋找證據。」金一田想了一下,又問,「對了,你刨出屍體的時候,看過死者的臉,是吧?」
龐玉娟一看,居然是兩張已經列印好的離婚協議書,再看最後面,馬從軍已經在上面簽了字。
金一田見她光搖頭,不說話,又追問了一句:「是沒有看清,還是不認識他?」
晚上9點,龐玉娟下了班,走出服裝店,秋夜的冷風吹得她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她下意識地裹緊身上的外套,加快腳步,朝不遠處一個公共汽車站台走去。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干坐著,事情還只做了一半呢!」她強撐著站起身,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黑色皮革裹屍袋,先把丈夫的頭套進去,再把下半身搬進袋子里,最後拉上拉鏈。
龐玉娟急得直跺腳,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們該怎麼辦?」
龐玉娟只好把自己平時的積蓄拿出來用,雖然生活過得清苦,但她仍然咬緊牙關忍受著,一點也不向丈夫妥協。
龐玉娟說:「不親近,馬從軍不喜歡我養狗。在他逼我離婚的時候,有一次還差點把拉拉掐死了,幸虧被我發現了。」
夜風清涼,路上行人稀少,街道兩邊的商鋪早已打烊關門。她走下公交站台,忽然感覺到手機似乎震動了一下,急忙掏出來一看,原來是自己的錯覺,並沒有人給自己打電話。
金一田看出了她的疑慮,說:「您放心,為委託人保守秘密,這是一個合格的私家偵探最起碼的職業道德。」
龐玉娟「嗯」了一聲,這才放下心來。

1

「大概在8月上旬吧。以前他用種種卑劣的流氓手段,逼我跟他離婚,我都忍了,但我受不了他當著我的面跟那個狐狸精在電話里打情罵俏,簡直當我不存在一樣。那時我就想,我一定要殺了這個負心漢,他們讓我沒有好日子過,我也絕不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大約二十年前,有一個乞丐得急病,死在她們村子里,留下一個六七歲的孤女,十分可憐。只有一個兒子,沒有女兒的羅嬸,就發善心,收留了這個名叫二丫的女孩。二丫不但長得漂亮,而且聰明過人,勤奮好學,十八歲那年,考上了南京一所有名的大學。羅嬸的兒子名叫羅冬生,比二丫大兩歲,剛好這一年也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專院校。但這時羅嬸的丈夫剛剛生病去世,家裡的頂樑柱倒了,一家人的生活都成問題,就更別說同時供兩個孩子上學了。
龐玉娟伸出一根手指頭,豎在他的嘴唇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她說:「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許提那個女人。今晚,我想請你吃飯,可以嗎?」
那個女人問:「什麼條件?」
「不,我不會認錯,你、你就是二丫……」老女人忽然激動起來,一彎腰,從馬從軍的手臂下鑽過去,又撲向劉美琪。
案件名稱:殺夫奪命案
金一田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見有一個鄉下人打扮的老女人,正圍著小區門口的一個大石柱瑟瑟縮縮地轉悠,每當有年輕女人從小區里走出來,她都會眯著眼睛上前瞧瞧,見不是劉美琪,便又失望地退回去。
她一把奪過兩份離婚協議書,一邊撕著,一邊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不簽,我不簽,我不簽,你就死了這條心,我就是死,也不會在上面簽字!」她狂躁地把那兩張A4紙撕得粉碎,再一揮手,把一團碎紙屑重重地砸在馬從軍臉上。
但是馬從軍年輕時當過偵察兵,行事一向小心謹慎,他很快就發現了端倪,只在車流中轉幾個彎,就輕易地把她給甩掉了。有時候她還沒有到家,他卻故意先回家,坐在沙發上面帶揶揄地等著她。
龐玉娟想到這裏,忍不住朝飯廳的窗戶外望了一眼,窗外就是後院花園,從她所坐的角度,雖然看不見牆角里的那一叢天竺葵,但她還是止不住為自己周詳的殺人計劃自鳴得意。
金一田扭頭看她一眼,又目視前方,一邊開車,一邊把今晚遇見羅嬸的前後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馬從軍在胸口藏了一塊厚厚的墊子,並且將羅冬生的鮮血,也用塑料袋裝著藏在了衣服里,龐玉娟把水果刀刺進他胸口的時候,只是刺在了墊子上,他根本就沒有受傷。但尖刀刺破了塑料袋,於是羅冬生的血,就流了出來。
他走下台階,抬頭看看天氣,感覺起風了,似乎有了些初秋的涼意,於是又折回屋裡,在身上加了一件外套,才走出家門。
龐玉娟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孤零零一個人過。」
兒子去世后,龐玉娟就養了一條西施犬跟自己做伴。狗名叫拉拉,長得小巧可愛,十分招人喜歡。
「你、你想幹什麼?」龐玉娟意識到情況不妙,驚恐地後退了一步。
馬從軍惡狠狠地說:「這小畜生竟敢咬我的褲管,我遲早要弄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