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太過精美漂亮，這讓莫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石頭應該被人加工過，但不知何故，在石頭上卻看不到有任何人工打磨的痕迹，完全和天然形成的一般無二。

「帝后合一，帝后合一，太完美了，太完美了……」就這樣足足的看了十來分鐘，馮老突然語無倫次的發出了驚呼，隨即，他又失落的說，「不可能，這東西不可能是真的，造物主再怎麼巧奪天工，也弄不出這麼完美的東西出來，一定是人造的，一定是人造的假石頭。」

莫老大說完，從房裡拿出一個小木盒子遞給兒子，木盒裡的石頭用一塊厚厚的麻布包裹著。莫古小心翼翼的將麻布層層剝開，眼前的石頭讓兄弟二人立時當場驚呆，直覺告訴莫古，這是一個寶貝。

小心的把石頭托在手中，隔著距離再看，石頭卻更多出了一股邪氣，尤其是兩個石頭人的臉部表情很詭異，一個張著嘴巴，顯得驚恐萬分；一個卻眯著眼睛，彷彿甚是開心一般。

湘西，歷來便是一處神秘之地，小時候，莫古便對湘西的神秘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趕屍、下蠱、五溪蠻、辰洲符、巫儺祝由、洞神、夜郎古國，無不是他追尋研究的對象，為了打探這些神秘的東西，他曾尋過古籍古迹，訪過老人，如痴如醉。

對於兄弟倆的打算，他是支持的，如果能找到哥哥的死因，也算是對九泉之下的哥哥一種安慰。

翌日天剛亮，莫古和弟弟便離開了村子。

「不，先去找我的一個朋友，他是石頭行家，說不定能看出我們看不出來的東西。」莫古否定了弟弟的建議。

這時候，莫易卻顯得異常冷九_九_藏_書靜，他安慰莫老大道：「二伯，這不關你的事，等下幫我們把麻子的電話找來，明天，我和哥就出山去了。」

右邊的那塊極似女人形狀的石頭是黃色的，這黃色，黃的很細膩、溫潤，給人一種凝脂狀的溫軟之感，在陽光的照射下，可以隱約的看到石身內有一條條細小的血絲存在。

莫古不敢出聲打擾，馮老就這樣獃獃的看著桌上的石頭，他想伸手撫摸，可是，伸出的手又如觸電般的縮了回去，彷彿眼前這東西是個幻覺的存在，一旦用手去摸了，這美好的幻覺，就會立刻消失了一般。

父親的話讓莫古看到了希望，如果找到這個叫麻子的人，說不定就能弄清大爹的死因。

馮老是一個石頭迷，酷愛收藏各種奇異石頭，對於石頭的研究，在莫古的交際範圍之中，他是最專業的。

過了頭七，莫古總算開始從失去親人的傷痛中走了出來，大爹死不瞑目，他和莫易商量，發誓要查清大爹的死因。

聽了莫易的問題，他回憶道：「去年忙完農耕，我接到一個電話，是找你大爹的。那人叫麻子，說是你大爹以前打工的工友，邀他一起出去攬活。家裡田產雖多，但有我和你們幾個叔叔在，人手已經夠了，而且農村裡不管怎麼樣，都會比在城裡打工累，所以，當時我們也同意了他出去……」

「有可能，不過你別擔心，苗人不是你想的那樣。」莫古答道。

馮老愛石，敬石，是屬於精神享受的那種類型，他對莫古說過，山無石不奇，水無石不清，園無石不秀，室無石不雅，賞石能清心、怡人、益智、長壽，陶九*九*藏*書情。

「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問問。」莫易建議。

莫老大點了點頭：「我也正想和你說這事，那塊石頭給我的感覺很古怪，說不定，就是你大爹從他出事的地方拿來的。」

莫古全身一個哆嗦，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來。

「哥，明天我們就去找麻子嗎？」莫易問道。

「哥，你向來不是喜歡探索鑽研那些神神秘秘的東西嗎？難道，你就一點也不能解釋大爹的事情？」莫易瞪著眼睛，情緒顯然有些失控了。

出生在在這麼一處偏遠的深山小村，村裡人古老的祭祀、信仰和一些處理事情奇特怪異的方式，更讓他從小便耳濡目睹，感同身受。

即便莫家出了一個強勢的男人莫老大，也無法打破村裡的禁忌，莫萬成的屍體終究還是被燒掉，莫家將他的骨灰收斂，以衣冠冢的形式葬進了莫家的祖墳山。

莫古把木盒放到桌上，小心的將裹著石頭的麻布揭開，就在那一刻，他看到馮老立時僵在了當場，老人彷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他顫抖著把老花眼鏡取下用衣角擦了好幾次，重新戴上后，卻將整個臉龐湊近石頭，眼睛睜得大大的。

沿河路邊的房子很破舊，多數都是那種老式的吊腳樓，湘西風味十足，所有的房屋都面向著舞水河，在進往沿河路的路口處，便是著名的龍津風雨橋。

左邊的那塊男人形狀的石頭是紅色的，莫古甚至覺得不能用紅色形容，而應該以鮮血去描述。

「大爹的事情，確實太過怪異，正常人怎麼會變成那樣？」莫易凄聲說道，頓了頓，突然憤怒的說，「但那些人也太他媽的過分，人都死了九_九_藏_書，還會弄出什麼事情來，竟然不讓大爹入土為安，以後我如果混出個人樣來，他們休想叫我幫忙。」

「哥，你怎麼了？」見莫古在出神發獃，莫易拍了拍他的肩膀。

每次拜訪馮老，莫古都要認真的把路邊的吊腳樓細細的辨別一番，他怕自己又會認錯地方。

莫古沒有這麼高的藝術境界，但石頭的價值，他還是有所聽聞的，在馮老的那些收藏品中，其中不乏價值不菲的好東西。

「沒，沒怎麼。」莫古吞了一口口水，剛才受驚不小，暗想大爹臨死前和他說石頭不祥，八成也是看到了這個幻象。這更加讓莫古堅信，大爹肯定經歷過什麼不尋常的事情，這塊詭異的石頭，說不定會成為一個查清大爹死因的線索。

血紅以片狀分佈在石身上，看著這鮮艷欲滴的紅色，莫古突然記起了母親殺雞的時候，殷紅的鮮血從雞的喉嚨里噴射到碗中，此刻，就連鼻子里彷彿也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有沒有看出什麼來？」莫易問道。

當馮老的手觸摸到石頭上的那一剎那，莫古分明感覺到馮老的身體，正不住的顫抖不已。

莫古順手關上門，將馮老拉到內屋，神秘兮兮的說：「這次來，是要給您看一樣東西的，希望能通過您老的法眼，看出這東西的真面目。」

莫老大正在整理東房，大哥的遺物，該燒掉的都已經燒掉了，這間房子因為大哥臨死前住過幾晚，家裡的女人對這裏心存恐懼，他決定今晚住進來，好讓她們安心。

但是，這卻讓他形成了極強的推理能力，一直以來，莫古都覺得那些神秘和詭異離他很遙遠，可是，現在卻發reａｄ•99csw•ｃoｍ生在了自己的大爹身上，而這詭異，卻讓大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麻姓人本來很少，而苗族中，吳、龍、石、麻、廖五姓最多，稱為五姓真苗，雖然還有歐陽、彭、洪等姓，但那是外姓人入贅苗家后形成的，再加上湘西本來就是苗人的一個重要聚居區，所以，我斷定他應該是個苗人。」莫古分析道。

莫萬成死了，雖然他在村人們的眼裡死的不吉利，但莫家仍然辦了很隆重的水陸道場。

莫家族人在傷心，村裡其他姓氏的人卻暗地裡聚在一起，商議怎麼儘快的逼迫莫家處理莫萬成的屍體。

見馮老激動的有點情緒失控，莫古把石頭拿起遞到他面前：「您，摸一摸。」

中午，他找到父親，問道：「大爹臨死前和我說過一塊石頭，石頭現在在哪裡？」

盯視了良久，莫古突然看到石頭男女動了起來，那男的，想極力的掙脫女子的懷抱，卻被女子緊緊的纏繞著不肯放手。

讀大學后，他選擇了中文系，這讓他有更多的機會去接觸那些神秘的人類文化，畢業那一年，他以湘西的巫儺文化為選題，詳細的論述了巫儺文化在湘西的產生、繁衍發展的過程，把幾個負責答辯的導師驚得目瞪口呆。

「難道要成精了？連血管都有了嗎？」莫古歪著腦袋從各個方位仔細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腦海中，他想起了九八年發洪水的時候，有人從塌方的泥土裡挖出了呈男女合抱形狀的何首烏。

莫老大沒有說什麼，只是定定的看了一眼兒子和莫易，點頭而去。

莫古沒有答話，弟弟的心情他很理解，默默的走到大爹曾經睡過的床前，大爹臨死前的樣子，又一read.99csw.com次浮現於腦際。

石頭呈紅黃兩色，由約莫兩個拳頭大小的石塊天然相連而成，更讓莫古奇怪的是，構成一個整體的兩塊石頭，竟然是一對抱在一起的人形男女。

「那個麻子，應該是個苗人。」莫古打破房中的沉默。

敲響屋門，開門的正是馮老，他看著莫古，呵呵笑道：「你來的正好，今晚陪我喝兩杯，我這有鴨子，豬肝炒大腸和黃酒，咱爺倆晚上沐著河風賞月喝酒，豈不快哉？」

莫古搖了搖頭，很是失落的說：「如果知道原因，我們也就不用大費周折的去查真相，這世間，有太多的東西是我們不知道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儘力探索，或許，我們最後也無法找出事情的真相。」

以優異成績畢業后，莫古拒絕了留在母校大學任教的優厚職位，而是回到湘西故地去繼續探索他心中的那些未解之謎。在這個難找工作的年代，他被同學們看成了傻子。

「石頭我只知道點皮毛，還得去找個懂行的朋友對石頭進行鑒定，到時候再做定論。」莫古把石頭重新包好放入木盒，說，「不過，要想找出大爹的死因，光靠這塊石頭可能還不夠，我記得大爹是去年農忙完了之後出去的，不知道我爹和幾個叔叔們清不清楚大爹那次出去打工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莫易不解的問。

「那麼，我們是不是要去一趟苗寨？」莫易皺眉道。

「哦？」馮老習慣性的戴上老花眼鏡，滿臉疑惑的看著莫古。

莫老大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靜後方才繼續說：「我也不知道麻子是哪裡人，不過，我記下了他的電話號碼，早知道這樣，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讓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