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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初露崢嶸

第九章 初露崢嶸

卻見躺在地上的吳乞買握緊長矛,不慌不忙地對準凌空而下的黑熊。只聽「撲」的一聲,那隻黑熊被穿了個通心洞。
現場的人都看呆了。
可是,納蘭飛雪沒有走,他選擇與完顏阿骨打等人一起留了下來!
驀地,就在彼此交接之際,納蘭飛雪突然發現蕭瑟瑟趁機抓住了他的手。納蘭飛雪渾身一顫,感覺到蕭瑟瑟偷偷遞到他手中一件圓圓的東西!
現場死一般地沉寂。那種令人窒息的沉寂。
天祚帝在耶律余睹、耶律大石和宮帳軍的保護下,從剛才的慌亂中靜了下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吳乞買的一舉一動。
他今天太高興了,他一出手,就釣得了頭魚,而且比往年的都要大。好呀,這是新年伊始的吉兆啊!所以他盡情地開懷暢飲。可是,那個不識抬舉的完顏阿骨打讓整個宴會大煞風景。殺了他,還是留下他的一條狗命?兩種想法在他的腦海里鬥爭著,攪得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了,不想了,今天的酒喝得太多了,明天……明天一定殺了他們。他摟過蕭瑟瑟軟玉溫香的身子,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從伏虎林而歸,嚇得屁滾尿流的天祚帝一路驚魂未定,冷汗濕透了衣服。此次獵虎,不但沒有達到目的,而且還失盡了大遼國皇帝的尊嚴。
殺了他們,朕一定……一定要殺了他們!睡夢裡,天祚帝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囈語。
「好,太好了!」耶律延禧笑道:「這次射獵真是太有意思了。不但有笙歌艷舞,而且還有驚險刺|激的人|獸之博。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
納蘭飛雪不敢抬頭,只聽到蕭瑟瑟的腳步聲,漸漸地近了,近了……甚至聞到了她那若有若無的體香。
吳乞買身形一閃,躲過了黑熊的致命一擊。
那些宮帳軍中也有矯健之士,他們見這隻黑熊如此兇狠,都不敢靠前,只是遠遠地吆喝著。黑熊急於逃生,它頭一擺,又朝遼兵們急迅地撲去。那些虛張聲勢的遼兵見這頭黑熊不顧死活地撲來,便四散逃命。有的驚得從馬上摔下,有的竟嚇得尿了褲子,還有的當場就堆萎在地上,成了黑熊的掌下亡魂。
這匹馬見有人騎在了它的身上,前蹦后踢,卻見納蘭飛雪手不持鞭,跋立不坐,在馬身上左旋右折,輕靈猶如飛燕,納蘭飛雪的馬術真是精湛,看得遼兵遼將眼花繚亂。
納蘭飛雪多想聽到蕭瑟瑟的傾訴呀,哪怕只是一句話,一句譴責的話!
蕭瑟瑟的憔悴與她的美麗一樣咄咄逼人地蠶食著鐵血男兒堅硬的內心世界。
宴席結束后,天祚帝便把樞密使蕭奉先傳來,他們二人在內室里密謀了一會兒,蕭奉先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蕭瑟瑟模糊地聽天祚帝說殺了他們之類的話。她猜測,他們談話的內容肯定與完顏阿骨打有關。從宴會一開始,蕭瑟瑟就始終在擔心著。現在,她的精神一下子緊張起來。
納蘭飛雪、吳乞買站在場下。
包圍圈更小了。天祚帝有些失望,看來今天只能獵些野豬、野鹿回去了。那個不會歌舞的完顏阿骨打就在後面。他還跟著,他不知道今天朕要殺了他吧。蕭兀納上奏摺說,據他的觀察,完顏阿骨打的志向不小,將來必對大遼產生威脅。那好,今天特命他率人跟在朕的後面。女直人剽悍無比,勇猛異常。一旦遇到了老虎,他們可以在跟前保駕,免得有生命之虞。二來一旦老虎傷著了哪個大臣,或者是傷著了朕,哈哈,那就有了殺他的借口。誰讓你保駕不力呢。到那時讓他的人頭落地,既有了正當的借口,而且還不讓其他部落的酋長們說出啥來。三呢,如果他小子有福的話,遇不到老虎,也可讓他看看我大遼國獵虎隊伍的威猛。他不是有反心嗎?也讓他知道大遼國的兵卒們不全是酒囊飯袋。
而耶律余睹此時卻在心裏琢磨,此次一定不能讓完顏阿骨打逃過此劫,他不動聲色地密切關注著場上的一切。他的箭筒里,裝足了已經喂足了毒藥的羽箭。只要在適當的機會,他就會在射獵之機,將完顏阿骨打一箭射https://read.99csw•com死。餘下的那幾個人,會被他的那些隨從一併處死。耶律大石將軍會和他一起相機而動,同時下手的。
天祚帝見吳乞買徒手殺熊,他躍躍欲試,不甘示弱,打馬跑在了隊伍的前頭。
納蘭飛雪,是生女真完顏部的男人呀。而自己是大遼國的王妃,竟然愛上了夷族的男人,連她都感到匪夷所思。可是這種事情竟然真真切切地發生了。不容你不相信,愛情,就發生在大遼國尊貴的王妃與一個夷族的普通男人之間。
為了表現自己龍恩浩蕩,天祚帝特意命自己最寵愛的文妃,代他去為那幾個女真勇士封賞。天祚帝說,尤其是將朕從虎口救出的那個人,朕更要重重地賞他!
周圍傳來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喊聲,只有一個人,一個女真男人站在了場地中央,擋住了黑熊的路。
完顏希尹是一個心細而又有智謀的人,他始終關注著天祚帝及耶律余睹等人的動向。他知道蕭奉先是一個庸才,只是一味地以拍馬屁為樂,他的心中沒有大遼王朝的前途命運,只要皇上高興,他也就知足了。但是那個耶律余睹、耶律大石等人卻與他不同,他們繃著臉,目光里透出一種駭人的凶光,讓人感到殺機重重。
「注意保護大王的安全,時刻注意遼人的動向。」完顏希尹悄悄地對納蘭飛雪耳語道。
蕭瑟瑟推開天祚帝搭在她身上的手。自從和納蘭飛雪有過肌膚相親后,她在心裏一直排斥與天祚帝在身體上的接觸。可是她是他的妃子啊。她沒有理由去拒絕。她常常想起,在沙漠上,強壯有力的納蘭飛雪讓她的身體幾近瘋狂。高度興奮中,她的手指竟然嵌進納蘭飛雪的背部肌肉里,激|情平息后,她卻因她造成的傷痕而對納蘭飛雪倍加憐惜。
突然,前方的狩獵隊伍一陣大亂,只見一隻又高又壯的黑熊咆哮著在人群中奔突,嚇得兵士們到處亂跑。
一路疾馳,眼瞅著伏虎林就要到了。只見山高林密,古木參天,樹蔭障目。林中虎嘯猿啼相聞,鹿奔兔突不時而現。
天祚帝此時怕黑熊衝過來傷害了他。但他更想讓這隻黑熊一口將吳乞買吃掉,然後最好也讓完顏阿骨打葬身熊腹。完顏阿骨打不是威風嗎,不是不聽他的命令嗎,那就讓眼前的這隻黑熊去教訓他好了。頭魚宴上,表面上自己雖然放過了他,但心裏卻一直咽不下這口氣,總得要偷偷地找個理由幹掉這個桀驁不馴的傢伙。這下好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著完顏阿骨打在熊口中死去,而且又不會引來兩個部族的外交糾紛。
剛才黑熊四處追人猛咬,人們四散而去,更加助長了它的野性。突然見有一個人矗立在它的面前。它急轉身,低吼一聲,挾著一股風,便朝吳乞買撲了過來。
天祚帝有所不知,在女真部,每當吳乞買出獵時,人們都爭相前往,把有幸看到那種驚心動魄的搏鬥場面,當作一種榮耀。
突然,大帳的門被撞開了。完顏宗翰一個騰躍跳了起來,他快迅地抽刀在手,護在了眾人的面前。
想到這,天祚帝的心裏一陣暗喜。
吳乞買此時已是躲閃不及,他順勢急忙仰倒在地。周圍的人們發出了一陣驚呼,有的人害怕地閉上眼睛,他們知道吳乞買難躲此劫,不忍看到血淋淋被熊生吞活剝的可怕場面。
黑熊憑著自己身強力大,一向橫行霸道慣了,見有人竟然敢不怕死地擋住它的逃路,也毫不客氣地一掌向吳乞買拍去。頭骨是人身上最堅硬的部分,但對一頭力大無窮的成年黑熊而言,它一掌就能把頭骨拍碎。
女直,完顏阿骨打,明天、明天朕一定殺了你們……暗夜裡,又響起天祚帝兇狠的囈語。
大帳里充斥著天祚帝刺鼻的酒味。蕭瑟瑟睜著眼,躺在天祚帝的身邊,過往的事情攪擾著她的神經。多少漫長的不眠之夜啊,她都是獨自睜著一雙迷惘的眼睛,打量著寢室里的一切,這些物品她都看了多少遍了,可她還在看著,她看的不是這些東西,她只是想九-九-藏-書為自己的視線找到一個真實的落點。看著看著,這些東西就會幻化成一個男人的身影,這個男人總是固定的。最後蕭瑟瑟知道了,其實她苦苦尋找的就是他——曾經與自己有過一夜之歡的納蘭飛雪。
當時,曠野上幾乎全是蕭瑟瑟愉悅的叫聲。
打獵隊伍分成了幾隊,將伏虎林圍了個水泄不通。伏虎林老虎多。隨著打獵隊伍的包圍圈越縮越小,被包圍在裏面的野獸藏不住了,它們四處奔突,急於逃命。可是哪裡抵得住這些訓練有素的虎槍營的士兵。他們整天都由皇帝養起來,專門來打獵,已經積累了豐富的打獵經驗。特別是每次打獵,皇帝都出重金懸賞,凡是打得多的,都要重賞。尤其是遇到猛虎的時候,凡第一槍刺中老虎的,由領侍衛大臣查清屬實后,奏明皇帝,要重重地封賞。第二槍刺中老虎的,次之。當然,在打獵中,避免不了會有人被老虎咬死、咬傷的,也依舊例由國庫出錢予以撫恤。
偷偷地走出大帳,黢黑的遠方,靜悄悄的完顏部營地里,只有一座大帳在閃著燈光。雖然已經立春,但東北依然是天寒地凍,讓人冷得發抖。
秋山獵場。
他想到這,側過臉來,微笑地看著他們。此時此刻,完顏阿骨打怎麼也想不到,吳乞買、完顏斜也、完顏宗翰、完顏婁室、銀術可現在雖然默默無聞,但在不久的將來,這些人的名字都將會隨著大金的崛起而傳遍四方。他們成了虎狼之師的代名詞,到那時,遼兵一聽到他們名字,馬上就會面無血色,兩股戰慄,退避三舍。
但是,女真人出盡了風頭,天祚帝感覺沒有面子,他揮揮手,命令大軍繼續進發。
蕭瑟瑟輕輕地站在地上。她慢慢地穿衣,心裏只有一個意念,讓她迫不及待地去實現。
蕭奉先不屑地說:「完顏阿骨打遠居邊疆,鄙陋粗俗,他乃一個無名鼠輩,只知道打獵喝酒,是個不知禮義的粗人。哪裡知道大遼國的禮儀。」他看到天祚帝猶豫不決的樣子,接著說,「而且沒有什麼大錯就無罪殺人,豈不留下了皇上濫殺無辜的罵名。再說即使他有野心圖謀不軌,完顏部乃彈丸之地,還能興起什麼大風大浪?」
天祚帝親自帶領著虎槍營的人馬,向秋山進發,蕭奉先等人簇擁在他的身後。
怎麼辦?殺了完顏阿骨打,那麼將會誅連到納蘭飛雪,蕭瑟瑟絕對不會置之不顧。
皇家狩獵無一例外都是聲勢浩大的,光是步行執傘抬輦的就有二千多人,加上騎馬、坐輦的達官貴族和負責安全的宮帳軍,少說也得上萬人。龐大的狩獵隊伍將秋山圍得水泄不通。
天祚帝窮凶極惡的目光,讓納蘭飛雪的內心凜然一驚,思緒從逝去的情事中急轉而回。
一步步,走近了,曾經魂牽夢縈的那個人就在眼前,自從昨天到現在,蕭瑟瑟時刻在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一顆心,牽挂著他的死活。
蕭瑟瑟走了下來。她的手上捧著的是天祚帝賞賜的黃金白銀。
蕭瑟瑟仍舊獃獃地坐著,她的雙眼彷彿是空洞的、無物的。
天祚帝聽了,覺得似乎還有些道理,可他還是想趁早把完顏阿骨打殺了。他想,不能養虎遺患呀。
天祚帝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強睜開眼,只見身邊橫卧著一隻老虎,卻已經身首異處。一個女真人,手裡拿著一把冷艷奪魂刀,神色泰然地站在他的面前。原來是在千鈞一髮之際,納蘭飛雪飛步上前,在老虎馬上就要咬到天祚帝的時候,那把削鐵如泥的冷艷奪魂鋸也閃電般地劈來,老虎頓斃于地。
納蘭飛雪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沉靜如水的臉。蕭瑟瑟面無表情,緩緩地向他走來。
等待,對於完顏部的男人來說,就是一種煎熬。
她變了,過去的一切,只是這個地位尊貴的女人的一次小小的艷遇,春夢猶如昨日黃花。納蘭飛雪呆立在那裡,心涼如水。
他,是完顏阿骨打的弟弟吳乞買。只見他的手向四周擺了幾下,制止住了那些拉弓欲射的遼兵。
天祚帝繼承了家族喜歡狩獵的九九藏書基因,比他的爺爺耶律洪基還要酷愛狩獵。他從狩獵的驚險場面中,獲得了無比的剌激,這是他最大的愉悅。包圍圈在不斷地縮小,一隻只的野豬、鹿、野兔躥出來,倒伏在虎槍營士兵的刀槍之下,鮮血淋漓,躺在地上還蹬著腿兒倒氣。天祚帝不禁躍躍欲試,他打馬疾行在隊伍的前面。凡是經常打獵的人都知道,越到行圍的最後,才最危險。因為往往那些龐大兇猛的野獸潛伏到最後,被逼無奈才突然現身。而這時恰恰也是打獵隊伍最疲乏的時候。
納蘭飛雪覺得時間是那麼的漫長,好像停滯一般。
一個膽大的遼兵,躲過黑熊的兇猛一撲,趁黑熊沒有來得及轉身之際,握緊槍猛地向黑熊刺去,就在即將刺到黑熊的后心時,黑熊聽到了後面的風聲,它稍側過身,及時地躲過致命的一擊,在側身躲避的同時,它橫劈一掌,那個遼兵的槍便齊刷刷地斷為兩截。黑熊張開血盆大口,遼兵收勢不住,被黑熊將天靈蓋咬了個粉碎,腦漿流了滿地。
再說,若殺了天祚帝,此時四周全是遼兵,將會牽連了完顏阿骨打等人,將會全部葬身於此。想到這,納蘭飛雪緊攥冷艷奪魂刀的手鬆開了。時機不成熟呀!
天祚帝的寢帳里,搖曳的燈光映照著蕭瑟瑟蒼白的面孔。
昨晚,他把樞密使蕭奉先傳到他的大帳里。他滿肚子都是怒火。他氣洶洶地對蕭奉先說:「在今天的頭魚宴上,完顏阿骨打意氣雄豪,顧視不常,且出口不遜,舉止傲慢,竟不服從朕的指揮,難道有異志背叛朝廷不成?你要找個尋釁滋事的借口,趁機儘早把他殺掉,否則必留後患。」
吳乞買就地一個打滾,隨即將長矛從黑熊的胸口中拽出,然後以長矛點地,如鯉魚打挺一般全身騰空而起。吳乞買在空中將長矛掄了個半圓,借空發力,在下落之機用盡全力將長矛狠狠地捅進了黑熊的肚子,剎時鮮血汩汩地流出。黑熊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地上。天祚帝連連叫好。雖然他沒有親自上陣,但在看了這麼一場激烈的人熊大戰後,他的心情頓時好了很多,那些在他心中恨之如骨的女真蠻子也有些順眼了。
那次,在肆虐的沙塵暴里,她被颳得與侍女失散了。在孤立無援、命懸一線的時候,她和納蘭飛雪相遇了。風沙中,兩人共騎一馬,她棄王妃的高貴和孤傲于腦後,依在納蘭飛雪的懷中,這是一個女性復歸的天性。宮中繁冗的禮數讓一個年輕的女人不能盡展笑顏。
天祚帝仰天大笑,他對著完顏希尹大聲地說:「宣納蘭飛雪、吳乞買,朕要重重有賞。」
「你們縱是老虎,即使再兇狠,如今身陷狼群,也會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耶律余睹在心裏暗暗發誓。
他的手心有些出汗,但是一點也不緊張。從小的時候,博熊哨鹿,就是他的拿手好戲。在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今天盡平生之力,也要博得天祚帝的歡心,以此救哥哥完顏阿骨打一命。
頭魚宴終於在箭撥弩張中不歡而散。
時間好漫長啊,周圍一片寂靜!
天祚帝近在咫尺,若殺他容易得很,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可是天祚帝是蕭瑟瑟的丈夫,而蕭瑟瑟又是自己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納蘭飛雪面臨著痛苦而又艱難的抉擇。
黑熊疼得大叫一聲,它凶性大起,掄起厚厚的熊掌,向吳乞買狠狠地打來。
蕭奉先奏道:「完顏部完顏阿骨打的弟弟吳乞買、侄子完顏宗翰等人哨鹿、刺虎、搏熊無所不能,且長於馴馬,請皇上親驗。」
夜更深了。厚厚的雲靄積聚在空中,天上沒有一顆星星。
完顏阿骨打回到生女真部落設在冬捺缽的營地里,吳乞買、宗翰、完顏希尹、納蘭飛雪等人急忙聚到了一起,緊急商議目前他們該怎麼辦?
蕭奉先又想出了一個計策,就是讓完顏阿骨打的人來馴服那匹西夏進貢的寶馬。
大家思忖,借夜深逃走,不辭而別,就等於將矛盾公開化,遼國一旦以此為借口興兵討伐,女真部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就會面臨read.99csw•com大兵壓境的嚴重後果。但是若不走,就等於將幾個人的生命放在天祚帝的砧板上,任之隨意宰割。
完顏希尹無懈可擊的外交辭令,說得天祚帝的心裏舒服無比。「福運綿長,國運永祚!」他就願意聽這樣恭唯的話,不像那個蕭兀納,每次啟奏,都是國呀家的,讓他不勝其煩。
天祚帝已現殺機,是連夜趕緊逃走,還是坐以待斃?大家眾說紛紜。
納蘭飛雪心裏知道,即使現在馬上回到部落,把能夠行軍作戰的女真男子全發動起來,一時半會的功夫,也不可能馬上就募集到一支作戰隊伍。納蘭飛雪最清楚,他們所處的是一種怎樣的險境!
吳乞買咬了咬下唇,他在心裏告誡自己要險中求勝。
納蘭飛雪站在完顏阿骨打的身後,雙眼注視著坐在天祚帝身邊的蕭瑟瑟。她上身穿粉綠色圓領窄袖左衽長袍,下著白色連靴長褲,長長的頭髮整齊地藏在貂皮帽里。
納蘭飛雪伸出手,接住了蕭瑟瑟遞過來的賞銀。
可她無語著,面無表情。有幾次,納蘭飛雪明明看到她的眼神從他的臉上飄忽而過,可是那眼中的冷淡與漠視,讓人感覺那純粹是百無聊賴的寵妃的偶然一顧而已。
只見這隻馬剽悍強壯,胸廓深廣,在跑馬場上,矯捷如猿,勇剽若豹,四蹄生風,奔騰嘶鳴。這馬自從進貢到遼國后,見人非踢即咬,一直沒有人能馴服它,一般的人都不敢近前。
天祚帝躺在大帳里臨時的龍榻上。
納蘭飛雪偷偷一看,分明是那顆在寧江州榷場上丟失的北珠!納蘭飛雪的心都要碎了……
耶律大石上前勸道:「國主身系社稷之安危,不能親身涉險!」「好好好!」天祚帝連聲答道。他雖然這麼說,卻還是自顧自地一揮手,秋獵大軍繼續向山裡進發。
這隻黑熊被激得獸|性大發,它張牙舞爪地撲向四散的人群。不一會兒,中間空出了一個大大的圓圈,黑熊在裏面轉著圈,嘴裏不時地發出駭人的吼叫,讓人聽了不免膽戰心驚。
所有的人都在屏氣觀看,現場鴉雀無聲。
自從大漠一別,便是天涯異旅。雖然她身在宮中,但心卻留在了北方。她懷念在那裡發生的一切。常常,蕭瑟瑟會極目遠望,儘管是天蒼蒼、野茫茫,卻會在她的心裏湧上一陣感動。她常常暗問自己,納蘭飛雪所居住的白山黑水,是否也是她的家鄉?
吳乞買一向穩重。他是完顏阿骨打的弟弟,身高八尺,體格魁梧,是女真數一數二的狩獵高手,尤其善於呼鹿、刺虎、搏熊。吳乞買分析目前的形勢,遼為大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完顏阿骨打在宴會上,沒有給天祚帝留下一點面子,讓他在各國的使臣和大臣妃嬪面前大失尊嚴。他豈能善罷甘休?遼國兵多勢眾,而女真部除他們幾個人外,只有少數的幾個隨從,一旦動手打起來,肯定是要吃虧的。
行進中,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從半空中傳來,猶如睛空打了一個霹靂一般。天祚帝猝不及防,他的耳膜差點兒被震穿了,身子也悚了半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隻斑斕猛虎從一處茂密的樹叢中閃身而出。轉瞬間即撲到了天祚帝的面前,天祚帝「媽呀」一聲,想轉身已來不及。眼看著老虎的前爪就要抓住天祚帝的腦袋,這時,好在身邊一個侍衛哆嗦著躥上去,用刺虎槍直刺老虎的面門,被激怒的老虎一挫身,躲過刺過來的槍,一轉頭,張開血盆大口,便將這個侍衛的面門咬個粉碎。藉著這個空當,天祚帝在地上滾出了兩步多遠后,他的通天冠早已不知甩到哪裡去了,他正欲爬起來,老虎一個凌空騰躍,血盆大口復又張開,直朝他的脖子咬去,只覺得有一股又腥又熱的鮮血噴濺到臉上,天祚帝嚇得閉緊了雙眼。
可是對於納蘭飛雪來說,馴馬可不是一件難事。女真先人,久居山林,從肅慎時就開始馴馬,到現在為止,已經完全熟練地掌握了馴馬、養馬、用馬的技巧,能于馬上馳騁射獵,騎上下崖壁如飛,泅渡江河不用舟楫,浮馬可過。
納蘭飛https://read.99csw.com雪的心在流血。
完顏宗翰、納蘭飛雪始終跟在完顏阿骨打的左右。他們高度警惕,時刻防止天祚帝的手下藉機殺人。昨晚,最終還是完顏阿骨打一錘定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要反遼,那就要趁此機會探個虛實,也好為下一步做準備。一不做,二不休。如果天祚帝真要下手殺他,那就拚個魚死網破。若偷偷跑了,既貽笑其他的部落,又挫傷了女真人反遼的銳氣和決心。
危險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危險,是你明知道危險會來,但不知道它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而來。
天祚帝耶律延禧今年不過三十多歲,正值春秋鼎盛之年。雖然臉色有點蒼白,平日身體也有些瘦弱,但他今天是擐甲戎裝,在這套標準的皇帝田獵裝束映襯下,人也顯得威風不少。
此時,魂魄俱失的天祚帝剛從那場驚嚇中回過神來。
馬兒一陣狂奔,繞場跑了好大一會,不免有些累了,納蘭飛雪勒住馬頭,迫使它停了下來。
完顏阿骨打帶領著吳乞買、完顏宗翰、納蘭飛雪、完顏希尹等人,遠遠地跟在天祚帝的後面。中間隔著的是天祚帝的皇家衛隊。
一匹馬被侍從牽了出來。
納蘭飛雪的心顫抖了,他不知自從大漠一別,心中時刻都在牽挂的蕭瑟瑟的內心情感世界里,是經過了怎樣艱難的掙扎,和刻骨銘心的疼痛?
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直奔納蘭飛雪。她氣喘吁吁地抓住納蘭飛雪的手,近乎哀求地說道:「納蘭、納蘭飛雪,快……快、快逃命!」
蕭瑟瑟的眼角眉梢里銜著一種令人黯然神傷的幽涼,眼波沒有了往日的流轉顧盼。皮膚儘管有胭脂的浸染,卻也無法掩住那艷粉下誇張的蒼白。
納蘭飛雪的腦海里,閃現出昨晚難以忘記的一幕:蕭瑟瑟不顧一切,偷偷地跑到女真的大帳里通風報信,她抓住納蘭飛雪的手,氣喘吁吁地說:「納蘭、納蘭飛雪,快……快、快逃命!」
而完顏阿骨打卻是神色泰然。從小的時候,他的父親就領他出去行軍作戰,艱苦而豐富的人生閱歷,練就了他老虎嘯於前而不驚、泰山崩於後而不動的心理素質。況且他的弟弟吳乞買、完顏斜也、完顏宗翰、完顏婁室、銀術可他們這些勇將們都在。每個人都能單人匹馬致虎熊于死地。
吳乞買握著一把長矛,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憤怒咆哮的黑熊,鎮定地輕挪腳步,尋找著對自己有利的位置。
只見納蘭飛雪脫掉外面的衣服,從容地從侍從的手裡接過套馬杆,他蹬緊馬蹬,催馬上前,覷住那匹馬,奮力追逐,待接近時,猛地甩出套馬杆將馬頭牢牢套住。然後,納蘭飛雪運足力氣,飛身躍到這匹馬的身上,隨即緊緊抓住馬的鬃毛,用腿夾住馬腹。
營地的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令人難捱的闃寂中,彷彿殺機四伏。
黑熊立即狂躁了起來,一雙閃爍著幽幽綠光的眼睛兇狠地盯著吳乞買,突然間,黑熊驀地一個凌空躍起,直向吳乞買撲來。
耶律大石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臣完顏希尹代表女真各部,將此次狩獵而獵得的虎、熊獻給陛下,女真各部永遠效忠陛下,並祝陛下福運綿長、壽與天齊,祝大遼千秋萬代,國運永祚。」完顏希尹上前奏道。
吳乞買知道,黑熊全身皮糙肉厚,也只有它的腋窩和胸口是兩處最易攻擊的軟肋。
搏熊、刺虎,需要親自上陣與虎熊決鬥,絕對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最強的女真勇士,根本就沒多少人能生存下來。天祚帝看見納蘭飛雪、吳乞買都有萬夫不擋之勇,真是如同虎狼之師呀,他在心裏暗自慶幸自己昨晚沒有發怒,否則的話,被殺的不一定是完顏阿骨打,鬧不好他自己的腦袋就要搬家呀。他想,吳乞買、納蘭飛雪與他近在咫尺,殺他可比殺那隻老虎容易。
沙塵中的驚馬狂奔,險境中的伸手相救,大漠落日下的並轡而行,篝火中的脈脈相視,響沙中的兩性界限的突破,以及長夜裡兩個燃燒的身體的激|情交流……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記憶里。