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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扭曲了的環 第二節

第二章 扭曲了的環

第二節

但是,新田不想問志津的過去,是害怕會從志津口中聽到以前新田沒辦法向別人訴說的話。
「是呀,人死了會有高興的人嗎?小尾……那男子是個好人,率直熱情,可是意志薄弱氣量狹小,儘管都五十歲了還很天真……雖然如此,他還是把我給甩了。」
真鶴火車站前道路成「大」字型分開,大概因為是沒有車在真鶴站停車的緣故吧!車站內空空的。當然,也沒有一家店亮著燈,小商店街呈現一片昏暗。
「二十年呀……」新田抬起眼睛。想起小尾鯰子在車上告訴列車長說她十九歲。所以,鯰子應該是小尾再婚後生的孩子。
象徵地,新田用口沾了點杯中的酒。
志津的店在商店街旁邊。在大馬路小巷的右側被傾斜的二樓和新蓋的牛乳店夾在中間。
「是啊!所以鯰子在兄姐面前也很小心翼翼的。」
「水江生前,誰也不說再婚當時的原委。但是,水江死後不久就有人暗中將當時的糾紛告訴美子、裕一郎。然而兩個人的年齡都還不夠成熟。姊弟倆就一起去尋找生母。但是一查明竟發現妙子在戰爭中死去了,這還不夠。把自己的母親趕出去的是父親。也就是父親殺死了母親。於是對鯰子小姐不好。小尾先生除了庇護鯰子小姐外也沒有別的方法。這麼一來,小尾先生和美子、裕一郎之間的代溝更深了。在這樣的事情重複不斷中,先是裕一郎離家出走,然後是美子離家出走結婚了。」
「美子、裕一郎也知道小尾保險的事?」
「葬禮怎麼辦?」
「這……」新田不可置否地回答。在電燈下看,志津臉上還有很多小皺紋,但不是醜女。雖然工作辛苦,但證明的雙眸里仍然很有精神。
「謝謝。」
「是呀!以小尾先生來說多和前妻關係不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當然就忘了未來。」志津半帶怒氣地說。
「等等。」志津抬起頭捉住新田的手腕。
「為什麼?」
判斷志津和小尾的保險金沒關係。除非和保險的受理人鯰子有密切聯繫,要九-九-藏-書不然志津好象並沒有從小尾的死受惠,小尾一定是利用志津排解他鰥夫的無聊。志津只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陌生人,應該是和小尾的保險金沒有利害關係。
「大約二十年前吧!小尾先生和再婚的太太大概是在太平洋戰爭開始的昭和十六年的十二月八日的前一天吧!」
「小尾先生的死,你承受得了嗎?」
「通過了冷淡就是冷酷,傍晚我去小田原看看小尾家。鯰子小姐面貌消瘦,只有孤單一個人,美子和裕一郎都沒來。」
好象志津對美子、裕一郎沒有好感的樣子。對小尾和鯰子以先生、小姐稱呼,而直呼美子、裕一郎的名字。這大概是因為志津站在小尾這邊吧!
「再來吧!」新田掙開志津纏住不放的手。
「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就是有機關,警察的港口,前面就是真鶴灣。」
「知道,但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志津勉強睜開充血的眼睛。她臉色轉成青白色。
「別那麼說,不是全回答了你的問題了嗎?」
「但是和前妻之間,不是那麼簡單就清算得了。是在糾紛未了結前,喜歡的人就懷孕的。因此前妻也就死心了。但是懷了孩子后不能再拖拖拉拉,於是急忙和第二任太太結婚。以前私生子是很麻煩的。因此,鯰子生下的時候是結婚後次年的冬天。」
「不是拋棄。只是不來,從四月中起突然不再來了……然後只碰到一、二次……就沒下文死掉了……」志津把臉伏在櫃檯上。
「就是最近。」
「噢!小尾拋棄你了?」
「喝洋酒好嗎?也有威士忌。」
「再聊聊嗎。」
「原來今晚上喝燒酒的。」
好象很無聊的樣子,志津突然把杯子朝店外丟去,發出玻璃碎在路上的聲音。
新田走在路當中,沿著東海道線只有這條道路不合時宜地異樣豪華。
「那麼,我回去了。」
「為什麼……?」
「總之,那兩個小孩太冷淡。」喉嚨發出的聲音,志津喝乾第三杯。
「用現在的話來說是協議離婚,以前是叫read•99csw•com休妻,也就是被趕出去。」
的確,小尾的過去有那樣的事真不可思議。在妻子之外有了愛人,又想和愛人結婚,這種對自我人生的忠實,二十歲的男人即使有也不會不自然。女孩子如果懷孕就更是如此,結婚幾個月後生孩子在世界上也有很多。戰前如果不懷孕的妻子,戶籍不能遷入的情況也有。因此結婚和孩子出生日期的矛盾是沒有必要在意的。
當第二任太太在小田原幸町出現時,已明顯地大腹便便,但附近的人卻沒有以有色的眼光看她。前任太太風評不好……另一方面第二任太太就象洋娃娃般地可愛。
「等等!」在象是哀求的志津面前丟下一張千元鈔票,新田削瘦的身體大步地走向店外。在後面的志津動也沒動。
「剛才我們說的……」
「長子和長女是以前的太太留下的嗎?」
「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陪我到早上,好嗎?就只在這兒喝喝酒就好了。」
「美子知道,小尾再婚時她五、六歲。裕一郎約三歲所以記不清楚。但是兩個人都知道水江是繼母。那不是問題,水江對他們兩個特別好。」
那好象是只買酒的小酒店。櫃檯前並排著圓椅子,牆壁上貼著不知道貼了幾年的貼紙,上面寫著「烤雞」、「甜不辣」、「拌豆腐」等字。是可以使當地男人放鬆心情地休憩,聚一聚的飲酒店。志津也是曉得生意規矩的,但一定是那種若不高興就早打發客人走路,說打烊就打烊的店。
「長女美子和長子裕一郎是前妻妙子所生。次女鯰子是再婚妻子水江所生。」
「嗯,不管是被殺還是怎樣,一個人死了是沒錯的。說什麼保險,保險的,愁眉苦臉的。」
「是的,幾乎就差沒寫斷絕關係書。說不定想殺他呢?」殺?酒後吐真言吧!志津看到了小尾親子間的深刻糾紛。
在這些燒痕中有一個是小尾所遺留下來的吧!新田瞬間想到這無聊的事。
「但已沒事了。」
大概因為親近的人突然死去再加上醉酒九九藏書使志津興奮的關係吧。
「大概沒聯繫上吧。」
「我只問要問的事。」
「別走!」
「或許吧,美子說不定知道。因為美予知道鯰子是保險金的受益者,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一個人的時候也並沒有孤獨感。他有一種想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的感覺。
店前的舊紅燈籠上寫著「酒吧、志津」。或許,它該理所當然地被稱為酒吧吧!
在無人的街道上真爽快。就象一個人站在山頂上那種極度的優越感。
「還要解剖等及其他手續,今明兩天不行,鯰子小姐說,因為是意外死亡,所以沒有必要依照慣例,過四、五天就舉行告別式。」
「為什麼?因為夫妻間合不來吧!這時候再婚的妻子出現在小尾先生面前。借小尾先生的話說,是第一次而且真正地愛再婚的妻子。」
新田注視著杯中杯倒滿的酒,他意識到自己用字粗俗。對坐在對面喝酒的女孩用鄭重其事的口吻說話太麻煩。
「但是,日子不太合,既然小尾先生再婚是昭和十六年十二月,那麼和再婚妻于即使立刻生孩子也應該是過了十七年的夏天才對。今年的六月鯰子滿十九歲?真怪……」
「不,清酒就好了。」
來到大街上,黑夜更增其青白。路和天空是同樣的顏色。好冷呀!夜間的空氣真寒冽。幾家低低的房子並排著。屋頂的斜面都是朝著海的方向。漁夫們大概還沒有迎向早晨。漁巷附近一片黑暗。
在東京的繁華街,大概已過了最熱鬧的時間了吧!一點兒也不覺得是在離東京九十三點一公里的地方,新田覺得這條街的夜景有些失調的感覺。
「結婚時已懷孕了?」新田面無表情地低聲說。
邊走邊覺得想睡。決定明天的行動,因為那是伴隨著期待的計量。
就象我現在一樣,新田想。也象小尾鯰子一樣。
新田俯視志津微微震動的頭髮,大概再留在這裏也沒用了。這女人已經沒有用處了,新田想。
一口氣喝完注入杯中的冷酒。
志津倒了杯酒。手的動作已有點奇怪。九*九*藏*書酒未倒入杯中已灑在櫃檯上。
「小尾和美子、裕一郎之間的惡化是什麼候時開始的?」
「雖然年輕卻心細呀!小孩子呀!不一定非要父母結婚後滿十個月才能生呀!」
「拜託!」
志津舐著變紅的嘴唇。大概不是很會喝酒的人吧,趁還投喝醉的時候一定先要把重要的話問出來。新田想著。
「那麼,叫鯰子的次女是和再婚的妻子之間所生的小孩羅。」
新田感覺到自己站在深夜的街角。雖不是冬天,卻感覺到四周襲人的寒意。大概是因為太空曠吧,竟不覺得是走在街道上。
結果變成不喝也不行了。新田拉開圓椅坐下。在櫃檯的邊緣有煙燒過的痕迹。是因為醉酒的客人把吸過的煙蒂放在這兒的緣故吧!
新田喃喃細語,跨下圓椅子。
志津指著「大」字左側的道路說明,但是新田只看到一片漆黑。
「想起小尾先生近來是有些奇怪,但……二十年前的小尾才三十,不是和你差不多?是該有那樣的熱情的。」
志津尚在孤獨中掙扎。因此害怕一個人獨處,想要有安慰的人,但是一過了那時期,不久就會討厭對方。討厭與人相交,把自已封閉在殼中,只想依自己的意欲行動。
「你為什麼知道小尾保險的事?」新田無視志津的惡劣的態度,強制地質問。
然而,志津沒有注意到新田的迷惑。打開門,她踩著嘎嘎作響的地板走入店內。
「小尾先生的前妻是怎樣了?」
「還不知道嗎?小尾先生和再婚的妻子是自由戀愛。小尾先生一定是象在夢中般忘我。到結婚那天,兩人的關係會是清白的嗎?」
事情好象進展的有些牽強。
鯰子的眼光中的陰影,使新田感覺到共同的東西,鯰子的過去和新田有同樣的傷痕,她一定懸忍耐過那種衝擊和隨之而來的孤獨感的女孩。
「這麼說,美子、裕一郎對小尾抱著憎惡的情感?」
新田想起鯰子一個人孤單單地在小田原的家。他想在大清早去看看鯰子。新田只有和和鯰子會面的事不覺得厭煩。
「那真是九九藏書—大震驚。都三十歲的女人了……女人哪!和交情不同的男人死別是很難過的。」
新田睡著了似地動也不動。志津取出新的杯子,等著把酒倒滿,新田用平板的聲音說:「你知道小尾的保險的事嗎?」
志津把它說成「熱情」,難怪,那時的小尾和現在的新田差不多年歲。但是,我卻沒有那樣熱情。新田感覺到頭冰冷冷的,新田不是誇耀這事,而是徒然地想那不可能的事。他壓抑著不去想三年前的傷痕。
這麼一來,如果這就就和保險金這副產物有關係,那麼就未必不能肯定美子、袼一郎對小尾的殺意。如果是孩子們的提議,依從他們的借口,小尾一定哪裡都會去。站在那麼高的山崖,小尾直到被推下去的瞬間,還不覺得可能吧!
在夜裡發青的煙從耳邊掠過,流向身後。
「……」
「美子、裕一郎以前就知道繼母的事嗎?」
志津從罐子里把花生倒在手掌上,然後放入口中大聲地嚼起來。
新田點燃今天的第—只煙,只在夜裡偶爾吸煙的他,現在很特別地什麼介蒂也沒有就取出煙。就宛若背著父母偷吸煙的少年一樣。在一個人也沒有的地方,新田挺起胸脯吐煙。
「在說什麼呀!」志津用手背邊拭著嘴唇說。
「很不高興是理所當然的。」
新田也推測志津是個寂寞的女子。這大概和她的過去有關吧!也了解志津想尋人作伴。因此,和小尾在一起了。
比起婚前要求避孕、墮胎的男人,三十歲的小尾的想法可以說是單純的。小尾為了第二任妻子不惜犧牲,一定因為熱情洋溢之故。
「就是這裏。」最初志津這麼說的時候,新田為眼前所看到的感到迷惑。一點也看不出是像酒吧的店。
「鯰子小姐好象聯繫美子了,裕一郎好象沒聯繫上的樣子。但是看報紙會不知道?不管是怎麼回事,但總是自己的父親死了呀!」
「喝酒嗎?」志津從櫃檯上抱出一瓶酒,抬起眼看著新田。
「直接的原因呢?」
「小尾鯰子……」
「小尾先生得意洋洋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