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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扭曲了的環 第五節

第二章 扭曲了的環

第五節

「逃了嗎?」
千卷旅館面海而建,但是既不是在有沙灘的海邊,也不是風景特別好的地方,與其說有海水的芬芳,倒不如說有股腥臭味。
「就是要說這些嗎?」新田把茶杯里的茶倒入煙灰缸,在杯子里倒入白蘭地。
「但很不巧,不是如你所期待的話,倒不如說是剛好相反。」初子諷刺地笑著,「總之,是想請你回東京。這樁事件只是純碎的殺人事件,和保險金沒有關係。所以回東京替你所喜歡的人準備支付保險金吧!」
「今天傍晚,從真鶴岬的二番下的山崖往下跳。」
「其他呢?」
「但是,就這樣判定國分殺小尾,證據太薄弱了。」
卡得裡屋。在殺小尾的現場,遺留有在銀坐卡得裡屋買東西附送的鞋拔子。接著,已經自殺,被認為是殺小尾的嫌疑犯,國分久平穿的鞋子也是銀坐卡得裡屋的製品。
「是啊!那麼你是叫我來……」
「新田,你是認真的嗎?」初子喘息著,聲音嘶啞。
放開了嘴唇,初子看著新田的臉。新田再次強行地抱住初子。
在新田身上看不出些微的變化,好象是剛剛才走進房間,坐在這兒一樣。
「那個太太很擔心小尾,幾乎每天寄來催促國分還錢的明信片,問國分有沒有關係?國分還笑著說,不還也沒關係,警察好象也很重視這事。」
冢本注意到新田也在說:「啊!來了呀!」
「什麼時候,在哪兒?」新田問。
嘲笑新田,初子好象很得意的樣子。
初子冷笑。但是,那笑容在半途好象痙攣一樣消失了。
「真的?」初子雙頰頓感僵硬。
那麼多初子說的是正經的了!高良井刑事也說過這話。新田很這種吻合。
「國分是否打算還錢?」
「沒有妻子嗎?」
「太吻合了……」
「什麼原因使你變成今天這樣予?」
「職業是畫匠……是志願,但是現在好象就只在替人畫看板。也就是在油漆店工作。」
「告訴你嗎?」初子豎起手指放在唇上,read•99csw.com「只是,這是朝日相互的冢本先生告訴我的。他今天早晨從名古屋回來。冢本先生現在大概在真鶴的搜查本部確認犯人以便逮捕。我今天晚上也打算回東京,願意的話請一起回去。」
「我想除此之外鄉還有些瑣細的證據。」
面對著桌子,新田和初子坐著。初子又回到平常顯得清秀的她。只是低垂的眼神很軟弱。
「有啊!」好象故意使他焦急一般,初子歪著頭笑。
「佐伯小姐……」隨著叫聲,進來的是朝日相互壽險的冢本清三。
「除了你變成這樣的原因之外,我也想知道你的一切。拜託……」
「職業呢?」新田再問一次。
如果反過來看,這戲劇性的事件中也有些造作之處。如果將這些要點合起來,而得出一個結論,認為是因被迫還錢,以致殺了老友的話,那麼「因」和「果」根本就相互背離了。
這是每個女孩必說的台詞,新田想。並一面緩慢地搖搖他的頭。
「老套……」新田自言自語地說。
「因此說國分殺了小尾?」
新田沒發出聲音,只有他的手腕動著,手掌遊動在初子裸|露的肌膚上。初子扭著身體,胸部如波浪般起伏,一股熱流如漩渦般旋腦中,沖走所有的思慮。
新田毫無表情,事實上並不是如初子所說,自已發覺了事件而三緘其口。想起了小尾美智雄的名字是和初子分手之後坐在計程車里的事。以後就是調查行動,忙得不可開交。因此沒有時間特意通知初子,也覺得沒有那必要。
初子驚愕的聲音響起。然而新田無言地以手腕使勁。初子的身體一邊掙扎,一邊稍微向新田的懷裡倒下。兩個人的影子重疊,有著短短的沉默。
父親從懸崖上被推落,女兒從進行中的列車裡目擊到。
初子剛才說相信新田,說新田不是做交易的人。
初子戲劇化地嘆氣,新田沒有回答。他看著壁上廉價的掛軸。是個大幅的達摩像。
「做什麼?read.99csw.com
父親和長子長女間有糾紛。因此複雜的家務事也成了重要原因。
「毫無辯解的餘地是嗎?」
「不是為了賽馬呀什麼的,是從以前就奢侈浪費慣了,戰前是好人家的少爺,閑散地只靠畫畫過日子。但是戰後卻過著凄慘的生活。」
「嗯……」
不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沉沉的黑暗中。
但是,初子所說的一定要確定一下。應該問過她之後,再決定今後的行動。
「沒錯,在他跳下去的現場,有個在海上釣漁船上的老人目擊到了。而且也有遺書。」
到了櫃檯詢問,可以看出初子已先關照過。女服務員立刻站起身來,說初子的房間在二樓的「松原之屋」。
「什麼時候來借三十萬元的?」
初子把手放在桌上。
初子兩手壓在桌上。
新田抬起頭看著冢本那張一成不變、有稜有角、如喝過酒一般的紅臉,稍微點個頭。瞥了眼初子,她稍微低伏著頭,在她嘴邊好象因羞恥而綻開嘴角。
過了一會兒,初子站起來,她坐在新田正對面,可是也不想朝他看。兩人持續著沒說話,把白蘭地注入杯中七分滿。那咕嚕咕嚕的液體流出的聲音,聽起來很奇妙、很大聲。
「聽說沒結過婚,戰後耐常來找小尾,哭求小尾讓他描摹廣告的原版畫,在全通附近,也有經常僱用的畫工,聽說小尾也感到很煩惱。」
美子和她丈夫、裕一郎和他愛人、鯰子、志津,然後是國分久平。這些人圍著小尾美智雄成為一個環。那是個扭曲了的環。
零亂的呼吸聲中,聽到初子這樣說。
初子注意到頭髮的零亂,用手梳理著。眼睛好象正抬起來,說話口氣有微弱的虛脫感。
但是現在在這分辯也是麻煩的。新田認為,就隨她怎麼樣想好了。除此之外,佔據著新田內心的,是初子生氣時漂亮的樣子。
新田沉默著在桌子前面盤腿而坐。一瓶白蘭地和一個杯子投影在桌上。
初子沒有馬上回答。她瞪著桌子九*九*藏*書的邊緣,似乎若有所思。
「我不了解你這個人,請你告訴我。」
冢本坐在初子和新田之間,交互地看著兩個人的臉。
「說什麼?」
「動機是被迫還錢。」
「國分說那當然可以,使小尾相信他。然而,五月過去,到了六月,還收不到國分歸還的錢。小尾就著急了……」
「不對……」
新田想,同時,也可以證明國分不是犯人。大概國分的死也不是自殺。新田在窗外的暗黑里描畫出幾個人的臉。
「還有!」初子從新田手裡把白蘭地搶了過來。
新田不認為初子是在開玩笑。該不會想用騙小孩的方式,以這種借口把新田趕回東京吧!
「四月底。國分說如果不能借他三十萬元的話,他就得去坐牢了。因為國分說五月底可以籌到錢,所以小尾用他自己的名義向公司的保健互助會借貸了三十萬元。」
「嗯……」從精神恍惚中回複原來的自我般,初子抬起頭,從眼睛里看得出她驚慌失色,把手放在發燒的臉上。
「好象是。」
新田把視線移向窗外。大海迎著淡淡的夕陽。海面好象一片玻璃板一樣風平浪靜。夕靄遮蔽了地平線。
初子還要說什麼似的,但被粗野的開門聲音打斷了。
「鞋子?」
「強硬地催過他還錢嗎?」
房間一點上燈,只有窗的四個角是黑暗的。窗外也沒有漁火,分不出遠近。
「國分久平是……」
一定吻合。在B地有卡得裡屋的鞋拔,在B地有卡得裡屋制的鞋子。然後,A地的是被害人,B地是嫌疑犯。然而嫌疑犯留下遺書自殺。
「小尾信任那個國分久平有歸還三十萬元的能力?」
「犯人是誰?」
父親投保了六百萬元的保險金。
「我很氣憤被你騙。就因為是你,所以才生氣的!」
雖然天空沒有變紅,面對著窗戶的新田的臉卻被染紅了。她就著薄暮的光線凝視偶而變白的高空的雲。
初子和警察是不是都看錯什麼?關於小尾向公司的保健互助會借三十萬九九藏書元這一線索是否重要,還不清楚,但被殺的小尾多確是投保了六百萬元的保險。他們好象過於輕視這點。或許是因為在日本這類的犯罪案例還很少吧!
「和小尾的關係?」
「為什麼需要三十萬元?」
「……?」說說看,新田用眼睛示意。
「我呀,在小尾美智雄的工作地方徹底探聽過了。因此知道小尾從公司的保健互助會借了三十萬元。警察好象也朝這方面調查。」
千卷旅館就在離真鶴不遠的小田原市的市郊。佐伯初子也是考慮到從這裏去真鶴很方便,才選擇這個旅館。
「新田先生是個不守清規的出家人,非常地不守清規。那麼要想爭分數嗎?貪求名利嗎?甚至欺瞞我,想搶先?你想說沒有打算欺騙嗎?不行,你的確是欺騙我了呀!那天晚上,我沒有一聽到小尾美智雄的事就立刻趕來,是怠慢了。但是,你在那時候就已發覺到了不是嗎?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跟我說?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而在和我分手之後去公司調查?小尾美智雄的保險契約如果出事了,不只是你的公司,就連我的公司,朝日相互公司也同樣受到損失呀!好卑劣,個人主義哪!喂,如果你想分辨的話,要說什麼?」
「確實的證據呢?」新田問。
「看錯人了……」初子把杯子里的白蘭地一仰而盡。「原以為新田先生,不是一種虛無主義者,而是早就超越了人類無聊的表裡不一。可是原來根本沒那回事,對你評估實在太高了。」
二番下,今天站在那裡,新田還想過那裡很適合作犯罪現場。就在那同一個場所,今天傍晚,被認為是殺小尾的嫌疑犯而被通緝的國分久平死了……
「房東太太說,國分的生活不定,三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不知道。警察也沒碰到國分久平。」
「我知道新田先生呀!不關心仁義,交易等東西。但是,這次事件也是我和新田先生—起直接接觸到的。我相信人類的情義。沒想到你是個胸有城府的人九九藏書,如果是別人倒也罷了,但是只有新田先生你。我昨天打電話給你,原來,找你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但是公司的人,卻告訴我,你因為某某事到真鶴去了。之後,我就和科長商量,並收集一些資料。但是我很生氣,我想,如果碰到你,一定要剝下你的假面具……」
是六個榻榻米和三個榻榻米連起來的兩個房間,一種常見的房間構造。初子坐在窗戶敞開的欄杆上,好象在看海。
一隻蛾纏繞在電燈上。她的影子在桌下飛舞。
新田站起來,他的身影慢慢橫過變暗的房間,桌子對面是初子。新田坐在她身旁,伸手擁住初子肩膀。
「好象是從中學時代起的朋友。比小尾小兩歲,四十八歲。」
他想起這話多微微歪歪嘴唇。在他的心中,現在正有個和初子所說正好相反的話存在。
「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搜查本部很注意鞋子。」
「什麼職業?」新田以一種冷淡的口氣說。
初子的眼睛一陣溫熱。一副央求的表情,甚至讓人覺得妖媚。新田第一次看到這樣子的她。好象忘了她是東日壽險的調查員佐伯初子。
一回到小田原,新田就朝車站前的觀光介紹所走去,詢問叫做千卷的旅館在哪兒。
「遺書?」
初子果斷地抬起頭:「我有事要拜託你。」
「死者穿的鞋子。鞋子的牌子是銀坐卡得裡屋買的。這點在搜查本部還引起了騷動。」
「出了大事了!」冢本用手帕擦額頭上的汗,「國分久平他呀,自殺了。」
但是初子說不告訴新田。自然不能這樣等結果出來。逮捕嫌疑犯說不定就在今、明兩天。要採取下一步行動,一定要盡量快。如果不的話,線索就愈糾纏不清。
「留在崖上的,內容沒發表,大概是承認殺了小尾的遺書吧!」
「不在場證明呢?」
「確定是自殺嗎?」新田靠近冢本的臉。
這個事件包含著幾個戲劇化的要點。
「我喜歡你……」從黑暗中漏出初子微弱的喃喃自語,很快地黑暗和靜寂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