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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差陽錯

陰差陽錯

「你是本市人嗎?」
「哦,我知道,」趙敬瀟突然插嘴道,「昨天晚上大約9點的樣子雪就漸漸小了,到了9點20分左右,雪就完全停了下來。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下雪,說起來,今年還真是冷吶。」
羅培高精神一振,忙問道:「那和電話里的聲音是同一個人嗎?」
一行人沿著石砌小路穿過松樹林,一路上那條石砌小路分出了許多岔道,在岔道邊上立有標誌牌。趙敬瀟介紹說每一條岔道都通向一處小木屋,這裏一共有二十五間出租木屋分散在松樹林周圍。說著,趙敬瀟帶著眾人拐上了一條標著「十五號木屋」的岔道。這條岔道靠著山邊,有好幾處憑著欄杆能望見兩千多米高的懸崖,這可讓有嚴重恐高症的杜撰心悸不已。
女孩小聲地說:「我也說不上,但是客人的語氣好像很不耐煩,急著要把電話掛斷一樣。」
「首先就是動機,一般來說,偽裝成他殺的自殺,無非是為了獲得保險金,可是曹墉之生前根本沒有購買保險,那麼他為什麼要把自殺偽裝成他殺呢?其次是他為什麼不在屋外的雪地上製造一些腳印使自己的死看起來更像是他殺?再次是曹墉之又為什麼要把門鎖上——如果我們勉強解釋為防止賓館派來的保安老遠就看見落在屍體附近的手槍的話,那麼直接讓仲緒寧當命案現場的第一發現人不是更好嗎,何必又要找來一個保安多此一舉呢?」
杜撰跟著羅培高走進木屋,發現裏面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電視、空調、衛生間,該有的設施一樣也不差。一進門的左右兩邊分別是衣架和電視櫃,正對著電視櫃的是一張單人床,床頭的柜子上放著一部電話。門邊的衣架上掛著一件羽絨外套和一個黑色小挎包,衣架邊的寫字檯上放著一部IBM筆記本電腦、一個摩托羅拉手機和一沓沒有使用過的信箋紙。
羅培高接過名片,只見上面寫著「××典當責任有限公司總經理曹墉之」的燙金字樣,下面是公司的地址和死者的辦公室電話。
杜撰走到寫字檯前,寫字檯上已經用粉筆畫了人形的輪廓,標明了死者的位置,周圍有一攤血跡。寫字檯正對著窗戶,深紫色的窗帘緊閉著,杜撰拉開窗帘,發現正如羅培高所言,玻璃窗緊鎖著,上面結了一層霧。
「諸位,現在我將向大家詳細解釋昨天晚上那起命案的來龍去脈。」杜撰此時正站在木屋的中央,他的四周分別坐著羅培高、朱雅言、趙敬瀟、張純安、仲緒寧和鮑長卿,眾人疑惑的眼光都集中在了杜撰的身上。
眾人走了大約兩分鐘后,眼前出現了一塊空地,空地的正中是一間大約二十平方米左右大小的木屋,通向木屋的小徑已經清掃乾淨了,木屋周圍的空地上積滿了厚厚的雪。
「死者是被一顆7.62毫米的六四式手槍子彈擊中頭部,子彈從頭部右側太陽穴射入,左側太陽穴射出,貫穿腦組織致當場死亡。嗯,大致的死亡時間是在昨晚九點半左右。」羅培高掃了一眼屍檢報告,便把它遞給杜撰。
「沒有小孩嗎?」
「我們兩個人正說著,突然聽見木屋裡傳來一聲巨響,當時我不知道那是槍聲,還以為是客人發生什麼意外了,連忙跑了過去。我和仲先生一起使勁敲門,可是無論我們怎麼大聲呼喊,屋裡連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我準備跑回去叫人來,可是仲先生說這樣太慢,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要我們先把木門撞開再說。我一想也對,要是屋裡的客人出了事,日後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就不好了——反正撞門這個提議也是那位仲先生提出來的嘛。」張純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戶口所在地呢?」
「當時你走到木屋那裡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雪地上的腳印?」羅培高問。
這時大家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仲緒寧的身上,只見仲緒寧的臉色由紅變青,又由青變白,他緩緩地說:「你有什麼證據說我是曹墉之自殺的幫凶?」
「也就是說你當時就聽出了那是槍響?」杜撰問道。
「可是畢竟計劃趕不上變化,這中間出了岔子,不是嗎?」杜撰緊緊地盯著鮑長卿,說,「當曹墉之打完電話之後,你只顧著扯斷電話線,放鬆了對曹墉之的戒備,這時曹墉之看準時機想奪過你手中的槍。你們兩人扭打在一起,最後你用手槍狠狠地在曹墉之的後腦上砸了一下,將他打倒在寫字檯上,然後你毫不遲疑地對著曹墉之的太陽穴開了一槍。可是在扭打中,你右手的手套被扯落了,而且你的手背上也被擦傷了一塊,更糟糕的是你的血沾在了手槍上,這下你不可能按照原計劃把手槍留在屍體旁邊了。槍聲已經響起,分秒必爭,時間容不得你多想,你只得迅速拾起手套,將手槍藏在身上,然後躲進了床底下。」
杜撰苦笑著抓了抓頭髮。
「我十八歲參軍,第二年就上了廣西前線,差點沒活著回來,」仲緒寧指了指自己的左胸,說,「這裏中了一槍,離心臟只有一厘米不到,可以說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又被硬拽回來的。」
聞言朱雅言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杜撰一番,暗暗咂了咂嘴,好像是在說「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的樣子。
「不過這個解釋卻有很多牽強的地方,首先是既然曹墉之要把自己的自殺造成一種他殺的假象,那麼為什麼他不在屋外的雪地上製造一些腳印——要知道當曹墉之給服務台打去電話的時候外面的雪已經完全停了。其次是曹墉之又為什麼要把門鎖上?如果曹墉之自殺前把門打開,再在屋外的雪地上製造一些雜亂的腳印,看起來不是更像他殺嗎?當然,鎖上門可以勉強解釋為防止賓館派來的保安老遠就看見落在屍體附近的手槍,可是如果直接讓仲緒寧當命案現場的第一發現人不是更好嗎,何必又要找來一個保安多此一舉呢?對於這些疑點,我實在是越想越亂,腦袋都大了。」
「案發現場在那邊樹林後面的小木屋裡。」趙敬瀟指了指東南面一片茂密的松樹林說。
「那麼當時死者的情況是怎樣的呢?」羅培高問。
杜撰坐在羅培高駕駛的三菱帕傑羅車上,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問:「咱們這是去哪裡啊?」
「也就是說,只要有人走過,肯定會留下腳印,是嗎?」羅培高問。
這時杜撰緩緩站起身來,對著羅培高說:「你能把相關人等都聚集到木屋那裡嗎?我想我已經知道這件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年齡?」
「離這裏好像還挺遠的嘛。」杜撰說道。
「那麼電話里對方的語氣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職業?」
張純安生得高大結實,皮膚黝黑,看上去一副老實敦厚的農村人模樣兒。羅培高敬了他一支煙,張純安小聲道了謝,便接過悶聲抽了起來。
仲緒寧接著說:「這個時候一個男人探頭探腦地走進來,立刻被寫字檯上的屍體嚇了一跳。我心中一緊,忙問他是幹什麼的,那男人說他是住在附近十四號木屋的客人,聽見這邊傳來一聲巨響,就過來看看。他這麼一說,我才放下心來。這時我發現屋子裡的電話線被扯斷了,就讓保安到那男人住的十四號木屋去報警,自己留在這裏保護現場。」
羅培高一臉苦笑,說道:「別說你不知道,我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呢。」
「首先,如果這是他殺,那麼就有兩個疑點需要解決。」羅培高掐滅手裡的煙蒂,重新抽出一根香煙點上,說,「首先,死者是被抵近射擊所殺的,這就排除了兇手在遠處狙殺的可能。兇手想要殺死死者,必須走九九藏書進那間木屋才行。注意,在報案人進入木屋之前,木屋周圍的雪地上是沒有腳印的。我們已經知道,昨天晚上從7點鐘就開始下雪了,一直到了九點鐘左右,雪才開始變小,大約20分鐘后,也就是9點20分左右就停了。如果兇手的腳印消失不見了,那麼兇手至少要在9點之前進入木屋,否則腳印是不可能被雪蓋住的。如果兇手是在9點鐘之前就進入了木屋,那麼為什麼9點20分的時候死者還會給賓館服務台打去一通電話?如果這通電話是兇手逼迫死者所為,那麼兇手的目的又何在呢?兇手這麼做不僅給自己添麻煩,弄不好還會被人當場抓住,我抓破頭皮也猜不透兇手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窗外,不知怎麼的,突然飄起細細的雪花,遠遠看去,好像是謝幕時飄灑的花瓣一樣,由雪開始,又由雪結束,或許這一切也都是天意呢。
「是這樣的,」朱雅言點燃香煙,美美地吸了一口,說,「昨天晚上九點四十三分,派出所接到了西山賓館的報案電話,說賓館的出租木屋發生了命案。昨天晚上正好是我當值,接到報案后,我立刻向縣公安局做了報告,請他們馬上加派人手來,然後我就和當值的民警小王和小戚趕到了現場。」
「喏,案發現場就是這裏了。」朱雅言搶先一步,上前打開了木屋的門。
杜撰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他一板一眼、中氣十足的回答,更是堅定了杜撰的這個判斷。
「唔,」朱雅言想了想,說,「我到達現場時簡單檢查了一下屍體,死者當時趴在寫字檯上,面部朝著衛生間的方向,右側的太陽穴上有一個彈孔,傷口周圍有很明顯的火藥燒灼痕迹,因此可以判斷是抵近射擊所致。死者當時還依稀殘存著一些體溫,可見剛死了沒多久。哦,對了,彈殼和彈頭我們也在現場找到了,喏,那顆子彈射穿了死者的頭部,就嵌在這面牆上。」
西山距離市區大約五十公里,海拔兩千四百米,山頂在每年十一月至次年三月時為積雪期,積雪厚度能達到六十厘米以上,西山滑雪場就坐落在西山山頂大約七平方公里大的高山台地上。由於在這個南方地區雪是很少見的景緻,因此西山滑雪場也就成了遠近聞名的旅遊勝地,每到冬天滑雪季節總是遊人如織。
「和誰談生意,談什麼生意啊?」羅培高窮追不捨地問道。
「自殺。」杜撰說。
「西山滑雪場。」羅培高簡潔地答道。
「昨天晚上從7點的時候就開始下雪,一直到晚上9點過的樣子才漸漸停下來,大概積了五六厘米厚的雪。」
「嗯,然後呢?」
「怎麼樣,有什麼頭緒沒有?」訊問完畢之後,在派出所朱雅言所長的辦公室里,羅培高一邊抽著煙,一邊問。
「喂,別睡覺了,快起來,有案子。」市刑警隊副隊長羅培高大聲嚷道,杜撰皺著眉頭,把電話拿離耳朵一段距離。
羅培高沒有說話,不過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更凝重了。
鮑長卿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這裡會比山下要低近十度呢,先生你要注意身體才好啊,千萬不要感冒了。」趙敬瀟連忙說道。
「聽上去的確是很棘手的樣子。」杜撰把車窗打開一點,窗外的凜冽寒風立刻撲面而來,杜撰不禁打了個冷顫。
杜撰促狹地一笑,抓了抓他那鳥窩頭,說:「其實你已經推理出一半的答案了,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知道這件案子的真相了。不過我可以給你稍微提示一下,雪地、腳印、消失的手槍還有扯斷的電話線,只要把這些東西串聯起來,就不難發現真相了。」

「從報告上來看,那兩位證人聽見那聲巨響的時候,應該就是這位曹墉之殞命之時了。」杜撰想了想,說。

「我們正在整理。」
杜撰滿意地重新戴上眼鏡,說:「這件案子的確是他殺沒錯,可是若單單從他殺的角度來看,就會產生很多的疑點,所以僅僅一味用他殺的觀點來解釋,是不行的。實際上,這起案子是一起失敗的偽裝自殺案,而兇手則有兩個人。」
杜撰打開衛生間的門,衛生間里有一個洗漱台、一個抽水馬桶和一個浴缸。洗漱台上擺著一組盥洗用具,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你當時一進屋就發現死者周圍沒有手槍嗎?」羅培高問。
「西山派出所的民警接到報警后迅速趕到那裡,封鎖了現場。但正如我先前所言,曹墉之木屋周圍的雪地上只有仲緒寧、張純安和鮑長卿三人的腳印,木屋的窗戶是裝了防盜欄的,並且從裏面反鎖上了,房門在被仲緒寧和張純安破壞之前也是緊緊鎖上的。你想想,如果曹墉之是自殺的話,那麼槍在哪裡?如果曹墉之是被謀殺的,那麼兇手又是怎麼脫身的呢?這實在是令人費解啊!」羅培高一邊抽煙,一邊感嘆道。
「首先,你們兩人的計劃是殺死曹墉之,然後再把他的死偽裝成自殺。昨天晚上大約9點鐘左右,鮑長卿帶著一把六四式手槍闖進了曹墉之的木屋,將曹墉之制服了。這個時候鮑長卿並不急著殺死曹墉之,他需要再等待一段時間,等待自己的腳印被外面的雪重新覆蓋起來。由於雪突然小了,所以鮑長卿耐心地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才看到自己的腳印從雪地上消失了。這個時候鮑長卿逼迫曹墉之向服務台打電話叫來一個保安,他這麼做,是為了讓仲緒寧發現現場時能多一個目擊證人,使這起犯罪更加不易被人識破。當曹墉之打完電話之後,鮑長卿便扯斷了屋裡的電話線,他這麼做自然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說到這裏,羅培高停了下來,從駕駛台上的香煙盒裡抽出一支煙來,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很享受地噴出煙霧——總之吊足了杜撰的胃口之後才開口繼續說道:「接下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曹墉之的屍體周圍沒有發現任何槍支,仲緒寧和張純安聯想到先前雪地上沒有足跡的情況,就判斷兇手應該還躲在屋子裡。可是兩人在那間小木屋裡卻什麼也沒找到,既沒有兇手,也沒有兇器。」
「聖誕節快到了,又是旅遊旺季嘛。」杜撰摸出懷錶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二十分了。
「彈殼和彈頭我們已經讓縣公安局的同志帶回去檢查了。」
張純安搖了搖頭。
「現場的勘查已經結束了,屍體也運去市公安醫院做屍檢了,證人我們暫時安置在派出所里,隨時可以接受訊問。」朱雅言說。
「四十五歲。」
仲緒寧也站起身來,若有所思地說:「終究還是沒能成功啊。我原本想只要從派出所出去,就立刻讓鮑長卿把身上的衣服處理掉,再仔細地洗一個澡,那樣即使你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也沒有證據可以指認我們了。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快就想到了真相。」
鮑長卿皺著眉頭想了想,說:「好像是差不多快到九點半的樣子吧,我也沒看表,不過應該還沒到九點半,因為我沒看見電視屏幕上的報時。」
「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去派出所吧,順便吃個午飯,」羅培高「嘿嘿」一笑,「從早上到現在,我還什麼都沒吃呢。」
羅培高駕駛的三菱車沿著盤山公路行駛著,前後都是長長的車流。羅培高惱火地說:「今天的人怎麼這麼多,照這速度咱們能在11點前到達滑雪場就不錯了。」
「年齡?」
羅培高想了想,說:「大概是被兇手砸的吧——如果是他殺的話。」
「昨天晚上你接電話的時候是幾點鐘?」
「如果不能解釋清楚這幾個疑點,那麼他殺的假設根九九藏書本就站不住腳。」羅培高沉吟了一會兒,接著說,「現在咱們再來說說自殺。如果死者是自殺的話,9點20分他打給服務台的那通電話就能解釋清楚了。」
這時杜撰一語驚起千層浪地繼續說了下去:「仲緒寧、鮑長卿,正是你們兩個人合夥謀殺了曹墉之。」
「進去之後,我看見一個男的趴在寫字檯上,腦袋上還在流血。我過去一看,那人太陽穴上有一處槍傷,已經是沒救了。我迅速掃了一眼周圍,沒發現有手槍,那麼這個男人肯定不是自殺的,兇手很有可能還躲在這間屋子裡。」
「四十六歲。」
「那麼就請你把昨天晚上事情的經過詳細講一遍吧。」杜撰說。

給讀者的挑戰書

鮑長卿面色蒼白地看了仲緒寧一眼,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垂頭喪氣地說:「曹墉之是我殺的。」
杜撰笑了笑,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現在想的是什麼。」
張純安點了點頭,操著濃濃的鄉音說道:「昨天晚上是我當值,大概九點過的樣子,服務台告訴我十五號木屋的客人打來電話,說木屋附近好像有可疑的人轉悠,讓我過去看一看。我就帶上手電筒朝木屋那邊走去。」
「我和保安走到了十五號木屋那裡,我讓保安藉著手電筒看看木屋周圍有沒有腳印啥的,那個時候雪剛停,如果有人在這周圍轉悠,肯定會留下腳印,我們就可以順著腳印跟過去。可是照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腳印,我正準備和保安再走過去點看看,就聽見木屋裡傳來一聲槍響。」
「你先把昨晚的大致情況跟我們說一下吧。」朱雅言先發話了。
「你一個人到西山滑雪場是來旅遊嗎?」
「怪不得,我看你身上就有一股軍人的勁頭呢,沒參過軍的人是怎麼也模仿不過來的。」杜撰笑了笑,說。
杜撰接著說:「與此同時,仲緒寧和張純安也破門而入了。當仲緒寧在屍體周圍並沒有發現手槍時,他知道計劃出了岔子,他的頭腦飛快地運轉著,很快便想出了應對之策。他嚇唬張純安說屋裡可能藏著兇手,要他仔細檢查木屋。按照常理來說,檢查木屋應該先檢查離自己最近的床底下才是,可是仲緒寧卻讓張純安先檢查衛生間,這是他在為同夥爭取時間。當張純安膽戰心驚地走進衛生間時,仲緒寧不失時機地用身子擋住了張純安的視線,這時鮑長卿則抓住時機從床下飛快地爬了出來,一閃身躲在了門外。」
最後羅培高不得不祭出了蜂鳴器這個法寶,好容易才從滾滾車流中殺出一條血路,于上午十點五十五分抵達了西山滑雪場。西山賓館緊鄰滑雪場,主體建築是一幢覆蓋著七彩琉璃瓦的十二層樓房,在山頂瓊冰玉雪、煙雲霧靄的環境中,好像是仙台樓閣一般,讓人有恍如神遊太虛之感。
「仲先生,你參過軍吧?」杜撰問道。

「好的,」仲緒寧頓了頓,說:「昨天晚上我正在外面散步,哦,我這人失眠,醫生建議我每天睡前散一會兒步,所以我就養成了這麼個習慣。昨天晚上我正在外面瞎轉悠,就看見一個保安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我就問那保安到哪裡去,保安說那邊住十五號木屋的客人反應這周圍有可疑的人轉來轉去,自己正準備過去看看。我一想,反正自己也睡不著,何不跟那保安一塊兒過去看看,要萬一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畢竟我在部隊的時候也練過幾天武術。」
聰明的讀者,請你利用手中的線索回答以上的問題,在這裏我要不厭其煩地重複夏洛克.福爾摩斯的那句箴言:「當你把絕不可能的因素都除出去以後,不管剩下的是什麼——不管是多麼難以相信的事——那就是實情。」請好好考慮,最後祝讀者諸君狩獵愉快。
「你是說仲緒寧是曹墉之自殺的幫凶吧。」杜撰插話道。
「你的意思是說,當時你看到通向木屋的小路以及木屋門口周圍的雪地上都沒有腳印嗎?」羅培高問。
說著,朱雅言指了指衣架邊的牆上,那裡的確有一個黑乎乎的小洞。
聽了這番話,那女孩好像略微放鬆了些。
「嗯,知道了,現在請你儘力回憶昨天晚上那通電話的內容,然後盡量完整地給我們複述一遍,好嗎?」羅培高耐著性子說。
「我那時也顧不得和那位客人細說了,就說得趕緊用他屋子裡的電話報警,仲先生自告奮勇留下來看守現場,我就和那位客人急匆匆跑到他的木屋裡報警。報警之後我們兩個人又回到木屋,和仲先生一起守在現場,後來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
「仲緒寧,鮑長卿,現在你們兩人因為涉嫌謀殺曹墉之而被逮捕了。」羅培高掏出手銬,面無表情地說。
「沒有,」朱雅言搖了搖頭,說,「我們抵達現場后,特意檢查了木屋周圍的情況,除了門口小路上報案人和我們的腳印外,並沒有發現其他的人腳印。」
「好咧,」鮑長卿迅速掃了一眼坐在羅培高旁邊的杜撰和朱雅言,說,「昨天晚上我正在屋裡看電視,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巨響,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就打開門四處張望。這個時候我隱約聽見不遠處的木屋那兒有什麼動靜,剛才那聲巨響好像也是從那邊傳過來的,我就隨手關上門,走過去看看。」
朱雅言這時正忙著打電話跟縣公安局取得聯繫,看看那裡有沒有什麼最新的消息。
朱雅言搖搖頭。
「喂,我是羅培高。」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唔,萬一有歹徒在裏面,我們在原地呼救很容易被暗槍所傷,折回去報警又容易放跑歹徒,再說當時屋裡到底有什麼情況也不清楚,時間也不允許我多想,我腦子一熱就硬衝進去了。現在經你這麼一說,倒也有幾分后怕呢。」仲緒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我是受雜誌社所託,到西山滑雪場來拍攝一組雪景照片的。」
羅培高一愣,忙說:「那你說說我想的是什麼?」
羅培高吐了幾個煙圈,欲言又止地說:「想法嘛,倒是有一個。」
杜撰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以上的種種疑點都告訴我們,曹墉之不是死於自殺,他是被人謀殺的。」杜撰一字一頓地說。
「嗯,然後呢?」羅培高有些泄氣地說。
張純安想了一會兒,說:「停了,當時我還在想,要是外面下著大雪還讓我出去轉一圈,那可真是倒霉呢。」
杜撰抓了抓蓬亂的頭髮,含糊不清地嘀咕道:「哦,原來是你啊,這麼早打來電話有什麼事嗎?」
「那個保安走過來,說屋裡的電話線被人扯斷了,要到我住的木屋去打電話報警,我一聽,連忙領著他跑到我住的木屋裡打電話報警。報完警之後,那保安說咱們先回現場去守著,等警察來,我雖然不情願,但也不好意思拒絕,就跟著那保安又回木屋去守著。一路上我是又驚又怕,結果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你看我這手,就是那個時候擦破的,到現在還痛呢。」鮑長卿指了指自己右手背,只見上面有一處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擦傷,不過也只是擦破了些皮肉,沒有大礙。
「嗯,」羅培高應了一聲,又扒了幾口盒飯,擦擦嘴站起來,說,「那我們抓緊時間先訊問證人吧。」
「商人。」
「你把昨天事情的經過先說一遍吧。」
「哦,那說來聽聽啊。」
這時朱雅言放下電話走過來,說:「剛才我跟縣公安局的同志聯繫了,目前他們正在從彈殼上的批號著手,準備從武器來源這條線上進行追查。指紋對比工作也正在進行中,大概下午就能有結果了。」
說完,杜撰朝一言不發read.99csw•com的仲緒寧得意地笑了笑,說:「我說的沒錯吧!至於證據嘛,我們可以立刻測試一下鮑長卿身上有沒有硝煙反應。如果他是兇手的話,那麼在他開槍的時候,一定會有一些由從槍口中噴出或從槍管末端逸出的氣團中所夾帶的火藥顆粒、金屬粉末等組成的煙灰附著在他的身上。怎麼樣,鮑先生,你願意接受這個測試嗎?」
杜撰放下電話,縮了縮脖子,喃喃自語地嘀咕道:「十分鐘后,那我再睡五分鐘就起來……」
羅培高和杜撰回到派出所,朱雅言便拿來了一堆資料,羅培高接過一看,都是現場的照片以及初步的屍檢報告。
「大概十分鐘不到的樣子吧,我當時都給嚇糊塗了,也估摸不準,反正至少五分鐘的時間是有的吧。」鮑長卿想了想,伸長了脖子問道,「對了,警察同志,昨晚死的那個男人是怎麼回事啊,我到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那個時候是幾點?」杜撰問道。
「現場的指紋呢?」
羅培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喂……」杜撰睡眼惺忪地拿起電話,抬眼看了看床頭的鬧鐘,指針懶洋洋地指著早上7點40分。
羅培高拿起寫字檯上的手機,說:「查了手機上的通訊錄和通話記錄了嗎?」
聽了朱雅言的話,羅培高苦笑著搖搖頭,不置一詞。
「的確,」杜撰面無表情地抓了抓頭髮,說:「足跡消失加密室再加兇器消失,完完全全的不可能犯罪。」
「一場原本準備偽裝成自殺的謀殺案,就這樣陰差陽錯地成了一樁兇手從密室里瞬間消失的不可能犯罪了。」
「是的。」
「這個時候,保安張純安正朝木屋這邊走來,早已守候在附近的仲緒寧『偶然』碰上了張純安,提出要和他一起過來看看。張純安不疑有詐,便和心懷鬼胎的仲緒寧一起朝曹墉之的木屋走來。在木屋前,仲緒寧還特意提醒張純安看看周圍有沒有腳印,那個時候雪又剛好停了,真可謂是天助我也,順利地造成了沒有人走進那個木屋的假象。」
「姓名?」
「那麼你們抵達現場時,情況是怎樣的呢?」羅培高邊說邊給朱雅言敬了一支煙。
「就是一些被套枕巾之類的床上用品,實不相瞞,我就是倒騰這些日用百貨的批發商人。」
由於已經事先通過電話,此時西山派出所的朱雅言所長和西山賓館的經理趙敬瀟已經在停車場迎候了。朱雅言所長四十歲上下,小眼大耳,一副彌勒佛的模樣;趙敬瀟則又高又瘦,典型的豆芽身材。
「仲先生,你一個人到西山滑雪場是來旅遊嗎?」羅培高問。
「嗯……好像是九點剛過的樣子吧,那個時候我看雪漸漸小了,就出來轉轉。」
女孩想了想,說:「應該不會吧,我記得挺清楚的,錯不了。」
「這報告上說死者的後腦還有一小處淤傷,好像是生前被什麼硬物給磕了一下。」杜撰說。
「你大早急沖沖地把我從床上叫起來,到底是什麼案子呢?」杜撰好奇地問。
羅培高又敬了張純安一支煙,示意他不必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繼續講下去就可以了。
「進什麼貨?」
女孩歪著頭想了半天,猶猶豫豫地說:「昨天晚上我接起電話,就說,『喂,您好,這裡是服務總台,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電話那頭好像猶豫了一下,說,『我是住在十五號木屋的客人,我發現有個可疑的人影老是在我的屋子周圍轉悠,你們最好趕快派個保安過來看一下』,我說,『您看清那是什麼人了嗎?』電話那頭好像很不耐煩地說,『我怎麼知道,總之快點派人來看一看』,話沒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九點二十分,」女孩很肯定地說,「賓館的內線電話都有通話記錄的,不信你們可以去查查。」
這時眾人紛紛議論起來,杜撰用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繼續聽他講下去。
「這是從死者的名片夾里取出的名片。」朱雅言遞給羅培高一張名片。
「西山滑雪場發生了兇案,據說死者是一位叫曹墉之的商人。根據我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來看,事情大致的經過是這樣的:昨天晚上9點20分左右,西山賓館的服務總台接到曹墉之打來的電話,說好像有可疑的人在他租住的獨立木屋附近徘徊,讓服務台派個保安過來看一下,於是服務台讓值班的保安張純安過去看一看。張純安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叫仲緒寧的客人,兩人同路來到曹墉之租住的木屋前。當時西山的雪剛停,藉著路邊燈光,兩人注意到木屋前的雪地上並沒有腳印。這時從木屋裡傳來一聲巨響,兩人急忙上前敲門,發現房門緊緊地鎖上了。於是兩人破門而入,發現曹墉之趴在寫字檯前,頭部右側太陽穴有一處槍傷,已經當場死亡了。」
「我們兩個一腳深一腳淺地來到了十五號木屋前。這個時候仲先生讓我拿著手電筒照照雪地上有沒有腳印。我拿手電筒朝地上照了一圈,什麼腳印也沒有。仲先生說,雪剛停,要是有人來過不可能不留下腳印,我們再往那邊過去看看。」
「你、你這是血口噴人,我怎麼可能殺死曹墉之?」鮑長卿聞言一下子跳了起來,激動地嚷道。
「我們在死者的錢夾里找到了他的身份證,從身份證上來看,死者曹墉之今年四十二歲,本市人。死者的隨身物品包括一部筆記本電腦、一部手機、一個充電器、一串鑰匙、一個錢夾、一個名片夾、一個隨身挎包、一個旅行背包和一些換洗衣服。」朱雅言說。
羅培高點了點,這個結果並不出人意料。
眼前的這個女孩大約二十歲左右,臉圓圓的,穿著制服,看上去倒也挺可愛的。她顯然是第一次被帶到公安局裡來接受訊問,顯得很緊張,雙頰通紅,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
「門口小路上的積雪是今天早上清掃的吧?」杜撰關上衣櫃,問道。
「首先,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就是,曹墉之到底是死於自殺還是他殺?」杜撰掃了一眼眾人,目光停留在仲緒寧身上,說,「如果曹墉之是自殺的話,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仲緒寧是曹墉之的幫凶,是你在曹墉之死後趁人不備悄悄藏起了兇器,然後利用一個人留守在現場的時機處理掉了兇器。」
「實際上,在這個案件里,排除法並不是制勝的法寶。」杜撰停了下來,彷彿是在考驗人們的耐心似的,他摘下眼睛,用衣襟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霧氣。
「其次,兇手又是如何從那間木屋裡消失不見的,這點我也始終想不明白。從槍響到屋門被踹開,只有短短的半分鐘時間,那間木屋除了門以外,唯一的出口便是窗戶了,可是窗戶外面安裝了防盜欄,又從裏面鎖上了,人是根本不可能從那裡出去的,兇手到底躲到哪裡去了。還有,當朱所長他們趕到現場時,除了小路上有報案人的腳印外,木屋周圍的雪地上可是一個腳印都沒有。莫非像金庸小說里寫的那樣,兇手有什麼『草上飛』的手段,能在雪地上行走而不留下腳印不成?還有,兇手又為什麼要扯斷屋子裡的電話線呢?」
「是的,死者打去那通電話,讓服務台派人過來看看,早就守候在木屋附近的仲緒寧正好就可以和保安一道,成為命案現場的發現人之一。當死者透過窗戶遠遠望見仲緒寧和保安走過來的時候,就趁機舉槍自盡了。仲緒寧趕忙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計劃,搶先沖了進去,乘張純安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悄悄把落在曹墉之屍體附近的手槍藏在身上,然後又提醒張純安屍體周圍沒有找到手槍,說兇手可能還藏在屋子裡,給張純安造成一種他殺的錯九九藏書覺。至於死者為什麼要扯斷屋子裡的電話線,那是因為這樣要報警就必須到其他的地方,正好給仲緒寧提供了一個單獨留在屋裡的機會。於是仲緒寧就趁張純安和鮑長卿出去報警的時機,處理掉了曹墉之自殺用的手槍——那條小路上有好幾處靠近懸崖的地方,只要把槍扔下去就行了,然後留在現場等他們回來。」
「當時也沒顧著想這麼多。」仲緒寧擺擺手,說。
「說實話,我在西山派出所幹了八年,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命案。」朱雅言笑了笑,說,「當我們抵達這裏時,發現報案人正守在木屋門前。我讓小王把三個報案人先送到派出所里等候訊問,由於我們手裡沒有專業器材,因此我和小戚也不敢亂碰,就簡單檢查了一下案發現場,然後就守在門口等著縣公安局的人來。」
「當時你們最先檢查的是哪裡?」杜撰問。
「不瞞你說,今天早上我一接到西山派出所的報告,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這種案子不正是你拿手的嗎,是吧?」羅培高想了想,說,「用推理小說的話來說,就是不可能犯罪吧。」
「是的,而且還是六四式手槍的聲音,我在部隊待了這些年,分辨長短槍械聲音的這點兒本事還是有的。」仲緒寧自豪地說。
「我和仲先生就商量著報警,可是卻發現那木屋的電話線被人扯斷了。仲先生說他出來的時候也沒帶手機,正說著,就看見另一個客人從門口探進一個腦袋來。那個客人也被嚇了一跳,他說他住在十四號木屋,聽見這邊傳來一聲巨響,就過來看看,誰知道竟看見了一具屍體。」
「可是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我們彷彿都面臨著一道越不過去的坎兒,關於自殺的假設,剛才我已經說過它的矛盾之處了。那麼關於他殺的假設呢,也存在著許多難以解釋的地方——其中最難解決的恐怕就是剛才我所提的兩個疑問了吧。」
「是什麼樣的案子啊?」杜撰長長地打了一個呵欠,再次縮進暖洋洋的被窩裡,只露出個鳥窩頭在外面。
說完,杜撰徑自一個人優哉游哉地走了出去,留下羅培高愣在原地冥思苦想。
「你和保安到你屋子裡去報警,再返回木屋,中間大概隔了多長的時間?」羅培高問道。
「鮑長卿。」
這時杜撰打開了衣櫃,羅培高見狀也湊過來,只見衣櫃里放著一個旅行背包和幾件換洗衣服,還有賓館提供的被褥、睡衣、拖鞋之類的東西。
「關於這兩個疑問,稍後我將會做出解釋,現在我先來說說為什麼我的朋友羅培高絞盡腦汁也推理不出這件案子的真相吧。」說到這裏,杜撰朝羅培高促狹地笑了笑,說,「面對這樣的案件,我們首先想到的就是採用排除法,即如果曹墉之不是死於自殺的話,那麼他一定是死於他殺,或者曹墉之如果不是死於他殺的話,那麼他一定是死於自殺。」
女孩點點頭,說:「那位客人來賓館登記開房的時候正好是我在服務台值班,所以和他說過幾句話。」
「哎呀,在電話里說不清,總之你馬上起床,十分鐘后我開車到樓下接你。」羅培高一股腦說完這串話后便粗魯地把電話掛斷了。
「我走到木屋前,見門開著,就探個腦袋進去看,這一看不打緊,可把我嚇壞了,就見一個人倒在桌子上,腦袋上還流著血,我再抬眼一看,屋裡還有兩個人。我當時還以為那兩個人是殺人越貨的強盜呢,嚇得我差點沒暈過去,這時一個人猛地問我是幹什麼的。我腦子一懵,說我是住在附近的客人,聽見響動過來看看。那人鬆了一口氣,我再一看,兩個人中有個穿著保安制服,這個時候我才放下心來,知道他們不是強盜。」
「這位先生,你就別兜圈子了,快點兒跟我們講明了吧。」趙敬瀟已經耐不住了,焦急地說。
曹墉之到底是死於自殺還是他殺?如果曹墉之是死於他殺,那麼兇手是誰?兇手是怎麼辦到的?
「當時的積雪大概有多厚?」
「是啊,」杜撰搓搓手,笑著說,「出來的時候並不知道是要到西山來,穿得太少,現在隱隱覺得全身都有一股寒意呢。」
「姓名?」
羅培高連忙說:「那快告訴我,這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晚上9點55分,」朱雅言很肯定地說,「當時我還特意看了看手錶。」
「不過這對於殺人來說,已經足夠了,不是嗎?」杜撰也笑了笑,答道。
「我想想,」張純安拍拍腦袋,說,「我們最先檢查的是衛生間,然後是衣櫃還有床底下,反正那個屋子就那麼點兒大,能藏人的不也就這三個地方么。」
杜撰一邊吃著盒飯,一邊把腦袋湊過來看。從照片上看,小木屋周圍雪地上的積雪很厚,不過一個腳印也沒有,木屋門前的小徑上倒是有好幾組腳印,不過相互混雜在一起,已經無法辨識了。
「當時雪停了沒有?」杜撰問道。
「是的,我前幾年才從部隊轉業下來,轉業前的軍銜是少校。」仲緒寧挺了挺胸膛,自豪地說。
「我們已經向死者的公司打過電話了,不過據他公司里的人說,死者已經離婚多年了,目前是單身。」
杜撰點了點頭,示意張純安繼續講下去。
木屋的門上有著明顯的踢踹痕迹,門鎖已經被破壞了。羅培高走上前來,看了看門鎖,說:「是那種很普通的防盜鎖,沒有什麼特別的。」
「職業?」
聽了羅培高的話,張純安這才釋然的「嘿嘿」一笑,點上煙,繼續說道:「還是那位仲先生身手了得,一腳就把門踹開了。開門之後我們衝進去一看,媽呀,就見那位客人血淋淋地倒在寫字檯上,頭上的傷口還在往外面流血呢。」
「如果這個時候張純安能發現地上只有自己和仲緒寧來時的腳印而沒有鮑長卿的腳印的話,那他們的計劃就全報廢了,可是張純安那個時候又驚又怕,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地上的腳印。於是這樣一來一回,鮑長卿雖然兵行險招,卻也收到了奇效。在回來的路上,鮑長卿在懸崖邊假裝摔倒,趁張純安不注意在黑暗中將手槍扔過欄杆,丟進了懸崖深處,並且藉此來解釋自己手背上的擦傷,可謂是一舉兩得。」
仲緒寧中等身材,蒜頭鼻,厚嘴唇,穿著一件皮夾克,從他挺直的坐姿上可以看出應該在部隊里待了很久。
鮑長卿先是搖搖頭,突然又點點頭,說:「我跟別人在這兒談生意,生意談完了正準備在這裏玩幾天,誰知道就碰上這樣的事了。」
「我路走了一半,就遇上了那位仲先生。仲先生說他住在十三號木屋,晚上睡不著覺,出來轉轉,還問我是去幹什麼。我說十五號木屋的客人打電話說好像有可疑的人在這附近轉悠,服務台讓我去看一看。仲先生一聽,便說反正他也睡不著,也要和我一起去看看。我拗不過他,就答應了。」
「我們已經在現場提取了六組不同的指紋,目前正在對比中。」
「是的,大概有五百米左右,」趙敬瀟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介紹道,「從去年起,我們賓館就陸續在那邊的樹林附近修建獨立的小木屋,供客人使用,因為環境雅靜,所以很受客人的歡迎。」
「別緊張,我們只是問你幾個問題,你只要如實回答我們就好了。」朱雅言出言撫慰道。
「昨天晚上你大概是什麼時候出來散步的?」
「是的,每天早上我們都會清掃賓館範圍內各條路上的積雪,有的時候一天還要清掃兩次。」趙敬瀟說。
「是的,」朱雅言看了看羅培高,答道,「之前現場的情況我們已經拍照存證了,為了進出方便,讓賓館的人把門口的積雪清掃了。哦https://read.99csw.com,那些照片現在拿到所里了,待會兒到所里我再拿給你們看。」
「想到這裏,我就把那保安叫上,小心翼翼地查看了衛生間、衣櫃和床底下,結果什麼也沒發現。你說這怪不怪,從槍響到我破門而入,最多就半分鐘不到的時間,窗戶又是從裏面鎖上的,兇手卻不見了蹤影。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既然你知道那是槍聲,為什麼不留在原地呼救,或者返回去報警,這樣不是比你們硬衝進去要安全得多嗎?」
「有沒有可能是你看漏了呢?」杜撰問道。
「我是本市人。」
「好的,請繼續。」
「我是本市人。」

「那麼這次又是怎麼個奇怪法呢?」杜撰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問道。
「是同一個人,那位客人的聲音略帶些沙啞,很容易辨認,所以我一直都記著。」女孩說。
仲緒寧則依舊筆直地坐著,說道:「我還是那句話,說我是殺害曹墉之的兇手,那麼請你拿出證據來。」
羅培高搖搖頭,說:「對於眼下這件謎案,我目前想到一個解釋,但是我對這個解釋很不滿意,因為這裏面還有很多牽強的東西,還是暫時不說為好。」
「不,我看得很仔細,真的一個腳印也沒有。」張純安很肯定地說。
杜撰笑而不答,反問道:「你有啥想法呢?」
「現場的情況怎樣了?」羅培高問道。
兩人正說著,只見朱雅言走了進來,說道:「剛才我跟縣公安局的同志通了電話,他們說指紋對比的結果出來了,現場的六組指紋中,有三組分別是曹墉之、仲緒寧和張純安的,另外三組都是賓館服務員的。」
張純安說:「沒有,我一進屋就看見一個死人,當時就嚇傻了,後來是仲先生提醒我的。」
張純安咂了咂嘴,說:「我當時就嚇傻了,鄉下人哪見過這場面啊!還是那位仲先生最先反應過來,他說屍體附近沒見到槍,莫非兇手還躲在屋子裡。我當時嚇得就要跑出來,仲先生說不用怕,咱們有兩個人,兇手不敢隨便亂開槍,再說你腰裡還有電棍呢。仲先生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自己腰上還別著根電棍,急忙解了下來。我和仲先生兩個人匆匆檢查了一下屋子,可是什麼也沒發現,連個人影也沒有,嚇得我虛驚一場。」
故事發展到這裏,所有的線索都展現在讀者諸君眼前了,現在請允許我斗膽向各位提出一些問題:
「但是如果斷言曹墉之是死於他殺,那麼勢必有兩個疑問需要解釋:其一,兇手為什麼要逼迫曹墉之在9點20分的時候給服務台打那通電話;其二,兇手是怎麼從那間木屋裡消失的。」
「通知死者的家人了嗎?」
「和××公司的張總,我準備從他那兒進一批貨。」鮑長卿賠笑道。
「仲緒寧。」
羅培高點點頭表示同意。
鮑長卿全身縮在一件長大衣里,他長著一對招風耳,黃豆眼,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仲緒寧「呵呵」一笑,說:「我們當年在前線,死人沒少見,見多了也就不怕了。」
「不愧是上過前線、打過仗的,遇事果然冷靜得多,」杜撰撓撓頭,說,「要是換了我遇上這樣的事,說不定早嚇得慌成一團了。」
「仲先生不必那麼緊張,我只是假設而已。的確,絲毫沒有證據能夠說明仲緒寧是曹墉之自殺的幫凶,並且曹墉之利用仲緒寧將自己的自殺偽裝成他殺這一假設本身,也存在著許多的矛盾之處。」
「你一個人留在那裡,不怕兇手還在附近徘徊嗎?」
杜撰

「那麼之前你聽過十五號木屋的那位客人說話嗎?」
一番寒暄之後,羅培高便向兩人介紹起身邊的杜撰來:「這位是杜撰,目前是一位自由撰稿人,不過他經常能給我不少有趣的建議,這些建議對我們的偵查工作大有裨益呢,說起來,他也算是一個業餘偵探了吧。」

「鮑長卿這時並不敢逃離現場,因為這樣會被張純安發現,於是他索性又轉身大搖大擺地走進木屋,假裝是尋聲而來、不明就裡的客人。仲緒寧這時也明白了鮑長卿的意思,於是他將計就計地讓鮑長卿和張純安一起去報警。」
女孩點點頭。
「也是,不愧是上過戰場的人,遇事到底是和常人不同啊。」杜撰感嘆道。
「我們都欠曹墉之一大筆錢,他是個放高利貸的,又暗中和黑社會的人有往來,如果不殺掉他,那我們的所有財產遲早都會被他這個吸血鬼吸乾的。怎麼樣,挺俗的一個動機吧?」仲緒寧苦笑一下,自嘲地說。
「另外根據曹墉之戶口所在地公安局一位認識死者的同志打來電話說,曹墉之生前根本沒聽他說曾買過什麼保險,再說曹墉之離婚多年,沒有小孩,孑然一身,買了保險也找不到合適的受益人啊。另外,據那位同志說,這個曹墉之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開的那個典當公司,涉嫌私設地下錢莊、出借高利貸,另外他和一些黑惡勢力也有牽連,市公安局正準備對他展開調查呢。」朱雅言端起茶杯,邊喝邊說。
杜撰指著腳下的石砌小路說:「這條路每天都清除積雪嗎?」
張純安歪著脖子想了想,擺擺手,說:「想不起來有啥可疑的地方了,屋子裡別說藏人了,連個人影子也沒有啊。」
「既然叫上你,那肯定不是普通案子,」羅培高苦笑著搖搖頭,說,「也不知道我撞上什麼邪了,自從認識你以後,隔三差五地便會遇到這種稀奇古怪的案子。從密室里消失的作家,到摩天輪里被獅子撕咬的男屍,再到密封棺材里被刺殺的少女,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喲。」
「有沒有可能聽錯呢?」
「攝影師。」
「那麼就一點兒可疑的地方都沒發現嗎?」羅培高問道。
鮑長卿一怔,顯然是對這個問題沒準備,他茫然地搖了搖頭,說:「晚上黑燈瞎火的,誰注意腳底下有沒有腳印啊。」
「我能知道動機是什麼嗎?」杜撰一邊看著羅培高和朱雅言給鮑長卿、仲緒寧戴上手銬,一邊說。
「那個時候木屋周圍的雪地上,除了報案人和你們的腳印外,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腳印?」羅培高問。
「你們抵達現場大約是什麼時候?」杜撰問道。
「能確定一下雪停時的準確時間嗎?」杜撰問。
「你就是昨天晚上接到十五號木屋那位客人電話的服務員吧?」羅培高放緩了語氣,輕聲問道。

「這個時候,一個住在附近小木屋裡叫鮑長卿的客人尋聲前來。仲緒寧和張純安發現木屋裡的電話線被人扯斷了,於是仲緒寧留下守在現場,張純安和那位叫鮑長卿的客人跑到鮑長卿租住的木屋去打電話報警。」
「證據嘛,我當然會拿出來的,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先講講你們究竟是怎麼殺死曹墉之的吧。」
羅培高聞言一笑,說:「既然被你看穿了,那我也就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的了,索性就說了吧。這件案子,乍看起來顯得十分蹊蹺,屋裡一聲槍響,踹門進屋,卻只發現飲彈身亡的死者,兇器和兇手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見了。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們甚至連這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都弄不清楚,只能用排除法了。」
「知道了,你繼續講吧。」
「按照他們的原定計劃,這個時候鮑長卿應該馬上開槍打死曹墉之,把印上曹墉之指紋的手槍扔在屍體邊上,然後再躲進木屋的床底下。當仲緒寧和張純安走進木屋之後,由於屋裡的電話線已經被扯斷,所以仲緒寧讓張純安到別處報警,然後趁機讓鮑長卿踩著張純安的腳印離開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