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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十九節

第四章

第二十九節

「當然!我現在要去看看那個把她摔下來的小夥子了。」國王朝門口走去。
這正是他所擔心的。「你確定嗎?」
佩恩托普突然出現了,把自己的腦袋在葉斯帕森太太的腿上蹭。她彎下腰來撫摸著他。「你想要什麼?」她對那隻小貓說,「有人餵過你嗎?」
「好的,好好照顧卡倫。」他轉向卡倫的父母,「你好,達克維茨,又見面了。你女兒真了不起。」
「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漢森今晚又來了。」
她冷靜的語氣讓哈羅德感到毛骨悚然。她的口吻如果誇張一點,哈羅德反而不會感到這樣恐懼。但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正在用平淡如水的語調告訴漢森可以開槍打死他。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警察確實可以殺掉他。葉斯帕森太太沉靜的冷酷讓他渾身顫抖。
「哇哦!」達克維茨太太的聲音里充滿了興奮,「真是風度翩翩啊!」
醫生用安全針固定了她的傷口。他拍了拍她裸|露著的肩膀:「我要去看看讓·安德森了。他沒你傷得重,但我比較擔心他的手肘。」
他開到城裡,小心迴避著警察,把車停在了皇家劇院外面。大門口鋪著紅地毯。他記起國王會來觀看表演。有一張公告提醒觀眾,《林中仙子》是三場芭蕾表演的最後一場。一些穿戴優雅的觀眾正端著酒杯站在台階上。哈羅德意識到這應該是中場休息時間。
「醫生是這麼說的。」
哈羅德知道,這個人是不可能通融的。「演出要多久?」
哈羅德恨不得殺了那個安德斯。「都是他的錯——他把你摔下來了。」他憤憤不平地說道。
她笑了。「你這個壞蛋!」
「你是誰?」
卡倫說:「我換衣服之前能跟哈羅德單獨說兩句話嗎?」
「我可以教給你。保羅說你有當飛行員的天賦。我可以用左手控制那些操控桿。」
「他肯定是走了。」漢森馬上解釋道。顯然他應該是告訴那個警探哈羅德已經離開了。
他聽到了波爾·漢森的聲音:「我告訴你了,這裏鎖了。」
「是的——還叫他的妻子米婭。」
可就在這時,漢森居然走到了教堂的這一邊。他看到了哈羅德,一下子定住了。
「很疼,陛下。」
「逮捕他?」
「打死你?那你怎麼辦?」
他躺在「床」上,撫摸著佩恩托普。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在大門外面說話。
達克維茨先生問醫生說:「她怎麼樣?」
「她沒事,」那個人回答說,「只是扭了手腕和腳踝。可能會疼上幾天,要休息至少兩個禮拜,之後就應該沒事了。」
躺在地上的那個女孩突然動了。哈羅德馬上看到了卡倫標誌性的紅髮。她側身舞至舞台的中央,哈羅德的心頓時收緊了,害怕她出錯,毀掉這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日子,但她看上去鎮定而自信。她立起了腳尖。哪怕是看到她著地的腳尖,都會覺得疼,哈羅德眨了眨眼睛,但她反而十分自如,如同飄浮在空中一般。旁邊的舞者都聚到了她的周圍,時而成行,時而成圈。觀眾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哈羅德的心中充滿了自豪。他慶幸她堅決地留了下來,無論結果怎樣,都是值得的。
「你以為沒人會發現廚房裡的剩菜每晚都會不翼而飛嗎?做母親的不是傻瓜啊。」
「怎麼可能?」
他聽到腳蹬著牆壁的聲音,然後是漢森的呻|吟聲,他應該是從窗口擠了進去,然後重重地落在了教堂的石板地面上,接著是一個輕一點的聲音。
「我知道。所以他才傷心。」
哈羅德想起了葉斯帕森太太的話:「如果必要的話,你就開槍。」漢森,一個村警,估計一輩子都沒有開槍射擊過任何人,但他很可能把握這次機會。
哈羅德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機會能跟卡倫單獨說說話。
想到自己身上還穿著達克維茨先生的美式運動衫。雖然內兜上的標籤上標著十五年前的日期,但卡倫並沒有請示他的父親,就把衣服拿給了他。達克維茨先生會不會認出這衣服來?哈羅德突然想到現在實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跟他的處境相比,被達克維茨先生指責簡直不值一提。
「我知道。你還能駕駛大黃蜂嗎?」
葉斯帕森太太加快了語速。「我必須要回哥本哈根。負九-九-藏-書責這個案子的弗萊明警官正搭火車趕去那裡。以現在火車的速度估計,他應該在十二小時內到達。他一到我們就會回來。如果哈羅德在這兒,我們就會逮捕他;如果他不在,我們會布一個陷阱。」
醫生正半跪在她面前,在她的右膝上貼了一塊紗布。
達克維茨先生問:「那他住在哪兒?」
卡倫很驚訝。「媽媽,您怎麼知道?」
卡倫說:「可憐的讓,他一直在哭個不停。」
葉斯帕森太太確實是一個漂亮女人,大概三十來歲,身材豐|滿圓潤,穿著一身便裝:襯衫、短裙、平底鞋,捲曲的金髮上扣了一頂藍色的貝雷帽。雖然沒穿制服,但她一定是一名警探。哈羅德想道。她肩上挎了一個小包,裏面應該有手槍。
「當然了——輪胎都卸了。」漢森覺得自己終於勝了一局,看起來洋洋自得。
「國王陛下,女士們先生們,」他說,「很幸運,舞蹈團醫生今天也來了。」哈羅德想,可能所有和舞蹈團有關的人都想參与這次皇家演出,「醫生現在就在後台,正在為我們的男女主角進行檢查。他告訴我他們兩個的傷都不重。」
她穿過房間,拿起了哈羅德扔掉的襯衫。哈羅德喉嚨里呻|吟了一聲。他為什麼就不能把它放到別的地方呢。她聞了聞。
哈羅德沒有思考的餘地,條件反射地撲向了漢森。漢森拔出了槍,而哈羅德撞進了他的懷裡。漢森被推了一個趔趄,「咚」的一聲撞在了教堂的牆上,可手卻依然握著槍。
「你親親我,我就沒事了。」
「我們還是可以飛的。」
「哦,我沒事。」卡倫一臉蒼白。
「哦,不!她準備怎麼辦?」
「哪間學校?」
哈羅德雙手捂住了臉。「一切都結束了。」
由高至低的音符緩慢地流淌而出,演員們開始起舞。圓圈四圍散去,只剩下四個人依舊定格在舞台上:一男三女。其中一個女孩躺在了地上,如熟睡一般。樂池裡走出了一段曼妙的華爾茲。
他們快步走到後台。守門人把他們帶進了卡倫的化妝間。
「如果必要的話,你就開槍——但看在上帝的份上,絕對不能讓他起飛。」
接著,漢森想要拔槍。
哈羅德必須要通知他。最好直接找到她,告訴她這件事。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去劇院。這樣他肯定可以見到她。
「你是認真的嗎?」
哈羅德靠在樹榦上,想起卡倫說過跳完舞后就會馬上來這裏。如果真是那樣,她就會撞到那些警察。到時候她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呢?警察一定會認定她參与其中。
她的父親很不高興,可她的母親卻說:「好吧——只是快一點。」他們離開了那個房間,達克維茨太太關上了門。
「你必須要等到散場。」
漢森走了回來,消失在了哈羅德的視野中。
達克維茨先生咕噥了一聲,算是應允了。哈羅德不知道達克維茨太太怎麼知道卡倫喜歡他,不過他很高興自己成為了她家的一分子。
哈羅德沿著教堂的牆移動到了那扇窗下,站在了那個木頭墩上,偷偷往窗戶裏面看。
「醫生說沒幾天我就會恢復了。我們可以那時候飛。」
「謝謝您,陛下。您還記得我太太漢娜吧?」
達克維茨太太快步走到她面前:「我可憐的寶貝。」她一下子抱住了她。這正是哈羅德想做的。
她先看了一眼哈羅德的車子。「這就是你說的那輛車?蒸汽發動機。真是聰明。」
幕布升起。二十多個女孩子圍成了一個圈,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唯一一個男人站在那個圓圈十二點的位置。所有的舞者都穿著白衣,燈光如月光般皎潔,光照不到的舞台都消失在了四周的一片黑暗裡。這是一個戲劇化十足的開場,哈羅德瞬間被吸引得忘記了自己的憂慮。
每個人都就座以後,國王走進了皇家包廂。觀眾起立。這是哈羅德第一次看到克里斯蒂安十世本人,但他曾在無數照片中看到過那張臉,他嘴唇上的八字唇須讓他的表情更符合一個被占國傀儡國王的角色。他穿著晚禮服,站得筆直。在照片里,國王通常會戴帽子。直到今天,哈羅德才發現國王其實已經禿頂了。
他感到一陣惱火。如果他們昨晚出發,現在就已經到英國read.99csw•com了。他警告過她,這樣做會為他們兩個帶來危險。事實已經證明他是對的。但後悔沒有用。事已至此,他必須要找到解決的辦法。
「您想讓我做點什麼?」
人太多了。想走到過道上去實在不容易。他得小心地側著身才能不碰到其他觀眾的膝蓋。不過他還是和達克維茨夫婦同時來到了過道上。「我和你們一起去。」他說。
曲子的結尾是開頭的重複。原來這一段表演並沒有任何故事性,舞蹈可以同音樂一樣抽象。他看了看表。才過了五分鐘。
什麼也瞞不過那個女人的眼睛。哈羅德滿心憂慮。她太仔細了。她走到了哈羅德的床邊,拿起那張摺疊整齊的毯子,然後又放了下來。「有人住在這裏。」她說。
「你跳得非常美。」
帷幕再次落下,觀眾鼓掌致意。之後是演員謝幕,只是少了卡倫和安德斯。舞者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的妻子又替哈羅德回答說:「哈羅德一直都住在科斯坦。」
「不能了。」
哈羅德即刻坐了起來,把佩恩托普放在了地上,仔細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他的左腳往前一滑,一個趔趄,向後仰了過去。卡倫被摔在了他旁邊,右臂和右腿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機翼折起來了——這樣才能把它從外面推進來。」她打開機艙,邊移動操控桿,邊檢查飛機的反應,看到升降舵在移動,「看來沒什麼問題。」她看了看油表,「油箱是滿的。」她檢查了一下駕駛艙,又說:「座位後面還有四加侖的油。柜子里還有兩瓶水和一包餅乾。一把斧子、一卷繩子、一把手電筒,還有地圖冊——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她從駕駛室里伸出頭來,「他想要飛走。」
漢森呆住了。
「我是哈羅德·奧魯夫森,陛下。我是卡倫哥哥的同學。」
「不可能。」那個門衛說,「她就要登台了。」
跳到地面上的時候,他小心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教堂的這一端只有一部分伸進了樹林里,他依然有可能被士兵發現。不過幸運的是,旁邊一個人都沒有。
「半個小時,要看樂隊演奏是快是慢了。」
「是。」
「謝謝您,醫生。」
他的手繼續輕撫著她的肩膀——這讓哈羅德感到一陣惱火。「你之後會跳得一樣棒,不要擔心。」他離開了。
「是的,陛下。年輕人恢復很快。」
哈羅德站起身來。
無論如何,口袋裡放著一把警察用的槍肯定會給他帶來麻煩。他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把槍,只能打開大黃蜂的右艙門,把它放在了地板上。
芭蕾雖是新鮮感十足,但哈羅德的心依舊惦記著教堂里的大黃蜂、勞斯萊斯後面的漢森以及葉斯帕森太太。彼得·弗萊明會不會趕上了丹麥唯一準點的火車?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和葉斯帕森太太已經到科斯坦莊園了嗎?他們發現漢森了嗎?會不會已經在等他了?他又怎麼才能知道呢?或許他應該從樹林里偷偷潛到教堂附近去探一探,看看有沒有埋伏。
他在她椅子旁彎下身子,吻住了她的嘴唇。之後,他無法壓抑內心的亢奮,又吻了她的肩膀,她的脖子,然後他的嘴唇繼續下移,一直移到了她的裸|露的胸脯。
沒過多久,他就看到達克維茨先生和太太在他前面一排坐了下來。一開始,他有點害怕他們看到他。但轉念一想,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警察已經發現了他的藏身之所,實在用不著再跟別人保密了。
他握住了口袋裡的那個膠捲盒,心裏想著究竟還有沒有機會和卡倫一起開著大黃蜂飛去英國。一切都要指望于彼得·弗萊明的火車了。如果它到得早,弗萊明和葉斯帕森太太就會在哈羅德和卡倫回去之前趕到科斯坦村。他可能可以逃離追捕,但很難想象他們怎麼在警察的監視之下駕駛大黃蜂離開丹麥。而如果弗萊明的火車在凌晨之前沒有到,現在村裡又沒有其他警察,他們或許還有一絲希望可以起飛。
「我們得談談。」她說。
「幫我打開這道門,我不想再翻窗戶了。」她說,「不過我走後再把它鎖上,這樣哈羅德就不會懷疑了。」
「去找他的老闆,也就是彼得·弗萊明。她讓漢森留在那兒盯著我,如果我要起飛,就開槍打死我。」
「在https://read.99csw.com你爸爸那輛車的後備箱里。」
哈羅德第一次注意到國王旁邊有一個年輕的助手,或者是保鏢,又或者兩者兼是。「請這邊走,陛下。」那個年輕人推開了他們。
「是猶太人的。」
安德斯做了幾個高難度的跳躍,又托起了卡倫幾次。之後,音樂漸漸推向高潮。災難發生了。
他舉起槍瞄準了哈羅德。哈羅德知道他只有一秒鐘可以自救。他舉起拳頭一拳打在了漢森的下巴上。那是歇斯底里的一擊。漢森的腦袋猛地向後一仰,撞在了牆上,隨即眼睛一翻,身子一軟,暈倒在地。
她轉向那架大黃蜂。「這又是什麼?」哈羅德絕望地看著她掀開了飛機上蓋著的布。「我想是架飛機。」
漢森打開鎖,拔下門栓。兩個人走了出去。
「這飛機狀況不錯啊。」
「他不是問題。」
儘管如此,他還是在緊張不安中度過了這一天。他又把飛機從頭到尾檢查了兩次,仔細地研究了控制台,以便幫卡倫的忙。這架飛機不是為夜間飛行而設計的,所以控制台沒有照明裝置,他們只能用手電筒代替。他又練習了一次打開和收回機翼,這一次比上次進步了很多。他又試了試自製的那個加油裝置,通過由窗戶伸進來的連接管往油箱里加了一點油。天氣還不錯,微風陣陣,雲朵漂浮。大半個月亮升了起來。他換上了乾淨的衣服。
他走進了鋪著大理石的大廳,拿到了票之後便直奔演出廳。他從來沒有來過劇院,被裡面恢弘而華麗的裝飾和那一排排豪華的紅座椅驚呆了。他找到了自己在第四排的座位。他的前面剛好坐著兩個穿著制服的德國軍官。他看了看表。為什麼芭蕾還不開始呢?每遲一分鐘,他被彼得·弗萊明抓到的可能性就高一分。
哈羅德嚇壞了:原來自己的秘密這麼早就已經被發現了。達克維茨先生看起來很生氣,但他還沒來得及發作,國王就走了進來。
他放下漢森,鎖上了教堂的門,從大黃蜂的駕駛艙里拿出那盤繩子,把漢森的雙腳綁在了一起,之後又把他翻過來,綁住他的手。最後,他把自己那件扔掉的襯衫塞到了漢森的嘴裏,用繩子勒住,以免那個布團從他嘴裏掉出來。
「可能是流浪漢。」
安德斯站了起來,手握著一邊的手肘。哈羅德看到他正在流淚。卡倫想站起來,卻失敗了。那個穿黑衣服的人做了個手勢,幕落了下來。觀眾席一片混亂。
房間里頓時鴉雀無聲。
演員們四散開來,又集合成了新的隊形,開始了一系列的獨舞。所有的音樂都是四三拍的,曲調美妙。對於愛好爵士樂的哈羅德來說,這樣的曲子實在太過柔美了。
卡倫開始獨舞了。哈羅德發現自己擔心她比擔心警察的追捕還要多。他多慮了:她看上去非常放鬆,舞步渾然天成,快樂地踮著腳尖旋轉跳躍著。他吃驚地看到她表演了一些高難度的動作,在舞台上高高躍起,又完美而優雅地落在地上,彷彿慣性在她的身上完全不起作用。她已經打破了物理定律。
蒸汽冒出來了。他打開教堂的大門,把車推了出去,然後再回到教堂里,把門從裏面鎖好,再鑽出窗戶。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所以這個墩子才放在這兒。」那個女人脆聲回答說。她顯然比漢森聰明多了。哈羅德害怕她會發現一切。
「您會找人幫我嗎?」
「你們還是叫你們的校長艾斯嗎?」
但她顯然並沒被說服。「也許吧。」她走到那輛車旁,「好車。」
黑衣男人接著說道:「正如您所知,此次演出男女主人公的扮演者都是替補演員,還有很多其他角色也是如此。但他們都表現出了高超的舞蹈水平,幾乎是成功地完成了全部表演。感謝各位的蒞臨。」
「也有可能是見鬼的哈羅德·奧魯夫森。」
「我不可能——我只上過一節課!」
「另外,如果他要起飛,必須阻止他。」
安德斯再次抱起卡倫,用一隻手托著她的腰部。她在空中平躺了下來,雙腿前屈,雙臂高舉到頭上方。他們定在了那裡。就在這時,安德斯滑了一下。
卡倫在哪兒呢?所有的女孩子穿著一模一樣的緊身露肩芭蕾舞服,蓬蓬的紗裙隨著她們的舞步而上下擺動。那衣服很是性感九_九_藏_書,但強烈的燈光把她們照得彷彿同一個人,哈羅德根本分不清哪一個是卡倫。
這個見鬼的演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開始啊?
她正坐在椅子上,脖子上弔著受傷的右臂。一襲白衣的她露著肩頭,胸部高高地挺起,看上去美如仙子。哈羅德感到呼吸困難,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為緊張還是慾望。
「哦,上帝!他現在在哪兒?」
「好吧,我錯了。」漢森說。
一聽說她的傷並不嚴重,哈羅德即刻想問:她能飛行嗎?
「謝謝您,陛下。」
哈羅德居然想到了殺掉他們。他從沒想過自己可能在任何情況下殺掉任何人,不過很快地他就意識到,自己不可能空手殺掉兩個警察。
「不。我們不能嚇跑他。如果他只是看到你,肯定不會受驚——你只是村警,但如果是陌生警察出現,恐怕他會懷疑。我不想他再躲到別的地方去。剛剛找到他,我們絕對不能再把他弄丟了。明白了嗎?」
達克維茨先生走到了門口,哈羅德跟著她,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而且葉斯帕森泰坦並不知道哈羅德看到了她。她以為自己的時間還很充裕。這是唯一對哈羅德有利的事。
音樂轉了一個調。那個男生跳躍著穿過舞台時,哈羅德注意到他的步子有些猶疑,才想起來這個安德斯也是預備演員。卡倫的步子沉著自若,舉重若輕,可這個男孩子顯得十分緊張,讓人替他捏了把汗。
這場架只用了幾秒鐘時間。但會不會被人看到呢?他朝軍營那邊看了看。有幾個人在那邊走來走去,但好像並沒有朝他們這邊看。
他點著了摩托車的鍋爐。這樣開去劇院顯然很危險,但他已經沒時間猶豫了。
「當然。」國王和達克維茨太太握了握手,「作為母親,您一定很擔心,達克維茨太太。不過我相信卡倫一定會痊癒的。」
結束了,哈羅德想。一切都結束了。
他把漢森的槍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抬起了那個毫無生氣的身體,把他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快步走到教堂大門口,門還沒有鎖。很幸運,沒有人看到他。
他猶豫了一下。他想逃走,但需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貼在牆上,聽到了漢森在對那個女人說:「葉斯帕森太太?如果我們站在那個木墩子上,就能翻進去了。」
達克維茨夫婦走了出去,哈羅德跟在了他們後面。
他看到前排的達克維茨先生和太太已經站起身來,邊向旁邊的觀眾說抱歉,邊急著往外走。他們顯然想去後台。哈羅德決定也跟過去。
「我把漢森打昏了,然後把他綁了起來。」哈羅德的聲音裡帶著一點驕傲。
「哦,上帝,停下吧,我受不了了。」她說。
國王帶著詢問的目光看著哈羅德:「晚上好,年輕人。」
最後,他把漢森放進了勞斯萊斯的後備箱里,蓋上了車后蓋。
卡倫和讓·安德斯開始合舞了。哈羅德感到十分擔心。這應該是叫做「雙人舞」,他不曉得自己從哪裡知道的這個詞。安德斯不停地把她舉到空中。她的裙子向上掀起,露出了修長的雙腿。安德斯有時候會用單手托著她定格在舞台某處,有時候會托住她起舞。雙人舞終於結束了,哈羅德鬆了一口氣。群舞再度開始。他看了看表。這應該是最後一支舞了。感謝上帝。
鑽窗子把漢森累得滿臉通紅,他看上去疲倦而厭煩。哈羅德想,這個村警一定恨死和眼前這個頭腦聰明的女警察打交道了。
國王坐下后,觀眾也都陸續就座。終於開始了,哈羅德想道。
「是的!」
他們兩個都呆在了那裡。哈羅德本以為漢森會過去鎖門。而漢森也從沒想過這麼快就碰到了自己的目標。他們彼此對視,時光彷彿靜止了一般。
「好吧。」哈羅德嚴肅地點了點頭,「就這麼辦。現在我們就祈禱彼得的火車晚點吧。」
「一定是的。不過沒有造成永久性的損傷,對吧?」
哈羅德跳到地上,回到了教堂的另一邊。他藏到一棵樹的後面,看著葉斯帕森太太走到了一輛黑色別克旁。她在車窗上照了照,用一種柔美的姿勢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貝雷帽。然後,她又回到了剛剛的「警察模式」,和漢森匆匆握了一下手,便開車離開了。
「你可以駕駛。」
達克維茨先生說:「我想我們最好把https://read.99csw.com卡倫帶回家去。」
「詹斯博格·斯科爾。」
「你真的沒事嗎?」哈羅德問卡倫。
觀眾們嚇壞了。其他舞者即刻跑到了他們兩個旁邊。音樂又進行了幾個小節,便很快停了下來。一個穿著黑衫黑褲的男人從舞台旁邊跑了上來。
一個女人回答說:「所以才更要看一看。」
哈羅德感到一下子放鬆了許多。知道她沒有大礙之後,他才意識到她的傷勢有可能會影響他們的計劃。就算他們能登上那架大黃蜂,卡倫還能駕駛嗎?
台下響起了一陣掌聲。
哈羅德冷靜下來之後,感到卡倫要推遲飛行的決定也並不是完全的瘋狂。他試著站在她的立場上,想象自己有一個機會和尼爾斯·玻爾一起做一個物理實驗。如果真是那樣,他恐怕也會希望推遲飛行時間。或許他可以和玻爾一起改變人們對宇宙運行的認識。如果真的要死,他也希望可以在死前完成自己的夢想。
「那也說明不了什麼——裝輪胎很容易。但灰塵可很難作假。」
「都沒有翅膀!」
「留在這兒。在樹林里找一個有利位置,盯著教堂。如果哈羅德出現,先不要跟他說什麼,直接給警察局打電話。」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女警探,叫葉斯帕森太太。她可比漢森聰明多了。我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她進了教堂,看到了所有的東西。她猜到我住在那兒,也知道我要開飛機離開。」
他看了看表。還有時間到城裡去找卡倫。
哈羅德記得,卡倫在售票處給他留了一張票。他決定去看她跳舞。
達克維茨先生不快地看著哈羅德。「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的母親回答說:「是約瑟夫的朋友哈羅德。你之前見過他。卡倫喜歡他。讓他來吧。」
哈羅德恐懼地發現,那個聲音充滿了權威。他猜想對方應該是一個迷人卻冷硬的三十歲女人。她一定是警察。昨天可能就是她讓漢森到城堡去找哈羅德的。顯然她並不滿意漢森的答案,今天親自過來了。
「在那間舊教堂吧?」他的妻子回答說,「所以卡倫才一定要把它鎖起來。」
哈羅德罵了一句。她應該會比漢森更仔細。她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方法進來了。除了勞斯萊斯的後備箱,他沒其他任何地方可以藏身。但顯然任何正常的搜查者都不可能忘記檢查那輛車的後備箱。
她用一隻手指在擋泥板上滑過,望著上面的灰塵。「顯然很久沒開了。」
國王走了出去。
「我想我們只有一個機會了。彼得現在在火車上,葉斯帕森太太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到。如果我們今天晚上可以在彼得和葉斯帕森太太趕來之前回到科斯坦莊園,那麼我們還有機會可以逃走。但現在你不能飛了……」
漢森說:「我想起來了,達克維茨以前有架飛機,但很多年都沒飛過了。」
卡倫想站起來,可國王阻止了她:「親愛的小姑娘,不要動。你覺得怎麼樣?」
卡倫說:「媽媽需要幫我脫掉這身衣服。」
他們走到出口的時候,劇院突然安靜了下來。達克維茨夫婦和哈羅德都轉過身來。帷幕拉了起來,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出現了。
哈羅德恐怕已經沒時間從他們通常出入這裏的那扇窗逃跑了,那裡離大門太近。但高壇附近還有很多扇窗,他快速鑽了出去。
哈羅德很怕他死了。他跪在他身邊,發現漢森還在呼吸。感謝上帝。他實在無法想象自己可能殺死一個人——哪怕是像漢森這樣一個殘忍的蠢蛋。
「太疼了。我現在恐怕連門都開不開。而且我沒辦法走路,所以也不可能用腳踩踏板。」
他拿起旁邊座位上的節目單翻看著,想找到卡倫的名字。她並沒有被列在演出人員中,但裏面夾著的一張紙,上面寫著主演生病,將由卡倫·達克維茨代替她進行演出。同時,舞蹈男主演也會由替補演員讓·安德斯來代替。估計那個男主角也是被胃病傳染了。舞蹈團一定擔心極了:國王來觀看演出,可男女主角卻都是學生。
「我有很重要的事。」
他走到後台門口。在那裡他碰了壁。一個穿著制服的門衛攔住了他。「我想找卡倫·達克維茨。」哈羅德說。
哈羅德不情願地停了下來。他看到她的臉色又變得紅潤了,喘息也變粗了。他沒想到自己的吻可以有這樣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