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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突然返回英格蘭

第十三章 突然返回英格蘭

「然後他對你就表現得像一個惡棍?那也太不明智了。」
「不要我去嗎?」
甘斯沉默不語,布蘭登繼續說著。
「因為羅伯特·雷德梅茵的出現,你不害怕嗎?」
「多里亞,在你恭維我之前,我得先恭維恭維你。」甘斯親切地說道,「我想聽聽你對那個穿著紅背心的男人,突然出現一事是怎麼看的。我們必須談一談。」
「正如你所說,我們居無定所。」甘斯撣了撣他的白色背心的灰塵,回應道「阿爾伯特,我們都得忍受一種普遍的炮彈休克症。從我的觀察角度來看,我發現某些犯罪和神經有著密切的關係。不重視教育的話,就會造成許多刁民沒有法制觀念。我國經濟法則的崩潰,使很多人產生了狂暴和絕望的情緒。我們體制內各個方面的均衡與完美,已經一去不返了。舉個例子來說,工作和閑暇之間的平衡已經被打破。這種不安的狀態,需要很多時間去平復。我們目前懷著對未來美好的希望,而在戰爭的歲月里,又必須習慣於痛苦和壓抑。這正在新一代的心靈上留下了一個顯著而又危險的訊號。這個訊號會讓某些處在不安狀態當中的人,想要通過某些犯罪行為去擺脫這種狀態。」
「等等,停一下!我只是說我們絕不會讓任何人,無論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去妨礙我們的調查工作。如果深入調查后發現多里亞不可能和羅伯特·雷德梅茵互相勾結,那我也認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這方面的證據。現在有幾個非常有意思的地方,你有沒有在心裏問過自己,為什麼本迪戈·雷德梅茵的日記會不見了呢?」
「沒錯。除此之外,似乎你的一位同胞已經獲得了在多爾恰誇的那個城堡,也買下了它的頭銜。多里亞對此非常感興趣。不過我覺得他更偏愛那種閑散的生活。」
她一臉不悅地看著他。
甘斯專註地打量著那張迷人的臉蛋——上面明顯透著悲傷。但在甘斯看來,悲傷的表象之下,還隱藏著一種既不是對過去,也不是對未來,而是對此刻焦慮的關注。她顯然對自己的新人生不太滿意。
「阿爾伯特,人們通常會儘力做兩件事情。」甘斯回應道,「愛和恨。這兩樣東西所帶來的巨大刺|激,會讓人做出連自己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怎麼可能!多里亞非常英俊,還很有魅力——那是所有女人都夢寐以求的。我承認我不太看好這種跨國婚姻。可是傑妮的丈夫非常通情達理。他勤勤懇懇工作,每件事情都儘力而為。傑妮的眼界挺高的,她本能地想過上好的生活。她知道如果多里亞不討我喜歡,她也不會和他在一起的。我真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多看看她,可是好像他們打算去都靈定居。」
「在主要問題上,還不是很明朗。可是一個小細節已經很明顯了。我的孩子,我知道你腦袋裡什麼地方卡住了。你從知道她成為寡婦的那一刻起,就愛上了傑妮·彭迪恩。現在你所愛的是傑妮·多里亞。只要是愛上一個案件中的主要人物的話,就會妨礙和案子有關的一切判斷力。」
甘斯看上去雖然在認真地聽著,但只有談到當前的話題,才能真正吊起他胃口。他又提了前一天晚上談話中所提到的,目前她的處境。
「這是有事實依據的。如果你的設想正確的話。接下來的一周,傑妮身上將會發生很多事情。」
「男人只做不說,女人只說不做。」他說道,「之前有關這個事情,已經說得夠多了。好在現在既然您來了,這個事情就有盼頭了。」
「那她九個月之後就嫁給了另一個男人?」
「不,這個我自己來。我不會當著他面這樣說,事實上他在我心裏非常重要。我帶他一起走。」
「這麼說,您不相信我能保護他?」
「我必須找到幾個關鍵問題的答案。在這裏可能不太找得到。」他說道,「要是沒什麼意外的話,我想下周回英格蘭一趟。」
「多里亞和布蘭登先生到山上去了。」她說道,「甘斯先生,現在我有話要對您說。別害怕會傷害我,我現在很堅強。在過去的一年中,我邁過了許多以前都覺得邁不過的坎,也挺了過來。」
「我的老天啊!你把她想成什麼了?」
「我確實非常怕他。」多里亞回答道,「當我妻子寫信告訴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就馬上從都靈發電報過來叫他們小心,別冒險去見他。傑妮的叔叔一想到這件事,就怕得不得了。我們儘可能地平復他的那種心情。這是夠他喝一壺的了。我的好先生,如果你愛上帝的話,有時候得匍匐在他的腳下。我打算設計一個陷阱,想抓住一隻狐狸或者其它一些野生動物那樣,去逮住這個紅頭髮的男人。」
「我只考慮了多里亞和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想過本迪戈和阿爾伯特叔叔的感受。本迪戈叔叔死了——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這是發生在多里亞向我表白,我答應嫁給他以後的事情。但我向叔叔隱瞞了這個事情。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真的很痛苦。」
「我想你應該清楚,在幫他的同時,也是在幫你。」甘斯回答道。「如果你覺得這樣還不錯,那麼你問一個問題,我就回答一個。傑妮,不,我不認為邁克爾,彭迪恩還活著。這裏太悶了,我們出去透透氣吧。但記住,我也沒說他死了。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有一個不read•99csw.com知名的黑手,在福格金托留下了某人的血跡;在本迪戈家附近懸崖的下面洞穴中,也查到了某個人的血跡。可是除此之外,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也不能確定是誰的,或者誰故意倒在那裡的。這是我要去解決的一個大問題。方便的話,你想幫我也可以。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幫我的話,也是幫你自己,還有你叔叔。」
在所有的能力當中,一名優秀的偵探必須要有一種,能洞悉任意事物內在聯繫的能力。雖說罪犯們十有八九最後都被抓住了,可還是會有些漏網之魚,主要是因為追捕他們的偵探,在這一點上做得不夠——他們只是採納最簡單的線索,在一個錯誤的大前提下,得出很明顯是錯誤的結論。
「親愛的孩子,你必須知道該相信誰,不該相信誰。」甘斯先生說道。「否則的話,你會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很危險的位置。」
「我希望你留在這裏。在我離開之前,這邊的事情得處理完。」
他倆都闡述了希望世界大同的理想,也都認為必須先從一種有益的方向開始努力。之後,傑妮來了,我們的偵探跟著她一起來到了,別墅後面一片開滿鮮花的花園。
「還好吧——只有摸透各種道道——才能看清生活的迷宮。也別太把我剛才說的太當一回事,可能那都是錯的。那些都是我基於你現在所說——多里亞先生不是一位好丈夫,而展開的推理。如果我和他接觸再多一些的話,或許就不會認同你的觀點了。不能光聽你的一面之詞。你的第一任丈夫是如此地出色,以至於第二個就完全達不到你的要求。關於這一點,我的思想倒是挺開放的,因為我經常發現作為一個妻子,可能並不比別人更了解自己的丈夫。記住這一點,恨和愛一樣,往往都是盲目的。因愛生恨是一個相當複雜的過程,這需要交給一個老到的精神分析專家去解釋。因此要搞明白你為什麼會恐懼,就必須先多了解一些關於你的事情。」
「帶我去看看那些家養的蠶吧。」甘斯說道。
布蘭登聳了聳肩回答道。
「一個鬼?不,那肯定是個大活人。可是至於他是怎麼活下來的,靠什麼為生——誰又知道呢?」
「是的,這或許可以解釋現在歐洲人的態度。戰爭讓我們滿目瘡痍。激|情已經死了,因為我們懦弱的政府缺乏激|情,無法把握命運的羅盤,我們只好隨波逐流。感情和理性總是會起衝突,它們總在摸索各自不同的道路,而不是協同並進。當然,我們也沒看到過有哪個領導人,手下分成幾派能領到好的。但是歷史會告訴我們這一代有缺陷的人,一旦人們站在他們命運的十字路口,一切都是轉瞬即逝的。現在,我就處在一個我印象中前所未有的位置,現在,時光替我帶來了羅伯特的亡靈。」
直到午飯之後,甘斯和布蘭登才有機會在一起聊聊。他們答應阿爾伯特聊完之後回來,一起到湖那邊去,和維爾吉利奧·鮑奇先生喝下午茶。兩人在科莫湖邊漫步,交流著案情。這次談話對布蘭登來說很傷自尊心,因為他發現甘斯打消了很多方面的疑慮——這讓他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過了一會他們就分開了,傑妮回屋去了。這時我們偵探看到一棵夾竹桃大灌木下,有一把很舒適的椅子。他發現吸煙的惡習已經極大地損壞了自己的嗅覺。於是走過去聞了聞那些芬芳的紅色花朵,然後坐下來,吸了一口鼻煙,打開筆記本,在上面陸陸續續地寫了半小時。隨後起身回屋去找阿爾伯特。
「我也說不上來,可能我說得太多了。他的所作所為難以啟齒,那個義大利老公啊——」
「您是對的。我當時瘋了,做了錯誤的決定。但我絕不會逃避這個決定所帶來的後果。」
「還有其他人有機會追求你嗎?」
「您誤會了,」布蘭登大聲地說道,「這麼說真是太荒唐了!很明顯的一點就是,她並沒有牽涉到其中,而是和其他人一樣都是無辜的受害者,所以談不上對我有什麼影響。她分明在幫助我,而不是和我搗蛋。儘管她必須默默承受這一切,在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顯得很憔悴,但是依然強忍住悲傷,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就算我因此愛上了她,那也對我的調查工作和辦事態度不會有任何影響。」
「我相信可能事實並非如此。或許在我們回來之前,你一個人全部搞定了。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還有一大堆麻煩事要搞清楚。而最讓我欣慰的是,我的老朋友阿爾伯特還活著。我不知道兇手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甘斯當時並沒有開導他,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轉移了話題。
「您肯定想到了什麼。」她說道。
「好的,」布蘭登回答道,「還有些疑點,就是您之前提到的多里亞夫人所承受的痛苦。對我來說,這明顯表示她比我們知道更多的隱情。恰恰因為知道了太多關於她丈夫的秘密,才讓她悶悶不樂。」
「因為另一件事情:多里亞那個時候還是本迪戈·雷德梅茵的僕人。」
「不管怎麼樣,如果一個人想殺另外一個人的話,你無法阻止他這麼做。也就是說,預測謀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馬克,還有一件事情,我和阿爾伯特走以後,到我們回來之前,別向任何人走漏風聲。如果有急事向我彙報的話,那你就發電報到新蘇格蘭場,這樣我就會知道了。另外,你也好好照顧自己。別太輕信別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如果你在調查中發現重要線索的話,那肯定會有危險的。」
「要考慮到這種情況。隨著時間的推移,阿爾伯特兩個弟弟的財產都會轉移到他的身上。我猜想,那就意味著,那一大筆錢遲早都會是你的。阿爾伯特老了,我不認為他還能活很久。那誰會接替他呢?當然是你啦——雷德梅茵家最後的獨苗——將繼承這所有的一切。而且九_九_藏_書你也結婚了。現在問題來了。你剛才和我說啥?你丈夫是一個『惡棍』?你之所以恨他不外乎是看穿了他的本性。有些事情肯定不能拆開來看,它們可能關係密切,也可能不是。」
「今天和鮑奇見上一面怎麼樣?」他大聲說道,「彼得,我親愛的朋友。如果你不喜歡他的話,我會很傷心的。」
「感謝您的先見之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和我說說邁克爾·彭迪恩的事情吧。」
「甘斯先生,不是這樣的。你不明白——我對她的感情。」
「恩,沒有人會對她的美貌熟視無睹。這是事實。她心裏肯定有什麼事情。我都看見了,她沒有哭訴自己的遭遇,可臉上寫得清清楚楚。」
傑妮帶著意味深長的表情看著甘斯。
她細細思量了一下他話裏面的含義。
「當然這是一個原因。那本日記可能就在這裏。我們走了以後,你就可以努力去找找看。如果你碰巧找到的話,特別留意一下,裏面有沒有被撕掉或者被塗改,偽造的部分。」
那些毛毛蟲看起來都已經完成了它們的工作,結好了光滑的絲繭。但還有幾百條肥肥的,白色幼蟲——某些有三英寸那麼長,仍舊留在托盤裡,它們貪婪地咀嚼著傑妮給它們的新鮮桑葉,還有些其它的已經開始吐絲了。那些傢伙兒看起來似乎在那些由透明的,閃閃發光的絲繭之中,忙碌地吐著絲。有些小傢伙兒的身體已經開始變黃,就好像還沒大快朵頤地享用夠最後的食物。傑妮把這些蟲子挑了出來,讓它們第二天再好好地晒晒太陽。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好了,好了。」甘斯小聲地說,「不談這個了。我猜她丈夫去世之後,你找到一個恰當時機的話,告訴她你愛她,並向她求婚。她婉言謝絕了。不過事情並沒完,這一刻她牢牢地抓住了你的心。」
阿爾伯特並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哦,您的意思是,多里亞和羅伯特·雷德梅茵有可能兩個人在演二人轉?所以您覺得傑妮知道了這個秘密之後,現在很痛苦?」
「上帝保佑您!」她說道,「如果能有您這樣一個朋友,我會很滿足的。布蘭登先生對我很好——非常非常好。和他相比,你可能更願意幫我阿爾伯特叔叔。」
「只要您稍稍想一下就會發現她和多里亞不可能——」
「我快瘋掉了。」他說,「看到那個傢伙——我是說多里亞,對他太太的態度。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我從來沒想過事情會這樣,要知道他們才新婚三個月啊。」
「沒必要把她拖進來。不過也不排除你剛才說的這種可能性。」
「甘斯先生,別再消耗我腦細胞了。她不會是一個會坐視罪惡而不管不顧的人,那有違她的本性。」
「是的,我有。可是絲毫看不出這本日記本會對羅伯特·雷德梅茵有什麼威脅。」
「確實有可能。」
「回首過去,我只看到一場噩夢。『九個月!』,那簡直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別以為我不愛我前夫,我很崇拜他,也珍惜和他在一起的美好回憶。但是那種獨守空房的寂寞和有魅力的多里亞突然出現……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別的其它解釋嗎?我接受了邁克爾的死訊,也沒再怎麼多想。哦,上帝啊!為什麼人們要那樣詆毀我,就好像我不該結婚?」
「我得說得再明白點。我習慣單槍匹馬地干,在除非有百分百的把握,我是不會多說一句的。不過現在我不得不這樣和你說,這裏面的貓膩是怎麼樣的。雖說是暗地裡玩躲貓貓,但我依稀覺得:朱塞佩·多里亞比我們更了解那個穿紅馬甲的男人。雖然我也不相信多里亞要殺的我老朋友,但我不確定,其他人要這麼做的時候,多里亞會阻止他。」
她搖了搖頭。
她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在昏暗的通風棚里,甘斯注意到她嘴角的牙齒閃過一絲寒光。
「不是我把她想成什麼樣子,而是真實的她是什麼樣的。這是我要去搞清楚的事情。因為越來越多的事實和你想的有出入。」
「他有危險嗎?」
啟程的時候很快來臨了,阿爾伯特最後囑咐了一下他的侄女。甘斯和布蘭登一起在岸邊棧橋上走著的時候,從貝拉焦隆隆駛來的明輪蒸汽船『普利尼』號,正要結束了它第一階段的航行。布蘭登向甘斯彙報了一下目前的進展情況。
「為什麼呢?我沒說傑妮知道他殺了人。」
「行了,這次就到此為止吧——現在你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我想幫助你。但是我老了,然而,布蘭登還很年輕。年輕人比較能理解年輕人的心情。記住,他對你來說,是一個忠實可靠的朋友。如果你願意和他多說一些心裡話,我也不介意的。」
「甘斯先生,您真是個非常不錯的人!」
「您想讓我留下來照顧阿爾伯特先生嗎?」
「彼得,當我努力行使自己做人使命的時候,就會離上帝很遙遠。」他說道,「現在我看得更清楚了,相信只有接受造物主賦予我們的使命,我們才能更好地了解自己。『更好』永遠是『好』的敵人,而『最好』永遠是只為殉道者和英雄所準備的黃金牌匾。」
「正好相反,你對她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馬克,既然你和我說了心裡話,我也非常願意接受你的結論。但我不同意在還沒有進一步的證據之前,就立馬斷定別人的性格。你自己一定感覺不到。我來這裏,也不必操心自己的安全問題,你記住一點:但目前為止,沒有理由排除任何一個人的作案嫌疑。」
「我瞞住了他。他也沒有時間去搞清楚這件事情。如果他知道的話,肯定會報復的,老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在我逃離他魔爪之前,他九九藏書別妄想我會改變心意。」
「您放心吧。」布蘭登說道。
「這就是您後來要查本迪戈的日記的原因嗎?」
「我本來是叫你來解決問題的。」他說道,「現在是最後問你為什麼的人。彼得,我很放心你,你定能把一切查得水落石出。相信到時候你會和我解釋這一切的。老朋友,如果你覺得有必要讓我回英格蘭,那我也會毫無保留地支持你。可是,你不能指望我這次去,一定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這麼興師動眾地跑來跑去,有違我的原則。如果你把所有的寶都壓在我身上的話,可能行不通。」
「我們都病了,我們的國家也病的不輕。我們需要的是一種秩序的革新:它能讓我們面對並克服過去無謂的紛爭。阿爾伯特,我們必須舒緩一下神經,努力讓那些註定要接管世界的下一代達到一種均衡健康的狀態。人不能想幹嘛就幹嘛,他們應該明事理。但是建立在各種主義和貪婪之上的文明,簡直沒有任何尺度,無法無天。教育可以讓我們破除迷信,擺脫自私自利。」
阿爾伯特把鮑奇的祝福,翻譯給甘斯聽。接著一列輪船從前方駛來,鮑奇坐上回去了。他一路上都在打噴嚏,因為接受了甘斯給的一小撮鼻煙,而忽略了這會對他那個沒有受過熏陶鼻子,帶來的惡劣後果。
「我怎麼會忘了我不知道的東西?你為什麼這樣說呢?他會不會在福格金托的時候,就牽涉進來了呢?是不是有可能不是羅伯特·雷德梅茵或者其他人,而是他割斷了邁克爾·彭迪恩的喉嚨呢?」
「一旦我們在一團混沌中,點起向善之光。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阿爾伯特先生說道,「我親愛的朋友,問題是怎樣才能讓星星之火燎原下去。那本該是偉大而又古老的宗教所關心的事情。畢竟,那不正是一切道德的基礎嗎?當然要像愛我們自己那樣去愛別人。」
傑妮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這讓甘斯覺得她已經準備要開始說某件事情了,可是她並沒有說什麼。她牽起他那雙大手,按在自己胸前。
兩天後,阿爾伯特就要和甘斯就要乘船去瓦倫納了。從那裡坐火車去米蘭,再回英格蘭。而走之前能和鮑奇先生及甘斯的三方會晤,讓老阿爾伯特覺得很滿意。甘斯也很高興。他表達了對鮑奇先生深深的敬意,希望在他們回來的時候能有更進一步的了解。鮑奇先生對他們剛來又要走表示了不滿,覺得阿爾伯特做任何事情都太刻板了。
多里亞笑了。
布蘭登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午飯之前,馬克,布蘭登和多里亞回來了。他們連羅伯特·雷德梅茵的影子都沒見到,似乎都顯示出了對對方的不快之意。
「我恨他,非常恨他。」她喊道。用了一些很嚴重的詞彙,去形容大家印象中歡快而機靈的多里亞。她停了下來,大口地喘著氣,接著一下子哭出聲來。
「很好,無論發生什麼,記住你說過的話。也希望你和我一樣守住自己的底線。因為什麼東西丟掉了,再撿起來就很難了。我不是說多里亞太太的不是,因為她是多里亞夫人,連多里亞對你和我來說都是一個不知道的謎。你必須知道,我可不會讓色|欲蒙蔽我的眼睛,控制我的行為。如果一個女人有意無意地表示出她的婚姻不幸福,沒有什麼會比一個像你這樣一個——對她懷有溫柔情愫的男人,會不相信自己所看到,並認為的她的憂鬱是真的。這一切從表面上看都沒問題。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會不會是傑妮·多里亞和她的丈夫,由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故意製造出的假象?如果他們的目的是為了讓你我相信,他們並不是同謀呢?」
「我還沒看到過哪個法老的木乃伊,像蠶那樣把自己裹這麼緊。」甘斯說道。於是傑妮愉快地和他聊起了桑蠶養殖業裏面的各種道道來。可是聊著聊著她卻發現,甘斯知道的比她所講訴的還多。
「她還很年輕,您也看到了他丈夫是個什麼樣子。誰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去得到她的呢?我只知道她做了一個相當錯誤的選擇。可能我沒有證據,只是猜的。不過我肯定這錯不了。」
「你有沒有想過她過得並不幸福?」
「有些事情無法用法理證明,只能由人情解釋。」布蘭登回答道,「如果我沒有看到多里亞太太難過的樣子,就會不一樣?她一直表現得很堅強。在遭受如此劫難之後,她心裏唯一牽挂的還是她那個不幸的叔叔。她把所有的悲傷都深深埋在心裏。」
「阿爾伯特,」甘斯回答道,「兩年前我就久仰鮑奇先生大名了。你喜歡的人,我也喜歡;這說明我們的友誼確實曲高和寡。通常沒什麼比在我們朋友的朋友身上發生的怪事,更加令我們焦頭爛額了。然而,眼下這件事,所有一切好像都很清楚,可你很可能還是會不惜一切地袒護某個對我沒有吸引力的人。以此類推,告訴我你有多愛你侄女?」
於是他們走進了別墅後面那個支起來的大通風棚里,那是一個裝有大型採光玻璃窗的建築——這樣陽光就可以暢通無阻地射進來。那裡面裝有通到天花板上的棚架子。在裝滿幼蟲托盤的中間,灌木的樹枝一直延伸到房頂。在這個安靜的涼棚外面看去,就好像無數個點綴在樹枝上,牆上,天花板上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小燈。沒有一個蠶寶寶爬動紡紗的地方沒有被修飾過,那些一團一團橢圓形發亮的蠶繭,一個個依次成型,就像樹枝上結出的一顆顆成熟的小果子。在涼棚里每一個角落的小蠶繭,為昏暗的黃昏帶來一縷縷微光。阿爾伯特家的蠶寶寶是祖上傳下來的,期間經歷了無數代人——這些帶有歷史記憶的九*九*藏*書蠶卵,是家族裡那些基督教的祖先,從中國偷來的——他們把那些蠶卵裝在空心的手杖之中,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偷偷帶到君士坦丁堡。
「您還相信這些阿爾伯特先生身邊發生的怪事,都是兇手搞出來的嗎?」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把話題從她前夫那裡調劑一下。
「如果阿爾伯特失蹤的話,你會自然而然地想到,多里亞太太將是遺產的實際受益者。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想方設法地想要幹掉阿爾伯特,從而使他的財產轉移到傑妮的名下,但現在這是實情。我去英格蘭的時候,我得請你睜大你的眼睛,儘可能地多注意並調查一下多里亞。我不是說讓你從他妻子那裡探探口風,你可以隨意地到處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紅背心』,如果你發現他了,注意別讓他看到你。我要告訴你的是,千萬別逮到什麼就是什麼。我們必須揪出那些藏在表面下面的東西。」
那艘開過來的明輪蒸汽船上,站著維爾吉利奧·鮑奇先生。他不辭辛勞地趕過來,向阿爾伯特告別,打算送他們到瓦倫納。不久,這三個人就和布蘭登,傑妮和多里亞告別,一起出發了。船行駛到瓦倫納之後,鮑奇也要走了。他不但擁抱了阿爾伯特,也以同樣的方式,與甘斯深情話別。
「完全不可能,您想想看,彭迪恩的遺孀最後竟成了多里亞的妻子?」
「難道這就是你作為一個『合格的偵探』應該說的話?別人會以為我要你對她嚴刑逼供呢。天地良心,我可沒對任何人做過。刑訊逼供是卑鄙的手段,我們高貴的職責不允許這麼做。我們先不管多里亞夫人,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丈夫身上。我的孩子,到時候可能會從多里亞身上揪出許多有意思的事情哩。」
「彼得先生,我很榮幸,太榮幸了。我見過他好多次了——在英格蘭的時候見過三四次,義大利一次。他都穿得一個樣。」
「沒錯,就像你說的,他是一個輕鬆愉快,聰明伶俐的傢伙兒。但是至於你我,或者他妻子看到的,是不是真實的多里亞——這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法不容情啊。」甘斯大聲說道,「但事實上,除非能提供一份特殊的證明材料,否則英國的法律是不會承認任何一個公民死亡的。法律上如果要承認一個人的死亡,就得他生前最後一份有效記錄過去了七年才行。傑妮,我這並不是說七年和九個月有什麼不同。」
「我也很了解那些義大利丈夫。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們再談這個話題。你剛才說,他對你是忠誠的。那毫無疑問,你恨他和不相信他只會有一個原因,你沒必要藏著掖著。或許有什麼東西你不太願意告訴我或者其他人?又或者和我們要去找的神秘人——羅伯特·雷德梅茵有關?是不是多里亞比你我都更明白那個真相!你搞清楚了嗎?可能有很多事情讓你恨多里亞。所以你好好考慮一下,想想什麼說出來會對我的辦案有幫助。」
「別擔心。」甘斯回應道,「我沒指望你做任何事情,你只要優哉游哉地跟著我就行了。阿爾伯特,我只想讓你平平安安的,你只要在我視線之內就可以了。此外,我們接下來得行動隱秘一些。讓傑妮給你收拾收拾行李,我們要去十天左右。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下周末你就能回來了。」
「你怎麼可以如此武斷?」
「總之一句話:多動腦子。我要說的只有這些。」
「勇氣可嘉。」甘斯說道,「多里亞,我們一起來看。在你,我和目標體之間,是的,我們的朋友布蘭登找錯了對象。但是如果換成你,我和他在一起的話,這樣就搞不清楚了。因為我們都不是目標體。」
「如果像你暗示的那樣,多里亞不是個好東西。那麼請問,您和其他人怎麼去救阿爾伯特呢?要知道,他喜歡多里亞。那傢伙兒很會討好他,每當他寂寞無聊的時候,多里亞都會想辦法討他的歡心。他也想著法子巴結我。或許明天就輪到去奉承您了。」
「這倒沒有。不過我聽了您昨天的那番話卻直哆嗦。甘斯先生,您稱呼我為『傑妮』,而不是『多里亞太太』。」
彼得·甘斯並不是這種人。從他的面相來看,就明顯和別人不同。雖說他也會露齒大笑,但是他的眼神從來都是莊重的——不會有嘲笑,或諷刺的意思,總是傳遞出一種冷峻的,不帶任何惡意的感覺。它們是警戒而隱忍的——這是一雙既深諳人性的弱點,也明白人性光輝的眼睛。甘斯既能搞定普通的罪犯,也能對付那些大魔頭。他最不尋常的能力,就是能夠洞悉人性。當他對著某個人,露出古埃及人般神秘笑容的時候,同時也在仔細地審視著這個人。
在那個不幸的女人憤怒地說出自己如意算盤打空的時候,他吸了一口鼻煙,仔細地聽著。
「他對她做了什麼?」
「您的意思是我的丈夫有可能還活著?您覺得那有可能嗎?我會重新在心裏嘗試接受他,現在這個瘋狂的夏天已經結束了。我有很多話想和您說。我希望您——不,我求您像幫助我叔叔那樣幫幫我。但我也知道,他在您心裏是排在首位的。」
「我之所以愛她,」他深思熟慮之後說道,「那是因為我愛一切可愛的事物。我可以不帶偏見地說,她是我見到過最可愛的女孩子。在我的印象中,她的臉蛋更像是波提切利畫中的維納斯。,也是我所知道的最美的臉。彼得,所以我確實非常喜歡她的外貌。」九*九*藏*書
甘斯一直在旁邊仔細地觀察著她,這個時候,也沒有表現出過分的同情。他的回答沒法保持平靜。
「您必須把您的智慧和樂觀分一點給布蘭登先生。」在布蘭登和傑妮走到遠處之後,多里亞對甘斯說道,「他簡直是一條大笨狗,我在說話的時候都沒怎麼認真聽過。我覺得他太不討人喜歡了。我想,他什麼也沒找到,您再去看看?您有什麼好主意嗎?我記得您說過的,新官上任三把火。」
「不知道,我還沒想好。」她回答道,「在輕鬆愉快的表象之下,他其實非常聰明。是的,我相信他對我很忠誠,而且在聽說有其他人愛慕我的情況下,他也很在意地不讓自己失了風度。但是我認為,他想的也和你剛才說的一樣:雷德梅茵家的財產遲早都會是我的。」
第二天,他就和阿爾伯特一起坐在從別墅的客廳,一直延伸到湖面上的一條小門廊里,談了半個小時,直到傑妮來叫他。
「你必須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耐心一點。」他說道,「雖說義大利這個國家在某些方面是蠻隨便的,不過如果你不想和多里亞再過下去,也不必勉強自己。」
「那當然。從你所說的來看,在答應嫁給那個義大利人之前,你不但考慮了你們以後的生計問題,還想得挺周到。不過,總不能兩頭便宜都給你佔去吧。在這種事情上,一個人有多壞,另外一方就只有全部吃進。現在你告訴我,多里亞知道你不再愛他了嗎?」
「多里亞的抱負,不是想做一些諸如恢復他家族頭銜和社會地位的事情嗎?布蘭登都對我說了。」
「是這樣的,」他說道,「您強烈懷疑多里亞夥同他人作案,但那個人是不是羅伯特·雷德梅茵,還有待證明。您要我去做的,就是監視多里亞,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犯罪證據。與此同時,您帶阿爾伯特回英格蘭,去弄清楚一些事情,以便讓這個案子更清楚一點。」
「親愛的甘斯先生,那是常識。」
「狗屁常識!你不能發誓因為那個時候他是本迪戈·雷德梅茵的僕人,就不可能殺人。為了證明這一點,去進行一些實地的探訪的話,結果可能會讓你嚇一跳。這樣來看,只有多里亞肯定知道他什麼時候到『鴉巢』的,他妻子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沒打算以多里亞說過的話為準。」
「這是你的真實感受?好吧,現在有兩個問題,到時候他會不會真的放過你,還有你的逃跑是否合法。如果你真打算那麼做的話,能不能向我透露一些具體細節呢?」
「您忘了從到『鴉巢』工作開始,他才介入這個案件的嗎?」
「多里亞太太,你第一次婚姻還不滿九個月的時候,前夫就離奇地失蹤了。這件事把你嚇壞了吧?」他問道。
阿爾伯特闡述了自己簡單的生活哲學。
「您看見一絲曙光了嗎?」
「但至於她內心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也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還不是最了解她。在她小的時候,我就很少看到她,到目前為止也都沒有好好了解過她。如果我再多了解她一些的話,我一定會更愛她的。但一點必須承認,那就是我永遠也不可能完全了解她。因為我們之間存在年齡上的代溝。如果是這樣,她就不會對我敞開心扉。她生活的重心全在她丈夫身上,她還是個單純的新娘子,很崇拜她丈夫。」
「我想我能相信您,您是一個聰明人,也懂生活。和我結婚的那個人,他是一個惡棍。」
甘斯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老阿爾伯特在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您肯定誤會她了,不過我想那也沒什麼。但你也錯看我了!」布蘭登睜大眼睛瞪著甘斯,「我從來想都沒想過完全相信她,或者其他任何人。除非是鐵一般的事實,否則我什麼都不信。我確實愛她,正因為我愛她,所以我很關心她的一舉一動,不想看到她受那個混蛋的氣。但是不管怎麼說,我是一個偵探,很清楚公私之間的界限。而且我在這份讓我苦惱的行業中,好歹還算有點名頭。」
但傑妮似乎沒有聽見甘斯所說的這句話,她腦海里全部所想的,滿是她自己和當前的處境形勢。
「這不是你的問題,別往心裏去,我只是覺得可能會出事。不過,不管怎麼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要走是因為在我來之前,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還沒弄清楚。我想,那些事情必須在英格蘭,也只有回英格蘭才能搞清楚。但與此同時,阿爾伯特不是一個我可以放心讓他一個人獃著的那種人,因為他不知道哪裡會有危險,我也不能把他交給你,因為你有時候也是馬大哈。」
「馬克,每個人的性格當中都有弱點。愛情就是一種相當原始的激|情。沒有任何人做過,或者說做到,能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客觀公正——更別說他一往情深地愛上一個女人了。愛情是自私的,容不得第三者插手。也就是說,任何時候你陷入愛河,你做事情都不會是最佳狀態。這位太太在你心裏有多重要,就會給你帶來多少困惑。」
「好了,我也不再追問下去了。不過既然我答應阿爾伯特來幫他收拾這個爛攤子,那我必須堅持一點。馬克,如果你把傑妮作為你的女神,而她不願意這件事情最後的正義得到伸張的話,那我是不會站在你一邊的。」
「我們三個可都是大人物。」鮑奇先生說道,「英雄之間總是惺惺相惜的。阿爾伯特,儘快趕回來,一切都聽甘斯先生的話。希望晦氣儘快遠離你,我為你們祈禱。」
「你確定那不是一個幽靈?」
「好。」
布蘭登細細琢磨起這句話來,接著他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