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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草鬼婆之戀

第十四章 草鬼婆之戀

「沒,沒什麼,我們路上再說。」楊致揮了揮手,示意繼續趕路。
莫易把小水的事情告訴他,聽過後,龍德政久久沒有答話。
莫易大喜,正想那筆紙,王婆走出內屋說:「飯熟了,年輕人,我這沒什麼好吃的東西,你們將就著吃點吧!」
「你等等我,你要去哪裡?」
楊致見狀,開始和莫易在溪邊分頭尋找,一直沿著溪水找到山腳處,找遍附近的所有地方,卻哪裡能看到什麼蠱壇的影子。
「啊,小鬼,我好怕,我好怕怕?」莫易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
到了房裡,那苗家老人已經侯在床邊,他把莫易招過來,說:「小水姑娘的病,既沒有加重,也沒有減輕,昨晚服下的葯,毫無起色。」
房裡安靜的出奇,莫易被嚇的不敢出一聲大氣,心口,正在噗通噗通的跳動不止,王婆久久沒有離去,她就那麼一聲不響的站在門外,莫易知道,她肯定是在偷聽自己的動靜。
「明白了。」莫易點頭應道,暗想通過今天的對話分析,倒是認清了草鬼婆的特徵。腦海中粗略的總結了一下,彷彿是屋子中間要擺一盆清水,那是用來給蠱蟲喝的,還有就是草鬼婆的眼珠帶著硃砂紅,不過,有些地方莫易一直想不通,按照楊致的話,蠱蟲應該是附生在草鬼婆的體內,那麼,草鬼婆設置蠱壇,做一個神偶的目的又是什麼呢?而那蠱蟲,又是什麼樣的東西?神偶,真的附帶了草鬼婆的生魂嗎?
「王婆對小水說,你得了。在過去的苗寨,無蠱不成寨,知道為什麼嗎?古苗人有青苗和黑苗之分,青苗精通藥草,黑苗則擅長養蠱施毒,但黑苗人數少,因為他們陰狠毒辣,古時候甚至被青苗圍剿,蠱毒之術,也由此悄悄流開,但卻更加隱秘,懂蠱毒的人,往往都會極盡全力的隱藏他們的這種能力。然而事情總會暴露,所以一旦被人知道,下場往往都很慘。可是,你知到這種巫蠱秘術不斷絕的原因嗎?那是因為她們會找傳人。而且,一旦某個女子被相中成了學蠱人選,你想不學都不行。被相中的時候,蓄蠱人會對她說,你得了。」
王婆好像生怕莫易把那木箱子就地摔爛,她停下腳步,幽幽的凄聲說:「有些事情,你們是無法理解的。你以為我想一輩子活在別人的冷眼、咒罵和仇恨之下么?你以為我想一輩子孤單一人,過著孤苦伶仃的生活么?我並沒有害過一個人,為什麼你們總要這麼針對我,為什麼?把我的蠱壇還給我,還給我好嗎?莫易。」
「曾經,這沱江邊上的吊腳樓里,住著很多漂亮女子,她們都有自己心愛的男人,男人們進山采貨,放排打漁,或去遠在下游的衡州城買賣貨物,每當想他們的時候,女人們就會情不自禁的唱起情歌,以表思念。這些男女,或許不是夫妻,但卻是真情人兒。在男人們大致要歸來的那幾個晚上,她們會點亮油燈掛在窗前,給男人指明回來的路,這才沱江曾經最美的地方。」
一旁的楊致乾咳一聲,想提醒小水,王婆繼續說:「既然姑娘喜歡,何不挑幾件試一試?」
一股難聞刺鼻的藥味,從灶屋中瞟來,小水用鼻子吸了一下,腦海中竟然有股飄飄然的感覺,全身卻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王婆好像呆了,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著,沒有任何動靜,莫易不敢發出一絲動靜,偷看了一會,那王婆竟然好像漸漸模糊起來,正在不解間,猛見王婆慢慢的轉身往窗戶這邊看來。
莫易點點頭,問道:「怎麼了?水丫頭,是不是生病了?」
見莫易大踏步往前走去,小水一邊大喊,一邊追趕。
「是你,就好。」小水輕聲說。
「那麼,小水呢?」老人換過話題,問,「小水昨天又在幹什麼?」
沱江不深,水面碧波蕩漾,清澈見底,泛舟江上,有種說不出的愜意和舒心,小水不斷的用相機拍下江邊的那些古吊腳樓,又興奮地脫了鞋子,光著兩隻腳丫子肆無忌憚的地扑打著江水,歡笑聲中,直把江水紛紛濺上船來,也沾濕了莫易的衣服。
三人邊聊邊警覺著王婆,半個小時候,王婆帶著豬草進了小院。
龍德政看后,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三人不敢再有什麼輕舉妄動,龍德政乾咳了一聲,大聲說道:「老婆子,我帶兩個後生去屋外轉一轉,順便和他們說說當年的事情。」
龍德政看了紙條,口中忍不住凄涼的嘆了一口氣,拿著筆的手,卻久久的寫不出東西。
聽老人的語氣,那個龍德政彷彿有些古怪一般,莫易正想問他,卻聽老人自語道:「你們找誰不好,為嘛子偏偏要找他呢?」
「沒,沒有。」龍德政吞吞吐吐的解釋道,「我剛才在給他們講過去打仗的事情,幾個年輕人聽了很有感慨。」
「那你怕不怕我把蠱壇摔爛?」莫易紅著眼睛看向王婆,怒吼道,「你把龍德政困在這小山溝里,本已違反常理,可你為什麼還要對小水下手,她沒得罪你吧?」
「不是說,苗人一旦抓到蠱婆,都會格殺勿論的么?」小水好奇的問。
兩人蹲下身子查看了一會,楊致示意莫易退後,拿起木棍往泥巴下面插去。只聽到幾聲砰砰的迴響,木棍彷彿撞到了什麼木質東西。
兩人邊走邊說,不多時,便聽到了水流聲。轉過一道山樑,只見前方有一條不是很大的山間小溪。
從十里溝平安出來后,莫易當天便帶著小水回到莫家村,詳細的將前些日子的行程調查情況報告給了二伯莫老大。
人群再次爆發出怒吼,見情況不妙,龍德政挺著胸脯,大聲喊道:「你們休想動她。」
見他進屋,莫易三人慌忙起身行禮問候,慌的龍德政站在原地搞不清所以然。
「她瘋了么?」楊正愣愣的看著王婆。
聽腳步聲,王婆顯然已經走出堂屋,莫易不敢再看,剛才的那一幕,絕對不是幻覺,輕輕的摸上床,王婆的腳步聲到了院子,便再也沒有響動,好一陣過後,只聽到王婆低聲說:「回去吧!」
楊致笑了笑,說:「想不到你還真行啊!」
見王婆離開,龍德政長吁了一聲,他在紙條上寫道:當年王婆救了我一命,在給我治病的過程中,我倆產生了感情。然而,後來我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為了防止我離開這裏,她給我放了蠱,我一旦離開這裏,蠱毒就會發作,前些年做人口普查,那天她不在家,我登記了我的真實姓名,我想如果有親人要找我的話,或許能查到我的下落。
「好吧,我告訴你們。他住在寨子東南方向,離這有五里左右的一處小山溝中,你們出了寨子走左邊那條路,山溝里有一幢小木屋,他在那和王婆子住一起。那兒是王婆家的祖墳山。」
寨民們在把圈子漸漸的收攏,此刻,那王婆竟然不再害怕,她抬起頭坦然的看向眾人,笑道:「你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好久吧?來吧,要動手就快點。」
見莫易鄭重的點頭,他又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三人出了堂屋,一直走到小山溝入口處,龍德政才釋然的嘆了一口氣。
一番話,讓在場之人俱是面露不解,聽罷,苗家老人說:「可是,你卻不能了卻心中的心愿,這草鬼婆,已經給你種下情蠱吧!你一旦離開這裏,就難免一死。難道,你不恨她么?」
「看來,伯娘應該是涓涓細流山泉水。真是天作之合。」小水笑道。
「我只是問問而已。」
頓了頓,他擦乾眼淚,問莫易道:「你們有筆和紙嗎?我把當年的跟蹤路線畫出來。」
莫易搖了搖頭:「沒找到,但我有辦法能找到。」
「范老三,和他在一起,你會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莫易愣了愣,腦海中,忍不住想起了范醫生,那個神奇詭異的傢伙,此刻,又在什麼地方,和老衛、猴頭他們在做什麼呢?
楊致停下腳步,對莫易說:「她好像有點嚴重,你背她吧!」
「你很擔心小水吧?」楊致問。
折身返回小水的房間,看著她憔悴的臉,心中突然感到一陣愧疚和傷心,腦海中,又想起了和小水爭吵、鬥嘴的情景,此刻想來,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溫馨。
到了守望者酒吧門口,莫易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門口的楊致。
「既然懂得養蠱,當然不會等死。」楊致笑了笑,說,「到了那時候,蓄蠱者知道他和這金蟬的緣分已盡,便會在夜深之際,等金蟬睡著后,偷偷的將金蟬用盒子裝著送到很遠的陌生地方,那樣,金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如果哪個人有緣,就會撿到金蟬,當然,是窮人最好。人的貪慾無限,金蟬的禍害就會無窮,總之,養蠱不是好事。」
見狀,莫易說:「大爺,楊致,你們不用擔心我,也不用擔心小水,她的病,能治好。」
「呵呵。」楊致笑道,「可以想象。不過,你的膽子倒是夠大,要是換成常人,估計早就尖叫不已了。」
很快,王婆便被很多人圍在了當中,她怯怯的藏在龍德政後面,不敢和曾經的鄉親父老對面。
「這幾天,我總覺得不安,看來,就是你們這兩個狗崽子害的。」王婆陰陰的看著楊致,說,「給人放一次,可以保我三年無病,你們倆,可以保我六年無病。」
出了堂屋,往村子里拐進沒多遠,便是莫家老一輩僅存的一個碩果,莫三爺的屋子。莫三爺是莫易親爺爺的親三弟,因為年老體邁,平日里多半深居在家,莫老大還沒進院子,早用如雷般的嗓門喊道:「小滿滿,小滿滿,我來給您請安了。」
小水點點頭不再理會莫易,指著對面的山頭說:「地有四勢,氣從八方,幫砂以左為青龍,右為白虎,前為朱雀,後為玄武。只有當玄武做出垂頭俯伏狀,朱雀做出翱翔起舞的樣子,青龍蜿蜒溫柔不暴怒,白虎順俯不傲踞的時候,才可以葬人。如果剛好相反,虎蹲會銜屍,龍踞會嫉主,玄武不低頭勢必拒屍,朱雀不舞者就會騰走,這將是大凶之穴,萬萬葬不得人。以我的猜測,王婆的先人肯定葬在山腳前方,你們看那山。」
小水搖頭否認:「就是有點頭暈,沒別的地方不舒服,可能是在沱江上著涼了。」
「我們該怎麼做?」莫易問道。
遠來即是客,鳳凰人的旅遊意識都很強。待客之道,無非美食。
莫易搖了搖頭,寫道:天意。據楊致說,中蠱之人,在死前一個月,會看到蠱婆的生魂掩著面前來送物,叫什麼催樂,是真的嗎?
「發獃,我快被滴格的受不了了。」莫易冷笑了一聲,起身指著江邊的吊腳樓和遠處的沱江:「你知道這沱江,知道這吊腳樓真正的故事嗎?你知道曾經飄蕩在沱江上的歌聲,又是為何而唱嗎?」
透過窗戶,清幽的月光下,只見院子里站著一個鞠瘺的身影,那滿頭的銀髮,莫易一看就認出了她是王婆。
「大爺,你能不能告訴我們龍德政的住處?」楊致懇求道。
楊致揮著木棒不住的往後倒退,一時間卻下不了手,眼見得王婆就要靠近,突然,他看到龍德政從溝中走出來,凄聲喊道:「老婆子,該回家了。」
「真他娘的恐怖,可是,你明明富裕,卻要裝窮,金蟬怎麼會不知道?那蓄蠱者豈不是等死?」莫易突然笑了起來,他覺得蠱這玩意,雖然邪門,卻很有意思。
小水試著扯了扯手,卻發現王婆拉的很緊,驚恐中轉頭望向莫易,無奈的跟著王婆往房間里走去。
這處古時候的五溪苗蠻之地,如今卻成為了無數人嚮往期待,爭先恐後前來遊玩的歷史名城。這裏無處不透著古意,這裏曾被路易艾黎稱之為中國最美麗的地方,這裏,還有一個曾讓人所有男子都砰然心動,卻對之沒有雜念的美麗姑娘——翠翠。
第二天一大早,莫易便和小水離開了村子。去鳳凰的路線莫易很清楚,但他更清楚,要想去鳳凰找人,還得有人幫忙做嚮導,昨天回村之前,莫易便聯繫了鳳凰的朋友楊致,叫他幫忙查找昔年竿子軍的下落,楊致要走了在十里溝中犧牲的竿軍姓名,並相約好中午兩點在鳳凰古城中會合。
苗人果然熱情,莫易和苗人打過交道,麻吉就是苗人,所以,很輕鬆的便能和寨子里的人溝通交流。有楊致在,事情自然就方便了許多。
「勾走了就勾走了,反正不是被你勾走就成。」
「果然是這裏,我們先把蠱壇給弄出來,我想,蠱壇肯定用什麼東西裝著,如果是這樣的話,記住,千萬別打開。」楊致叮囑道。
「女人,不求別的,只求能找一個對她一輩子好的男人,自始自終的陪伴在身邊,就夠了。」王婆突然傷感起來。
「燒死她,燒死她……」
「喜歡嗎?姑娘。」王婆問道。
莫易點點頭,二話九-九-藏-書不說便準備用手開始挖泥巴,剛一下手,猛然看到就在面前不遠處的小石碑,當下把手縮了回來,說:「我們這麼做,有沒有挖別人祖墳的嫌疑?這可是傷陰德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啊!」小水嘆道。
小水看了紙條,腦海中猛地想起了剛才在院門口看到的那一幕,當時還以為這王婆得了白內障,現在想來,她眯著眼睛是故意的,目的八成就是為了不想讓人看清她的眼睛。
莫易拿出早已備好的電筒,兩人開始搜尋王婆的祖墳,墳塋已經乾癟的很難看,要不是墳前立著兩塊小石碑,可能還真認不出這地下葬著死人。圍著墳包仔細的搜尋了一次,卻毫無任何發現。
「能認識幾個簡單的字。」
王婆愧疚的低下頭去,她想起了當年自己還年輕的時候,那個在她還分不清真相的陌生老婆婆,讓她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學會了蠱。老婆婆對她說,以後,如果你愛上了哪個男人,要想叫她對你一輩子好,就給她種下你的情蠱。
四人正在閑聊,院子里傳來了腳步聲,聽到聲音,王婆趕緊出屋迎接。
腳步聲到了房門前便停了下來,王婆好像在窺探他的動靜。
一番解釋,終於道出真相,但人們的怒火彷彿並沒有因此而平息下來,或許,是多年以來,那些憋在心中對王婆的恐懼和憎恨,讓他們無法恢復冷靜,每次家中小孩得了病,每次家裡的牲口離奇死亡,他們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王婆。今晚,這個消除隱患和恐懼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們又怎麼會輕易放棄?
天黑后,莫易和楊致悄悄的隱藏在了通往王婆住處的溝中小路旁,以莫易的估計,王婆的生魂,在每晚的十二點左右,都會離開神偶與本體歸位接觸,然後又會回到神偶上。這可能是王婆在蠱偶上使用的巫術,那麼,只要秘密的跟蹤生魂,就能找到蠱壇的下落。
龍德政見狀,示意莫易稍安勿躁:「她等下就會回來,要是撞上,你倆肯定會讓她生疑,所以,等她回來做好飯,我把她穩在家裡,到時候你們再出去找找。」
「太漂亮了,婆婆。」小水硬生生的答道,不敢正視王婆的臉。
王婆頓時釋然,起身拉著小水,笑道:「姑娘,快跟老婆子進房去,老婆子給你看些東西,你肯定會喜歡。」
「哦?水丫頭?別告訴我你又看到了什麼怪事情。」莫易笑道。
想到要去鳳凰古城,一路上,小水興奮不已,不時的透過車窗往外瞅,即便如此短暫的時間,卻仍然覺得彷彿過了很久。
「唉,白痴啊!」楊致嘆了一口氣,不想再理會他,自顧著往苗寨方向去了。
「我覺得應該不能見光,如果藏在山裡,極有可能會搭著棚子,或者說放在山洞內,不但不能見光,還不能雨淋。神壇嘛,應該不是很大,這蠱毒乃是巫術,我想,主要作用還是用來祭拜,所以,神壇附近必然會留下香燭紙錢燒過後痕迹。」楊致搭手在山中四處瞭望了一陣,示意莫易繼續往下一處地方尋找。
「你快點好起來哦,別老拖我後腿。」莫易搖頭笑了笑,心中不知為何,竟然有種酸澀的感覺,當下伸手把小水的頭髮從他眼睛前扒開,見她沒有應聲,趕緊往楊致追去。
「走,我們去這附近找找。」莫易激動地說。
莫易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老人說過的那句話,經過小水這麼一說,彷彿一字不差,竟然全部對數了,他並不是喜歡和小水吵,只是當初在瞎子嶺的時候和她主動搭訕,卻被小水奚落,從那時候開始便很不爽,立志要給這丫頭還以顏色,此刻倒是有些後悔昨天在家之時,沒有拉上小水去看看他家的祖墳山。
「據說能通靈。」莫易笑道。
小水閉著眼睛點了點頭,兩行淚水,卻從眼眶中悄然滑落。
「噓,來了。」莫易示意楊致安靜,伸手往前指了指,只見一個滿頭銀髮,身形鞠瘺的老人身影,正慢慢的往溝里走去。那人影很是模糊,走的很慢,但每往前走一步,卻彷彿輕盈的將要飄動起來一般。
「人。」楊致答道,「它就會要蓄蠱者找人來供養,否則,就會噬主。」
「啊!原來如此。」楊致聽罷,身體猛的一個激靈,雙腳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原地。
此時此刻,一個孤零零的老人身影,慢慢的走在如此空寂的小山溝里,楊致看在眼中,全身的雞皮疙瘩倏地全部冒了出來,那種前所未有的冷清寒磣,讓他汗毛皆豎。驚恐中,卻是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聽到他的糊話,腳步聲這才重新響起,往對面房裡去了。
莫易看罷,趕緊把紙條搓成一團藏進口袋,一旁的小水早已看出端倪,正想發問,卻被莫易示意噤聲。
楊致知道如此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收穫,只好和莫易下山返回。
「嗯。」莫易應道,「楊致也是這麼說的,在沒有找到蠱壇,拿到神偶之前,不能讓王婆知道龍德政的企圖。」
莫易機械的往下蹲去,這時候,只聽到屋子裡有人說:「老頭子,老頭子,我去上個廁所。」
龍德政想了想,繼續寫道:我身上的蠱毒,只有她才能解,所以,即使害了她的性命也沒有用,更何況,她從未害過人,她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麼邪惡。要想讓她解蠱,只有抓到她的弱點,做為用來和她交換給我解蠱的條件。蠱毒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麼簡單,也不是一般的用毒,這其中很複雜,其實是一種黑巫術。王婆有一處秘密蠱壇,蠱壇中,放著一個附帶了她生魂的神偶,那是她的命|根|子。我曾在這屋子找過,沒有任何線索。只有找到神偶,那樣,王婆才會答應你們的要求。
莫易停下筆,看來,那催樂,應該和蠱壇中的神偶有關。
莫易聽罷,知道其中必有隱情,而且,這個地方肯定不是龍德政的故里,因為就連眼前這個老人都好像不是很清楚。當下順水推舟的說:「是的,大爺。我們是龍德政的親人,政府落實下來,說他是當年湘西戰役中的抗日英雄,早年一直沒有他的消息,還以為他犧牲了,您是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那時候社會動亂,也無從查找他的下落。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他老人家的消息,我們想接他回去。」
莫易看了看手機,時間正是晚上十二點,心中,卻彷彿明白了什麼。
楊致頓了頓,在紙條寫到:我突然想起來了,剛在堂屋正中看到一盆清水,此刻想來,那是她將蠱蟲從口中吐出,專門讓蠱蟲喝的水,要救龍德政,我們得小心,他或許知道方法,要想確認王婆是不是草鬼婆,還的看她的眼睛,如果眼球有紅色像硃砂一樣的顏色,那麼就能肯定她是蠱婆。
龍德政低下頭,往事歷歷在目,他很激動,全身微微的顫抖著,沉默過後,突然問道:「這事,對你們很重要嗎?」
王婆顯然沒有害怕,她仍然在往二人慢慢靠近,口中沉聲說:「你以為,我一定要接觸到你,才能對你施蠱?」
「是么?你找到什麼了?」
「老婆子,是我不好,我不該瞞著你讓他倆做這些事情,你要怪,就怪我吧。」龍德政愧疚的低下頭去,對莫易說,「把蠱壇還給我吧,小水的病,我會讓老婆子治好的。」
龍德政緊緊的護著王婆,此刻,在他臉上竟然布滿了憤怒,他虎視眈眈的望著所有在場之人,這讓莫易大感困惑,那表情,彷彿就像面對著他的仇人一般,難道,當年他和日軍相對的時候,也是這種表情么?
「走啊,我們還要去找人。」見小水賴著不肯走,莫易知道她所為何事,「我們可不是來遊玩的哦!」
王婆進灶屋弄晚飯,堂屋裡就只剩下莫易和龍德政,莫易掏出筆紙,寫道:沒有收穫。
他說的有道理,不過,莫易卻有疑問,後山上幾處有水的地方,雖然都有查找過,但也可能會有疏漏之處。
楊致停下腳步,仔細的看了一會,突然伸手將一棵枯死的小樹連根拔起,只見那樹的根須已經腐爛,皮葉全被黑死。
「唔,這是真的么?」看著碗里那塊大肥肉,小水將信將疑的問。
龍德政琢磨了一會,正想在紙條上寫下想法,那王婆突然在灶屋叫道:「老頭子,該吃藥了。」
兩個老友相見,自是高興萬分,看到小水,楊致不住的向莫易擠眉弄眼。
小水翻著白眼往莫易看去,卻見他只顧埋頭吃飯,儼然一副不知內情的樣子,這才清楚自己上當了。
三人立在院門外猶豫了一會,一聲乾咳后,楊致探頭問道:「有人嗎?」
「去吧,別著涼了,我和小水姑娘在一起,給她看我的那些寶貝,家裡多年沒人來過了,你們早點回來。」王婆遠遠的在房間里應道。
聽說侄子要去鳳凰查找當年的日軍小隊死在十里溝的原因,莫老大沉吟了一會,說:「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你們想怎麼查?」
「蠱壇,阿政,蠱壇,我不能失去蠱壇,不能失去你。」王婆呢喃道。
領頭的苗家老人揮了揮手,人群頓時安靜下來。他走到龍德政面前看了他良久,問道:「老兄弟,你是當年的抗日軍人,你告訴哥哥,想不想離開這個小山溝,今天,鄉親們都在,大家會給你做主的。」
「有事直說,別繞來繞去,小心把你三爺的腦子給繞壞了。」莫三爺眯著一隻眼睛,冷哼道,「小兔崽子,我還以為我死了你才回來看我。」
直到王婆的生魂漸漸的出了視野,他才猛噓一口氣,支支吾吾的說:「他媽的,嚇得老子差點打屁了。」
「切,二伯你還好意思說。你要不是碰到伯娘那麼溫柔善良的女子,誰受得住你。」莫易嘿嘿笑道。
屋裡回復了安靜,莫易哪裡還能睡得著,琢磨了良久,突然想到楊致和他說過的催樂和神偶的事情,據楊致說,蠱婆的神偶,依附了她們的生魂,難道,自己剛才看到的,是王婆的生魂?若果真是這樣,蠱婆的生魂是不是每晚都會回來一次?
楊致被兩人的爭吵搞的哭笑不得,見狀,只好勸解道:「小水,你別和他計較,他就這副德行,還是說說剛才的發現吧。」
莫易總覺得這個老人對王婆心存偏見,以他的猜測,龍德政之所以要這麼做,無非是為了回去看看自己的血脈親人,但他肯定不會和王婆決絕,因為王婆不答應,所以才會出此下策。從昨日與龍德政的交談中可以看出,他對王婆並無任何恨意。
「老婆子好像很喜歡小水,估計是家裡多年沒有來過人,小水姑娘又那麼伶俐可愛,莫易你不要擔心。」龍德政應和道,「以我的猜測,蠱壇八成被老婆子藏在這附近的山上。」
王婆關切的和莫易打聽小水的情況,囑託他如果有時間,便帶上小水過來玩。莫易嘴上和她客氣了一番,心中恨不得一拳頭把這老太婆就地秒殺了。
王婆愣了愣,問:「龍大爺?」
莫易笑了笑,便將王婆家的祖墳一事詳細的告訴給寨民,見他們平靜許多,莫易繼續說:「現在已經不是舊社會,你們這麼做,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如果王婆家的祖墳不是玄武拒屍地,或許,她和你們一樣,兒孫滿堂,卻從未有人會知道她是草鬼婆。」
老人聽罷,突然噌的一聲離開座位,緊皺眉頭在院子里來回的走了幾圈,他的異常反應讓莫易大驚,心中清楚,這其中肯定有名堂,難道,那王婆對小水說你得了?是指她將小水成功的下蠱了?
抵達懷化市,莫易買了兩張去鳳凰的快巴汽車票,懷化離鳳凰並不遠,只需要兩個半小時便可以趕到。
三人在原地停了幾分鐘,楊致正想招呼大家進溝,卻聽小水問道:「楊致,剛才那老大爺說這裡是王婆的祖墳山?」
「是么?和誰很像?」莫老大不解的問。
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兩個小時,整個人卻愈發的好像清醒起來。
找遍小山溝后,兩人又在溝外附近轉悠了大半日,仍是毫無所獲。
「啊!」莫易大驚,老人的一番話,讓他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如果不能阻止王婆的這一計劃,那麼,小水,豈不是會成為下一個草鬼婆?可是,她為什麼要相中小水呢?僅僅因為她是女人么?
「王婆好像很喜歡小水。」楊致嘟囔了幾句,自語道,「不知道這會是好事,還是壞事。」
「別把三爺嚇壞了。」莫易搖了搖頭,低聲說。
「是么?」小水無奈的笑了笑,「那個怪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好像在十里溝。」
「莫易,你仔細想想,王婆和小水交談的過程中,有沒有說過什麼怪異的話?她這麼喜歡小水,讓我很不安啊!」老人打斷莫易的思緒,問道。
「當然,不信你問楊致,快吃,怎麼著也要吃一塊做做樣子,否則就不厚read•99csw•com道。」
「算一算,從那時候起,我已經整整苟活了六十年,兄弟們,我龍德政對不住你們啊!」龍德政深深的閉著眼睛,愧疚的淚水,緩緩的從眼角流出。
「還有什麼?」莫易不解的問。
一時間,竟是老淚眾橫,情緒失控。
楊致將屋子上下打量了一遍,說:「以我的猜測,既然蠱壇在屋裡和山上都沒有蹤跡,那麼,就肯定在這附近地方,畢竟王婆年紀已大,而那神偶又要洗澡,她不可能費著大力氣,提一桶水去老遠的地方,即便如此,也會過於招搖。」
楊致和小水一眨不眨的看著兩人用目光和紙條交流,雖然還不明白兩人間在商量什麼事情,但從他倆的神情可以看得出,這中間有問題。
待那生魂走遠,莫易悄悄的跟了上去,到了谷口處王婆家的祖墳前,生魂竟然倏地不見了蹤跡。
隨著一聲「嘎吱」的開門聲,腳步聲開始慢慢的往屋外走去。
「哦?」楊致好奇的問,「誰啊?」
「她在擔心什麼呢?難道,是怕我知道剛才的事情?」莫易暗想道,此刻,就連每一秒鐘都彷彿很是漫長,一想起那門外有個草鬼婆像鬼一樣的在偷聽,心中便甚是壓抑難耐,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想去開門,和那王婆碰個照面。
見龍德政愈發的緊張,莫易大驚,正想找個理由給他解圍開脫,卻聽他說:「這是莫易統計出來的名單,上面是當年曾經參加一次追蹤日軍任務的戰友名單,莫易說如果核對無誤,政府還會給我發撫恤金什麼的。」
「神經。」莫易不想和她計較,心中直呼倒霉,暗想這個跟屁蟲在山中還有點作用,到了城裡,壓根兒就是一擺設,不知道她還會給自己增加哪些麻煩。
「龍大爺,這山上,可曾有什麼溪水,溝澗水渠之類的地方?」楊致問。
看著小水一步一步的走遠,莫易突然感到很緊張,那感覺,就好像小水進入了死亡深淵一般。他真想立刻衝上去把小水拉回來,然而,剛要直起的身體,卻被楊致用力摁住了。
「那她以前的男人和孩子怎麼說?」一個老人怒道。
莫易看的似懂非懂,疑惑中只好將紙條交給楊致,楊致默默的看完,臉上布滿愁雲,在紙條寫道:我們儘力,蠱壇往往藏在極其隱蔽的地方,這事千萬不能讓王婆察覺,否則,一旦惹怒她,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當下笑了笑,說:「就是這裏了,楊致。」
「什麼事情?」龍德政問。
從她的口中得知,龍德政是被她從山裡救回來的,當時龍德政昏迷在一條山間小溪邊,帶回來之後,半個月才醒來。為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龍德政一直陪伴她,兩人在這山溝溝里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哦?」莫易不解的問。
紙條在三人手裡傳了一圈,大家心中都有了底,正在愁苦無措之時,王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一聲不響的站在灶屋門口,正眯著雙眼打量四人。
小水蔫蔫的坐在木椅上,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看到莫易,她有氣無力的說:「你回來了啊?」
「這樣最好。」楊致笑了笑。
莫易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暗想那王婆肯定以為他是在說夢話,這才會放心離去。
見莫易紅著雙眼走出來,老人和楊致俱是沒有做聲。
「請說。」莫易和小水同聲問。
隱隱的,莫易感覺到這蠱毒之術,其中確實是大有文章,如果哥哥莫古在這的話,肯定會認真的探究,找出其中的真相。
他一把將龍德政從地上扶起,對眾人說:「我問你們幾個問題。」
楊致沒有答話,站在原地將周圍細細的打量一番后,嘆道:「我靠,還道是王婆把蠱壇藏在哪裡,原來是在這鬼地方。」
「果然有點像。」楊致驚道,問,「如果葬在這種玄武拒屍地,會對後人有何影響?」
王婆沒有答話,只是一步步的往他倆走近,楊致見狀,喊道:「莫易你快挖,我的手受傷了,千萬不能讓這老婆子靠近。」
「終於找到了。」楊致興奮的說道,這才發現指甲已經挖崩了幾塊。
小水嘟囔著嘴巴,還沒安靜幾分鐘,竟然又大呼小叫起來,莫易正想責備她幾句,卻把到口的話給吞了回去,因為,鳳凰到了。
一起吃了早飯,龍德政把王婆穩在家裡,莫易和楊致找了個借口,往院外走去。
莫易問道:「你們為什麼不肯放過王婆?是因為害怕她嗎?如果她要害你們,這麼多年以來,她可曾害過一個人?更何況,她已經年老,她忍受了這麼多年,卻仍然忍氣吞聲的活著,你們這麼做,真的無愧於心?」
交給楊致后,又讓他轉給小水,三人互望了一眼,俱是眉頭緊皺,這屋子,此刻竟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莫易知道,這老婆子不是說著玩的,他更清楚,只有把蠱壇挖出來,才能逼迫她停住腳步,並獲得讓她救治小水的條件。
「這得有看後人的性別斷論。」小水搖了搖頭,陰聲道,「如果後人是男的,老婆短命偷人,後代死絕。如果是女的,丈夫短命多病,後代死絕。」
楊致沒有說話,開始悶頭悶腦的開始往王婆家住的方向走,小水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看他那樣子,應該還是在擔心那個王婆。
「王婆。」莫易支支吾吾的說,「你是真王婆嗎?」
「喬巴。」小水笑了笑,「伯伯您煞氣太重,焰火過高,膽識驚人,但容易暴躁,雖然行事思維縝密,但卻往往沉不住氣,剛太盡則易斷,取亢龍有悔。希望您以後凡是多多忍耐,否則怕是會惹來小人報復。如果猜得不錯,您是天火之命,雖然水火不容,但您命中缺水,這種水能減少你的火氣,卻不能克制你的火氣。所以,您需要找個帶水的配偶。」
「這樣啊!你肯定很自豪吧?」王婆滿臉關愛的笑了幾聲,眼睛卻瞅著龍德政手裡的紙條,低聲問道,「紙條上密密麻麻的寫了什麼東西?」
「莫易,是你么?」小水緊了緊繞在莫易脖子上的雙手,迷迷糊糊的問。
見狀,楊致趕緊上前接洽,他開始用方言和老婆婆攀談,知道這人必是王婆,小水忍不住偷偷的往她看去,這老嫗滿頭白髮,背部微駝,臉上長滿褐斑,就連走路,眼睛也是眯著,一看就知道吃過不少苦頭。不過,整個人卻顯得很有精神。
「怎麼了?」莫易問。
經過診治,郎中給小水開了幾副傷風怯寒葯,囑託莫易說:「如果明天病情不見好轉,就要送到大醫院,切莫耽擱了。」
那苗家老人也正等著他的消息,當下來不及和他們細說,便往小水的房裡走去。
莫易低下頭長嘆了一口氣,現在要緊關頭,他忍不住想到了哥哥,想到了范醫生。如果找不到神偶,就無法完成此次鳳凰之行的任務,而且,還會搭上小水。要是他們在,肯定能找到解決之法。
小水舔了舔舌頭,當下深深的喘了一口氣,閉著眼睛張口往那肥肉咬去,見她滿嘴鼓油,眉頭緊皺,莫易估計她已經膩的不行,心中不禁偷笑不已。
「這麼大的山,我們該怎麼找?」莫易聳聳肩膀,很是無語。
「這是怎麼回事?還飛了不成?」莫易皺眉抱怨道。
「那我們吃了飯再說。」龍德政突然平靜下來。
「既然如此,那就隨你,晚上的時候,你警醒一點,說不定能發現什麼東西。」楊致叮囑道。
「蠱壇啊。」楊致隨口答道,剛一說完,猛覺得剛才那句話好像不是從莫易口裡蹦出來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莫易問。
走了兩里路,小水摸著頭昏昏沉沉坐到路旁,說:「莫易,我走不動了。」
「沒什麼,這些女紅,我一般不送人的,其實,也無人可送。」王婆失望的嘆了一口氣,帶著竹簍進房而去。
夜,漸漸的深了,今晚的月光有些暗淡,或許是因為被烏雲遮擋了的緣故。山林寂靜,樹影婆娑,耳中不時的能聽到一些奇怪的鳴叫從山嶺深處傳來,楊致咽下一口口水,忍不住扯了扯莫易。
莫易咬著嘴唇,拳頭緊握,他想如果王婆真做了什麼對小水不利的事,他一定會拼上性命,也要把這木屋給連根剷平。
「有陣子,她總是抱怨自己年老,看來,就是在為蠱術後繼無人而擔心。」龍德政起身走到門前往溝外望了幾眼,顯得很是謹慎,「可她為什麼偏偏要看上小水呢?真讓人無解。」
「不是我,你以為是誰啊,難道是王婆婆啊!」莫易沒好氣的說。
「她一個人獃獃的站在院子里幹什麼呢?」莫易回復了冷靜,心中很是不解。
見龍德政吃的歡暢,楊致總算放心。飯後,王婆回到灶屋中忙活張羅,龍德政老人趕緊向莫易索要筆直,拿著筆草草的寫了一通,將紙條遞迴到莫易手中。
「咋嘞?不是看的都發獃了么,也得給人家意思意思吧?」小水笑問。
「既然不敢以人作為放蠱的對象,那我們還擔心什麼。」莫易大笑,之前的緊張感頓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誰?二伯你快說。」莫易興奮地眨巴著眼睛,一臉激動之色。
「我靠。」楊致憤怒的抗議道,「人一緊張就放屁,豬一緊張就拉屎,沒看到殺豬的時候,豬屁股會拉出大便來嗎?」
王婆點點頭,卻只顧忖忖的看著莫易手中的蠱壇,不肯移動腳步。
小水無力的答道:「她其實沒你們想象的那麼邪惡,真的,她今天一直教我做女紅,那些苗家飾品,的確好漂亮啊!」
「王婆,怎麼,你不敢看我們么?」
「小心狗哦。」小水有了經驗,上次到西皇山找喬巴,那隻黑毛畜生冷不丁的就鑽將出來,要不是范老三的四耳獼猴幫忙,肯定逃不過狗嘴。
悅耳的山歌,更把沱江增加了幾分美妙,可是在莫易聽來,這種通過話筒擴音之後,以吸引遊客為目的的歌聲,卻彷彿有些變味了。
剛到山腳溝前,果然可以看到幾座乾癟的墳塋,孤獨凄涼的立於山前的一片荒地上,墳頭長滿茅草,老鼠洞處處都是。
莫易睡在偏房,黑黑的屋子,寂靜無聲的夜晚,讓他有些莫名的不安,心裏總覺得這屋子裡有古怪,卻偏偏說不出個所以然。
「果然。」楊致驚嘆道,「這棵樹是被蠱蟲弄死的。相傳如果蠱婦給人放一次蠱,可以自保無病三年,給牛放一次,可自保一年,給樹放一次,可自保三個月,如不放蠱,蠱婆自己就要生病,連續三年不將蠱放出去,蠱蟲不得食就會傷害蓄蠱人。動物之中唯有狗不能放蠱,蠱婆怕狗也不吃狗肉。這麼說來,王婆的蠱,還不是那種最陰狠的。至少她的蠱能靠樹木存活。不過,這也應證了龍德政的話,她從未施蠱於人,當然,除了龍德政。有些蠱蟲,樹木無法滿足它們的需求,而必須要血肉,所以,蓄蠱者只能以家畜牲口餵養。那些最是恐怖的蠱,像金蟬蠱,據說很有靈性,養這種蠱能讓人發家致富,但蓄蠱者即便富起來,也得在蠱壇面前裝窮,哭窮。永遠不能讓金蟬知道你富裕了,否則,金蟬的貪慾就會漲大,它不再滿足於蓄蠱者用動物的血肉供養它。」
「八爺說得對,草鬼婆子果然怕狗,她終究還是害人了,我就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
龍德政從頭到尾的將所有的名字全部看了一遍,口中呢喃不止:「是你們,真的是你們……」
「喲,看不出來,你這丫頭還擅長面相。說的很對,說的很對。」莫老大哈哈大笑,感嘆道,「都被你這丫頭說中了。我女人五行屬水,當年陰差陽錯配成一對,人們都說我倆不長久,結果一晃幾十年,家庭幸福,兒女不缺。」
看到那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龍德政知道後果是什麼,他不再怒吼,也不再咆哮,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給所有寨民們磕起頭來。
「那這豈不是會害人無數?」莫易驚道。
「我們出去說話。」老人慈祥的臉上,透著焦慮。
「夠了。」莫易有些受不了她說的話,「你自己是草鬼婆,你的遭遇,沒人比你更清楚,你怎麼能因為喜歡小水,以你一人的喜好,就打算讓小水重走你的老路?讓她也成為草鬼婆?」
「我會的。」小水無力的睜開眼睛,勉強的笑道,「我會沒事的,答應我,你不能出事。」
「萬萬使不得。」小水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
只見紙條上潦潦草草的寫著幾個字,莫易看了好一會,總算認出來:要想知道日軍小隊當年進入雪峰山的事情,你們得以帶著我離開這裏作為交換條件。老婆子不識字,我們用紙條交談,但要小心,盡量別給她看到。
「是不是王婆把蠱壇放在墳裏面?」莫易問。
「我才不怕你,只要不被你接觸到。」楊致把木棍嚯嚯舞動了幾下,冷笑道,「我https://read.99csw•com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在你沒靠近我之前,你就已經倒下了。」
幾隻大黑狗一看到王婆,便圍著她撲叫不止,嚇的龍德政牢牢的將她護在身後。
「你女朋友不會有事的,她從來沒有害過人。」龍德政見狀,低聲安慰莫易。
「多謝老大爺。」楊致高興的謝道。
「怕個毛,趕緊挖。挖出來拿走,省的夜長夢多。」楊致褥起衣袖,也不管莫易一臉的驚愕,直把那泥巴嚯嚯幾下挖出一個小坑,便見泥巴下面露出一塊小木板來。
龍德政看過,口中嘆了一口氣,回道:我牽累了你們,本來如果找不到,我還是會把當年的事情告訴給你,但現在小水出了事,就不得不找了。
王婆不在家,龍德政知道莫易要來,已經坐在堂屋中靜候。
王婆聽罷,全身突然不住的抖動起來,整個人彷彿變了一個樣子,她睜大了眼睛望向莫易,呢喃自語道:「誰也不能帶走阿政,誰也不能帶走阿政,阿政是老天賜給我的……」
「她是你女朋友?」見小水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在打量她,莫老大不禁呵呵大笑。
「唉——」一聲悠長的嘆息,彷彿就在耳邊響起,莫易全身一個激靈,轉頭往窗外看去,只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從窗外慢吞吞的走過,卻悄無聲息的聽不到任何腳步聲。
「不可能。」莫易馬上否定了之前的想法,因為那個人影明明就是王婆。
龍德政喝完葯,和王婆一起從灶屋走出。王婆手中拿了一個竹簍子,看著小水笑眯眯的說:「姑娘,你看老婆子做的這些東西,覺得怎麼樣?」
王婆笑了笑,把莫易三人介紹給他,便進內屋做飯去了。
「還望老大爺您如實相告。」小水說道。
待他恢復平靜后,莫易說:「我們發現了這些竿軍英雄的骸骨,他們全部葬身在十里溝,與那日軍小隊同歸於盡,如果猜得不錯,您應該是當年的一名失蹤者。」
小水吸了吸鼻子,她獃獃的看著莫易,眼睛突然有些濕潤了。
莫易嘆了一口氣,想不到王婆竟是那麼的在乎龍德政,只是,這世間真的有那樣神奇的蠱術么?
楊致咋了咋舌頭,小水的話,他一點也聽不懂。與他相比,莫易雖然也不懂,但卻知道小水話中必有玄機,當初在瞎子嶺,她就說到過什麼剪刀口。看來,今天她又看到了什麼怪異的風水現象。當下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要不就別說,要不就說清楚。就好像某人對別人說我要放屁了啊,於是別人準備好,鼻子捏了半天,結果那人的屁卻憋著不肯放出來,你說急人不急人。」
「婆婆,我們是來拜訪龍大爺的。」楊致友好的說。
「帶你這個多事鬼去划船啊!不是還有個多小時嗎?」莫易頭也不回的說。
「我想——」小水吞吞吐吐的說。
「不說,想都別想。」莫易嘿嘿笑道。
莫易苦想了一陣,答道:「好像有一句話,讓人有些不解。當時王婆拿出很多漂亮精緻的飾品讓小水看,還說可以讓小水挑選她喜歡的,小水當時拒絕了,王婆誇她是好姑娘。然後說了一句,你得了,我當時也聽得稀里糊塗的,不知道小水得了什麼。還有,昨天告別的時候,王婆對小水說,你的病不要緊,實在不行,婆婆給你治。現在想來,總覺得這話中另有所指。」
楊致笑了笑,附到他耳邊低聲說:「打是親,罵是愛,我覺得小水喜歡你,白痴。」
眼見得日頭偏西,莫易對楊致說道:「你先回寨子,順便把今天的事情報告給苗家老爺子,今晚,我打算在這裏過夜。」
莫三爺坐正在懶椅上悠閑的喝著茶,見到莫老大,翻著白眼說:「龜兒子。」
她彷彿察覺到了莫易的到來,莫易剛坐下一會,便睜開了眼睛。
三人出了鳳凰古城,楊致又通過熟人找到一輛破舊的小面的,車子東搖西拐的開了兩個多小時,卻折上了一條坑坑窪窪的山間馬路。到了天將入暮之際,一行人終於抵達了一座古舊的老山寨。
見那墳前都是沙土,楊致從路邊撿來一根木棍,在墳前的空地上不住的敲打,莫易見狀,趕緊效仿,探到中間的那座墳包的時候,莫易突然看到墳前的泥巴,彷彿有翻動過的痕迹。
正在好奇間,猛見那老婦睜開雙眼用餘光往她瞟來,小水只覺得身上泛起一陣寒意,她分明看到老婦的雙眼很渾濁,左眼彷彿染了白內障,眼角上矇著一層白色帶紅的東西。
「三老爺您怎麼這麼說易崽,那個,當年您參加湘西戰役,有沒有聽說過鳳凰竿子軍?」
輕輕的坐到床前,莫易低聲說:「對不起,是我不能保護好你,但我一定不會讓你成為草鬼婆,我還要帶你到鳳凰去玩,還要和你吵架鬥嘴,你一定要堅持住,丫頭。」
莫易自然吃過鳳凰的特色菜血粑鴨,這一次,他卻見到了正宗的苗家菜。一大盤隔年的熏臘肉,肥的流油冒汁,幾乎每塊都有小孩手掌大。苗家不吃酸,走路打踉蹌,酸湯煮豆腐,糯米腌酸魚,還有用酸辣椒和大蒜炒好的雷公屎,讓莫易胃口大增。
莫易探身看去,來人應該就是龍德政,那龍德政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蒼老,就是很瘦,皮膚很黑。
苗家老人嘆了一口氣,莫易的話深深的震動了他,他拍了拍莫易的肩膀,搖頭往寨子走去,其他人見狀,紛紛跟在老人身後隨他而去。
見莫易一人返回,王婆很是不解的問:「小夥子,你今晚不走了么?」
「續命蠱?」莫易心中一驚,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剛才王婆失常時說的話,她說你們休想帶走阿政,否則,與你們同歸於盡,她只要她的阿政好好的。難道,這蠱壇,是續命蠱的蠱壇?因為對龍德政的生命有著重大的作用,她才那麼看重,甚至不惜用她自己的生命作為威脅的本錢?
莫易點頭贊同,五六里路不算遠,不到半個小時,便見前方一座高山攔住了去路,在山下的溝壟中,果然可以見到一幢木屋隱藏在樹林內,一縷青煙,正從屋頂的煙囪裊裊而起。
見莫易發話,苗家老人示意眾人停下腳步。
「你個色狼,我還以為你的魂都被勾走了。」小水嘿嘿笑道。
莫易心中微微一驚,小水說的話,這次他卻彷彿聽懂了。順著小水所指的方向,只見那山的主峰高昂上沖,頭不垂伏,恰似那龜|頭高高的從龜殼中伸出來一樣,根據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說法,王婆先人如果葬在主峰之前,那麼,這山頭就是后玄武,也就拒絕死人下葬於此。
「你問這個幹什麼?」龍德政不解的看著他。
說罷,湊到二人面前詳細的說出了心中的打算。
楊致搖頭否認:「蠱毒有輕重之分,放蠱的人自然能把握輕重分寸。一個或者兩個手指疊在一起放下的蠱毒,很容易治好,如果是用三個或者四個手指放出的蠱毒,中蠱的人必死無疑。當然,草鬼婆不敢輕易害人,除非有很大的仇怨,為了自保,她們往往都以動物,甚至植物作為放蠱的對象。」
出了寨子,楊致皺眉道:「莫易,剛才那老人說的事情,我們得仔細商量下。」
「滴格滴格滴格的樹喲,打一個滴格的床喲,滴格滴格的船船喲,配一個滴格的漿喲!滴格滴格滴格的燕喲,繞一個滴格的梁喲,滴格滴格的姐姐喲,配一個滴格的郎喲……」
莫易激動地望著他:「老大爺,我知道您是當年參加湘西戰役的竿軍英雄,不知道,您是否還記得當年的事情?」
「山中好幾處地方都有水。」龍德政看著屋后的大山,一一的給莫易兩人指出了有水存在的位置。
「你們,是他的什麼人?找他是不是有事情?我曾聽王婆叫過他的名字,好像就是阿政。」老人問。
「七十多歲的樣子。」莫易接過話答道。
「總算有個方便的說話地方了。」楊致看著莫易,噓道,「剛才,你差點衝動,算好被我發現,以後可要注意點,小不忍則亂大謀。」
莫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全身止不住抽蓄了一陣,他緊緊的握住小水的手,附到她的耳邊說:「不管是在哪裡見到過的怪人,總之,你會沒事的。就算閻羅王來帶走你,沒有我的簽字同意,閻羅王也只能看一看你過下眼癮。」
一聽到竿子軍幾個字,莫三爺突然坐起來,臉上竟是肅然起敬:「竿軍歷史上聞名已久,無湘不成軍,無竿不成湘,竿軍出征,中國不亡。早年是官府大患,後來是平亂和抵禦外侮的重要力量。湘西戰役就在故土上爆發,又怎麼能少的了竿軍?我就認識不少來自鳳凰的竿軍兄弟。他們作戰勇猛不怕死,有種蠻氣,匪氣,即便碰到強大的敵人,就算弄不死你,也要咬你幾口,咬不死你,也要把鼻涕口水沾你一身。不僅竿軍如此,湘西兵都是這樣,所以,當時我們都被稱為『東鄉竿子』。」
「你們記號,這些規矩,不管到哪個地方的苗寨都能用上。切忌不要打張開的傘進別人的家;不要隨便踩別人家的門檻;到苗家做客的時候,男女最好別同房住宿,更不要踩人家的三腳架,不要坐神龕方向的正堂主位;千萬別和已婚婦女套近乎,天黑后,不要隨便吹口哨。記住了么?」
兩人躲在草叢裡,眼下時間還早,莫易低聲說:「昨晚,把我嚇死了。」
到了院子里,他正色道:「莫易,你把你們昨天到王婆家的經過,全部和我細說一次。」
「回去吧?」莫易愣了愣,這王婆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個人影真的不是王婆?
「你最好別對她產生興趣。」莫易低聲說,「嘿嘿,這個女人,能看到鬼的。」
「少來。」
「好吧,看在問問而已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剛才沱江泛舟,其實你本該看很多東西的,除了吊腳樓,江水,古城牆,你肯定錯過了在江邊洗衣的女人,那才是最有風情的景緻。總之呢,可以去的地方很多,像湘西邊牆、東門城樓、名人故居、奇梁洞、山江苗寨、黃絲橋你都可以去,還有很多地方民俗啥的,也可以參加體驗。」
墳包附近,倏地變得陰氣森森,那披頭散髮的王婆,彷彿被鬼魂附體了一樣,她周身透著邪氣,儼然已經和之前的她判若兩人。
兩人等了半個小時,果然可以看到那個有些模糊的王婆,慢慢的往他倆這邊走來。
「臭小子,你發什麼呆?」一捧冷水突然潑在了莫易臉上,「我有那麼好看嗎?」
「龍德政?」苗婦有些疑惑的看著楊致,「我們這好像沒有這個人啊?多大年紀了?」
「七十多歲?」婦人低頭想了想,說,「這麼大年紀的人,我可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要不,你們問問我公公爹。如果連他都不知道的話,恐怕,你們要找的這個人應該就不住在我們寨子。」
龍德政點了點頭:「走,我們回去再說,過兩天,我打算和老婆子出去走走,去我的家鄉看看。」
「嗯,好像是這麼說的。」楊致答道。
雖然莫易對巫蠱之術知道不多,但以他的猜測,既然是一種巫術,那麼,蠱壇肯定設在陰寒之處,那些向陽的地方,陰物從來都會喜歡的。
莫易的臉色很陰沉,當下便將自己如何與那龍德政用紙條交談,又如何與楊致去山中尋找蠱壇等大小事情,全部和盤托出。
莫易看罷,會心一笑,暗想這老頭兒還挺精明的,當下寫道:那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化解你身上的蠱毒。
「有名字,就好找。」莫易暗想道。
「三老爺,聽說您當年參加湘西會戰,很是神勇非常,曾一人單挑十個鬼子,嘿嘿,孫子想聽你說故事呢!」莫易一臉討好的巴結老人,那樣子很是滑稽,這讓小水悶笑不已,她卻不知道,在莫家,老人最大。
「難怪王婆嫁了三四個男人,生了那麼多孩子,卻都死的死,廢的廢。」
「是你——」
回到王婆家中,龍德政已經苦候多時,看到兩人失望的神情,便知道了結果。
莫易遲疑了一下,說:「您認得字嗎?」
兩人在山林中搗鼓了大半天,竟是沒有任何發現。這王婆,究竟把蠱壇藏在哪裡?此刻,楊致恨不得自己變成孫悟空,將本處的山神土地召喚出來問個究竟。
稍作休息后,楊致說道:「從那人登記的地址上看,他住在一處偏遠的苗寨小村裡。我們今天動身還是明天動身?」
幾聲急促而又悠長的屁聲響過,莫易抱怨道:「你別哭的這麼傷心好嗎?我還以為你的褲子撕破了。」
「阿政的親人要不是死於戰亂,要不就死於匪手,那年頭地主剝削,一到天災年份,還會餓死不少人,動蕩年代不能安身啊,阿政的妹妹,就是被活活的餓死的,為了生計和給親人報仇,九_九_藏_書阿政才參軍打仗的。」王婆嘆了一口氣,說,「所以,現在阿政也沒什麼可以挂念的親人。」
戶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丈夫和孩子常年在外打工,山裡清貧窮苦,家中田地和山頭,都靠她一雙手打理,閑暇之餘,還要照顧年事已高的公婆。
龍德政還沒有收工,三人便和王婆攀談起來,這王婆並不像寨子里的人說的那麼可怕,她看上去很友好,也很和藹。每當說到龍德政的時候,她就會開心的笑,說寨子里的人都冷落她,怕她,討厭她,獨有龍德政對她好。
「是草鬼婆的事情吧?」小水正色道,「聽聞湘西有種黑巫術,施術者往往都是女人,她們能用蠱毒殺人于無形,世人稱這種女人為草鬼婆。」
莫易驚得半天何不攏嘴巴,想不到蠱壇竟然藏在王婆的祖墳里,這的確讓人想不到,但墳前,卻是最適合設置蠱壇的陰幽之處。
「你?」小水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鬱悶的嘆了一口氣后,罵道,「臭小子,你欠抽是吧?你信不信我會招小鬼晚上來弄你?」
「去吧。」龍德政迷迷糊糊的聲音落下后,對面房裡開始有腳步聲響起。
莫易見狀,示意她和楊致屏住呼吸,待藥味散盡,在紙條上寫到:王婆,可能是草鬼婆,龍德政要我帶他離開這裏,才肯告訴我當年的真相。
莫易看了紙條上的內容,想到王婆將蠱蟲從口中吐出來的情景,腦殼上便雞皮疙瘩直冒,不知道那蠱蟲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你和豬?」莫易嘿嘿笑了幾聲。
見天色不早,楊致不想在這裏過夜,當下便和龍德政、王婆告別,並約好明天再來拜訪。
「東鄉竿子?」莫易皺了皺眉頭,似乎不太喜歡這個稱法。
經過一天之後,小水的病情彷彿加重了。她的臉色更加蒼白憔悴,身體更加虛弱無力。
頭皮一陣發麻,莫易知道這屋子裡出詭了,驚恐間,悄悄的從床上摸起,躡手躡腳的往窗戶走去。
回到苗婦家中,小水的病情讓她的老公爹憂心不已,他滿臉疑雲的打量著小水,一邊找人趕緊叫鄉里的郎中過來看病。
「王婆對她喜歡的緊?」老人好像有些不信,頓了頓,沉聲道,「被草鬼婆喜歡,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啊!」
「這太好了,如果那人是曾經參与追蹤日軍小隊的當事人,那麼,我想要搞懂的事情,肯定能找到答案。」
苗家老人示意大家安靜,王婆微顫顫的走到龍德政面前,抬頭深情的看著他:「其實,我並沒有給你種下情蠱,我把你救回來之後告誡你不要離開,是因為那次你受傷太重,不得已,為了治好你,只好給你種下了續命蠱。你為什麼不把你的心愿告訴我?否則,我又怎麼會不答應?」
或許是因為這裏住了王婆的緣故,山上很少有人到過的痕迹,到了山腰,一路上,不時的可以看到枯死或者半死的樹木。
「找到當年的知情者,說不定能查到日軍出現在十里溝的原因。」莫易答道。
見老人沒有說話,莫易愈發的感到事情嚴重,心中一怒,臉上便漲的通紅,當下焦急的問:「大爺,小水的病,是不是被王婆施放了蠱毒后引起的?」
見臘肉銷量不佳,莫易夾了一塊最肥最大的給小水,和她輕聲說:「你可別辜負了人家的美意,在苗家人眼中,越看得起你,肉塊切的就越大越肥,你不吃,豈不是對不住人家?」
見時間不早了,當下把小船劃得飛快,像條梭鏢一樣往岸邊靠去。
進入酒吧后,兩人開始商量正事,楊致說:「你給的名單,我找到朋友去公安局查過,有個意外的驚喜給你。」
順著聲音望去,可以看到不遠處來了很多人,他們舉著火把,打著手電筒,領頭的,正是那個苗家老人。
堂屋中開始陷入沉默,莫易沒有多問,便知道當年參加湘西戰役的竿軍肯定為數不少,那麼,自己此次是否能找到當年倖存下來,卻又知道一些那次參与跟蹤日軍任務的竿軍前輩們呢?
見龍德政眼巴巴的望著自己,莫易知道其中必有隱情,可是,為什麼他不自己離開這個地方,難道,是因為王婆嗎?
小水看向楊致,楊致點了點頭。
「姑娘,很不錯嘛!」苗婦見狀,很是高興,說話間又夾了一塊放到她碗里,「再吃一塊,好事成雙。」
「是啊,我想和龍大爺多多嘮嗑嘮嗑。」莫易笑道。
「年輕人,不知道你們有什麼事情找我這老頭子?」龍德政很緊張,或許是因為平時與生人打的交道太少所致。
「小水是個靈氣逼人的丫頭,可能,是我太喜歡她了,我的確想收她為徒。」王婆鼓起勇氣看向眾人,頓了頓,繼續說,「其實,就算我想給她教授巫蠱術數,只要她不願意,我也無法強加于她,因為她有陰人暗中庇佑,我也是昨晚才發現的,是我錯了,我已經備好葯……」
「想找一個當年參加湘西戰役的竿軍前輩。」莫易答道。
莫三爺沉吟了一陣,說:「我給你一個建議。當年參与湘西戰役的竿軍兄弟,好像多數都是來自沱江鎮和竿子坪鄉的。」
見龍德政還在磕頭,莫易終於忍不住了。
莫易緊緊的用手捂住嘴巴,此刻,他實在是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恐懼,王婆剛從房裡出來,而站在院子里的人,又會是誰?可是,那明明是王婆的身影。
「是我怎麼了?」莫易問。
「那個,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玩不?」小水有些不過癮的問。
「這樣很好。」楊致感動的看著兩個老人,這個結果,讓他很意外。
龍德政趕緊把紙條收好,向莫易點點頭,折身走進了灶屋。
小水搖了搖頭,指著沱江說:「我想,我想去沱江划船。」
楊致笑了笑,伸手指著不遠處那幾座乾癟的墳塋:「就是那裡了。」
「能見鬼?她能通靈,還是有陰陽眼?」楊致好奇的問。
正在不解間,王婆的腳步聲開始進屋,卻正往他的房門前走來,莫易縮了縮身子,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相中了?」莫易愈發的不解。
「那好,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莫易說罷,將那張寫滿陣亡在十里溝中的竿軍名單遞給了他。
「怎麼了?你看著我幹嘛?我有那麼好看嗎?」
下車后,楊致慎重的交待道:「雖然鳳凰和你們那沒有多少路程,但入鄉隨俗,這裡是苗寨,苗人待客熱情,卻有很多禁忌規矩需要注意。」
「就是龍德政老人。」莫易補充道。
「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想向他打聽一件事情,希望能找到那事的真相。」莫易笑了笑。
莫易不敢耽擱,張開雙手對準泥土一陣亂掏,很快,一個方形的木箱子,開始現出大半個輪廓來。
「那它想要什麼?」莫易滿臉恐懼的望著面前的死樹,驚問。
當下有如發瘋一般沒命的狂挖,也不管指甲受傷崩塌,揭開一塊覆蓋在上面的木板后,總算用一雙血淋淋的手把那下面的木箱子托到了胸前。
「被你黏上,真倒霉。」莫易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著她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實在是不忍擾了她的興緻。
「這棵樹怎麼了?」莫易問。
「就怕你們想接也接不走喲。」老人長嘆了一口氣,「你們可知道,他現在和誰一起過生活?」
「果然如此。我早就猜出那個龍德政被王婆做了手腳,否則,這麼多年來,他一個外鄉人,怎麼會從未離開過這裏?」老人把煙鍋重新填滿煙絲,說,「龍德政用條件和你們交換,看來他也是被逼無奈,人的年紀大了,總想回到故里去看看,他心中有牽挂啊!不過,你們要小心,雖然龍德政說王婆從未害過人,但這草鬼婆性情古怪多變,如果被惹怒,指不定會鬧出大事情出來。」
「你們休想帶走阿政,還我蠱壇來,否則,我和你們同歸於盡,有你們三人陪葬,我怕什麼?我只要我的阿政好好的,只要阿政好好的,呵呵,呵呵呵……」王婆竟然不在顧忌蠱壇,說罷,丟掉拐杖,伸著雙手有如厲鬼一樣往莫易兩人走去。
「您就別埋汰我了,我答應您的事情,會給您辦到的。我成了龜兒子,那您算啥啊?易崽有事情來找您老呢!」莫老大邊說邊給老人按手捏腳,見老人閉著眼睛,一副很舒服受用的樣子,趕緊示意莫易問話。
「好吧,當我沒說。」楊致總算是舒服了,正想點根煙,卻被莫易一把將煙奪走,「等下王婆的生魂就會返回,別抽了。」
莫易沒有答話,算是默認了。
「婆婆好。」小水慌忙的和王婆問好。
龍德政搖了搖頭,凄聲笑道:「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她受了太多的苦頭,這世間,或許再也沒有人願意和她在一起,也找不到一個能了解她的人,既然我的命是她給的,為她種下情蠱,那又何妨?其實,她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壞,真的。」
「啊,王婆,果真是草鬼婆。」莫易大驚,腦海中突然想起了當日去嘎烏苗寨找麻吉的時候,那中巴車上的男子對他說,小心苗女給他施放情蠱,莫非,這龍德政老人,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
楊致愣了愣,這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繞話,看來,這龍德政身上,八成會有什麼讓他們為難的事情。
「昨晚,我好像看到王婆來了,她帶著很多漂亮的女紅,要我跟她回去,我正想跟她走,卻看到突然來了一個帶著面具的怪人,他二話不說,拿著棒子對這王婆一頓好打,將王婆打的落荒而逃。」小水斷斷續續的把話說完,極力的想睜大眼睛看看莫易,「我感覺自己不行了,我想,我要死了。」
莫易點頭,眼下也只能如此。
「應該沒問題。」莫易答道。
「這個應該不可能。」楊致否認道,「既然看不到,就只能探了。」
莫易木木的轉身看去,只見在他倆身後的不遠處,一個滿頭銀髮的駝背婆婆,正拄著拐杖,一聲不響的看著他倆。
「王婆的先人葬在玄武拒屍地,她能順利才怪。都說九龍盤花和玄武拒屍在這世界上不會出現,沒想到卻被我給撞上了。」小水驚嘆不已,不住的用手在比量著山頭的走勢和流向。
小水一聽,激動地差點尖叫起來,趕緊屁顛屁顛的往莫易追去。
「如此也好。」王婆眯眼看著他,好一會才將視線移開。直把莫易看的渾身不自在,心中的憤怒,幾乎強壓不住。
「都是我的錯,阿政。」一直藏在他身後的王婆,突然說話了。
「楊致,你說,給木偶洗澡,對水是不是會有要求呢?」莫易突發奇想的問。
「據我老爺說,蠱壇中的神偶,必須要定期給它洗澡,那神偶極愛乾淨,如果不洗澡就會很難受。」楊致將信將疑的解釋道。
「真是慘烈。」小水感嘆道。
老人吧嗒吧嗒的抽著煙袋,又從柜子里拿出一些他自己採集的草藥讓媳婦熬制,做完后,嘆道:「希望這姑娘能早點好轉,明天我們再看情況定奪吧!」
「那龍大爺沒有想過去找他的父母親人嗎?」小水好奇的問。
「不錯,小水的病,是因王婆而起,但王婆沒有給她下蠱。」老人停下腳步,睜著眼睛看向莫易,「然而,這事比下蠱更嚴重,小水,已經被王婆相中了。」
苗家老人嘆了一口氣,似乎對龍德政話中之意有所理解,頓了頓,他說:「可是,小水姑娘的事情,又該如何解釋?」
莫易挪動腳步走到小水身旁,伸出的去手卻久久的停在面前,不知道落到小水的哪個部位,深吸一口氣后,閉上眼睛將她從地上拉起,像拎只小鳥一樣,平穩的把小水扶上了背。
「去問問你三爺。他當年參加過湘西會戰,作戰的地方是在現在的漵浦一帶。」莫老大想了一會,說,「以我的猜測,參加湘西會戰的竿軍,肯定不止這一個加強排,只不過追擊那一隊日軍的任務,剛好落到了他們身上,這樣分析,也就存在一種可能,可能還有其他竿軍參加了湘西會戰。」
「我是看你嗎?」莫易冷笑了一聲,伸手指了指小水身後。
走到一半的時候,楊致說:「等下你早點開口問,如果那人不是龍德政,我們就趕緊離開這裏,回去另想辦法。」
「然而這一戰,全師官兵傷亡四分之三,全師連以上軍官亦傷亡過半,鳳凰城內外家家掛白幡。在後來的南昌保衛、宜昌反攻、荊沙爭奪、長沙會戰以及洞庭湖南岸據點的爭奪等一系戰役中,每一場硬仗苦戰都有竿軍加入。」莫三爺對著眼袋吧嗒連抽數口,彷彿激動難耐,「那是錚錚鐵骨譜寫的血歌。每一批新應徵的子弟離開家鄉去為國家征戰的時候,家鄉父老都要在城門口打出『竿軍出征,中國不亡』的橫幅為他們送行。儘管那些在風中翻飛的旌旗下邊,一張張皺紋滿布的臉上充read.99csw.com滿了絕望的悲戚之色,而戴了孝的少婦和孩子紅腫的眼睛中淚水還未消止,他們仍在義無反顧地送別親人上戰場。抗戰前夕的鳳凰,大約不到一萬戶人家,卻擁有三千左右連排下級軍官,以及五個師的兵力儲備。經過八年殊死征戰,到了抗日戰爭勝利之後的1945年,鳳凰的年輕男丁死傷過多,至少有三千少婦守了寡,上萬父母老無所依……」
莫易僵在原地,龍德政的轉變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蠱壇,正在疑惑間,只聽到一陣陣狗叫聲,正快速的往這邊趕來。
莫易大駭,竟是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一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霎時便襲遍了全身。
休息了一個晚上,莫易心中惦念著小水,天剛亮,便起床準備去探視。眼下,她身處異地,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這個朋友。
「你說,那蠱壇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能見天光不?」莫易問。
「我是看你嗎?」
順著小路往溝中行走了一百多米,便見一座用籬笆樁圍成的簡陋小院,院內寂靜無聲,卻是很乾凈。
莫易沒有生氣,眼前,卻彷彿看到了那個成天坐在渡口邊玩水,望著爺爺撐船過河,腦海中卻想著藍天白雲的翠翠。
「先找,再挖。」楊致說。
莫易沒有答話,見龍德政一臉感激的看著他,說:「從此以後,王婆是草鬼婆的事情,可能就不再存在了,我想,是時候告訴我當年的事情了吧?」
莫易把手摸進口袋,那張記錄著八十三個竿軍前輩名字的紙條,此刻摸在手中,竟是那樣的沉重炙手。
「不管怎麼說,趕走了就好,趕走了就好,說明丫頭有人保佑著呢!」莫易的眼裡噙著淚水,緊緊的握著小水的手,低聲說,「傻丫頭,你不會死的。」
莫易沒有說話,出了山溝,問小水:「那王婆怎麼叫你閨女了?想到她是草鬼婆,這麼叫你,我總覺得很寒磣。」
「好啊,好啊,這樣多好。」莫易胡亂的說了幾句話,他想試試王婆的反應。
「放吧,憋著不好。」莫易望著溝中,低聲說。
「壞傢伙,有機會在弄你。」小水暗暗的罵道。
「我很確定。」楊致白了他一眼,輕聲埋怨道,「女孩子,不會無緣無故的和你過不去,你倆沒有大過節,平時吵吵鬧鬧,你難道記恨在心了?這可不是你的為人,還有。」
「那是在清朝嘉靖之前,之後,就不敢再殺。要不是疏遠冷落她,要不是就將其賣到外地去。苗蠱由此得以在世間流傳,會蠱毒的女人,平時都很隱秘,誰也不會公開自己的這個秘密。據我姥爺說,蓄蠱之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把蠱毒放出去,否則,蠱蟲就會反噬蓄蠱本人。」
聽了楊致的問題,老人用一雙很是渾濁的老眼不住的打量著三人。良久之後,方才問道:「你們要找的龍德政,我們這沒有這樣的人,難道是他?啊,應該是他,但他不住在寨子里。」
見她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和自己說話,莫易的語氣也軟了下來:「還你蠱壇可以,但是,你要治好小水的病,要放龍德政走,否則,我是不會答應的。」
「你想幹什麼?是不是想方便?」
莫易大喜,知道楊致肯定又收穫,當下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楊致點了點頭,說:「草鬼婆的傳聞向來真假難辨,很多時候都是因為被人猜疑,而認為其就是草鬼婆,所以,草鬼婆真假實難分辨。至於那老人口中說的王婆是不是真的草鬼婆,可能就連這個寨子里的也無法做出定論,然而,一旦某個女人被人認為是草鬼婆,大家都會疏遠她,害怕她,在她和世人之間,就會被一堵看不到的牆壁所隔離,從此之後,她將活在猜疑、怨恨、謾罵、指責、孤獨、絕望之中。變得神經兮兮、孤僻冷漠、陰冷怪異,不再是正常人。因此,不管這個王婆是不是草鬼婆,既然龍德政和她在一起,我們等下拜訪的時候,務必還是要謹慎,千萬不能做出什麼異常惹怒王婆。為了安全期間,我們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和手,不能隨便碰觸任何東西,即便王婆的樣子再怎麼怪異,都不能盯著她看,要對她尊敬。」
莫易笑了笑,說:「那王婆,倒是對小水喜歡的緊,很大方把她那些精緻的女紅拿出來,讓小水挑選,後來我和楊致上山,小水便與王婆一起學習女紅什麼的。」
「小水的病,只有王婆親自診治才能治愈,否則,恐怕是會這樣昏昏沉沉一輩子。」老人拿起煙袋深吸一口,「蠱婆是怎麼把蠱術傳給後人的,誰也不知道。一切的傳授儀式和咒語,都在暗中進行。眼下,只有逼迫王婆給小水治療,所以,你們要想盡辦法找到蠱壇和神偶,用那個去威脅她,等下我去和幾個老人商量下,看還能給你想到什麼辦法不。」
如此說來,莫易敢斷定,蠱壇和神偶肯定就在這屋子附近的地方。因為昨天沒有看到過任何有火燒過的痕迹,而王婆更不可能提著燒過的水上山。
「你找到蠱壇了?」兩人聽后,忍不住同聲問道。
院子雖然簡陋,但收拾的乾淨整潔,進入堂屋后,王婆搬走放在屋子中間的水盆,示意三個年輕人隨便坐。
楊致曾說過,蓄蠱人都會隱藏自己的身份,那些草鬼婆,往往都是被逼而成的,雖然巫蠱是害人的邪術。對於那些草鬼婆來說,她們的一生,多數都是以慘淡陰暗收場,或許,她們有的害過人,但有的卻並沒有害過一個人,就像這個王婆,此刻,莫易倒是覺得這些寨民們更加恐怖。
小水疲倦的說著,漸漸的,彷彿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莫易很不解,小水還在沉睡,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卻並沒有發燒、咳嗽、陰寒等病症。
院子里沒人應聲,楊致示意他倆稍等,過了幾分鐘,卻聽身後有人問:「你們找誰?」
莫易斜著腦袋看向楊致,無奈的吸了吸鼻子,反問道:「真的要我背她?你確定?」
「我得了什麼?」小水不解的問。
「如此,這個王婆就有可能不是草鬼婆。」楊致放下心來,招呼二人大踏步的往溝中走去。
四人心虛,俱是低頭看著地上不敢出聲。
「嘿嘿,那有空了你再帶我玩好不?」
臨行的時候,王婆拉著小水的手說:「閨女,其實我真的捨不得你走,你要注意身體,別再染上其他風寒,如果過幾天頭暈還是沒好轉,到時候婆婆再親自找些葯給你。」
「也有人叫我們東鄉蠻子。說我們匪氣重,愛霸蠻。竿軍在抗日之初,就已經威名遠播,他們參加過數次的苦戰硬仗。」莫三爺抽了一口眼袋,卻彷彿陷入了回憶中,「應該是1937年11月吧,當時以竿兵為主組成的國民革命軍第128師,由師長顧家齊率領奔赴浙江嘉善狙擊侵華日軍第六、第八兩個軍團,那可以說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戰役,日本人武器精良,他們喋血苦戰七晝夜,前赴後繼與敵人在陣地上拉鋸,白天日寇憑恃強大炮火控制的陣地,一到夜晚又被竿軍兄弟靠肉搏白刃戰奪了回來。敢死隊每人一把馬刀,在深秋的寒夜中以赤膊為記號,摸到穿衣服的,一律揮刀而斬。」
遠遠的,可以看到迤邐清澈的沱江從古城中穿城而過,用紅色砂岩砌成的古城牆佇立在岸邊,典雅而不失雄偉。更有那些沱江邊上的吊腳樓,細腳伶仃的建在沱江里,像一個個翹首盼郎歸的少女,樸素而不失風情。
「哼,我可沒這個閑心想勾引你。」小水冷哼道。
莫易看了看小水,毫不猶豫的便選擇馬上出發前往,如果事情有了結果,他便可以儘快的和莫古他們會合,也好甩掉跟在身後的這個小尾巴。
「我警告你,王婆。你別過來,再過來我會用棒子打你的。」楊致瞪著雙眼厲聲喝道,「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無數的謾罵和憤怒,如水一般的往王婆身上潑去,莫易愣愣的看著這一幕,他突然覺得這個王婆很可憐。
天亮后,楊致問那苗婦說:「大嬸,你知道一個叫龍德政的人嗎?」
兩人沉默了一會,老人問道:「你們昨天找到王婆了么,那個阿政,是不是你們要找的龍德政?」
「老婆子,是我。」龍德政走上前扶住有些失常的王婆,「我們回家,好不好?」
「就算當時參加鳳凰戰役的竿軍才二十歲,到現在少說也有將近八十左右的年紀了。」莫老大板著指頭算了算,很是疑惑的說,「易崽,有個人,可能對你有幫助。」
天黑后,楊致找了一戶人家住下。
「孫子,你問竿軍幹什麼?」莫三爺恢復了平靜,不解的問。
王婆微微的點了點頭,將小水上下打量了一遍,笑了笑,沒有作答,卻是招呼三人進屋休息。
「當年,一個由竿軍組成的加強排,曾經在雪峰山跟蹤過一隊裝備精良的日軍。您是其中的成員之一,還記得嗎?當年的那一隊日軍,為什麼要跑到那麼荒涼偏僻的雪峰山中?」
小水探頭一看,只見竹簍中放著很多精美漂亮的刺繡、布鞋等女紅物品,每一件都讓小水怦然心動。
記住后,莫易和楊致開始往那些地方出發,龍德政則回到了屋裡。
天亮后,莫易沒有在王婆家裡停留很久,陪龍德政瞎坐了一會,便起身告辭。
「原來是阿政啊,我還以為是哪個龍大爺。」王婆恍然大悟,竟然好像不知道龍德政的姓一樣,「他還在山上,過會才能回來。你們三個年輕人找他有什麼事情?」
離開小山溝的時候,莫易回頭陰陰的笑了笑。回到寨子里,楊致正準備出門來找他,見他回來,很是詫異。
「伯伯,您誤會了。」小水滿臉通紅,正色道,「伯伯,您和一個人很像啊。」
「這個啊?」楊致摸著腦袋,盡量的回想老爺曾經和他說過的東西,過了幾秒鐘,猛然醒悟道,「我還差點忘記了。好像洗澡水不能過冷,也不能太熱,否則,要不冷死,要不燙死,對,用的是溫水。」
「我靠。」莫易猛的就地跳起三尺高,轉身瞪著昏沉欲睡的小水,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她,可是說過要招個小鬼來整我。」
三人正打算轉身離開,卻聽那老人說:「不過,你們還是多加註意些為好,那王婆子,可是這裏出了名的草鬼婆,她年輕時曾嫁過三個男人,生過四胎小孩,男人和小孩要不是病死,要不就成了廢人。」
「那八十多個名字中,不是有幾個曾經失蹤了下落不明的么?」楊致頓了頓,說,「倒是找到有個人,和其中一個失蹤的竿軍同名,而且,年紀也是七十多歲,看上去有點像。」
「二伯說的有道理。」莫易點頭贊同。
只見不遠的江岸邊,幾個身著漂亮服飾的苗女,正在準備儀器設備,打算唱歌。
莫易愣了愣,回身看去,只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婆婆,正背著一小捆乾柴往他們走來。
「不知道小水現在怎麼樣了。」莫易暗想道,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很在乎小水。
小水聽了趕緊搖頭:「這都是婆婆的心血,婆婆的好意,小水心領了。」
莫易眯著眼睛沒有理會她,聽著她大呼小叫的聲音,終於忍不住說:「你能不能安靜點兒?」
「你們怎麼了?為何個個都一聲不吭的?」王婆鞠樓著腰小心的跨過門檻,走到龍德政的身旁說,「老頭子,是不是你怠慢了三個年輕人啊?」
「現在怎麼辦?」莫易問。
小水沒有答話,因為她分明從莫易臉上,看到了一種憤然。
吃了晚飯,和龍德政閑聊了一會,這小山溝溝沒有通電,晚上只能點油燈。老人睡得早,不到八點,龍德政便和王婆進房休息去了。
「說實話,我是很想回故鄉看看,但這隻是我的一個心愿罷了,人老了,就想回去看看,可是,我並不打算離開她,是她,給了我生命,如果我能回去看看,之後,我還會回到這裏一直陪著她,直到死去。」
「我們是不是該提醒下王婆?」莫易問。
莫易不由自主的望了望灶屋,後背突覺冷風嗖嗖,當下趕緊拿出紙張回寫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龍大爺,我該怎麼幫你?
楊致點了點頭,老人家早已起床,此刻正在看著吃食的雞鴨出神。
「好姑娘,真是個好姑娘。」王婆笑眯眯的望著小水,雖然眯著眼睛,但卻滿臉的疼愛之色,愣了愣,突然說,「你得了。」
王婆愣了愣,好一會方才回過神,低著頭輕聲溫柔的問:「阿政,是你么?」
莫易重重的點了點頭,出房找到楊致后,兩人匆忙的往王婆那趕去。
「其實也不然,膽子是鍛鍊出來的。」莫易笑了笑,想到在瞎子嶺和十里溝的經歷,他說,「有個人的膽子,那才真叫大。他在死人堆里走路,能像散步一樣悠閑自在。」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