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得出神，手機顯示屏忽然閃亮，演奏起雄渾豪邁的《國際歌》。當時流行下載「紅色歌曲」當作電話鈴聲，我開始下載的是國歌，以此彰顯我時刻心系祖國的赤子情懷，卻遭到于銀寶的強烈反對，說按照傳統習慣，聽到國歌時應該肅穆起立，以表示尊敬，但我顯然做不到每次來電話都起立接聽。我想了想，他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就把手機鈴聲換成了《國際歌》，從心系祖國升格成胸懷世界，而且從此不必每次都站著聽電話。

我一怔，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說：「誰是葉瘋子？」

2003年3月20日上午。陰有小九*九*藏*書雪。

我記起來了，「你在調查她？」

沈恕說：「我們去大窪鄉劉富貴家走訪時，他提起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叫葉瘋子。」

是沈恕打來的，開門見山就說：「葉瘋子果然失蹤了。」

他所說的特情是公安用語，是特別情報人員的意思，有些地區也叫作卧底或線人，特情多由有前科劣跡的人員充當，他們更便於隱藏。

所以說，沈恕是理想主義者，在人命關天的大是大非時刻，他選擇了跟隨內心的召喚，與世俗潮流對抗。在時下，理想主義者就是異類，就是幼稚、政治不成熟、沒有大hｔｔpｓ://ｒead.９9ｃｓw•ｃom局觀的代名詞。這樣的理想主義者，在現實的殘酷打壓下，已經所剩無幾。只是，所幸在他們身上，還能看到男人的熱血、人性的光輝，讓人覺得這個唯利是圖的人間還有溫暖和希望。

年後是刑偵工作的淡季，我上午閑來無事，坐在電腦前整理近二十年來發生在楚原鄉下的凶殺案，按照作案的動機、手段、處理屍體的途徑等，把它們分門別類。農村凶殺案的特點比較鮮明：作案誘因多為生活瑣事，如鄰里糾紛、財物糾葛或男女情事；作案手段單一，以利器傷最常見，兇器包括菜刀、斧子、九九藏書鐮刀；拋屍地點則有山林、河流、荒郊野外等。

沈恕說：「咱們回來后，我就派特情去了大窪鄉，以及周邊的幾個鄉鎮，查訪葉瘋子的下落。許多人證實確有其人，而且已經有一個來月沒見過她了，與磚窯女屍出現的時間完全吻合。」

我一邊整理，一邊挂念著磚窯女屍案，如果沈恕判斷得不錯，磚窯里的女屍不是張芳，那張芳現在怎麼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如果已經遇害，兇手把她的屍體藏在哪裡？

沈恕一定知道我在這時心中風起雲湧，他小心翼翼地說：「我想請你和我再去一趟大窪鄉，盡量減小聲勢，就我們兩個人，你…read.99csw.com…能抽出時間嗎？」

我默然不語。沈恕這幾句話雖然輕描淡寫，但明眼人都能讀懂箇中玄機。可以說，每個稍諳官場的人都不會像他這麼做。關尚武是什麼人？一貧如洗，舉目無親，卑微得像一粒塵埃，他的死活沒有人在意。沈恕卻為了他一再違反規則，越級上報，這勢必引起市局領導的強烈不滿；重新調查，又會得罪大窪縣委和公安。幾個方面都不討好。重新調查如果沒有結果，上面對他的成見恐怕一輩子也扳不過來，自以為是、剛愎自用、好大喜功，他的前途恐怕就到此為止了。

我說：「你懷疑磚窯女屍是葉瘋子？可即使時間hｔtps://ｒｅａd•９９ｃsw•com符合，也不能成為有效證據。」

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顯得並未把這件事看得多麼嚴重，說：「我正閑得無聊，跟你再跑一趟吧！」

沈恕說：「雖然沒有有效證據，可我們必須認真對待這一系列的疑點和巧合。大窪縣那邊動作很快，據說關尚武已經對他姦殺張芳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公安方面正準備把案子移交到檢察院。我幾天前給省廳打了一份報告，詳細列舉了我的懷疑，建議對這起案子重新調查。昨天，省廳作出回復，同意我的意見，並與大窪縣做了協調工作，允許重新調查，並且在必要時我們可以提審關尚武。」

楚原市公安局技偵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